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苏骅岚摇头晃脑地读着,一旁的苏星岚也正同他一样手里拿着卷书,另一头是成芊芊,她手按琴弦,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弄着。
稍早的时候,被苏骅岚这么一闹,苏星岚硬是被拉进书房来,说是碰巧西席杨秀才因病告假数日,要是大哥在,若有义理不解之处,也好有个人可请益。
牖外煦日暖暖,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室内气氛其乐融融,三人脸上皆挂着笑意,可除了苏骅岚外,另两个的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角儿不时注意对方的动静;他们自以为自己做得不动声色,但其实难逃过那名旁观者的眼。
“嗟,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节妇,分明是是愚妇一个,明明就对人家有情吧,还装模作样些什么,一副哭哭啼啼样,哭到死时光也不能真如她所愿地倒流呀!”苏骅岚撇撇嘴角,一脸不以为然。
苏星岚放下书来,失笑道: “人家做她的贞节烈女,又怎地惹到你了?”
“我就是看不过去嘛,没有爱,死守着婚姻的空壳作啥?要我是那女人的丈夫,我会求她赶紧跟她爱的人走……唔,怕伤害我的话,明珠留下来给我做纪念好了。”他笑嘻嘻的,话里虽轻佻,但眼里却闪过一抹认真的眸光。
他是故意说给这两个呆子听的。瞧他俩,分明一副郎有情、妹有意的模样,一个是他崇拜的大哥,一个是对他爱护有加的姐姐,两人若能凑作堆,人间佳偶又多添一对。
不过,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好像就是自己喔……没关系、没关系,他这颗大石头不用人家搬,两脚蹬出自动闪边去。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促成一桩好事也算积阴德吧,他们就帮帮他,将来来去见阎王时也才好讨功劳。
苏星岚和成芊芊闻言心底微微一震,后者垂下眼睑,掩饰其中的苦涩。
这首诗说得真好呀,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如果,如果她不是骅弟的妻子就好了,如果她当初懂得婚姻是怎么一回事儿,懂得嫁了旁人这辈子就注定和岚哥哥无缘了,那她说什么也不会允了这门亲的。
如果……呵,没有如果能实现的可能性,没有,正如同他俩不会有未来一般。
苏星岚很快回复脸上黯淡的表情,他淡然一笑,“这首诗是唐代张籍所作,他作此诗并非具有个贞女烈妇让他吟咏,而是他自比诗中节妇,拒绝向他招安的东平藩镇李师道。”
“是吗,原来还有这段典故。”苏骅岚眼透惊喜,他本意只是想借诗点点眼前这对努力压抑情意的两人,没想到还能增广识闻。
嘿嘿,原来张籍和自己一样,都喜欢拐着弯说话呢!
“那这个李师遭听懂他的话没?可别笨得听不出人家话里的真意啊!”
“当然听懂了,他明白招安这种事得你情我愿,不是一方强求有用的。”苏星岚瞥向成芊芊,眼神里有些怨慰、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妥协。
把他留下来的原因就是她,那股强大对她不舍的意念,成为牵绊住他脚步的力量。
她不是他妹子,却成了他的弟媳,层层叠叠难理清的矛盾情绪,无时无刻让他们彼此吸引但却得努力抗拒。
“大哥,你的学识也挺好的嘛,有没有想过考个功名来光宗耀祖,咱们兄弟俩联手出击,摘下黄榜上状元、探花的位置肯定不是问题。”
一个人念书太辛苦了,多个战友一同钻研四书五经,互相切磋,也才不寂寞嘛!
“我考状元没问题,你呢,确定拿得下探花?”
他去拜师学艺并非只在拳脚上练功夫而已,师父对他们这些徒弟脑袋的锻炼尤为重视,每天总要拨出一、两个时辰教导他们读书,思绪清明活络了,能判清是非黑白,这一身本好本领才不怕糟蹋误用。
“嗟!”苏骅岚一脸你看扁我的表情, “我这是孔融让梨,要不是你是我大哥,我这状元郎还不让贤呢!”
