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汤彦衡走进这间他异常熟悉的寝室,其实,这阵子因?苏意文受伤,他几乎都睡在这里,但软玉温香抱满怀,常弄得他心猿意马,怕憋坏了身子,他只好睡回自己的房间。
而苏意文自从看过苏凡的日记后,她竟多了分自卑。自卑?
这东西十三年来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啊!不得已,他向她要来了日记,看完后才知道贞谊是个什?样的女人,难怪她会自惭形秽。不过,他不会放纵她自卑太久,她不是王贞谊,她是他汤彦衡的女人!
咦?怎么大床上空荡荡的?
汤彦衡看著浴室、阳台都没有人,最后转进更衣室,就见她丰睡衣缩蜷在小凳子上,手中抱著她父亲的日记。
汤彦衡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高她的脸才发现她在哭,他的心忍不住抽痛,二话不说就抱起她走回房里,坐在大床上。
今天是苏凡画展的开幕式,她父亲的遗愿即将完成,她心中交会著种种复杂的情绪,激动、不舍、欣喜……他怎么会不懂?
“记住!下回要哭,只准到我怀里哭,我不准你再一个人躲起来流泪,知道吗?”感觉怀中人儿的情绪渐渐平复后,他才出声。
苏意文听了忍不住笑了,但透过他独一无二的表示方式,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感情。她更偎进他的怀中,不自觉的伸手环住他的腰。
“文文,原本我打算在你十六岁生日时,要爸妈同意咱们先订婚的。”感受到她的软化,他想确定这件事。
“订婚?”她吓了一跳,?起头来。
“嗯!可是当时你拿到日记很激动,我才决定缓一缓,反正你又跑不掉。”他捧住她脸亲了亲。
“不会太快了吗?”她仍处在震惊中。
“会吗?我们在一起十三年了,会太快吗?”当他用舌头轻轻舔过她的耳垂,并且含住时,引来她阵阵的颤动。
“不能这样算的,我……我才刚发现呃……”
“发现什??”他要她说出真心话,但他吃豆腐的行动可没停下来,沿著她的颈项一路舔过去。
“呃……你喜欢我。”她好小声的回答,其中还掺有一丝扭怩不安。
“还有呢?”他喜欢她,这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呃……我好像……也喜欢你。”这回的声音几乎快听不见了。
“好像?只是好像吗?”他不接受模糊的答案。
“呃……”这她怎么说得出口嘛!
“嗯!快说!”他等不及想听答案了。
“喜欢啦!”
“这不就结了?我们彼此喜欢,父母也同意,订婚很正常呀!”他又偷了两个香吻,哟呵!总算让他等到应有的回应了。
“可是……我们没谈过恋爱。”她好委屈地说道。她才十六岁耶!没谈恋爱就订婚,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谈不到了吗?
他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那我们现在在做什??”
“呃……对喔!可是……”她立刻又红了脸,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有点暧昧啦!但这样就是在谈恋爱吗?
“文文,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谈恋爱,是谁告诉你订婚或结婚后就不能谈恋爱的?哦!你可别告诉我结婚是恋爱的坟墓那句话。”
“一般都是这样呀!”
“文文,如果有心,八十岁的老公公、老婆婆也可以谈恋爱,别说那么远好了,你看爸妈,他们还不是常常约会、互送小礼物,你认为他们已经走进恋爱的坟墓了吗?”汤彦衡好笑的敲敲她的头。
“对喔!”她有些明白了。
“订婚只是一个形式,而且,也?了你往后在学校能少一点麻烦。”其实,最主要是他想省麻烦。她出落得愈来愈美丽动人,他若不先标明所有权,以后单是赶苍蝇,他就会累得半死。
“是吗?”十六岁就订婚不会太早吗为她实在很怀疑。
“是的!所以,我们先订婚。”这是他的结论。
“等爸爸的画展结束再说好吗?”她目前只关心这件大事。
“今天不行吗?”难得他会征求她的意见。
“不行,我坚持!”也难得她会坚持己见,看来,他俩的关系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那你还穿著睡衣?”他们要在九点左右到场,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她还没吃早餐呢!
