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台上的态度愈是从容,论点愈是精辟独到,她心头的那把莫名火就烧得愈旺,坐立难安。
她发誓,等他回家,非要他对这一切解释清楚不可。
演讲结束,避开要求签名人潮的夏莱尔,仓皇而逃的程度只能以狼狈来形容,他很清楚涌向他的人多半都不是对他费心准备的演讲内容有兴趣,而是他本人。
「真是盛名之累啊!」夏莱尔边嘟哝着边从讲台后方溜走。
不过,他要担心的还不只是这些,因为他看见了赵婷芳的愠怒表情。
「那个小女人一定是因为我不理她而生气了。」他直觉的喃喃猜道,「但是现场的女性观众实在太多,我不能让她因而成为众人的箭靶啊!」
好不容易遮遮掩掩的回到家,夏莱尔累得只想重施故技,悄悄的溜上楼休息,但还是被刻意等他的赵婷芳逮个正着。
「你这个大骗子!」赵婷芳双手抱胸,一副标准的晚娘脸,「为什么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谁,而我却仍然被你蒙在鼓里?」
她的语气中有着理所当然的愤怒。
夏莱尔本来在会场就已经饱受医学界友人的「嘲笑」,戏说他在医学上的成就都因为他那张明星脸而被遮掩得光芒尽失,原本耗费心力准备的演讲稿,也在会场座位被多数外行人占据的情况下,演变成鸭子听雷的可笑结果,他光是看到台下女性群众一脸幸福陶醉的表情,就已经禁不住心情低落,再听到她对他的怨言相向,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除了保持沉默,我不记得自己对你撒过什么谎。」他的语调冷硬,表情定格在极端僵硬中,「如果你觉得受到欺骗,不过是因为比起你那一群无聊的同学,太慢知道一项流行的讯息而感到尴尬罢了。」
他的语锋明显尖锐起来,但仍听得出稍有节制,至少同样身为委屈的受害者,他没有选择大吼大叫。
赵婷芳一怔,自从她搬进来到现在,除了两人见面的第一天,面对他如此的露骨讽刺还是首开先例。
她知道他的口才反应绝对无人能敌,但是毫不留情的「提醒」却让她着实不知所措,赵婷芳愕然发现自己变得比平常迟钝,原因竟是她下意识的认为夏莱尔必然会让她。
问题是人家凭什么要让她?她又凭什么这样以为?
夏莱尔句句实言,为了避免一些无谓的眼光,他本来就有权力决定对他的某些身分保持沉默,但这并不代表欺骗啊!可是她的愤怒却延烧得如此自然,以至于当他泼出一桶冷水时,她不仅熄火,连带大脑也尴尬的当机了。
「我的同学……并不是每个都这么……无聊的。」她没想到自己也有把一句简单的叙述分成三次才能说完的时候。
瞧着她气势顿失,夏莱尔的心不禁抽搐了一下,无端紧缩起来,他很清楚自己合理的驳斥当场赢得胜利,但是,他为何却又寻不到丝毫快感?
叹口长气,他睑上的线条和缓不少,语调却变得无奈,「很抱歉对你发脾气,我显然是太累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平时看似无碍的仰慕者,在紧要关头能产生的破坏力。」
他一脸后悔,「我的专业演讲竟变成评头论足、窃窃私语的舞台秀,看了就让人伤心,你的光临让我更加烦乱,差点不知如何是好。」
夏莱尔略过为了保护她而故意不打招呼一节不提,但是在赵婷芳听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的脸色随即一沉,「是哦!原来在你的眼里,我就像是透明的空气,巴不得视而不见,说不定你的心里还祈祷着我会因为眼花而认错人,没发现受到女性疯狂喜爱的头号帅哥正好是自己的楼友,如此就可以避过一场纠缠了。」
不管怎么说,她就是在乎自己受到刻意冷落这件事,直觉告诉她夏莱尔的用意正是如此。
「这不是我的想法。」他耐心辩驳。
「不要紧,我很能体谅。」赵婷芳打断他,先前的怨气一拥而上,「但是我必需向你更正,免得被你认为我也像那些花痴一样,同样对你陷入不可自拔的迷恋中。」
盯着她高抬的下巴和微微噘起、恍如宣示的唇,夏莱尔不由得被激起一种挑战的兴味,本来他没想过这些,现在却希望清楚的知道她真能如她所说的那样吗?
