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征信社”就是她毕业后自己开的一家小公司,取名为“梅森”是有一个特别的缘故,因为她最崇拜的侦探小说的主角就叫“佩利·梅森”。当初也是因为太崇拜他了,所以才去读了法律系,原本是想效法她的偶像当一个伸张正义的好律师,但是在台湾这个环境里,律师执照实在不好考。在“杠龟”了几次后,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开了一家小征信社来了却自己从小到大的心愿。
这家公司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位股东,不过由于征信社生意平淡,所以这号人物也就偷空到美国去进修了。这个人就是映纯的好友兼死党,名字叫李霜若,听她这个名字就可以想见她是人如其名,她还真的是冷的像霜一样。
可是霜若到外国进修,征信社的生意却一点也不受影响,生意还是冷的像霜一样。所以映纯也是饱食终日,无案可办!
“叩、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从书中世界给吵醒了。
“这个时间会是谁呢?该不会是那位房东太太又来催租了?”想到这,她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因为她这家征信社平时的生意实在是少得可怜。就拿这个月来说吧!她根本就还没开张呢!她的生活费还是靠南部的母亲偷偷寄来的一点钱才勉强收支平衡,为了节省开支起见,她还把小套房给退租了,一个人就勉强住在这间小办公室凑合凑合着。可是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眼看这关就过不了啦!
“请问有人在吗?”门口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咦?不是房东太太!”她一听声音就知道不是那个凶巴巴的房东了。“难道是生意上门了?”想到这她就兴高采烈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去开门了!
她把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打扮入时、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外。映纯赶紧请她进来坐,她马上到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来招待这个月的第一位客人。
“请问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服务的吗?”她两眼定定的望着她,当然不希望这个到手的生意又给飞走了。
这位小姐把墨镜给拿下来,仔仔细细的把眼前这个年轻的侦探给一个仔细。“你年纪看起来不大嘛?这个工作你能胜任吗?”她一脸不相信地说。
“小姐,其实我都二十八了。只是长了个娃娃脸而已。我的办事能力你绝对可以放心的。”映纯实在不想失去这个生意,所以她撒了个小谎,其实她只有二十五,可是她一定得虚报年龄才能得到客人的信赖。
“哦?”她又重新仔细的打量了她一次。“算了!我就委托你帮我办这个事好了。”她摆了摆手。
映纯一听到这话可就开心了。“请问是什么样的事?”她早就摩拳擦掌的准备要迎接这次的任务了。
“是调查一个人。”她停下来看了映纯一眼。“如何?你有把握胜任吗?”
“当然喽!这可是我的看家本领呢!”她有点夸张地说。“哦,还没请问小姐贵姓大名呢?”她差点忘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我姓尤。至于名字,我希望能够保密。”她神神秘秘的。
“这个没问题,以后我跟你联络就用尤小姐称呼你就可以了。”这在映纯的眼中一点也不稀奇,因为会上门找侦探的人,大部分都不希望透露姓名。
尤小姐同意地点点头。“请问你要调查的对象是谁?你可以提供一些他的基本资料吗?”这当然是跟踪业务最重要的一环。
尤小姐从她的皮包拿出一本杂志,然后她翻开其中的一页摊在桌上。映纯把杂志拿起来看看,她一眼就被那张大照片吸引住了,照片中的男人相貌不凡,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不少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大概看了一下介绍,“汉威集团”的总经理,也是这个大集团的接班人,由于这是一本财经周刊,内容多着墨于他的生意经营理念及杰出的表现。
“你要我调查这位黄又勋?关于哪方面的事?”她要仔细询问一番。
“我想请你帮我跟踪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最重要的是帮我注意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然后你再跟我详细的报告,你还得把跟他在一起的女人资料都打听清楚,然后交给我。至于费用的事,你尽可放心。”她一边说一边从皮包里拿出一本支票簿,然后在一面写了个金额,签名之后就递给映纯。
她看了看支票然后叫了出来。“十万元!”虽然不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不过足以应付她眼前的危机了。
“怎么?不够吗?这只是支付你十天的跟踪费用,如果还有额外的支出,你再跟我报帐。如果我还想增加跟踪的天数,我还会再付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映纯当然不是嫌钱不够喽!因为这些钱已经比她原先预估的还要多很多。不过钱哪有人嫌多呢?她都那么大方了,映纯岂有拒绝之理。
映纯留下她联络的电话,在询问了些细节后,这宗案子就大致底定了。不过映纯心中有个疑问,她不知道该不该问?
