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邬家来说,嫁掉甜甜虽有着办喜事的喜悦,但其中也有着更多的不舍。
尤其是邬菟丝,因为她仅有甜甜一个妹妹,加上甜甜平日单纯好欺负,所以她总是不忘自己是姊姊的身分,处处照应她。
多年照应下来,已成了习惯,如今妹妹出嫁,而且还是远嫁他乡,心里不舍的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当晚,卫仲绍找到她时,她正缠着新郎倌,像老太婆一样地唠叨着。
“喂,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不过看在甜甜很爱你,而你也够坦白、够深情的份上,我就勉强接受你已成了我妹婿的事实,不过往后你要是敢对甜甜不好,或是有一点点的变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还要老大把你告到倾家荡产。”她看来有几分的醉意。
邬家的新成员,甜甜的老公——韩軏,看出了她的醉意,只是冲着她勾唇笑笑。“我不会让你们有这样的机会。”
“算你识相。”菟丝啐了一声,摇摇晕然的脑袋,正想再往下说时,卫仲绍连忙上前来搀住她。
他对着韩軏笑笑,“你别介意,她喝醉了。”
“我不会介意的,她们姊妹情深是事实。”他在小山樱里也住了一段时间,很羡慕邬家人的亲情关系。
“你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卫仲绍拍拍他的背。“唉,说来我还真有些羡慕你,这么快就可以把甜甜娶回家。”
听着他有感而发的肺腑之言,与他英雄惜英雄的韩軏同情地反过来拍拍他的肩。
“你应当不要这么放纵她!”韩軏意有所指的撇撇嘴。
换卫仲绍莫可奈何地耸耸肩。“回到日本后,我们还是可以随时保持联络。”
“嗯。”韩軏一点头。
“很晚了,不打扰你了。”两人伸手一握,卫仲绍转身走到菟丝身边,搀着她走下楼。
他没打算将人给送回房间。他知道她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她需要的是多一点天空、多一点树、多一点夜风,和多一点宁静的地方。
由邬家的后门出了小山樱,沿着红砖道,一路漫步走着。过了不久,两人来到社区最底端,一个植满树、宁静无人的小公园。
公园里秋千、单杠、溜滑梯……应有尽有,不过这个时间没有小朋友的欢笑声,唯有轻柔的夜风吹拂。
“哇,是秋千!”或许是走了段路,也可能是人少空气较清新,菟丝顿觉酒意消了许多。
推开卫仲绍,她跑到秋千前,双手抓着链子,往上一蹬坐。
卫仲绍缓步走到她的身旁。
“喂,你说,人要是不要长大,是不是很好?”她莫名其妙地说着,双手抓着两旁的链子,两脚在地上踢蹭着。
“那是一种逃避的心态,其实长大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有成长的过程,我们才能看得更多、学得更多、懂得更多。”
“你一定要跟我唱反调,是吗?”菟丝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秋千。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他低着头,迎着她的眸光。
菟丝又见到了他瞳仁中的深情,微微瘪着嘴。“长大有什么好?长大后你只会欺负我!以前小时候你很疼我的,每次来玩秋千,你都会帮我抢,还会在后面帮我推,现在每次见面,你只会说话气我。”
“原来你在乎这个?”他低低地一笑,突然抓住了她握在铁链上的手。
“你笑什么?”她气愤地瞪着他,这几年来,她发觉自己越来越讨厌他的笑。
每次他一笑,她心头总会一阵颤悸,让她心烦意乱。
“没什么。”卫仲绍敛起笑容,站到她的身后。“既然你喜欢这样的感觉,我帮你推不就好了?”
“谁要你多事。”嘴里虽这么说着,但心头一圈圈甜蜜的涟漪,还是很不争气地缓缓划开。
卫仲绍低笑了几声,将手劲控制得恰到好处,没让她荡得过高,却能享受到在夜风中摆荡的滋味。
“唉,如果往后的每一日都能像现在一样,不再针锋相对就好了。”菟丝有感而发。
或许是因为酒精作祟的关系,今夜她忽然觉得好累。
与他斗了那么多年之后,她竟突然觉得他其实也挺温柔的,除了偶尔会耍耍心机之外,还是挺照顾她的。
“你真的这么希望吗?”他仍旧很专心地一下下帮她推着。
如果她肯点头说是,他会高兴得跳上天去。
天知道他等这句话,几乎是等了一辈子之久。
“什么?”秋千荡了回来,菟丝故意装作没听到。“唉,我忽然想要玩翘翘板,你玩不玩?”