「哦——」他故作怀疑的尾音不着痕迹的拖得极长,像极了装上饵的钓线。
「或许像海伦娜这般空有外表的女人会愿意被你当成宝,以其他女性射来的怨妒眼光为享受,但是我可是抵死都不会做这种事。」她故意撇开目光不愿对上夏莱尔眼中的闪烁,加重了口气,「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只鬈毛猩猩,而且只有我知道你的坏习惯。」
「什么坏习惯?」夏莱尔发愣,他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上。
「就是你那些数不清的女明友啊!」赵婷芳示意他别想装傻,「中国人说不可脚踏两条船,你不仅违规,而且还严重得很!我猜这一点连海伦娜也不知道吧!」
「她是不知道。」夏莱尔不禁发噱,他回答得很「老实」,因为根本没这回事。
「果然——」赵婷芳得到证实,口气却也泄漏出明显的失望。
原来他从里到外,真的是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看他受到质问时一睑的理所当然,甚至毫不掩饰,赵婷芳觉得自己不漏痕迹的迂回战术根本是白用了,那使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个白痴。
「现在你更加认识我了。」夏莱尔轻易解读出她心思的微妙变化,表情却仍然淡漠,他相信这是聪明的作法,「而我也知道你和海伦娜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典型,不会在和我独处的时候老是提到床和枕头。」
「哼!知道就好。」赵婷芳一想到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就不禁睑红,但是她仍然骄傲的抬起下巴。
「那我就放心了。」夏莱尔仿佛在自言自语,「以后睡觉可以不必锁门,遇到火灾时比较容易逃生……」
「什么?原来你一直提防着我半夜时会自动爬上你的床?」她这回真的生气了,她不知道自己给人的感觉如此轻浮,「好,我这么说吧!以后谁先自动爬到对方的床上,谁就是小狗!」
「真是震撼人心的毒誓啊!」夏莱尔奉来带点玩笑性质的语气,现在全变了,听着赵婷芳对他的「唾弃」,任谁都会感到难堪的,「我的男性魅力看来对你似乎全然无效,但这正好也免去我对女友已经太多的担心,不过狠话人人会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要面子……」
他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个凶悍的女人卯上了。
「别以为自己是万人迷,如果你不是有几分专业素养,我肯定认为你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她也感觉得到他微乱的步调,气势因而回升不少。
「那我问你,这次我演讲的题目和大致内容是什么?」夏莱尔立刻考她,他相信这问题会考倒今天所有只为前去看他的女人。
赵婷芳不假思索,「主题是心脏办膜先天不全的影响与治疗,重点则是心室绕道手术的新发现与方法,虽然我没有听到最后,但是你似乎提到了新的替代植入材料。」
夏莱尔愣住了,他本来以为她会支吾其词的。
好一会儿,他的语气终于回复正常,再加上认输的表情,「看来你的确和别的女人不同,能知道有人愿意集中精神在我的演讲主题上当然是件值得欣慰的事,但同时证明并非所有女性都是我的仰慕者,那种感觉却很难言喻。」
夏莱尔这么快就认输,反倒让赵婷芳不知所措,她本来以为两人还会唇枪舌战好一阵子。
她发现夏莱尔其实是很爽快的,在如此沉重的明星压力下,对身边的人有所怀疑或许难免,可是一旦发现事实并不如想像,却鲜少有人能够立刻修正态度,放下身段承认错误,这证明他至少不是个妄自托大、自以为是的人。
况且感情世界本来就可谓隐私,他没有义务向她报告,更无必要接受她的批评,倘若她仅只为了一己之私而对他大加鞑伐,未免有失公平。
「我明白。」赵婷芳揉揉额角,她的尴尬程度不亚于他,「其实我也失去立场,忘了自己没有质问你的资格,这一点请你别见陆。」
两人相视而笑,轻易化解彼此的心结。
「前阵子我被媒体给害惨了。」夏莱尔敞开心胸,终于愿意开口谈谈自己,「否则我也不会躲到尼斯来进修兼散心。」
「没想到还是被人一眼给认了出来?」她立刻猜到,「如果换作我,宁愿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专心一致的忙自己的事。」
