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存羽掩嘴打了个呵欠,引来许云赫的调笑。
「我检查看看有没有黑眼圈?」他捏住她的下巴研究着。
「干嘛啊?」她蹙眉挥开他的手。
「确定妳昨晚是不是因为没有我的陪伴而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呀!」
「这种事你可以直接问我。」
「咦,妳的尺度经过一夜就已经放宽了吗?」他故作惊奇的瞅着她。
「你扯到哪去了?我是说你可以直接问我有没有睡好,有必要说得这么暧昧吗?」
两人一路斗嘴,直到快到目的地仍没停。
「小妞,妳现在是尽职的秘书小姐,别闹了。」他扯扯领带,并替她调整衣领。
「谁闹呀?『许专员』!」纪存羽睨他一眼,嘴角仍挂着笑。
可是两人的笑脸忽然僵住,因为他们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云赫,没想到真的是你!」陈晓云一见到他,立刻贴上去。
许云赫的眼眸立刻变得冷冽,直到她看出他有些不悦,手终于离开他的手臂,他才冷淡的应道:「妳哪位?」
「你真是爱说笑,我是晓云呀!你不可能忘记我的。」陈晓云依然厚脸皮的娇笑着。
「那又如何?陈经理呢?」
「爹地派我为你带路,云赫,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陈晓云彻底忽视他身边的美女秘书。
「不必了,我们有自己的行程,不劳费心。」挽趄纪存羽的手,他以冷飕飕的眸光赶人。
陈晓云下意识的退了几步,让他们进去。
纪存羽当然记得她,高中时受到她不少「照顾」,只希望别被她认出来,不然又有一番麻烦。
「这位是?」陈晓云终于注意到她,满脸妒意的看着他们揽在一起的手。
「不干妳的事。」许云赫根本不想理她。
「可是这里是公司耶,她居然不要脸的拉着你的手,被其它员工看到了,岂不是让人说闲话?」
纪存羽一脸无奈。唉,这女人说话永远这么尖锐。
「所以妳拉我的手时也很不要脸了?」许云赫回眸冷冷的瞥她一眼。
「我们不一样呀,我们感情这么好。」
「我跟妳的感情从来没有好过,少鬼扯了。」
陈震天以为女儿的美貌能派上用场,看来不仅不行,还引起许云赫的反感,连忙现身缓和气氛。
「许专员,纪秘书,你们来了,失迎失迎!」
陈晓云听见父亲对他们的称呼,立刻诧异的看向她,久久才发出惊呼。「天哪!妳是那个书呆纪存羽?」
「怎么了?」陈震天被女儿的话吓了一跳。
「云赫,你没发现吧?她是我们高中时那个可笑的书呆子耶!」
「没长眼睛的人是妳吧。」许云赫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哎哟哟!没想到几年过去变美了,问题是这样的美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妳身上呀,妳是去动了全身整型手术吗?骗骗不知情的人就算了,我们可是老同学了,当场被抓包,妳也太丢脸了吧!」
纪存羽只是淡然的撇撇唇角,不想和她计较,可是许云赫动怒了,转头瞪向陈震天。
「你女儿在这里上班?」
「呃……没有,她正好来看我。」陈震天不由得全身冒冷汗。
「我们公司的纪律这么差?随便一个外人都能进来大放厥词,羞辱公司的重要干部?」
「不不不,晓云还小不懂事,我会教训她的。」
「小个头!她和我同年,哪里小了?脑容量很小倒是真的。」他没好气的道。
纪存羽在一旁差点笑出来,连忙抿唇低下头。
「云赫,我说的是实话呀!」陈晓云仍坚持地道。
「或者我该建议总公司派人来重新整顿?」许云赫冷峻的睨着陈震天。
「不!请你息怒。」陈震天立刻转身责骂女儿。「妳闭嘴,别在这里胡闹了。」
「云赫?」陈晓云认定他仍是那个不会对女生动怒的许云赫,继续撒泼。
「陈晓云,妳不仅没长眼睛,连嘴巴都是臭的,亏妳还曾经进了我和存羽念的大学,居然不曾见识过她的美丽,她和当年唯一的差别是更成熟妩媚了。」他替心上人澄清。
「什么?」因为那时只剩一年的时间可以追他,她根本没空注意别人,没想到纪存羽也进了同一所大学,她真的以前就这么美了?所以他才会从高中时就那么在意她?