“可以冒昧的请问一下你……跟这位黄先生是什么关系?”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跟业务有直接关系吗?”尤小姐整个脸都垮下来,映纯真是问错问题了。
“没有啊!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她当然不能得罪她的大客户啦。
“告诉你也无妨!我跟他是很亲密很亲密的朋友。”她一说完就拿起皮包,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映纯还来不及送她出去,她就已经把门重重的带上了。映纯回神过来。“神气什么?以为神神秘秘的,人家就不知道你的底细了吗?”她对着大门暗自咒骂。
“亲密的朋友?情妇的代称啊?”她从她的神态就可以略知一二了。因为这位黄又勋被杂志喻为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可见他还没有老婆,那么那位尤小姐跟他的关系也是可想而知了。
她又回神一想。“管人家这么多闲事干么?有钱赚就好了嘛!”说起来那位尤小姐可真还是她的救星呢!她又高兴的把支票在眼前掠了掠。
“现在要从哪里着手呢?”兴奋完之后当然要思考一下正经事了!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她要从哪里着手呢?
“咦!怎么会忘了胡晓敏呢?”她拿起话筒拨了了个电话号码(这胡晓敏可是她标准的酒肉朋友兼借贷银行,交情自是匪浅。)
“喂!请找胡晓敏。”她对着话筒说。
等了一会儿,她又对着电话那头说话。“晓敏啊!今天有没有空出来?我请你吃晚饭吧!今天五点在你办公室外面的大楼等你。”她说完之后便把电话挂上,没给胡晓敏考虑的机会。
正想再拿起支票好好欣赏一番的时候,她的眼光却落在那张照片上,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这人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吸引力,虽然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她的心竟有些悸动,脸也微微的红了起来。她赶紧把照片盖上,不让那照片中自信的神采、炯然的眼神叫自己失了神。
***
“我爸在吗?”黄又勋一边说一边脱外套,米白色。ARMANI的丝质衬衫,配一同色系的软呢裤,更衬得他俊逸非凡。
“老爷正在书房里休息。”管家把外套吊好就转身下去了。
黄又勋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楼梯去,看他的表情颇为生气。他走到书房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按捺着脾气,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房里传来一个很有威严的声音。
黄又勋把门打开就大步的走进去,他走到书桌前也毫不客气的坐在一张大椅子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黄在汉信心满满地说。
黄在汉悠闲的坐在他那张太师椅上,微笑着抽着他的烟斗,从他已有了皱纹的脸不难发现他昔日的光芒。岁月累积的成熟稳重有种沉着的魅力。那脸上的线条轮廓尽传给了黄又勋。
“阿勋啊!年轻人作事要有拼劲是没错,可是千万不能过河拆桥。”他停了一下,又把烟斗里的烟丝给重新换过。“你许伯伯、庄伯伯都是和我一起开创‘汉威’的老伙伴,我怎么能让你就这样把他们给辞退了呢?”
