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曼丽推开镂空的雕花大门,径自走了进去,舍弃门铃不用,是因为她想给屋内的人一个惊喜。
她快速地穿过花园,无意浏览其中的庭园设计,因为跟欧阳家族在美国洛杉矶的万坪主屋比起来,这栋占地约百坪的别墅只能用“寒酸”两字来形容,根本难登大雅之堂,不过倒是有一点让她觉得很奇怪,她这一路走来,居然没看到半个佣人,直到她进了屋子,发现里头也是空荡荡的,仿佛是个没人居住的房子,更是感到诡异,难不成她找错了?
连忙翻出皮包中伯母写给她的地址……没错啊,还是真彦没有住在这儿?可是就算真彦没住这儿,也应该要有负责打扫看门的佣人在呀,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正苦恼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嬉笑声引起杨曼丽的注意,她仔细聆听,发觉声音好像是从楼上传来的,她便循声而上。
愈走近,说话的声音就愈清楚,最令她震惊的是,其中有女人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很年轻,她想象力丰富的脑袋马上联想到——原来真彦不回美国,是因为在台湾“另结新欢”!
这样的认知令她胸中的怒火瞬间窜升,太过分了!她痴痴等待三年,为了得到他的青睐,费心讨好他的父母,挖空心思地争取他家人的认同,她这么的努力,他怎么能舍她而去就其他女人,这太不公平了!
怒焰高涨的她加快脚步,大力地推开没有阖紧的房门,“你们在……”当她看见房里那个女人的面孔时,剩下的质问话语全部消散在空气中,怒火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只是愣愣地瞧着,张大的嘴也忘了要阖上。
屋里的两个人也被突然出现的闯入者吓了一跳,尤其是钟瑷,她的反应只能用“花容失色”来形容,血色迅速由她脸庞褪尽,躲在欧阳真彦背后,整个人害怕地直发抖。
欧阳真彦在初期的惊愕过后,立刻恢复神智,钟瑷仿佛见鬼的模样,令他既担心又心痛,他连忙对始作俑者道:“曼丽,你先到楼下去等我,我很快就下去。”在这之前,他得先安抚小瑷的情绪——没有什么事情会比这件事更重要。
杨曼丽没有动作,表情仍是呆呆的,眼睛直盯着他身后的钟瑷,欧阳真彦没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跟钟瑷直可媲美。
“曼丽?”他提高声量,等她反应过来。
杨曼丽震了一下,方回过神来,想起他刚才的话,她连连点头,“喔,好。”说完便快步离开。
她的脚步显得十分仓皇失措,但这时候的欧阳真彦一颗心全挂在钟瑷的身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意。
将躲在身后的钟瑷抓到怀中安置,他轻柔拍抚着她的背脊,“别怕,有我在这儿,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钟瑷没有回答……她也没办法日答,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瑟瑟地发抖。
欧阳真彦真怕她会把全身的骨头给抖散掉,更怕她这样永无止境地一直抖下去,不知哪儿生出来的冲动,他覆住她的唇辨,结结实实地给她一个吻,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放开她,效果是立即的,就见她忙着喘气,不再抖得宛如秋风中的落叶。
“好一点了吗?”他不放心地问。
“我……”想起刚刚那一幕,她还是忍不住发抖,只是抖得没刚才那么严重。
“别怕,她不会伤害你的。”他给她安慰。
是吗?钟瑷没问出口,但心里的惧怕不减,记忆中似乎有些影像浮现,看不真切,只觉得看到她的感觉很不好,好像有什么讨厌的事情即将发生,让她害怕。
“这样吧,你乖乖睡一觉,我去把她赶走。”看来小瑷还是不能接受其他人的存在。
“那……是不是不会再看到她?”钟瑷小心翼翼地问。
“你不想看就不会看到。”他只要她快乐。
有了他的保证,她放心许多。欧阳真彦让她在床上躺平,捞起小狗睡在她身旁,再帮她盖好被子——这已经成了她睡前必备的前置作业。
她忽然捉住他的手,“你要走了吗?”
