夜已深,白楼大厅仍灯火通明。
言氏三兄弟站在一旁,偷偷觑著脸色难看的主子。
朱雀翔很明显是在等屏月。
刚才接获消息,上官的人在他们场子闹事,当时三兄弟刚好有事外出,朱雀翔虽然极舍不得,但也只好派屏月带人,趁条子还没插手管这件事前先去看看。
朱雀翔第八次望向角落的古钟,他当然知道屏月不会那么快回来,却下意识不停地注意时间。
朱雀翔非常在意屏月,自从带“他”回来后就一直如此,舍不得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半步,但为了避免被人家说闲话,他一直克制心中那份强烈的占有欲。
他无法拒绝被“他”一个凝眸给吸引。
就像现在一样,屏月踏出这扇门不到两个小时,他已经开始想“他”。
他是个拥有极高权力的男人,只要屏月开口,他愿意给“他”所有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不正常的情绪已维持多久了?因为是非对错的想法,把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消磨殆尽了。
倏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朱雀翔抬起头。
屏月快步走进大厅,后头的属下压了两个上官的走狗。
朱雀翔一脸凛然,眼光炯炯的注视著她。
“少主……”她微微倾身。“我……”
“屏月,你流了好多血呀!”言克盛注意到血迹斑斑的地板,不禁叫道。
她没被自己雊目惊心的伤臂吓到,反倒是少主骇人的神情令她吃惊。
朱雀翔大步走过来,迅速抓住屏月的手,她痛得低吟了一声。
他瞪著血痕,神情复杂,愤怒中掺杂了一些……心疼与不舍引
这些情绪自他眸中一闪而过,看在屏月眼里却不甚真实,或许那是她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吧!
“受了伤也不处理,怎么办事的?”少主严厉地骂道。
她低下头,支撑著摇摇欲坠的身体。
朱雀翔又瞟了她一眼,向人交代道:“骏,马上带屏去医务室,敢给我出一点点状况,就小心你的头!”
“是……”
朱雀翔这才放开她的手。“有什么要报告的事,我会叫你手下来问。”
他接著转过身去,毫不留情地瞪著两个上官走狗,愤怒的情绪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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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月依稀记得,她刚到南翔不久时,朱雀翔好像就开始守候著她了——
有一次,屏月硬是被三兄弟拖出去吃饭,说怕她闷到发臭了。
蓝屏月什么都行,唯独喝酒这项不擅长。
她连闻到酒味都会头晕,但是根本没有人相信一个砍人像在拔杂草的人,酒量竟会这样烂,只当她容易脸红,不喜欢喝酒。
偏偏三兄弟最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总爱在喝了酒之后,走到她面前,突如其来张嘴对她哈气。
朱雀翔好像也挺爱看的,总是站在一旁任由他们胡闹。
三兄弟兴致一来,便逼她喝酒,但屏月坚持不肯,他们却偷偷吩咐厨房把酒掺在汤里。
屏月不察,多喝了几口汤,便突然倒地不起,把兄弟三人吓坏了。
他们七手八脚把她抬回主屋,还串好供,一律推说是厨师使用酒来调味。
要是让头儿知道是他们把屏月害成这样,不知道会怎样处罚他们?
但朱雀翔只是将屏月抱过去,说了一句:“你们甘愿了吧?”
事后,朱雀翔坦承,其实他也想看看屏月喝醉后是怎样有趣的情形?
也因为这件事,屏月很可怜地头疼了一整天。
最近还有一次,那是少主宣布了喜讯后的某一天——
那天屏月也是出去办事,当她回到主屋时,刚好是半夜十二点。
然而,令屏月意外的是,朱雀翔依然还醒著。
他似乎完全无视他们正在冶战,也没有因为与萧意恬的婚事,而中断等她回来的习惯。
“蓝少爷,你回来了,需要我帮你准备解酒茶吗?”一名女佣迎上来。
屏月笑了笑。“不用了,我没有喝半滴酒。”她慢慢走上楼。
“你回来了啊!”背后响起屏月熟悉的男性声音。
蓝屏月一转身,就见到朱雀翔站在门边。“是的,少主没和萧小姐在一起?”