“爸,我不是要他们辞职。他们还是可以当公司里的董事啊!况且他们年纪也都大了,该享享清福了。公司正需要新人才、新观念,才能在竞争激烈的商场占有一片天空。”他苦口婆心开导他爸爸。
“你这样做跟开除他们有什么分别呢?”某一方面来说他们父子都是一样固执的。
“可是你当初将所有的事都全权的交由我来处理,现在你又对我绑手绑脚的。这不准做、那不准做,这样我待在这公司还有什么意思呢?”他有点以退为进的意思。
“我给了你权力,但我还是公司的总裁。难道我一点意见都不能表示吗?”黄在汉一点也不让步。
“爸!怎么做对公司最好这才是重点!汰旧换新本来就是时势所需。况且他们的观念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的经营方式,根本无法掌握市场的需求。我需要的是一群观念、思想和我相近的工作伙伴,可以配合我经营方式的人,而且一个老企业唯有换过新血液,才是真的赋予企业新生命。毕竟改造、创新、不断的学习,才是一个企业的长久经营之道。”他试着分析道理给他爸爸听。
黄在汉低头沉思了一下,其实又勋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是他就是狠不下心来把那些老战友从他们一起奋斗的公司给供着不用。
又勋看他爸爸的态度好像有些软化了,他只要再费些工夫就可以说服他了。于是他便乘胜追击地说:“我也不是要否定他们对公司的功劳,只是我需要的是有远见、敢于发表意见的人来帮助我。而且他们如果当公司的董事的话,也不会埋没了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实务经验。”
他当然可以理解又勋的处境,想当年他不也是像他这样吗?但岁月不饶人,如今他已经年过六十了,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他又岂能跟这些后生晚辈一较长短呢?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不过千万别亏待了人家。”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毕竟是该放手让年轻人去做的时候了。
又勋听了当然也是相当开心喽!“这个我知道。我一定会做的让大家都满意的。”他信心满满地说。
“对了,你这个孩子也只有在有事求我的时候才来看我。平时根本不理你老爸爸,打电话给你也说不到两句就挂断了。”黄老先生有点责备的语气。
说到这又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工作忙嘛,平常一大堆事务都处理不完了,所以抽不出空来看你。”这的确是他的疏忽。
“没空来看老爸爸,就有空去看你的红粉知己喽!”黄在汉讽刺着儿子。
“爸,我哪有啊?一定又是又菱那小妮子告的状。”他一口咬定。
“不要老怪到你妹妹身上。你那些狗皮倒灶的风流帐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你的年纪也不小,事业也已经上了轨道了,怎么就不见你成家呢?成天就知道在野花堆里乱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黄在汉不会教养儿子呢?”他把儿子给数落了一番。
“还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老爸试探地问了问。
“我从来不谈感情的。对我来说事业第一、事业第二、事业第三。女人和恋爱只是娱乐、调味料,我只对我的事业感兴趣。”他双眉一扬,斩钉截铁地说。
“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随便你了,我老了,也不想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你今天就留下来陪我吃晚饭好了。我叫刘婶烧几样你爱吃的菜。”黄在汉平常都是一个人在偌大的餐桌上对着满桌子的菜,那种孤单的滋味完全把桌上的美味都给盖过了。他是真的很希望跟儿子吃一顿晚饭。
又勋看了看手表。“不行啊!我还得赶回台北去开个会。今天不能陪你吃晚饭了,下次我一定回来陪你住几天。”事实上他已经约了别人吃晚饭,开会也只是个藉口。
“算了,你赶快回去吧!”黄在汉无奈地摇了摇手。
“那我先走了!再见!”他说罢便快步地走出去。
黄在汉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儿子长大了,好像见面的时间也少了。自从他的老伴走后,他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可是更令他难过的不是他的身体状况,而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寂寞。在他心里是多么想跟其他老人一样可以含饴弄孙,与子女共享天年,可是这对他这样一个物质充裕的老人而言,竟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