「在妳肤浅的耻笑人家丑书呆的时候,人家不仅不丑,也不是书呆,而是才貌双全的佳人,妳呢?妳又算什么?」
陈晓云还想说话,却被陈震天制止。他的心脏禁不起吓,女儿再继续胡闹,他搞不好就要走路了。
「陈经理,一个连女儿都教不好的人,我实在很怀疑他有能力管理整间公司。」许云赫冷冷的说完,便拉着纪存羽走进去。
「妳立刻滚回家去,别再来胡闹了,我的饭碗快被妳给砸了,到时全家去喝西北风啊?」陈震天生气的赶女儿走,接着匆匆追上他们继续巴结讨好。
陈晓云一肚子怨恨。纪存羽那个大骗子!若她本来就这么美,干嘛遮遮掩掩啊?
她不顾父亲的叮咛,也跟着走进公司里,打算想办法把纪存羽赶离许云赫身边。
陈震天似乎以为只要多安排些活动就能提升考核成绩,居然排了数场会报,许云赫和纪存羽无奈,只好分别参加不同的会报,快快结束这趟出差。
他们来这儿最主要是看人,每个部门的员工都想接触,而透过这些会报,的确能让他们多少了解他们是抱着何种心态工作,所以会报再冗长无趣,他们也必须乖乖忍耐。
纪存羽好不容易结束两个会报,得空去了趟洗手间,才出来就见陈晓云正等在门口。她叹口气,洗好手补了妆才转身对面她。
陈晓云打量着她的身段,不禁嫉妒个半死,不相信她真的没去整型。别说纪存羽的容貌犹胜她三分,就连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都让人护恨,她怎样都无法将她和高中时那个土蛋联想在一块。
「陈小姐有什么事?我还有两个会要开。」
「我只是好奇妳是用什么诡计硬留在云赫身边。」
「妳想太多了,我们只是凑巧都进了红玉集团而已。」纪存羽淡然的应道。
「凑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
「我说的是实情,信不信由妳。」她无奈的说完,想回去开会。相较之下,那些乏味的会议还比较容易忍耐。
「我和他早就在一起了。」陈晓云大声的说道。
「喔。」纪存羽敷衍的点点头。
「我说的是真的,我和他在一起好几年了。」陈晓云只想伤害她,不惜扯谎。
「那祝福你们了。」纪存羽根本不相信。
「妳也和他同学过,该知道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尤其我和他这么亲密,他才会故意对我更冷淡,就是不想让别人来骚扰我,这是他体贴的一面。」陈晓云愈说愈顺口。
「所以呢?」
「所以我一直是与他最亲近的女人。」
「喔。」纪存羽简单的响应,可是心中却有了芥蒂。
「我必须承认我并无法完全拥有他,妳该知道他有多受欢迎,事实上,他也不是一个女人可以单独拥有的男人,所以我只要能成为他的最爱就心满意足了,也正因为我是如此的体谅他,他才这么宠我。」
纪存羽实在很难相信她的话,刚刚他对她根本一点也不体贴,更可说是近乎绝情,怎么看都离「爱」很遥远。
「真的,虽然在外人面前他老是对我很冷淡,但当我们单独相处时,他的热情是妳绝对想象不到的。我啊,有时真有些承受不了呢,可他就是这么迷恋我,我也只有欢喜承受了,谁教我们彼此相爱呢!」陈晓云说到最后,眼里甚至散发出幸福的光彩。
纪存羽不相信她的话,却被她的神情震慑住了。可能吗?一个作假的人可能出现这么甜蜜的笑容?