“她先睡了。”朱雀翔拨弄著刚洗好、湿漉漉的头发。“她坚持不肯回去,所以我就出来了……我不习惯旁边睡人,不,应该说我不习惯让自己不喜欢的人睡在旁边。”
“这怎么行?”屏月轻声说道:“以后结了婚,难道也要分床睡?”
朱雀翔完全不在乎。“或许吧!反正这是一桩政策联姻,大家都很清楚。”
“但萧小姐是真的很喜欢你,把她当作……似乎不太好?”“床伴”两字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随便,她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这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朱雀翔顺手接过屏月递上来的毛巾。“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有病,意恬对你态度这么差,你还帮她说话。”
“是吗?”虽然知道少主对萧意恬不怀任何的感情,但屏月只要一想到他们恣意缠绵的情景,一颗心便不舒服的摆荡著。
朱雀翔一边擦拭湿头发,一边说道:“最近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屏月看向他,等著他说下去。
“我们的姓—我是如火般的朱红;而你是如水的湛蓝,正好形成对比。”朱雀翔投来一个意味深远的眼神。
“少主这样说,让我感到惶恐,你下一句不会是‘水火不容”吧?”屏月反应倒快。
“怎么会?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得力助手?说真的,没有你,我没办法把南翔管理得这么好,若是早些认识你就更好了。”
屏月低下头。“少主过奖了,三兄弟才是真正的大功臣呢!”
朱雀翔将毛巾扔到浴室的换洗箱,难得有闲聊的兴致。“屏,我问你一件事。”
“少王请说。”
“你有大声笑过,或大声骂人的经验吗?”朱雀翔颇感兴趣地问道。
屏月想了想。“我常大声训斥我的手下呀!”
“我不是指这个,我简单一点说好了,你有热烈表达过你的情感吗?”
屏月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印象中……好像没有过,有的话也是小的时候吧!少主为何这样问?”
“因为我总觉得你是个过于恬静的人,高兴时,顶多是微微一笑;生气时,稍稍沉下脸;难过时,便不说话。而这些情绪,常常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无表情的脸。”
“冷静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有时候……我还挺怕你的。”朱雀翔扬了扬眉,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屏月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是、是吗?”
“你总是让我觉得,我的愤怒是愚蠢甚至没有必要的。”朱雀翔有些自嘲地笑著。“每次我莫名其妙发火,你只要淡然望著我,我的愧疚感便会油然而生,”
“哦?”屏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是不是我对少主大声吵闹,你就会平衡一点?”
朱雀翔难得露出好看的笑。“屏,你具有女人的温柔、男人的刚强、还有淡泊的性情;像座迷宫一样,让我迷惘、更想深入的探究。”
屏月听著朱雀翔奇妙的形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介意我今晚睡你这里吧?”他在屏月的床边坐了下来。
“不会,少主请休息。”屏月恭敬的回他:心里却有点怦怦跳。
“我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朱雀翔好笑的说道。
“不,我可以睡沙发,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屏月搬开旁边的沙发床,背对著朱雀翔合衣躺下。
两人没再说话,屏月睁著眼,聆听朱雀翔沉稳的呼吸声响起。
自己是冷静的吗?但,为什么那颗向著少主的心,在这个时候,慢慢慌了、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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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管多晚,朱雀翔都要等到她回来。
因为朱雀翔已经习惯看到屏月安全回到家,他才能安心去睡。
他很不喜欢等她的感觉,那是一颗心久久被悬宕,不知何时才能放下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地难受。
现在,才晚上九时二十六分,以他等她的经验来说,还不算晚。
但是他的每一条神经都在呐喊著,告诉他应该直接杀去找程楷华。
忌妒!这是他唯一的感觉。
那男人和屏说了些什么?屏是否会扬起嘴角微笑?他会不会注意到屏有用食指轻刮桌布的习惯?