映纯骑上她那辆小Dio,风尘仆仆的到了“汉威集团”的那栋雄伟气派的建筑物前,她随便的把那台破车一丢,然后把太阳眼镜跟棒球帽戴好,就走到大门旁边去等人了。她骑太快了,所以早了十五分钟到,她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无聊的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她知道这样有点不雅观,可是她生性懒惰,“有得坐绝不站着,有得躺绝不坐着”,这就是她的懒人哲学,况且又没人认识她,大可以不必注意形象。
她轻快地哼着歌,心情也正因为今天的大生意而雀跃不已,她可没空理那些来来往往的好奇眼光。突然一辆鲜绿色的拉风跑车吸引了她的眼光,她不自觉盯着这辆她一辈子都买不起的跑车。只见车子的主人把车停放在大楼前的广场,好像他天生就有这个特权似的。
车子里走出来一位衣着光鲜的男人,映纯一看差点没昏倒,原来车子的主人就是她这次的调查对象——黄又勋。她虽然打算明天才开始工作,可是基于职业的本能,她还是刻意地把帽檐给拉低下来,就像她平常出勤一样。
虽然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的用眼角余光去偷瞄他,因为他本人比照片上更好看、更有吸引力。这时黄又勋也朝她笑了笑,她吓得心脏都快停了,还以为她被识破了呢!这大概就是作贼心虚吧!其实黄又勋只是因为公司大门口坐着一个女子而投来好奇的眼神罢了。
凑巧胡晓敏一出电梯也看到了黄又勋,哇靠!这个男人真不是普通的帅!她一双眼睛就直直地盯着人家,直到黄又勋都走进电梯了,她还傻在那呢!
映纯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晓敏,你发什么呆啊?”她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是你啊!吓了我一跳。”晓敏说着就拨开她的手,脸上还带着吃吃的傻笑。
“走啦!我们去吃饭了啦,我都快饿死了。”她一把就将正在傻笑的晓敏给拉走。
她们到附近一家气氛佳、价钱也不便宜的日本料理店里吃晚饭。侍者一把菜单送上来时,映纯就点了几样很昂贵的主菜,看得晓敏是一愣一愣的。
等侍者走了之后她才悄悄的对映纯说:“你发了吗?怎么今天这么大手笔呢?还请我吃这么贵的菜。这不像你吧!该不会是发烧了?”她还伸出手去摸摸她的额头。
映纯把她的手拨开。“哪有啊!只是平常常去你家吃吃喝喝的,今天也该好好的报答一下了。”这是一半的实话,因为她在台北可没什么亲人,所以一旦遇到手头紧的时候,或是为了躲避房东太大的催租,她也只好到晓敏家去避难了。
“少来了!你会这么有礼貌?打死我都不相信。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太清楚这个朋友的个性了。
“你别把我说的这么现实好不好?”她故作委屈状。
“算了!有人请客就好了,管你什么目的嘛!”晓敏也好久没让映纯请客了。
她这时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借钱免谈。”晓敏还是决定先小人后君子。
“这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开口借钱啦!”映纯拍着胸脯保证。
晓敏听到这话才放心下来,这时侍者也一一把她们点的菜送上来。映纯看到这些菜还是想先尝为快,至于那件事嘛!待会儿再说。
她三两下嘴巴里就塞满了食物,晓敏看她这样吃东西也着实觉得尴尬,因为她发现旁边有人不断投以好奇的眼神。毕竟这可是一家高级的日本料理店,来的人可都是一副绅士淑女的模样,映纯的穿着跟吃相可也让他们吃了一惊。
“映纯,吃东西斯文些嘛!别人都在看我们了。”晓敏出声警告她,心底着实叹息,枉费她生得秀气清灵的好模好样……
“管他的,他们又不认识我们。要看就给他们看,他们一定不知道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乐趣。”映纯向来就不在乎那些异样的眼光。
晓敏听了她的话只能摇摇头,映纯总是洒脱的叫人生气,可是她的洒脱有时却也教人羡慕。不过晓敏就是没办法跟她一样。
映纯把东西吃完了后,用纸巾抹了抹手,擦了擦嘴,她心想也该办正事了。不过晓敏斯斯文文的吃着东西,速度可比她慢多了,所以她还有一大堆食物都还没吃完。
映纯可等不及让她吃完东西便问:“喂,你们公司中庭的那辆绿色跑车是谁的?我今天在外面看到那辆车,真的好威风哦!”她当然是明知故问了,因为基于职业道德,她不可以泄漏业务机密。
晓敏一听到这话题,她的脸都笑开了,马上把筷子放下来。“那辆车就是我们总经理的车啊!就是我常说的那个黄又勋啊!他是汉威集团的总经理咆!”