没等秋千停下,她倏地跳了下来,动作敏捷完美。
她很矛盾,心里的一方希望大方说Yes,另一边却又坚决地想说No,如果简简单单就除却了两人间对垒的藩篱,是不是显得她太没有个性?
跑到几步外的翘翘板,她坐到低垂的一方。
“我想知道,你真的愿意跟我重修旧好吗?”卫仲绍跟了过来,坐上另一边,陪着童心未泯的她玩起平衡游戏。
随着夜风轻拂,菟丝玩得不亦乐乎,咯咯笑声回荡四周。
她没给答案,仿佛是故意吊人胃口。
“唉,真过瘾,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玩了!你说接下来玩什么好呢?”滴溜的眼一转,定在几步外的旋转木马。
“就那个好了,只是现在长大了,不知道它能不能负载得了我的体重。”说着,她由翘翘板上跳了下来,跑到由铁条焊起的旋转木马前。
当然,卫仲绍没理由地又跟了过来。
“喂,你帮不帮我推?”往上一坐,菟丝很满意自己的身材够纤细。
卫仲绍抿紧双唇,目光灼热地凝视着她。
见他抿唇不语,菟丝红唇微噘地抗议:“小气鬼,不帮忙就不帮忙,我自己来也行!”
双脚由铁焊的支架上放下,她准备使力推动转圈。
卫仲绍却突然伸来一手,握紧了她的手臂。“告诉我,你方才说的话,只是随口说说吗?”
她昂起脸来看着他,迎向他炽烈得过火的眸子,莫名地,她竞觉得心慌。
“嗟,你真扫兴!”
挥开了他的手,她想站起,但他却没让她如愿,空着的一手倏地捏紧她的下颚,挑高后与他对视着。
“能停战吗?”他弯下腰身问。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在夜风中很有魅力、很迷人。
菟丝承认,她被迷惑了,哪怕只有数秒,她还是被蛊惑住了,否则不会毫无抗拒的动作。
“休战好吗?”
当他再度出声,她眼中只能看见他。愣望着他迷人的眼、他高挺的鼻、他性感的唇,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事隔多年之后,他再度吻上她。
没了那一夜淘气、挑逗的气息,但深情依旧、甜美依旧、心悸依旧,菟丝的思绪翻腾,他的吻该死的美好,功力半点也没减弱。
于是她没挣扎,也没抗议地沉醉其中。
是灯光美、气氛佳,还是她心情不好,并且喝醉了?
她想,一定是酒精作祟!不是有句话说——酒能乱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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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特!猪呀!老爸为什么不用简单一点的烤箱?!”菟丝站在厨房里的烤箱前,挫败地嘶吼着。
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现在竟然连烤箱也欺负起她来了。
怪就怪昨天的喜宴她喝多了,然后莫名其妙地跟那个男人在公园里接吻,糊里糊涂地在他的怀中睡着,不可思议地错过去机场送机的时间,并且背到极点地连午餐都没得吃!
惨惨惨,几个字飘过菟丝的脑海,她压抑不住地又仰天嘶吼了声。
还好,现在是在家中,无须维持高雅纤弱的形象,否则她会无地自容。
但是,她错估了一个人,一个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还好吧?”卫仲绍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的身后,当然,他也没错过她方才歇斯底里的一幕。
菟丝刷地转过身来,在看见他的刹那,真怀疑自己怎么没昏倒。
“你来做什么?”真是的,为什么她最糟糕、最糗的时候,总是教他给撞见。
卫仲绍不以为意地抬高一手,晃晃手里拎着的餐盒。
雪特!菟丝在心里偷偷地骂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放下后你可以走了。”
划清界线!赶紧划清界线!否则这个男人不知又要耍出什么花招来?
他走了过来,让人意外地真的将餐盒往桌上一放。“你的手怎么了?”不过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眼尖地发现,她以一手紧紧地压住另一手的手指。
“没什么。”她慌忙地甩甩手,为了怕与他有所牵扯,干脆将手藏到身后。
“让我看看。”他面色凝重地。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她的口气极差,与昨夜判若两人。
一对浓眉略略锁紧,他三两步就来到她面前。“是要我亲到你晕头转向,才拉出你的手来看?还是要自己乖乖把手伸出来?”