我是因为你才没有立刻回巴黎的。
这一句,夏莱尔没有立刻说出来,现在气氛不错,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经过一番较劲之后,他觉得愈来愈能掌握住她的个性了。
只是当他愈明白她对他的感觉并无与众不同,他对这个女人的兴趣就愈浓厚,他假设这想法是种病态,他希望这只是暂时的,他自己将之解释为一定程度的尴尬所引起的反弹效应。
「我只能希望过一阵子会好些。」他算是给自己也给她答案。
「别担心,我会尽量帮你渡过难关的。」赵婷芳没注意到自己满是同情的语气,明明刚刚才破口大骂,现在信誓旦旦的语气却彷佛以他的保护者自居。
夏莱尔从她热情正义的个性中明白她的魅力所在,知道如果将她当成一般的女孩子,会是愚蠢的相处方式,「谢谢你。」
「千万别用这么诚恳的眼光望向我。」赵婷芳举起双手,交叉食指,「有件事我还没说,刚才的考试其实并不公平,我本来就很在意你的演讲内容。」
「哦?为什么?」他深感意外。
「因为你的新发现正是我们家二十几年来的最大难题。」赵婷芳难掩激动情绪。「我三姊的心脏正好有这类问题,但是一直没有医生有把握医好她,为了治她的病,我甚至曾经打算当个外科医生。」
「把一个美女的青春虚耗在充满药味而狭小的手术台上未免可惜,」夏莱尔和地目光相遇,安慰性的朝她眨眨眼。
从她眼角的湿润微光,他充分明白这对她的重要性,但他还是很冷静,「不管手术技巧有多发达,你知道仍然有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
「她已经苦等二十几年了。」赵婷芳听他这么回答,不禁语气凄凉,「我以为认识你或许代表着转机,没想到你也没把握,本来我还想求你帮忙,唉!」
她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回答,看似无解的复杂问题本来就常常让人望之却步,已经成名的医生更容易因为爱惜自己的羽毛,而不愿动这么大风险的手术,偏偏这种事又不能拿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强迫去做,否则以赵家的财势,根本不成问题,话说回来,连医生自己都没把握了,赵家又怎敢拿女儿的命去冒险呢?
赵贝茹在心脏机能不全的情况下,就这么辛苦的度过二十几个年头。
「你还真心急。」夏莱尔好笑的看着她,「如果真被你取得医生资格,你大概会是开完刀才发现手术钳还留在病人肚子里的那种胡涂医生。」
道婷芳很少被人数落为心急,她怔怔的发现此时的夏莱尔还真像个高明的医生,拥有冷静自持的镇静功夫,不像她一遇到难题就眼眶湿湿、鼻头红红。
「是啊!你可能是那种即使不意切断病人大动脉,鲜血喷得满脸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怪物医生吧!」她全力反击,口吻酸得不得了。
没想到夏莱尔还真的回想了一下,正经的回答她,「我不曾误切过患者的大动脉,但是强迫自己不眨眼倒是常有的事,手术需要嘛!」
赵婷芳一翻白眼,嘲讽他连基本的幽默感都没有,夏莱尔反倒很在意她的表情。
「你怀疑我?本人从七岁开始解剖青蛙,十岁起跟着父亲研究人的头骨,十六岁从斯特拉斯堡的医学院毕业,开刀至今还没有失败过,凭藉的就是过人的专注力。」
夏莱尔简单的几句话竟让赵婷芳听得悠然神往,她原本只道他是被媒体炒红的幸运儿,是神给了他一张深具明星气质的睑,才让他得到如此多的眷顾,但听他这么说,事情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他不仅是资赋优异,从小训练的结果更使得他在体力颠峰的年纪却具备了极丰富的操刀经验,难怪每每出现令人惊讶的成绩。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接受我刚才的请求呢?」赵婷芳直接开口。
「我之前有对你摇头吗?」夏莱尔嘴角微扬,浅藏着深深的笑意。
她一听倒是傻住了。
「不让病患家属抱着过大的期望,也是医生的职责之一。」他耐心解释,「我没想过也不希望自己被神化了。」
「那么,你是答应喽?」赵婷芳双眼晶亮,脸上尽是难掩的兴奋。
「我可以量力而为。」他笑着点头,「不过我从不作白工哦!」
「这一点没问题。」她并没有顿愕太久,又恢复如花笑靥,「我们家虽然变得很穷,但是只要不是天价,手术费用应该还付得起。」
有实力的医生本来就该有行情嘛!她怎会那么笨!