看出她眼中的脆弱与依赖,他露出个要她安心的笑容道:“没有,我会在这里陪你。”
“一直陪着我吗?”她觉得自己极需要他的保证。
“嗯。”他点头,双手包住她的小拳头,“乖,闭上眼睛。”
她听话地闭上双眼,感觉在黑暗中,他的手不断传递着温暖,惶然的心情慢慢地平复。
听着她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欧阳真彦露出释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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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回荡着错乱的高跟鞋声,呼应着鞋子主人心情的慌乱,直到踏上一楼地板,鞋声才停止。
抱着楼梯底端的木头扶手,杨曼丽慌乱得直喘气,天啊!是钟瑷、是钟瑷!欧阳真彦竟然真的找到她了!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没想到……乍见到钟瑷,她吓得心跳几乎停止。
如此看来,欧阳真彦待在台湾的这两个礼拜就是在陪她,那么他一定从她口中知道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天啊,她完蛋了、死定了!怎么办?他一定不会饶过他们的,他们该怎么办?
这时候,她的脑袋里唯一出现的念头是逃跑,事不宜迟,要跑就要快,举起三寸高跟鞋就要往外冲,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在门口紧急煞车。
不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一时说不上来,杨曼丽命令自己静下心来慢慢回想,首先出现在脑海中的是她推开房门时,背对着房门的欧阳真彦正在对钟瑷呵痒,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从她口中溢出,接着钟瑷发现了她的存在,笑闹的表情丕变,换上的是百分之百的惊恐……
对,就是这个地方很奇怪,在睽违三年后的首次再见,会感到害怕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怎么钟瑷的样子比她还惧怕三分?活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她不应该有那种表情的,就算要有,也应该是愤怒才对,在她对她做了那件事之后,那么她在害怕什么呢?
还有,欧阳真彦的反应也很怪,依照他疼惜钟瑷疼到简直走火入魔的程度,谁敢惹她伤心难过,他是绝对不会轻饶的,可是对于她的出现,他除了起初的惊讶外,便没有其他的情绪,只是忙着安抚钟瑷……这样的反应实在太过平和了,他应该恨不得杀了她才正常,为什么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情况?
难不成钟瑷没把那件事告诉他?可能吗?她没道理不把那件事告诉他的,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那会是什么呢?
一个想法如闪电般窜入她脑海,杨曼丽紧抿的双唇像抓到什么把柄似地阴阴地扬了起来。如果说钟瑷因为害怕把当年的那件事告诉欧阳真彦之后,他会赚弃她,所以不敢说,那倒是有可能。
她愈想愈觉得该是如此,那么她现在如果逃走了,极有可能会给人作贼心虚的感觉,而引起欧阳真彦的怀疑,可是如果不逃,万一他已经知道当年的事,那她岂不是乖乖地送上门等着他宰割?
不过就算她逃了,所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依欧阳真彦的影响力,要找到她是易如反掌,她能躲到哪里去?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她倒不如留下来赌赌看,搞不好会出现奇迹,就算没有,也是早死早超生。高跟鞋转了个方向,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等待的时间里,心情忐忑,如坐针毡,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当听见楼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的一颗心登时提到喉咙口,双手紧紧地抓着皮包的带子,瞪着欧阳真彦挺拔的身影,她的模样像极了即将要接受法官宣判的人犯。
“嗨,曼丽。”欧阳真彦率先打招呼。
“嗨!”她脸上硬是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心情则稍微放松了一点,因为听出他语气中的和善。
“怎么突然跑来台湾?”
她的心脏震了一下,庆幸自己有个好理由,“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我妈告诉你的对吧?”虽是询问,但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嗯。”她状似不好意思地点头。
“我妈真是……唉!”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想到她的突然出现。
“伯母有给我钥匙。”在一问一答间,杨曼丽的心情愈来愈趋于安稳,看样子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欧阳真彦喃喃低语,她忽然的出现让钟瑷饱受惊吓令他不悦,但想想她也不是故意的,便不忍苛责她。
杨曼丽看着不语的他一会儿,忍不住试探地问:“小瑷她……”
“她睡了。”不等她问完,他便答道。
这不是重点!她不放弃的继续问:“你是什么时候找到小瑷的?”在上主菜之前,总要先来点开胃小菜。
“两个礼拜前。”
“刚刚我看小瑷的样子,好像……怪怪的。”这才是她极欲知道的重点,也好判断如何处理目前的情况。
“她生病了。”他回答得简明扼要。
“生病了?生了什么病?”