「我差点忘了,也许妳还记得,大学的毕业舞会上,我可是他唯一邀舞的人喔!事实上我们从那时起就一直在一起了。」陈晓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骗到她,但至少要让她不好过,满心疑忌。
「那就再次恭喜妳终于得偿宿愿了。我得去开会,失陪。」纪存羽保持冷静,优雅的离去,可是心头却波涛汹涌,疑云丛生。
陈晓云再会胡扯,也不可能这么真情流露,他们真的在一起吗?她已经无法分辨真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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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存羽强忍心中的忐忑,勉强自己认真的开完会。
会议结束后,她缓步走向贵宾室,恰巧在转角处瞧见许云赫正和一名女员工交谈,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奇怪了,他很少对女人这么亲切,到底在说些什么呢?她好奇的竖耳聆听。
「许先生,这些是我的分析报告,希望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那女子微笑凝望着他。
「这我相信,谢谢。」许云赫没想到在如此乌烟瘴气的公司里仍有优秀的人才,他不禁和颜悦色许多。
「听你这么说我好开心,我还在学习之中,很渴望能在更适合的职位上一层长才,希望许先生能多给我一些指导。」王丽玲眼露爱慕地道。
许云赫但笑不语。这就免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对他所有图的女人。红玉运输中心迟早会重整,届时傅纬自然有所安排,真正有才干的人不会被埋没的。
「许先生,等您在这里的工作都结束后,丽玲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顿饭呢?」
纪存羽本来想现身,但听见这句话,她的脚又定住了。他会怎么回答呢?
这位王小姐是林彪旗下少数的精英,但她这番听似安分实则有所图的话竟份外刺耳。
拜这位王小姐之赐,她终于想起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招蜂引蝶,且十数年如一日,她怎么会轻易忘却呢?
「不了,我和纪小姐还有别的安排。」
「只是一个晚上都不行吗?纪小姐只是秘书,不是吗?」王丽玲的话里多了妒意。
「请别误会,我说的是公事。」许云赫的口气冷淡许多,对她的印象已经打了折扣。
纪存羽不想再听下去了,免得自己把每个女人都和陈晓云重迭,弄得心中疑云四起。她深呼口气,状似自然的走出转角。
「许先生,那我去忙了。」王丽玲见她来了,恋恋不舍的瞧了许云赫一眼才离去。
「开完会了?」许云赫立刻将他人抛在脑后,欣然的迎向纪存羽。
「对呀,总算结束了。」她淡淡的笑了笑。
「那我们走吧。」
「陈经理呢?」
「我已经告诉他不必办晚宴了,所以我们明天开完最后一批会就可以回去了。」
「好。」她点点头。
许云赫敏锐的察觉出她似乎不太对劲,直到两人走出公司坐上车,他才担心的问:「妳怎么了?」
她靠在椅背上,偏头瞧了他一眼才淡淡的道:「大概是累了吧。」
「也对,无聊又漫长的会议真是会把人累垮,我们快回去吧。」见她不愿多谈,他体贴地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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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饭店后,纪存羽泡着热水澡,将两人重逢后的种种细想了一遍。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卸下心防?她想,应该是他工作时专注的态度吧。
纵然他身为总裁,工作量繁重,而对外他不过是兄长的助手,但他的态度始终如一,总是这么认真,加上他的家庭因素,让她再也无法抗拒他,甚至想在他身旁陪伴着她。
「一定是哪个环结出错了。」纪存羽缩得只剩鼻子以上露在水面上,喃喃自语后才将整张脸浮出水面。
她怎么可以忘了他是株桃花树呢?
母亲年轻时的苦痛,她童年时的不安一一回到她的心中,取代了喜欢上他的喜悦。她不想走上和母亲同样的路,虽然因为兄长和嫂嫂十分孝顺,母亲现今过得很好,但父亲带给她的伤痛永远都在,她的心灵至今仍是空虚的。
「他会是父亲的翻版吗?」她自问后又暗暗心惊,因为她居然好怕这是真的!
