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等一下!”胖恩恩在里头大喊,他那熟悉的童音唤住了赵筠。
不一会儿工夫,结帐完毕的吕妈妈就被胖恩恩半推半拉的走到超市门口,也就是赵筠的面前了。
“赵老师你好,我是吕隆恩的妈妈。”年轻的吕妈妈笑盈盈的说:“真巧,碰到你也出来买东西。”
“哦。吕太太您好!”赵筠的脸上泛着礼貌的微笑。
“赵老师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家就在斜对面,过去坐坐聊聊嘛,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吕妈妈诚挚的提出邀请。
“哇!老师要去我们家耶!”赵筠尚未答应,却见胖恩恩已兴奋的手舞足蹈了。
算是顺乎“童”意,也算是打发时间,赵筠于是乎就到吕家做了一次随性的家庭访问。
岂知赵筠在吕家沙发还没坐热,茶水才喝了两口,门前就来了一群吱吱喳喳的小毛头,放眼一瞧,里头混杂有小名毛毛的卢兆谷等三、四个赵筠班上的小朋友。
隔没多久,那几个小毛头们也拉了他们的家长来把赵筠请了去。
赵筠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购物之余顺道去了五位学生的家中拜访,一个预计会无聊得发慌的假日,却被学生家长的热情所填满。
这个偶然事侏让赵筠获得意外的收获,她心里正盘算看要利用时间到小雅家一趟。
位于半山腰的小雅的家果真偏僻,赵筠骑着单车走过几条错综弯曲的羊肠小径边走边向路人打听的结果。好不容易才找到上山的路。
山下有一条清澈的溪流,山路的两旁耸立着茂密的林木,杂草丛生下,窄小的路径钓只容得下一辆单车经过。
顺着蜿蜒小径而上,十分后,路人口中的老式平房终于在赵筠眼前展现,而屋前的山涧边,一个背对赵筠的老妇以石块为椅,两手奋力在刷洗着一件件的衣物。
那位老妇人应该就是小雅的外婆了?赵筠心想。
她停好单车,随意整整衣服,顺了顺马尾,这才逐步移向老妇人。
“伯母您好,请问裴心雅是不是住在这里?”
或许是潺潺的水声消减了她自后头传来的问话,老妇人恍如未闻的继续着手边的工作。
“伯母!我是慈安幼稚园的老师,请问小雅是不是住这里?”老人家多半重听,于是赵筠提高声调恭谨的又问了两
然而老妇人依旧无动于衷。
赵筠颇觉有异,快步走到老妇人身后轻轻抚拍了一下她的肩头,老妇人才愕然别过头,一脸讶异的看着赵筠。
“很抱歉打扰您了,请问您是不是小雅的外婆?”赵筠给她一个和煦的笑容。
老妇人缓缓的站起身,一边抖掉手上的水珠,顺手在碎花的棉布衣上抹了几下,但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赵筠。
她仔细看着赵筠的嘴一张一阖间所传递出来的讯息,茫然的眼神好半天才转为了然的笑意。
个头不高的老妇人因驼背得厉害,更显得着老娇小,灰苍苍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深刻纹路和点点斑痕。
老妇人沧桑的险上只浮现短暂的笑意,旋即手一扬,做出要赵筠走人的手势。
赵筠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顾人怨”,一种不被欢迎的感觉非常非常之强烈。
“伯母,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顺道了解一下小雅在家里的情形而已。”
她怕老妇人因深居浅出,不喜陌生人打扰,才会有打发她离开之举,故而很直接坦白的表明了她的来意。岂料老妇人仍不为所动,甚至硬推着要赶她离开。
不死心的赵筠还想以诚心打动老妇人,然而不管她怎么说,老妇人从头到尾只有不断推促她走开的动作。两人就这么僵待了好一会儿,最后赵筠拗不过老妇人的坚持,只好投降了。
“好、好、好,我走就是了,改天再正式来拜访你们。”