“哦”.原来你说的就是他啊!”原来晓敏常挂在嘴边的总经理就是他!
“是啊!他可是企业界的新星呢!你知道他吗?”她抬头问映纯。
映纯摇了摇头,假装压根儿不知道他是何方人物?她是想藉此多打探一些有关黄又勋的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晓敏只要一说到黄又勋的事,总有一箩筐说不完的话似的。从他回国接掌“汉威集团”开始,他是如何如何的使这个企业由亏转盈,又如何使这个企业转型成功,进而使这个集团成为台湾数一数二大企业之一。晓敏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有关他的辉煌事迹,简直就比杂志还要详细。而且她一边说还从眼神及神情中透露出崇拜、爱慕的神态。而这些都看在映纯的眼里,毕竟一个侦探所要具备的就是敏锐的观察力。
晓敏说到这才停了一下,她喝了口热茶喘了口气。“咦?奇怪!你以前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每次说给你听,都爱理不理的。怎么今天这么有耐心呢?”晓敏忽然觉得映纯有些反常。
“啊!这是因为我今天看到他本人了嘛,就随口问问喽!”映纯给她这么一问突然有点呆住了,她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
“是吗?那你也一定觉得他长得很有男人味喽?”晓敏认真地问。
“是啊!还不错。”她随便附和一下。
晓敏瞪了她一眼。“岂止不错!简直就是太棒了。他只要多看我一眼,我的魂都要随他去了。”她说的也太夸张了。
接着晓敏又说了一堆赞美他的话,映纯觉得自己听的耳朵都快长茧了。因为晓敏说来说去都是些夸张的形容词,没有事实根据,对她的调查帮助不大。
“反正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啦!”晓敏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映纯眼巴巴的听她把话说完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晓敏,想不到像她这样一个漂亮可爱、活泼而又眼高于顶的女孩子竟也会对黄又勋如此倾心。到底这个男人有什么魔力呢?晓敏休息了一下又说:“对了!前几天我妈还问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我家了呢?她还挺想念你这个食客呢!”她顺便把她母亲的意思也带到了。
映纯尴尬地笑了笑。“总不好意思常常去打扰吧!”其实这只是原言之一。
“有什么不好意思呢?只要你作了她的儿媳妇,她高兴都来不及。而你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在我家自由进出了。”她语中已带有明显的暗示。
其实这就是映纯不想到晓敏家的主要原因,晓敏她母亲极力想撮合她跟晓敏的大哥胡今茗,本来长辈说着玩,她也不大在意,可是自从几个礼拜前胡今茗跟她表白他的爱意后,见了面总觉得尴尬,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保持距离,以免他越陷越深。
就在映纯要接腔的时候,她发觉晓敏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讲话,她的眼光好像被钉在门口似的。映纯顺着她的眼光一过去,只见到黄又勋风度翩翩地带着一个女伴走进店来,他们两人当真是一对抢眼的金童玉女,羡煞了在座众人的目光。
晓敏看得都呆掉了,忽然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呢?”映纯不解。
“哎!你瞧他身边的女伴多美啊!如果他能那样挽着我,就是要我折寿我也愿意。只是……算了!”一厢情愿得厉害。
映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傻女孩,瞧我们晓敏也是大美人一个,一定会遇上一个很好的男人。”虽然映纯不相信白马王子那一套说法,可是她还是说了些漂亮话来安慰好友。
“谢谢你,映纯。”晓敏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由衷的感谢她这个好朋友适时的安慰。毕竟要她这么理性的人说出这么感性的话,也真是不容易。因为在晓敏的眼中看来,映纯的爱情感官年龄其实只有三岁,她对情爱这回事可以说是超级迟钝全没开窍。
晓敏曾经作过一个比喻,如果男人、女人是一个凸面跟凹面,只要一男一女相互契合就可以产生爱的火花。可是这个映纯偏偏是个平面,跟所有追求她的男士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所以她为了映纯的幸福也正极力要撮合她跟她大哥。
“我看我们该走了。”映纯看她沉思这么久,还以为她的情绪还没恢复,还是赶紧带她离开这儿吧!