“啊!我忘了。”她挣脱他的怀抱往更衣室跑。
她才跑了两步,就被搂回他强健的怀抱里。“别用跑的,你忘了你的脚才刚好吗?”
“哦!”她这才乖乖的用走的去换衣服。
九点正,他们来到会场,大门前一对对花篮似乎在对她恭贺展出成功。
苏意文站著瞧了好久,看著那幅告示牌“二十世纪末最后一位本土画家──苏凡,父女联展”,眼眶又红了。
看她又有落泪的?象,汤彦衡连忙将她拉进会场。
这次的展出因?天俦画廊的极力推荐和强力的宣传,在画坛掀起不小的震撼,许多大师级的人物在未展出前便来看过,都给予要极高的评价,使得苏凡的作品在未正式展出前就水涨船高。
当苏意文他们走进会场时,何朵云立刻迎上前来。
“文文,我很期待你的个展喔!”何朵云开心的说道。
“我的个展?”
“嗯!几位大师看过你的作品后,都认为你的前途大有可?,你要加油喔!”何朵云笑说。
“谢谢!”作品受到青睐,她当然很高兴,但最教她感到安慰的是,父亲的作品受到?人的肯定与重视。
会场中有多位前辈都亲切的和苏意文打招呼,何朵云也一一为他们介绍。
汤彦衡一直默默的守在一旁,看她露出欢喜的笑容,他也笑了,这就是他所期待的──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苏意文因?脚伤刚好,便坐在柜台,她的目光在人潮中穿梭,看见每个人露出欣赏的眼神,心中不禁涨满了对父亲的骄傲之情。
直到她与一名女士眼神交会,她突然愣住了。
汤彦衡发现她的异状,便随著她的高线望去──好像,那女人和文文好像!汤彦衡不禁紧握拳头,那女人来做什??
王贞谊迟疑了一下,才举步往柜台走来。随著她的接近,苏意文下意识的偎进汤彦衡的怀里,他也保护性地环紧她。
“意文吗?我是妈妈。”王贞谊柔声唤道。
现场一片哗然,何朵云立刻将王贞谊请进会客室,家务事还是关起门来说比较好。
“你还来做什??”宋淳玲一想到当年她的绝情,说话就很不客气。
汤宇达将手放在妻子的肩上,要她看在苏意文的份上别太冲动。
“我?我来看我的女儿呀!”王贞谊仍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在消失了十五年之后?”汤彦衡讥讽的问,他可没他老爸的好修养,对于她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更是充满怀疑。
“我知道她在汤家生活的很好,所以没来看她,我……我也有苦衷啊!”王贞谊话说没两句就红了眼眶。
对她的说词,在场的汤家成员没有一个人相信,但眼见苏意文一脸凄然的神然,也不忍再说些什?。
“我可以和意文单独谈谈吗?”王贞谊见他们的态度有些软化,便得寸进尺的要求。
“你先说清楚你来的目的再说吧!”宋淳玲冷言道。
“我……我想接意文回去。”王贞谊露出真心关怀她的笑容。
“什?意思?”宋淳玲不相信她所听见的,连苏意文都刷白了一张脸。
“我……现在有能力了,所以要接意文回去。”她又说了一次。
“你现在有能力了?笑话!早在十五年前你就有能力了,怎么那时你不接她回去呢?”汤彦衡冷言讽刺著她的虚假造作。
“我……我说了,我有苦衷。”
汤宇达沉吟了一会儿才冷静的说道:“我们会尊重文文的意见,你们谈一谈吧!”