在水里泡得有些头昏,她起身离开浴缸,叹口气。
「是我昏头了,才会一时不察,一个不小心就和别的女人一样,被他拐跑了芳心,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吧?」
纪存羽穿上睡衣,坐在床沿发呆,脑海里不停浮现陈晓云那甜蜜的笑容,耳畔又不时传来王丽玲期待又爱慕的邀约,然后,陈晓云那句「他不是女人可以单独拥有的男人」彻底击垮了她的信心。
「好讨厌,人家就是没把握能留住他全部的心嘛!」她苦恼的倒在床上。
这时敲门声传来,她心头一颤,瞪着房门。完了,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又敲了几声,她才有些不情愿的前去应门。
「睡着啦?」许云赫头发微湿,身着休闲服,微笑望着她。
「没有。坐着发呆,没听见你敲门。」她转身踱回房里,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十分冷淡。
「妳到底怎么了?」他跟进来,关上房门。
「没什么呀,为什么这么问?」
「回来前妳就怪怪的,妳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他只想得到王丽玲的事,但王丽玲的行为还算保守,纪存羽可是看过各武匪夷所思花招的人,她不应该会对这种情况有如此古怪的反应才对呀。
「你有什么好让我误会的?」她真的不想谈,因此语气更冷了。
「王小姐。」他干脆挑明了说。
「她做了什么?」纪存羽故意装傻。
「妳听见了不是吗?」
「那又如何?」
「妳不会是在吃醋吧?」他万分怀疑,若真是这样,他会放鞭炮庆祝。
「吃醋?为什么?」她故作冷淡。她的确是吃醋,但她决心不再受他左右。
「纪,妳很不对劲,除了王小姐,还发生了什么事?」
「许云赫,为什么我一定要为了哪位小姐而不对劲?我们是来出差耶!」
「搞什么啊?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又成了同事了?我们从来都不只是同事,妳我心知肚明,妳少睁眼说瞎话了。」他气得狂吼。
「我觉得那样比较好。」
「好个头!该不会是陈晓云那花痴又乱造谣了吧?」
「她是不是造谣我不清楚,不过她说的也许没错。」
「说吧!她到底说了什么屁话?」他连粗话都忍不住出口。
纪存羽瞅着他,许久才幽幽地叹道:「你知道吗?我父亲是个花心的男人,从我有记忆以来,他的身边总是和你一样,永远有数不清的女人围绕着,而他也乐此不疲。我母亲为他自杀了好几次,从哀求到诅咒,最后,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甚至放弃我们三个孩子的监护权。」
许云赫想开口说那又不是他,可是瞧见她眼里的脆弱,便忍住了。
「我从小就很黏我的两个哥哥,因为母亲常沉溺在悲伤中,忘了我们几个孩子的存在。我好怕一觉醒来不但没了父亲,没了母亲,连唯一倚赖的哥哥都不见了,所以我早就发过誓,绝不让满身桃花的人再走进我的生命里。」她望着窗外,终于说出心中的恐惧。
「但我不是妳的父亲,我也不是妳看见的那样喜欢满身桃花。」他着急地解释道。
「我不知道陈晓云说的是真是假,但你的身边永远会有无数个陈晓云、王丽玲,却是不争的事实,我永远无法安心,心中永远有猜疑,更怕哪天醒来,忽然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告诉我,这是你生的编号第二十五号的宝贝。」
许云赫听着她可笑的推演,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这就是她心目中的他?一个只会四处风流无可救药的花心男?
纪存羽咬着下唇,一会儿后开口道:「我很胆小,更没有自信,所以我觉得我们只做朋友比较好。」
「妳……我还以为经过五年,妳会比较公平些,可是妳根本没变,从来不相信我,一而再的要我为我不曾做过的事背书。若妳坚持当我是那样的男人,那我也无话可说。」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纪存羽僵住了。她达成目的了不是吗?和他画清界线就不会受伤,不是吗?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被浓厚的愁云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真的自以为是吗?她掩面无解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