菟丝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受伤的一手。“你想看就看,想笑就笑吧!”
她瞪着他,怀疑自己为何要向恶势力低头?不过,好女不跟恶男斗,至少目前的情况不适合。
卫仲绍的眸光落在她纤细的指尖上,只见雪白的指头起了一簇簇红点。
“怎么弄的?”他抓起了她的手,仔细的检查着。
菟丝瘪着嘴,懊恼地说:“被烤箱烫到的。”
要笑就笑吧!家里开面包店,父亲是名闻遐迩的面包师傅,而她居然连将东西放到烤箱里都会被烫到。
她承认,她天生就是个厨艺白痴,不仅不会煮饭、烧开水,连厨房的用具彷佛都跟她有仇似的,一碰就出问题。
“烫到后,你连处理都没处理?”对于她会被烫到,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又不是多严重!”她觉得他有点小题大作,何况她还没来得及处理,他就已经现身在她的身后。
“都泛红了,还说不严重?”他板着脸,似在责备她的不小心。
拜托,她是烫伤自己的手指,又不是烫伤他的!
“又死不了人!”菟丝狠狠地瞪了回去,瞧他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死不了人?”卫仲绍冷笑了几声,“如果运气坏一点,刚好让细菌给感染了,谁说会死不了人?”
她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住,一时忘了该如何回嘴,只是眨巴着双眼,红唇微张地看着他。
直到他的俊脸又朝她靠近,只差不到几寸的距离就要吻上她,她才恍然回神,慌张地抬起没受伤的一手抵住他的嘴。
“喂,不准你再吻我了!”
他叹了一口气,不过没打算放过她,一张口,在她的手上轻轻一咬。
一道电流刷地窜过菟丝的全身,她倏地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卫仲绍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老爹说得没错,还好我准时把餐盒送过来,否则搞不好你会把小山樱给烧了。”
说着,他掏出口袋里的钥匙,说明了他为何能进屋来。
菟丝的脸色可说是难看极了。“谁要你帮我送餐盒?我宁可饿死也不吃!”
她就知道,他的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明着是说关心她,其实是来看她的笑话。
他想笑是吧?就笑死算了!她是不会煮饭又怎样?不会用微波炉、不会用烤箱又怎样?
也不想想,之前的这些事不是老爸就是甜甜在做的!
甜甜……一想到甜甜,她眼眶不觉一红,出乎意料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居然没来得及去帮甜甜送机,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她睡过头了,而且可恶的是没人叫醒她!
她突来的一哭,惊震住了卫仲绍。
僵住了几秒,他手臂一伸,将她给揽进了怀中。
“嘘,别哭了、别哭了,我不说话就是了,一会儿你先吃东西,我回去拿药箱过来帮你处理伤口。”
她埋在他的胸膛,难得地哭到无法休止。“你是坏人!坏蛋!最坏、最坏的坏蛋!”
“好、好、好,我是坏人、是坏蛋。”他低声哄着她。
纤细的手指抡成拳,一下下槌着他的胸膛。“我没要你吻我的,昨夜你又吻我,刚才你还想吻我!”
“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他真不懂,为什么遇上她,他总是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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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暧昧不明的情况下往前滑进,夏天过了,秋天来了。
好不容易送走所有的病患,才抬起头,卫仲绍都还没来得及喘息,杨贵妃就一副失神的模样走了进来。
“唉!”坐上诊疗椅,她抬起手放到儿子的面前。“卫大医师,帮我把把脉吧!”
“你要把脉,应该找爹去!”觑着她,卫仲绍好笑地说着。
杨贵妃抬头瞪了他一记。“我这病症呀,找那老头是医不好的!”
“这么说,妈……你得的是心病喽?”他明知故问。
“你这死小子!”杨贵妃倏地收回手,气呼呼地。“你到底何时才要将小菟子给娶回家?人家甜甜在日本都怀孕了。”
“妈,你怎么知道的?”