汤彦衡竟然紧紧的抱著苏意文,仿佛要将全部的力量都送给她一般,在走出去前,他还冷冷的瞧了王贞谊一眼才踱了出去。
“意文,妈妈好想你。”王贞谊上前想抱住她,她却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令王贞谊尴尬地僵在当场。
王贞谊流露出哀伤的神情。“文文,你怪妈妈是吗?”
“我……”母亲的突然出现,令她不知所措。
“也难怪,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文文,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王贞谊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表示。
“我只是有些吃惊,你一直不曾来看过我……”她不自在的将手抽回来。
“文文……”王贞谊开始哭泣。
“其实,我从未怪过你,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了。”如果带著她会拖累母亲,她宁可母亲?下她,免得一生被母亲怨怼。
“真的?文文,你真的这么想?”王贞谊惊喜的看著女儿,这样她的计划就会顺利些。
“是啊!”此时,她才仔细看著母亲,她仍然很美,和父亲保留在日记中的照片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些沧桑。
“太好了,文文,你不知道我在香港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唉!”王贞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藉此博取女儿的同情。
“是吗?”对方不是个富商吗?正是母亲所期望的对象,不是吗?
“也是因?那样,我才会把你留在环境比我那里好的汤家,妈妈一切都是?了你好,你要了解妈妈的苦心啊!”
“是吗?”
“是啊!文文,当时我嫁进黄家,我担心他们无法容忍别的姓氏的小孩,才想等过几年,我的地位稳固了再接你过去,没想到几年过去,我先生居然有了外遇,我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幸好我替了生了一男一女,才保住位子,可是仍留不住他的心,他依然留恋花丛,而我只能忍气吞声,?的就是我那两个孩子。所以,文文,对你,我已经力不从心,你要相信我,我从未想过要遗弃你的。”王贞谊声泪俱下。
“我说了,我没怪你,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她实在无法同情母亲的遭遇,那是她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文文,没想到你和你父亲都在画坛里闯出一片天,我真的很高兴。”
“谢谢!”
“文文,妈妈现在有个危机,但你是妈妈的转机,你能帮妈妈吗?”王贞谊小心翼翼地开口。
“什?意思?”她的心中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最近我丈夫的事业出现危机,再加上和我感情不好,我又不能帮他什?忙,他对我愈来愈不满,我……我想,如果我能替他解决事业上的困难,一定可以赢回他的心,不然,我的家庭可能会因此而破碎,文文,你忍心吗?”王贞谊将自己说得可怜极了。
“所以──”苏意文懂了,但她仍抱持著一丝希望,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想取回你的监护权。”
“这和我有关系吗?”她的语气变淡了,她母亲果然是?了父亲的画作而来。
“当然有关系!连在香港都听闻了苏凡的画作被誉?上上之作,它们代表的意义就是金钱呀!只要我们将画作出售,一切的问题就解决了。我看,因?你的关系,我丈夫的财务困难解决了;因?感激,他一定会接纳你,如此一来,我们一家人就终于可以团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你来,就?了想将爸爸的画出售?”她冷冷地问道。
“只是画嘛!既然可以变卖,当然要卖呀!文文,难道你不想和妈妈一块生活吗?”
“不想!”苏意文这回的口气冷到没有温度。
“意文!你居然……终归一句话,你还是在恨我对吧?所以,你才不愿意帮我,呜……”王贞谊又开始作戏了。
“父亲的画,我一张也不卖。”苏意文坚定地说道。
“意文,我决定拿回你的监护权,到时候,我一样可以卖掉那些画,你又何必跟妈妈作对呢?”见她不妥协,王贞谊也懒得再作戏了,态度转趋强硬。
“你真以?你拿得回我的监护权吗?”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而且还是你的母亲,你说我可不可以?”王贞谊生气地叫道。
“按照你的纪录,我想,你是拿不回去的。如果你坚持,我不在乎和你对薄公堂。”
“你这个不肖女!”王贞谊怒极的踏前一步,用力甩了她一巴掌。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汤彦衡立刻冲了进来,拉开苏意文用手捂著的脸颊,只见她的左脸颊上红肿一片。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凭什?打她!”汤彦衡怒气腾腾的质问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
听见吵闹声,也赶过来的汤氏夫妇一见这场面,脸色都变了。
“这一巴掌打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关系,我再次声明,爸爸的画作一张也不会卖,你死心吧!”苏意文冷冷的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黄夫人,你走吧!”汤宇达的口气也很不好,她竟然敢打文文,真是不可原谅!