“你真的什么都肯让我吗?”他又若有所思的看向成芊芊,随即叹了口气,“可就算你想让,我也不一定能得到。”
成芊芊听他们兄弟俩越说越不像话了,连秋试都未考呢,举人能不能考上都还是未知数,瞧他们说得好像已金榜题名一样不嫌脸皮厚了点吗?
“别说得这么简单,有本事,真考上了再来说笑。”今年秋试骅弟在一场大病中度过,希望来年别再错过了才好。
苏星岚这些意有所指的话语,依她的蕙质兰心,不可能听不懂,只是就算懂了又能如何,也只能四两拨千斤地避开了。
“咦,芊芊姐,你说这话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吗?大哥,别让娘们将咱们小觑了,明年秋试一道去吧,非得考个一、二名让人刮目相看。”
苏星岚看向成芊芊,“你要我去吗?”
她回避他的视线,为什么要问她,他去不去有她置喙的余地?“大哥若有心于朝廷社稷,自当有所抱负,求取功名也是应然。”
他点点头,“这么说就是要我去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留下来去赴试吧,给自己留下来名正言顺的借口,心也不会那么空荡、那么失落。
苏骅岚见状极力忍住唇边窃笑。太好了!往后起码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俩得日日相处相对,就不信“日久催情”下来,他们还能这样无动于衷。
“太好了、太好了,晤,为了庆祝大哥要和小弟我并肩作战,芊芊姐,不如你弹个小曲,为我们兄弟俩打打气吧!”
听了芊芊姐有如黄莺出谷的甜美歌声,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不会爱她的啦,已经爱的了还会更爱……呃,他不算男人,他还是天真无邪的小男孩。
苏星岚眉一挑,“我以为我们没多少时间好浪费了,现在就得开始苦读,挑灯夜战、刺股悬梁咧!”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听芊芊姐吟曲弹琴是浪费时间!?”
“你别曲解我的话,芊芊的琴艺我欣赏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赚弃。”
成芊芊脸一红,总觉得他话里的“欣赏”一词,好像不是只指她的琴艺这样简单。 “既然不嫌弃,我就献丑了。”低下头,她葱指一捻,如驾声铃鸣的乐音切切流泄。
檀口轻启,一曲唱得熟极的梦江南婉转流吟,两名听众忍不住闭目仔细聆听品味,唱的人与听的人此时皆沉醉。
一曲稍歇,好半晌过后,回过神来的苏骅岚这才蓦地进出口声好。“芊芊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唱得特别好耶,多一个听众就是不一样。”
成芊芊脸又红了,“哪有什么好,还不是跟平常一样。”事实上,方才她因为紧张,还弹错好几个音,不知道岚哥哥有听出来否?
“是不好。”
苏星岚的这句话一出,两人转头看向他,成芊芊的眼神里不自觉地掩上受伤的薄雾,原来他……不喜欢吗?
“喂,大哥,你这话可有欠公允。”苏骅岚闻言不满地哇哇叫,“哪里不好你可得说清楚,要不然别怪我这个小老弟拼了一条小命也要为姐报仇。”
听到幼弟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左一声姐,右一声自称弟的,这让苏里岚心情很好。“我不是说芊芊的琴艺歌声不美,而是指这阙词作得不够好。”
成芊芊一愣,“怎会?这阙词可是温飞卿传世之作。”
苏骅岚也摇头晃脑地吟着,”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不会啊,词意酝酿极深,借景喻情,恺恻怨俳,明明就是一阙好词。”
“问题就出在最后一句,前句斜晖脉脉水悠悠已含蓄地点出痴怨的意味来,便使后句显得多余,且把前句的韵味都给破坏了。”
“那照大哥这么说,这句肠断白苹洲不就要拿掉!?可也不成哪,去了一句,那末不就没得唱了?”