「你认为我会向你乘机敲诈一笔?」他斜挑着一边眉毛,直接说中她的心事。
赵婷芳耸耸肩,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楼友。」他开怀的笑了,他知道赵婷芳就像只聪明的兔子,对他总是怀着一份清醒和警戒。
而这正是他对她兴趣愈来愈浓厚的原因。
「我可不习惯干白接受人家的好处哦!」她眨动长长的睫羽。
「我只有一个小小要求。」夏莱尔看着她,语气却兀自停顿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绝对能笃定他的要求一定不小,因为夏莱尔的眼瞳又开始闪烁了。
「在你搬离这里之前,凡事都得听我的。」
开玩笑!那她不是亏大了?赵婷芳吓得直摇头,「我才不要咧!」
「你别在脑海里浮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情节好不好?」这次换夏莱尔白她一眼。「我只是希望得到一些应有的尊重,例如你不会再喊我鬈毛猩猩之类的,况且你这么强悍,如果我对你有非分的要求,想必你也不会乖乖答应吧!」
赵婷芳红透了脸,原来在别人的眼光中,她这么没有家教,还得以交换条件的方式才能让她乖乖就范。
「好,我会全力配合的。」她心虚的说。
夏莱尔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猜想她会因此而乖上几天。
这时他只希望手术不会太困难,否则到时候这女人又有藉口和他闹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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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适合的假期,并且让昕有相关人等都「看似自然」的在台湾「集合」,着实费了赵婷芳很大的工夫。
为了让自己的手术小组适应台湾的作业环境,夏莱尔和赵婷芳刻意提早飞到台湾做准备,只是夏莱尔对于她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行径真是怪异。」夏莱尔提着行李,跟在她身后离开中正机场,「不过是一场手术,为何你要偷偷摸摸的,行事如此低调?难道我这么见不得人吗?」
夏莱尔觉得全程戴着墨镜进进出出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猜对了。」赵婷芳拉着他很快上了计程车,一边解释,「首先,开刀有一定程度的风险,我三姊的丈夫之前是个大流氓,他绝不会轻易答应你动刀。」
「这样啊!」夏莱尔最怕遇到这种事,通常病患家属意见不一的时候,医生是不方便表示过多意见的。
「对不起喔!没先告诉你,是因为怕你担心。」赵婷芳竟然破例的亲了他一下,不过是亲脸颊,「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他到时候可能会威胁要你承担手术失败的后果,不过你别怕,我三姊会罩你的。」
这是什么世界?虽然她说得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但夏莱尔却觉得自己掉进陷阱了,这小妮子竟然故意设计他!
「一个吻绝对不够,我会全数讨回的。」夏莱尔明知道司机多半听不懂法语,却还是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宣告。
她的脸颊立刻飞上两朵红云,耳膜被夏莱尔低沉性感的男声震得宛如电流窜过,两人如此的靠近,她连耳垂都被他下颚的胡碴轻轻搔刮带过,而那种感觉竟是说不出的……舒服?
「别闹了,我还没说完。」赵婷芳努力定下心神,「除了我姊夫那一关,赵家的一举一动常常都有人监视着,对方为了谋夺我爸的遗产,可能会使出任何下流手段,你如果真的治好我三姊,难保不会受到牵连,届时可就对不起了,所以这也是我坚持手术要在台湾秘密进行,尽量保密的原因。」
「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干脆一口气说出来,免得我心脏病发作。」夏莱尔浓眉一皱,他发现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奸诈。
「没了,我全都招供了。」她两手一摊,墨镜却遮掩了她眼里的顽皮。
「其实如果患者都能撑到二十几岁,表示问题或许并不严重,实在没有非开刀不可的必要,加上亲友的担心、拖术的困难度和有人不希望她复原……」
说到这里,夏莱尔的脑海襄似乎闪过某些讯息,但是一下子却又连不起来;
「别怪我多事,你真的认为你三姊有必要开刀吗?」他再度相询。
「我早就考虑过了,问题在于这是病人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为什么?」
「到时候你自己问她吧!」
夏莱尔不禁觉得赵家的女人想法部很特别,就像是娇弱无比的赵贝茹,竟会选择嫁给一个流氓,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你刚刚说的流氓姊夫是什么背景?:一他总得了解一下对方的背景,
「他叫乔峻。」
「不会吧!全美最大黑帮景福会的前任首领?」他立刻反应。
赵婷芳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乔峻的名头果然不同凡响。
「听说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引退,没想到是为了你三姊……」
夏莱尔现在更是迫不及待的想翻赵贝茹的病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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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我想生小孩,生一个能继承乔峻的后代。」
气质娴静的赵贝茹坐在咖啡厅里阳光照得到的温暖角落,一身素雅的象牙白罩衫,美丽丝毫不输给小地两岁的赵婷芳。
两个美女在座,不时吸引着周遭人们的目光。
她说话仍是这么轻声细语,让人不由自主的专心倾听,只是谈及这个话题时的哀切眼神,让人看了心中着实不忍。
啊!自己怎么会这么笨!