“丧失记忆。”
杨曼丽双眼一亮,“丧失记忆?也就是说她什么人都不记得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太幸运了。
“嗯。”他点头。
“可是她为什么记得你?”她没忘记刚才他与钟瑷亲昵的模样。
“不,她也不记得我和她的过去,是这段期间我每天与她相处,她才重新接受我。”
原来如此,难怪她没把当年的事告诉欧阳真彦,搞了半天是丧失记忆了。可是看他的样子,分明对钟瑷余情未了,他也说钟瑷又重新接受他,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在分开三年之后又走在一起,那岂不表示她这三年来的努力全都白费。
她花了那么多心力,费心得到欧阳家人的认可,尤其是他母亲根本已经把她当媳妇一样看待,却在她期待他们将步入结婚礼堂的前一刻遭逢剧变,上演“新娘不是我”的烂剧码,这要她如何能接受?
不!她不甘心,一定得想个办法挽回颓势才行。
“曼丽……曼丽?”
“啊,什么事?”她连忙回神。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为何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欧阳真彦心里升起一股怀疑,钟伯父说当年小瑷是为了去赴曼丽的约会才遭逢不幸,可是事发后,曼丽一直表示当天没有见到小瑷,也表现出为她担心的模样,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把钟伯父说的情况跟曼丽的话连起来……啊,有了,他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了!
钟伯父说当年小瑷送到医院后,为了了解小瑷为何出事,他有打电话联络曼丽,警方那边也有制作曼丽的笔录,依照曼丽与小瑷交好的友情,她应该会常常到医院去探望小瑷才是。
那么按照道理说,第一个发现小瑷一家人消失的应该也是曼丽才对,可是他记得当他去她家告诉她,小瑷他们一家离开的时候,曼丽是一脸惊讶的样子,为了寻找线索,他有问到她最后一次去看小瑷时,小瑷有没有说什么,而她的回答是那时候小瑷还昏迷不醒,但钟伯父说,小瑷当晚就醒了,这岂不表示曼丽除了刚开始有去看小瑷,之后便没有再到医院去。
这并不合理,她们当时明明很要好,曼丽不应该会这么不关心小瑷的情况,一定有什么原因!
“呃……可能是刚下飞机,时差没调整过来。”她随便找了个理由。
欧阳真彦看着她的眼光是深思的,这令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只觉得浑身不对劲,他为什么这样看她?
“我记得你说过,当年你邀小瑷一起看电影,后来呢?”他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杨曼丽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夺门而出,她力持音调稳定地背出重复了八百遍的台词,“后来因为小瑷失约,所以我就自己一个人进去看了,看完电影便直接回家,这些事你之前不是问过了,为什么要再问?”他发现什么了吗?
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慌没逃过欧阳真彦鹰一般的眼,他表情不变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疑点想问清楚。”
她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疑点?你是在怀疑我?”不会吧,她自认没露出任何破绽,他不可能会发觉的。
“不。”他淡淡地说:“只是想把一些细节弄清楚,看看能不能找出问题所在。”如果杨曼丽有问题,那绝对还有共犯,他不想打草惊蛇,以免吓跑了猎物。
吊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来,她暗笑自己太紧张了。“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了,你就算再问一千次,我的回答还是一样。”
“既然这样,那就当我没问好了。”他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其实刚刚会那么问,主要是想试试她的反应,既然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必要。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表情,确定他没起疑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那小瑷现在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办?”虽然心里明知他会有什么样的打算,但她还是不死心地希望出现奇迹。
“等她的情况好一点以后,我会带她回美国。”目前最棘手的问题是,小瑷不愿意让其他人接近,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一切就好办了。
“然后呢?”杨曼丽屏息地问,祈祷上帝给她一个奇迹,可怜她这些年的守候。
“当然是结婚啊。”他理所当然地答道,不解她为何明知故问。
“是吗?”她低喃着,一颗心仿佛沉到地底,明知他只爱钟瑷一人,明知不管钟瑷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放弃她,她却还是祈望上天能给她一个奇迹,然而她还是失望了。
三年前,她败在钟瑷手上,三年后,她还是败在她手里,为什么?为什么钟瑷总是要抢走她最爱的人?不!她不甘心,她要相心办法,这一次她绝不要再当失败的那一方!