苏星岚一笑,“拿掉也不必,更动两字即可。”
“换两宇?”成芊芊出声一问,“是肠断两字吗?”伤心若说破了,那份美感便显现不出。
“是。”
“那要换成什么啊?”苏骅岚困扰地宜搔头,“挥泪?惆帐?干脆魂飞魄散好了……”
“换成‘孤雁’呢?”成芊芊幽幽接道:“一只落单的孤鸟,在沙洲上看着落暮,天地之间只剩它自己的寂寥……”
“孤雁……”苏星岚低语,“是了,这种寂寞不必说,观者肠断……”
他深深看她一眼,原来,她也受过寂寞的苦吗?心里,对她的赞赏和怜惜,忍不住地一波波涌上。
苏骅岚视线来回在他们之间转着,怎么?刚刚大伙不是还相谈甚欢吗,才一会工夫,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愁着一张脸,叫人瞧了难过。
“喂喂,真不要我的魂飞魄散喔,好吧,孤雁就孤雁,随便啦,反正你们改得再好,温庭筠也不会从坟里跳出来听你们的。”
“好,我说,听我的。”苏星岚精神一振,他不想看她不开心,岔开话头,“骅弟,你也太不济了吧,肚子里才这么点墨水还说要考探花呢!我看,芊芊都比你有本事。”
“唉,我这是给芊芊姐表现的机会耶,你们别小觑了我,我可是寒窗苦读了十数载。”
苏星岚故意转头环顾这布置暖和的室内,他桌下还有盆炉火烧着炭供他暖手脚呢,“我可看不出,这里有哪个角落会冷了人的。”
“哼哼,不要跟你们说了啦,你们连成一气,尽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小弟……”他嘴一扁,摆明了要撒娇。
苏星岚和成芊芊相视一笑,前者俊眉一挑,似乎在问,这小于平时就是这般无赖吗?
她笑了笑,一副也对他没辙的样子。
苏骅岚得意地偷笑,太好了,场面总算又热络起来了。
呵,想想,当小的真幸福,说输人,耍鞍就赢了。不过他还得再加把劲,看看能不能把芊芊姐—举赖成嫂,让大哥也幸福。
而苏星岚的确没说错,这间房里多暖和,三个年轻人的笑语足以化解所有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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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大街上打更的刚报过时辰,亥时了,早些睡的人现在怕不都已沉人甜美梦乡,万籁俱寂。
长廊上,成芊芊纤细娉婷的身影有些迟疑,走走停停的,一段路一、二十步的距离而已,硬是让她磨蹭走了快一刻钟,还未见她到达目的地。
这样……好吗?
不安地望望自个手上揪握着的披风,这是她花了几日夜的工夫赶出来的。时序入冬,她见苏星岚衣着犹旧单薄,担心他衣物不够,好意地在为骅弟制衣的空档偷出闲来,为他裁了这件衣裳。
只是衣服做好了,她却有些拿不出手;衣材质料是上等的升州丝,精细的绣工亦是出自她的慧心巧手,不是东西粗糙,只是……只是呵,见了面该说什么好呢?天冷了,记得多添衣吗?
摇摇头,她已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可以缠着哥哥怎么样都无所谓,骅弟那几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在她心里深扎了根;无法坦蔼的原因,即是她内心真起了不该有的妄念。
还是走好了……咬了咬下唇,她弯下腰,将披风放在他房门口。不碰到面,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吧!