“也好。”晓敏把包包拿起来,准备要离去。
映纯掏出钱包准备要结帐,她看到皮夹里空空如也,只夹了一张还没兑现的支票,这下她可糗大了。她原以为自己发了一笔小财,一时高兴忘了头,竟然忘记她的支票根本就还没兑现。
晓敏看了她的神色也大概猜到七、八分。“你不要告诉我说你没带钱出来。”她没好气地说。
映纯不好意思的呆笑,表情十足无辜。
晓敏无奈地摇了摇头。“算我交友不慎。不过我先声明,只是先把钱借你而已,等你有钱要尽速还我。”她还是把钱包掏了出来。
“没问题,我一定会赶快还你的。”她赶紧地点了点头。
又勋跟他身边那一位迷人的小姐被带进去一间包厢式的和式套房。非常绅士的帮小姐脱掉外套然后交给服务生,待小姐坐定位后,他自己才坐在对面的榻榻米垫上。
又勋在看完菜单后,很有礼貌的先请服务生替小姐点菜,然后才点了自己想叫的餐点。
“又勋,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都变了这么多。”她轻轻地说,然后又幽幽地叹了口气。美丽精致的脸上有些怅然。
又勋替她斟了一杯茶,然后才开口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变的呢?”他好像若有所指地说,不过他随即恢复过来,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可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令人动心着迷。”
她笑了笑,虽然她已经三十了,她对自己的美丽仍有信心。
“你开玩笑吧?”她口是心非地说。“我都已经三十岁了!青春美丽早已不再了。倒是你,这些年不见,从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变成今天风度翩翩、仪表非凡的男人了。”她眼神定定地望一他,就好像当年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又勋好像又回到了往日的那段时光,不过他马上便回了神。“美森,过去的事别再提了。”他淡淡地说。
她慢慢地低下头去,声音仿佛变得有些哽咽。“你还因为当初的事情在怪我?”她又勾起了又勋最不想回忆的一件事。
又勋沉默不语,他根本忘不了当初的那件事,那件改变他一生的事。这些年来,他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他用工作来逃避自己,可是他压根儿没忘记,他只是把这件事情锁在他的记忆里,不敢去碰。
美森看他不发一言,她心里也有些内疚。“又勋,我……”
正当她要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接着服务生就陆续把菜送上来了。
“吃饭吧!”又勋淡淡地说,而美森也点点头。
他们谁都不发一言,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他们心里的思绪都是澎湃起伏的。又勋无意识的举着筷子,嘴巴重复着咀嚼的机械动作,可是他的灵魂却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午后,台东某处军营正挤着满满的恳亲人潮。门口、营房、大礼堂,到处都是来探望入伍阿兵哥的亲友,大家的笑声、说话声回荡在湿热的空气中,原本是应该充满喜悦的笑谈声,可是这声音在又勋的耳朵听起来就显得特别刺耳。
又勋在门口左右的张望,只是为了在人群当中找寻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影子。从他身边来来回回经过了无数个人,可是就没有她那美丽的倩影。该不是她忘了今天的恳亲大会了吧?