重新振作起精神,她扬起笑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感觉骨头好像都僵掉了,我想先休息一下,真彦。”
“好,我帮你叫车。”
“叫车?”她不解的重复道。
“是啊,不然你要怎么回旅馆?”他以为杨曼丽应该在来台湾之前就已经订好下榻的旅馆,照理说他是应该送她过去,可是他答应小瑷要陪着她的,他不想她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他,只好叫计程车载她过去。
“旅馆?”杨曼丽愣了一下,思绪转了一圈才明白他的意思,忙道:“不,我没有订旅馆,伯母叫我住在这里就好了。”伯母是希望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钟瑷的出现,住在这里才能方便对付钟瑷。
“不行。”欧阳真彦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
“为什么?”
“小瑷不喜欢见到陌生人,你住这儿会让她害怕。”他好不容易才将她拉出封闭的世界,不希望她又退缩回去,更何况他发现当年的事情,杨曼丽可能牵涉其中,更不能再让她接近小瑷,以免她对小瑷不利。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她的好朋友。”虽然心里早已不承认,但在必要时候,她还是乐于搬出这层关系。
“对现在的小瑷而言,你只是个陌生人。”
是啊,既然钟瑷丧失记忆,当然也就不记得她了,这令她无法反驳,不过她还是不肯轻易放弃,“可是我没有订旅馆。”
“那就直接到旅馆去跟他要个房间就好了。”他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要是每间旅馆都客满了呢?”
“不会的。”最近台湾又没什么特殊节日,旅馆不可能客满。
“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你不会要我沦落街头吧,伯母知道会很难过的。”她抬出他母亲企图让他就范。
然而欧阳真彦岂会被她这不值一哂的小问题所难倒。“不会的,如果你真的找不到,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帮你解决。”
“我真的不能留下来吗?”她嘟着嘴可怜兮兮地问,企图引发他的同情。
可惜他不吃这一套,他只在乎钟瑷的恐惧。“不行。”他断然道,完全没有转圜的空间。
最后,即使心中百般不愿,她还是只能选择屈服。“好吧。”
此路不通,她就另辟他路,杨曼丽不死心地又道:“那我明天再过来。”
“最好不要。”他委婉的拒绝她的来访。
“为什么?”杨曼丽发出强烈抗议,不让她住就算了,竟然连让她来也不肯,真是太过分了!
“我说过了,小瑷不喜欢见到陌生人。”他重申。
“那我不要见她就好了嘛。”反正她也不想看到钟瑷,那女人消失最好。
“不见她,你还来做什么?”
“看你啊!”勾引他才是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不过钟瑷的出现破坏了她的计画,必须尽快想办法除去这个绊脚石。
“不需要。”除了钟瑷,其他女人引不起他的兴趣,也不愿花心思去搭理。
对于他这么无情的回答,杨曼丽不禁感到气苦,“你怎么这么说?”她不相信他会不知道她喜欢他。
“不然应该怎么说?”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欧阳真彦渐渐失去耐心。
“你……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们可是公认的一对。”钟瑷的出现使得杨曼丽的危机意识升到最高点,她不能让两人的情况继续暧昧地发展下去,她要全力争取她应得的,她豁出去了!
“公认?谁公认的?”他讥诮地问。
杨曼丽要自己别心虚,大声的说:“所有认识我们的人,包括你的父母,伯母也说,你一定会娶我的。”她握住这个重要的证据。
“哼!”欧阳真彦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表情冷冷的,“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愚蠢的女人!
“什么意思?”
“第一,我从来没说过你是我的女朋友,更没说过要娶你,第二,你以为我母亲能强迫我做任何事吗?”
由他坚拒的表情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她激动地问,虽然心知答案是什么,但是她从不愿去承认,一径陶醉在自我编织的美梦中。
“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你……”他的话分明是在取笑她。
杨曼丽好生气,她对他一片痴心,他却把她的心丢在地上任意践踏,叫她如何能忍受?
欧阳真彦摆了摆手,“不用再说了,待会儿车子来,你就自己走吧,不送了。”他懒得再与她浪费唇舌,拨了电话叫车后,起身往楼上走,打算去陪爱人小憩一下。
她咬牙目送他的背影,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的,她一定会让他回到她身边,大家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