自从朱雀翔数小时前回到家的时候,三兄弟恐惧地向他报告—屏和程楷华谈生意去了。
他胸中的怒火就没有停止过,尤其是萧意恬此时又跟著火上加油。
“我早说他们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瞧你一不在,两人就热络起来,也真够不要脸的。”
可恶!朱雀翔吐了好大一口气。
朱雀翔一见不著屏,整颗心就满满地都是“他”。
这些天夜里,朱雀翔经常独自望著天花板无法成眠,他已经受够冷战的日子。
朱雀翔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逼屏承认某些事。
当车声渐渐靠近主屋时,朱雀翔站了起来,他走到窗户旁窥视,看见屏已经下了车——
屏月在台阶上站了一会,想著刚才和程楷华说过的话。
得出的结论就是,她今天似乎有些失控……
当她走到门前,手掌正要触及门把,门扇却戛然打开—映人眼帘的,是朱雀翔阴沉的面孔。
“少主。”她微微点头。
朱雀翔瞪了她一眼,便转过身。
少主生气了,显而易见。
屏月跟在他后面,递上手中印有南翔标志的纸袋。“少主,这是签好的文件,事情都办妥了。”
朱雀翔连瞧都不瞧一眼,便迳自坐下,他抬头看著屏月。“事情都办好了?好能干呀!真不愧是我的左右手。”
听也知道这不是句夸赞的话,但屏月并没有答话。
“你是用什么东西交换来的?”
“什么?”屏月不解,脸倏地刷白。
朱雀翔扳扳手指头算著。“若将你们吃饭的时间也算进去,这程楷华的‘速度”也挺快,真不简单,竟还有余力送你回家,了不起。乙朱雀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看著屏月慢慢变色的脸,他当然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发生任何事。
但忌妒的心却让他口不择言,只想用最恶毒的话宣泄心中那份不愉快。
外人不知道他和萧意恬订婚,其实是一种转移作用,但是他知道,因为无数次的欢爱中,萧意恬的面孔往往会变成屏……
“怎么,不敢说了?”朱雀翔气不过,继续刁难她。
屏月面对不可理喻的质问,只有冷眼以对:心也跟著冻结——
你还要我说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你的附属品呀!为什么你要这样限制我的行动?
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给我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我说过,我敬重你,但如今的你,实在太令我失望。
难道在你的心中,我就是那种人?
朱雀翔除了想大吼之外,心中也有千言万语——
你知道我是怎样的心情吗?那种想霸占你、却得不到你的感受?那种煎熬你能明白吗?
包括我对你说这些残忍的话,就好像一把两面刀,割伤了你,也剌伤了我。这你能了解吗?
屏月咬了咬牙,闭起眼,几秒后又睁开——
“要我承认是吧?”她冷冷地苦笑。“是呀!如同你所说的,程副总裁的技巧真是好得没话说,害我觉得好累,早知道就不要回来了,留在那边休息多好……”
她斜倚著沙发,在朱雀翔对面坐下来,不时拨著如墨黑发,媚惑地笑著——这样的神态,看在朱雀翔的眼里,竟有些诡异。
“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屏月说的话越来越犀利。“程副总裁就是喜欢我这种类型,合并案用这种代价交换,或许有些吃亏,不过他还有贴我钱。
少主你有没有兴趣详听细节?还是要听他如何唤我的名、如何取悦我?既然你提到晚餐的事,那我就顺便告诉你,我们是在床上吃的,他一口一口地喂我,呵!他可疼我了。”
朱雀翔愣住了,他不知道他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以为她会矢口否认,不然就是冷漠地看著他,甚至调头就走。
他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会逼得一向冷静的屏和他针锋相对。
屏生气了,屏受伤了——这些全都是他造成的。
“他”明明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呀!为何他要这样伤害“他”呢?
朱雀翔后悔了,他慢慢站起身,走到屏月面前蹲了下来,并抚著她的短发。他动作有些僵硬,却是极度地温柔,就像他心中的矛盾。“我……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开口道歉?