咬着牙,杨贵妃瞪着不争气的儿子。“今天早上老邬要我过去拿蛋糕时说的,他说昨晚韩軏和甜甜一起拨电话回来。”
“这样……”卫仲绍的嘴角维持着儒雅的笑。
韩軏那家伙的手脚还真快,努力造人之下,果然成果非凡。
“这样?你还敢跟我说这样、那样?”如果可以,她真想一把将他的耳朵高高地拧起。
“要不然咧?”耸耸肩,卫仲绍双手一摊。
“你这个死家伙!”杨贵妃发誓,她早晚会被这小子给气到吐血身亡。
“妈,这种事急不得。”站了起来,卫仲绍再度发挥哄人的本事。
站到她的身后,又是推拿,又是按摩,他不介意当起孝子。
不过这回杨贵妃不想再上当,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我不管了,我决定要街尾的王大妈去帮你物色对象,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都得乖乖地给我相亲去。”
依她看来,小菟子和她的笨儿子应该是情投意合的。如果听到仲绍要相亲,她不信菟丝能捺得住性子,不登门兴师问罪来!
如果真的不来,她相信儿子也会在她的逼婚之下,排除万难,将人给拐回家。
“妈。”卫仲绍放下按摩的手,将母亲的椅子给转过来,与他面对面。“你明知菟丝有时会往牛角尖里钻,难道你想搞死你儿子我吗?”
他当然已经看出母亲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儿呀,就因为这样,我才要下猛药。”说着,杨贵妃站了起来,一手拍拍他的肩。
没人说相亲就一定要娶对方的,是吧?只是看看而已,谁也不需要对谁负责!
“妈!”卫仲绍还想说话。
“反对无理、抗议无效!”杨贵妃摆明了一定要膛这淌浑水,说完话,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卫仲绍笑了起来。
反对无理、抗议无效是吧?看来,他唯有使出一招顺水推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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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菟丝心里莫名的慌,眼皮还跳了好几天。
走在路上,她难得在太阳没下山前出门逛街,为的是买一本书。
抬头看看天空刺眼的太阳,她加快了脚步往书店走。
在进入书店前,她与一个男子擦身而过。就在那一刹那,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的背影。
接着,他立刻喊住她:“邬菟丝!”
菟丝骤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今天天气太热,纤弱的她根本禁不起日晒,才走了一段路,就觉得头晕脑胀。
“真的是你?你忘记我是谁了吗?”男子表情兴奋地跑了回来,站在她面前。
“你是……”菟丝略眯起了眼,抑不往上直飙的火气。
这位仁兄,我管你是谁!这种大热天,我头晕得快裂开了,只想赶紧进去吹冷气,不想陪你站在这里玩这种认人的游戏!
“我是祝聪明,你的国中同学,还约过你看电影。”祝聪明的表情很兴奋。
能再遇见邬菟丝是他作梦也没想到的,由此可见两人是有缘的。
自从那场电影事件之后,他就误以为她足个花心的坏女人,直到一年前,他参加了一个社团活动,巧遇菟丝大学时期的好友,才得知这一切是一场误会。
那个名叫卫仲绍的男人,其实是菟丝的邻居,两人情同兄妹,喜欢搞恶作剧来试探喜欢菟丝的男子。
“祝聪明?!”菟丝吓了一大跳。
不过不是因为他是祝聪明,而是因为自己居然已经完全忘了他的长相!忘得一干二净!忘得直接干脆!忘得一滴印象也不剩!
他不是她的初恋兼暗恋对象吗?为了他,她还恨死了卫仲绍,与他誓不两立,一斗就是数年。
“是的,是我,你想起来了吗?”祝聪明绽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菟丝暂且收起心头满满的疑惑,掩嘴做作地娇柔一笑。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这是一句客套话,其实她早就忘了人家。
“说真的,我好高兴你还记得我。”祝聪明边说边笑着,并且不好意思地搔搔短发。然后他敛起了笑容,正色地说:“其实我该跟你道歉,这一句对不起欠了你好几年,关于那次约会时我失常的行为,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开始一长串的解释,希望两人能误会冰释,并强调此次的巧遇将会是彼此很好的开始。
然而,他却不知道,关於菟丝好友的那番说词,其实是菟丝自己编的。
其中虽有一半假,却也有一半真,真的部分是卫仲绍真的喜欢搞破坏,假的则是……两人间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吗?
现在问菟丝,恐怕她自己也不敢肯定的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