“咿•地一声,房门却在这个时候毫无预警地被拉开,成芊芊吓了一跳,抬眸一视,就见苏星岚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大哥……我……”
她困窘地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这么晚了,还在他房门
口徘徊。
他没说什么,长臂一伸,便将她拉进房里。
她轻呼一声,这猝不及防的动作,令她的脚勾到放在门槛前的披风,几步踉跄,她险些掉跌在地,他身手矫捷地一揽,将她稳稳地圈在自个怀里。
“小心,别摔着了。”
他的唇近在她耳际,呼出的热气烫红了她一张俏脸,她想推开他,他手臂却牢紧不动分毫;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灼热地看着自己,可她不敢抬头,就怕脸上的表情泄漏太多不该有的心事。
“我……我没事,你可以放开我了……”
苏星岚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松开手,眼角瞟到脚下那件纠缠着的披风,他弯下腰拾起,无言地以眼神询问她。
“天气冷了,我想……我想……这是为骅弟制的冬衣里多出来的,所以……”她说了谎,不敢说真话地只想掩饰好自己慌乱的一颗心。
“是吗?原来,我只能用人家剩余的东西。”他的浅笑毫无真意。
“不!不是的……”
闻言,她急急想否认,但发现自己讲什么都不妥,为难地住了口。
他的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险,手指还有意无意地刷过她的唇,引起她一阵轻颤,“没关系的,告诉你,我一点也不介意,只要那东西还能属于我,我不在乎它之前是属于哪个主子。”
她微偏过脸,躲开他的碰触,“我……回房了,大哥你早点歇息吧!”
“跟我走,莹莹……”
豁出去了,他不想再忍耐,越来越按撩不了内心那蠢动的情绪,他不想再压抑了,任它发声吧,替他说出他最最其实的渴望——他想占有她,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
成芊芊一颤,他唤她的声音是如此充满魅惑,像有仙法似,定住她想逃的身形,动也动不了。
他想走?可他今天不是才说要留下来和骅弟一同赴考,怎地又转变心意了?
“若说我对这个家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也就只有你了。这次我没回来便罢,回来,见了你,我无法空手离开。”
是了,困扰他的从来不是离去或留下的问题,而是他无法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
“那就……不要离开呀!”她也不想再失去、再看不到他,可是……禁锢在她身上的礼教枷锁,她有勇气挣得开吗?
他苦笑,“可留下来,看着你和别人双宿双飞,又叫我情何以堪。”
“我、我……不行,我做不到。”她摇着头,又慌又乱地退开。由岚哥哥口中确切知道他对自个的情意,她很开心,可是……可是她怎么能呢?
婆婆待自己再怎样冷嘲热讽,但苏家毕竟也成了她唯一的家、唯一的归处,她无法说放就放。
“还是你怕跟了我会吃苦?”
他是不能承诺她荣华富贵的生活,他能给她的,只有满腔的爱恋而已。
“不,不是!”她急急否认,然而这么说又像真许诺了他什么。她转开身,往门口退去,“我的人生,已由不得我的心去做主了。”
恨不相逢未嫁时哪……
苏星岚伸出手想拉住她,可最末,却也只能看着她消失在门外。
手,无力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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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子夜了,就着月光,长廊上一道影子鬼鬼祟祟地潜向向银心的房里,他小心地开了房门,未料,才刚跨过门槛而已,一道喳呼声伴随着烛火点燃而响起。
“找死啊你,这么晚才来。”向银心说不出是怒是嗔地看向萧煜。
他急忙对她比了个噪声的手势,探头看了看门外,见仍是一片寂静,又将门扉掩好,这才放下心来地回头,“别这么大声,要是惊动了旁人,发现我们的事可就不好了。”
她没好气地翻翻白眼,“你呀,就是一颗胆子小得跟什么似,现时就算让人瞧去又有何妨,整个家数来不是你我最大吗。”
萧煜摇摇头,“你别忘了,大少爷现在回来了。”
“他回来又怎样,这个家还不是咱俩说了算,他想当家……哼,除非老娘人了棺材。”
“话不是这么说,他毕竟是苏家正统的血脉……”
“嘘!”向银心横他一眼,“跟你提醒过多少遍,这种血脉嫡庶之事少提,骅儿的爹是谁咱们心知肚明就好,犯不着嚷给人听。”
“我哪提了骅儿了,明明是你……”
“骅儿是你叫的吗?要叫少爷,别忘了你的身份。”
闻言,他暗暗吞下满心苦涩,再次提醒自己,能不能听见亲儿叫声爹不重要,要紧的是骅儿在这个家的地位一定要稳固,否则便枉费他这些年来的委屈了。
把心绪移开,他转了个话头,“听说,大少爷也要参加下一回的秋试,这段日子,他和二少爷、二少夫人都在书房读书。”
向银心冷笑了声,“哼,他怎么什么都要跟我争,现在连骅儿去应考,他也要来凄热闹吗?”