“你们……可恶!我不会善罢甘休的,苏凡的画我也有份,我一定要拿到手,你们等著瞧吧!”王贞谊露贪婪的本性,破口
大?后扬长而去。
汤氏夫妇担心的看向倚在儿子怀中的苏意文,深怕她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母亲竟是这副嘴脸。
过了许久,苏意文凄然的笑道:“我没事,这样也好,终于证实了我心中的疑惑。”
她强装无所谓的模样却惹怒了汤彦衡。“她不值得你伤心,别逞强了。”
“我真的没事,看过父亲的日记后,我就在怀疑我的母亲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虽然爸爸总是追求自己的幸福没有错,但,我一直在臆测父亲当时究竟受到多大的伤害,现在,我终于了解了……”苏意文不知道此刻的她早已泪流满面。
午夜时分,汤宇达的书房中亮著一盏小灯,里面有细微的说话声传出。
“是这样吗?”汤彦衡握著话筒,眉头紧锁,极小声地回道。
“嗯!黄仁俊几乎已以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偏又好色,仍不断地拿大把大把的钱包养情妇,他一定非常觊觎苏凡的画。”
电话另一头是沈圻,他透过管道,将黄仁俊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苏凡的画值钱,能救得了一家已濒临倒闭的公司吗?”黄仁俊那家伙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至少可以救急。”沈圻将他的资金往来资料调查过后,知道已没有公司、朋友愿意借钱给他了。
“他想得美!”汤彦衡冷言道。
“对了,麦要我转告一件事,黄仁俊昨天曾找过黑虎帮,他担心对方可能会来硬的,你要小心些!”沈圻叮咛他。
“我懂了。”他不会让那种人得逞的!
挂上电话后,他双手撑著下巴沉思著。
“咳咳咳!”汤宇达穿著睡衣站在门口,直到儿子瞧见了才进来。
“爸!怎么还没睡?”
“你呀!只有在不想让文文发现你的行踪时,才会借用我的书房。”汤宇达揶揄著儿子。
“爷爷那边有消息吗?”他相信结果是一样的。
“沈圻的资料来源也许比你爷爷的还清楚吧!你爷爷啊!一听见黄仁俊的名字,就直摇头,结果可想而知□!”对沈圻那年轻人,汤宇达非常欣赏,他头脑冷静、能力又强,前途不可限量。
“嗯!麦担心黄仁俊会对文文下手。”他的交友情况汤宇达很清楚,对麦耘立的黑帮背景,汤宇达虽然不赞同,倒不曾阻挠他们的交往,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有分寸。
“怎么说?”
“黄仁俊昨天找过黑虎帮了。”汤彦衡对他的行为颇?不屑。
“衡衡,你要小心些,别让文文落单了。”汤宇达担心的交代。
“我知道。”
“早点睡吧!”汤宇达拍拍儿子的肩膀后才回房。
汤彦衡又沉思许久才起身回房,他先去看看苏意文,却见她带著泪痕入睡。看来,王贞谊的出现,带给她极大的打击。
他躺下来将她拥进怀中,细细地吻著她的脸颊、温柔的抚过她的臂膀……许久后才起身回房。这件事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尤其是文文的安全,他再也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在汤彦衡离去后不久,苏意文就睁开双眼望著天花板。
她好怕自己会遗传了母亲贪婪、可怕的因子,而且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她的心好乱、好乱!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