夏莱尔和赵婷芳心中一凛,他们竞都忽略了如果赵贝茹的宿疾未愈,将永远无法和普通人一样过日子,生育当然更不用说了。
只是要回答这个问题,对于当事人是很残忍的,
「咳,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三姊你变得好会装扮喔!」
赵婷芳尴尬的想找话题冲淡彼此间的沉默无语。
「不要紧的。 一道贝茹打起精神,朝两个自知问错话的年轻人露出抚慰的浅笑,中间还刻意将眸光转向夏莱尔探望一眼,「你们应该都还没结婚吧!单身的人对于这种心情当然体会不多,婚姻不只是女人的依靠,你还会很自然的想为对方做点什么,包括打扮,或是生小孩。」
后面几句,赵贝茹是对着妹妹说的。
「只是当发现别人最基本的能力,却是自己遥不可及的痴心妄想时,会觉得有点难过罢了。」赵贝茹还是淡淡的摇了头,一抹愁容罩上白皙的睑宠。
心脏所可能引起的问题对夏莱尔来说可说是一清二楚,但是等他真正见到有人因此而丧失最基本的能力,却连难过都得「节制」些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自己在此所扮演角色的重要性。
之前他只当这赵台湾之行是帮朋友一个小忙,顺便走走看看,因为反正有赵婷芳相伴是非常舒服愉悦的事。
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如果有决心,事情总会出现转机的,不过为了你好,请千万不要伤心过度,免得增加我的麻烦。」说着标准中文的夏莱尔原本闲适的表情转为严肃,不仅开始认真,语气也专业起来,提醒她的口吻全然就是个医生,「这次我们准备得很周详,今天约你出来只是想了解病人的心理,而现在我知道了。」
「谢谢你,夏莱尔医生。」赵贝茹感受得到他的相助之意,「不过你在我先生那边可能会受到很大的阻碍……」
「我明白。」夏莱尔点头,指了指赵婷芳,「她之前提醒过我。」
「乔峻自从娶了我之后,对我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同时还带着我遍访群医,可是……」赵贝茹怕他不了解,欲言又止。
「三姊,你就说嘛!夏莱尔知道愈多,愈能帮上我们的忙啊!」赵婷芳在旁边帮腔。
「他……他可能是太爱我了,小妹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一向暴躁,在几次的会诊里,不少名医都宣布我这种状况已经没得救了,他竟然在事后趁我不注意时回头痛揍那些医生,已经有好几个挨了打,只不过碍于他的名声不敢提出告诉罢了,这一点,我有时实在管不住他,唉!」
赵婷芳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盯着夏莱尔瞧。
「我不会被他打断鼻子的,放心吧!听说他对你们家的人都很好不是吗?」
话虽如此,夏莱尔还是下意识摸摸自己直挺的鼻子,其实他暂时也想不出好办法,这么说无非是安慰她罢了。
接着,他想起一件事。
「对了,婷芳应该记得转告你带病历给我先研究才对吧!」
赵贝茹闻言便将提袋里的厚重病历拿出来交给他,不忘一边对他提醒,「我知道你是小妹的好明友才会愿意帮这个忙,但是请不要太勉强,如果我的病情太严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是听过弗伦家族的事,但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敢抱太大希望,因为二十几年来,她已经不知失望过多少次了,「资料很多,你要不要回家再研究?」
「没关系,我先随便翻翻。」夏莱尔在打开病历夹之前,刻意瞄了赵贝茹一眼,他见她吐了一口长气,知道她其实很在乎他的反应。
两姊妹谁也没想到夏莱尔很快翻了几页,就跳着翻过去,几秒钟之后竟然连看也不看就将病历夹盖起来,表情里闪着浓浓的怀疑意味。
「怎么了,真有那么糟?」赵婷芳急急问道,赵贝茹则仿佛是在等待宣判似的咬着下唇紧握双手,一直保持沉默。
怎么可能?这份病历竟和他那天所见的一模一样!
太多的问号让夏莱尔满头雾水,尤其是那位大人物谈及此事时的表情还令他印象深刻,可见这事牵连之深,必定远超过他的想像。
夏莱尔当下决定暂时隐瞒这一段,之后再慢慢抽丝剥两。
「这显然不是一道简单的四则运算题,除了加减法,可能还要用到一点微积分的概念什么的。」他朝两个女人眨眨眼,又恢复之前的闲适表情,其实这个难题早在之前就被他日思夜想,不到一个月就破解了,「我还是带回去慢慢研究吧!」
精明的赵婷芳一见到他的表情,立刻放心的笑了,「三姊你放心吧!他每次要整人之前都会露出这种神情,我看他是有把握才对。」
「你别乱说,手术这种事是说不得准的。」他没想到自己露出马脚,连忙改口免得她们误会,「我想如果一切顺利,成功率大概有七到八成吧!」
赵贝茹仍有一点不可置信,「虽然数字令人欣慰,但是我很好奇你根本没看清楚病历,怎么……」
「信不信由你,我曾经梦到过这种题目。」他神秘的说,「不过目前最大的难题,总该是摆平你那难缠的老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