“现在怎么办?要阻止他吗?”
“怎么阻止?他都那么大个人了……啐,都怪你,若不是当初你那结拜大哥一时心软,饶了他一条小命,今天这些事也就没了。”
“可是,我们不也是让他十多年来有家归不得吗?”
那一年,大少爷自个下山来,他在向银心的示意下,根本没去通知老爷及大夫人大少爷返家之事,捏造老爷不想见他之事,要他速速回山上;而没想到,大少爷自这样一去,便是十几个年头了。
“唷,你这罪名可别乱扣呀,我有叫他永远别回来吗?是他后来自个不回来的,也不知在别扭什么,怪得了谁!”
他不和她争这些,反正他清楚的知道那一回铁定伤大少爷很深,他难辞其咎。
“别管了,他要考由得他去,骅儿也不见得会输他呢……”
向银心边说,一双手已腻向他身上去,在他胸前唐蹭着。
萧煜顿时一把欲火熊熊燃起,这么多年了,他对她的欲念仍没有丝毫消退,脸一凑,往她的唇迎去。
“银心、银心……”
他喃喃唤着,每每唯有在这种坠人欲望之海的时刻,她才不介意自个喊她什么。“我胆子小,可是我那话可不小……”
“死相,你还不快来,逗得人家心痒死了。”向银心被他吻得不住娇喘着,这萧煜就是知道投她所好,她爱听一些淫声秽语,他可以整个晚上说不停。
他解下裤头,猴急地腰杆一挺,马上让她既满足又舒爽地呻吟出声。
“只要这辈子咱们一直在一起,我会让你快乐的,会让你快乐的……”
一场男欢女爱的床上游戏火热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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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出奇的冷,过完年到现在都三月了,天气还没有要转暖的意思,大雪还是一场接一场地下。
受寒气侵袭,苏骅岚的身子是一日弱过一日,初时隔个几日还能下床走动,最近,只见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眼窝双颊削落,精神委靡不振,令人闻之心怜的咳嗽声没一时停过。
三月初十那天清早,冬季的最后一场雪终于停了,太阳高挂皓空,然而,它的热度却怎样也暖不了人间的哀怆——苏骅岚死了。
床榻上,他面白如雪,一朵鲜红血花蔓延在他襟前。褥上,颜色极美却让人不忍卒睹。这是死亡哀怜他而献上的美丽。
年轻的生命终究受不了暴风雪的摧残,等不了春天,青春,凋零地令人不舍。
四月,向银心见唯一可依赖的独子去了,将来整个苏府怕不要落入苏星岚手中,自己在这个家恐怕也没什么指望,遂心一狠,趁众人还为苏骅岚的后事分神着时,和萧煜*价将苏家田产、大屋售出,并卷走府里所有值钱细软潜逃,包括李昭娘陪嫁的珠宝饰物也无一幸免地被偷走,两人远走他乡,从此下落不明。
遭此巨变,苏府元气大伤,连一干伺候的奴仆也留不住,昔日百来人的大户,最终竟只剩苏星岚母子和成芊芊,三人落脚于一间没被向银心卖掉的破屋,此落寞光景,着实引人不胜歉吁。
冬天是过了,可成芊芊和苏星岚生命里的风雪才刚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