屏月很惊讶,但仍是用气红的眼睛望著他,并冷冷地别过脸。“少主还要给我定什么罪名,一并说吧!我全招就是了。”
她已经累了,报仇这件事已经压得她痛苦不堪,少主又是一天到晚想将她锁在身边——她受够了。
她没有爱人的本钱,更没有被爱的资格,一颗心早在十几年前就残破不堪了,没有办法再承受更多的打击。
朱雀翔温热的大掌贴上屏月的脸颊。“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我没有恶意,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
屏月愣愣地望向他。
在乎?她的眼泪无声滑过朱雀翔的手,落在客厅的波斯绒毯上。
为什么流泪?她不知道。
是讶异?是惊惶?还是一颗无依无靠的心有了归属?
她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心底确确实实地乱了。
朱雀翔讶异地望著流泪的她,一收手,就将屏月深深搂进怀里。
“屏!”他从好久以前就想这样抱“他”了。
当他闻到屏月发间散发的淡淡清香,一股满足感充斥著他的胸口。
“少主!”屏月微微挣扎著,却让朱雀翔将她抱得更紧。
她抵著朱雀翔宽阔的胸膛,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臂膀,脑筋一片空白。
但胸口难受的闷痛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和安全感。
朱雀翔低下头,轻吻著屏月的额。然后他的唇瓣在屏月诱人的红唇边游栘了一会儿,便无法自拔地覆上。
“唔……”屏月倏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又缓缓闭上。
屏月被吻得四肢发软,完全无力抵抗。
朱雀翔摘掉她脸上碍事的粗框眼镜,扔到一旁。“这么漂亮的眼睛,干嘛要遮著?”
“我……”屏月挣扎著。
“嘘……”朱雀翔又”异了过来。
他一手托起屏月的后脑,吻得更加深入,屏月稚嫩羞涩的反应完完全全取悦了他,两心深情缱绻——
朱雀翔稍稍离开她,看著屏月嫣红的面颊,不自觉笑了。
两人紧紧贴著,似乎能听到对方狂烈的心跳声,以及意乱情迷的呼吸。
不行!屏月突然努力抗拒著。
微弱的理智正提醒著屏月——在朱雀翔的认知中,她还是个男子,要是现在被他发现,她其实是一名女子,那事情将会如何收拾?
“屏,我爱你……”
三个字带来的震撼仿佛冻结了蓝屏月。他……他竟然说爱她?!
这一刻,屏月突然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这样让他抱著,什么报仇、上官,现任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就在朱雀翔的手差点触及她胸前缠缚的布时,屏月马上跳了起来,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使她死命挣脱了朱雀翔。
“屏引”朱雀翔疑惑地看著她。
屏月退了几步,便立刻冲上楼,“砰”一声关上房门。
屏月倚著房门,心脏猛烈狂跳,她甚至听见楼下那声掺杂了各种情绪的咆哮。
要不是害怕被少主知道她是女人的事实,屏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刚才那种如烈焰般的柔情陷阱。
或许,她正渴望他的宠爱!
朱雀翔脚步沉沉地逼近,他来到屏月的房门前,接著是一串急躁的拍门声。
“屏,开门!”他隔著一道门大喊,甚至不死心地转著门把。
屏月咬著唇,不知该怎么办?
朱雀翔问道:“为什么要逃?是我太鲁莽吗?若是这样,我道歉……”
“不、不是的。”屏月打断他。
他也失控了!瞧他这副焦急的模样。
朱雀翔沉默地等待她的答案。
“你已经有萧小姐了,不应该……”
他暴怒的吼声传来。 “这是什么鬼理由?要是这样,我马上取消婚礼!”
“不!”
朱雀翔又沉默了,许久才又说:“那么,这是拒绝罗?”
蓝屏月咬著唇,反覆思量,内心充满了煎熬。“是。”
朱雀翔将额头抵著木门,双手高举攀在门上,吁了口长气。
他的声音传人门内,屏月台上眼:心中悸动的感觉仍久久无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