“不会的!她一定会来的。”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可是他不免胡思乱想,开始猜测她是不是出事了?这下子他就更着急了起来。
突然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又勋一颗心又猛然的雀跃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她的跟前去,也不管他全身早已是汗湿淋漓了。
“美森,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呢?”看到了她,不免轻声地抱怨了起来。不过他随即柔声地问:“是不是找不到地方啊?”
美森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她不发一语,可是又勋只要看到她,他的一颗心高兴得快爆裂了,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神色有异。
“很热吧?我们到福利社去喝汽水!”他话一说完就拉着她的手往福利社跑过去。
到了福利社之后,他推开拥挤的人潮,找了个位子安顿美森坐下来。他自己则是冒着满头大汗地跑去跟大伙挤才买到了两瓶冰凉的汽水。
他帮美森打开汽水,体贴地递到她面前。“一路上热坏了吧!来,喝些汽水消消暑。”
美森秀气的小口,小口地啜着汽水,而又勋则是坐在她的对面看傻了眼。日思夜念的人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心底满溢着幸福,先前在大太阳底下的等待都不算什么了。
“你怎么不喝呢?”美森抬起头问他。
他呆了一下,随即把整罐汽水往他的嘴巴里灌。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掉了一罐。眼睛仍盯着美森,闪一着人的热切,盼能诉尽这分离以来的思念……
“又勋,我有话要跟你说。”这会儿反而是美森先开口了。
“真巧!我也有话要跟你说。不过,还是你先说好了。”
美森望着他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说:“又勋,我要结婚了。”音量有如呢喃耳语,但那话的爆炸力,却足以叫人心碎。
又勋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他呆了一会儿,不大确定地开口。“不会吧!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的。”神色空洞不解。美森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真的。”愧疚地垂下了眼。
又勋无言了,只觉得好像陷入零下一百度的冰库里,血液都凝固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他从大二就认识、相恋的女孩,竟然在他当兵的时候,以一把锐利的刀戮进他的心,淌血的疼让他心神俱碎。
“我很抱歉!可是他比你更适合我。”语气中有着愧疚。
又勋苦笑了一下,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从他入伍以来,美森只在新兵训练的时候来看过他一次,而且他寄给她的信也都石沉大海,他总是为她找藉口安慰自己。“也许是她太忙了,又或许是她没有接到我的信。”
这一刻神情有武装起的冷漠、平静,强自咽着痛楚,垂摆的手因为极度的压抑而微微颤抖。他甚至不忍责备她、怪她。
“对方是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是马来西亚的一个华侨。”美森低一头说。
这时候又勋只想赶快逃离这里,他需要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舔舐他的伤口。“那祝你幸福!”他说完就转头准备离去。
“又勋!”美森开口叫住他。“我们还是朋友吗?”她站起来问。
又勋没有回头,他怕让她看见眼眶中的泪,只淡淡的回了一句:“那还重要吗?”说完后他带着他那仅存的尊严快步的离开了。
“又勋,你在想什么呢?”美森的一句话又把他拉回现实来。
“啊!没什么,想些陈年往事罢了。”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美森听到这话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她歉然的低垂着头。“又勋,这些年来你都还没结婚啊?”她真是明知故问。
“是啊!”他清了清喉咙。“越到年长越发觉金钱、事业的重要性。”他若有所指地望着她。
美森听到这句话把头低的不能再低了,她当然知道他在暗示当年的事。她知道他还怪她嫌贫爱富,可是她怎么知道当初那个穷小子竟是大企业的接班人?他不会谅解她当年的选择?
“别先提我的事!谈谈你吧!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怎么想到来看我呢?”不想话题往自己身一绕,倒很好奇这些年她过得如何?
美森停了半晌,才淡淡地说:“我已离婚了。”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哀伤。
“哦!”他应了一声。心里的感觉真是百味杂陈,竟没有一丝诧异,只是淡漠于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