老妇人放开手之际,赵筠也大大的松了口气。突然间,屋子的门开了,一个白发老翁踉踉跄跄的冲了出来。
“谁在外头吵吵闹闹啊!”老翁摇晃着不甚平稳的身躯,用混浊的双眼斜睨着赵筠。
红红的酒槽鼻和他满身的酒气,摆明了就是一副老酒鬼的德行,赵筠怔仲的回视他一眼,她心底非当笃定。此人必然就是小雅嗜酒好赌的外公。
“伯父,我是……”一旁的老妇人没给赵筠说完话的机会,猛然拉了她的手臂,使劲的强推她离开,那手劲之强大。动作之坚持,仿佛有非要赵筠离开不可的意味。
“伯母……”赵筠讶异娇小的老妇人竟有那般大的气大,将高她一个头的自己推到了来时的小路上。
老妇人很快就看到赵筠停置在路旁的单车,她用手笔画着,那意思好像是要赵筠骑了车快快离开这里,仓卒表达完,老妇人迫不及待的转身跑回屋前将半醉着,几乎要瘫倒在地上的老翁扶回屋里,并快速的关上了房门。
赵筠木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事情怎会如此发展?她完完全全乱了头绪。
而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屋旁的山涧仍继续着潺潺的流水声。
“你要去之前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沉浸在爱河中的罗樱丹,在听完赵筠的陈述后,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惊惶。“我听说你利用上街的机会顺便到小朋友家做家庭访问的事了,园长一直很赞赏你,家长们对你的认真也都有正面的肯定,可是翁家不一样,那不是随便人可以去的地方。”
“为什么?”赵筠之所以把准备下班的罗樱丹给挡在慈安的大门口,目的就是想了解其中的原因。
“记得我告诉过你,翁老伯贪杯好赌,最要命的是他酒品极差,一醉酒就胡乱打人,不只翁伯母被他打得失去听力,以前还曾有人被他用菜刀给砍伤过,他是个有伤害前科的危险人物,没有人敢去接近他们的,你呀,真是不怕死耶!要不是翁伯母硬把你推走,真不敢想像你现在是不是还活着!”罗樱丹一脸沉重的看着赵筠,犹如替她捏了一大把冷汗。
“原来翁伯母失聪了,怪不得那天从头到尾不见她回话……”赵筠了然的沉吟了片刻,突然激动的拉住赵筠嚷着道:“翁伯母和小雅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岂不是太可怜了!”赵筠继续提出她的疑问,“既然翁老伯又喝又赌,那翁家靠何营生?翁家两老又怎会让小雅来慈安念小班?”
“可想而知翁老伯那个样,耳聋的翁伯母不工作是不行的.村子里的人是可怜翁伯母,才好心帮她介绍子一份在渔港做杂务的差事,另外她自己又在临海的海鲜餐厅找了份洗碗盘的工作,或许是因为不方便把小雅带在身边,又不放心留她跟翁老伯在家里,才把她送到慈安来吧?”罗樱丹回答。
“照这么说,平常家里只有翁老伯一个人在喽?”
“应该是吧!一个发酒疯又会伤人的怪老头,有谁敢跟他在一起呀!”
“既然如此,如果我想私下看小雅的话,势必得利用假日翁伯母要上工时,请她把小雅一起带出来……”赵筠迳自低喃着。
“赵筠!”罗樱丹听闻立刻严正的警告她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翁家你可千万别再去了,至于小雅的生活环境,那是她的命,不是我们外人可以去改变的,可知道我们只不过是幼稚园的老师,并不是什么社会工作者。”
瞥见罗樱丹一脸严肃紧张的表情,赵筠只好笑着打马虎眼,“好啦,瞧你紧张成这样!”
罗樱丹没好气的对她瞟了一记白眼,忽又敛容问起赵筠和罗锦村之事。“你当真不喜欢我哥?亏你想得出这天才主意要让他做干哥哥!”
“我很喜欢锦村大哥啊,可是我们之间好像比较适合做兄妹,而非结发为夫妻。”在罗樱丹面前,赵筠从容不迫的坦言,“爱情本来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对了,相挡也挡不住。反之,它也是勉强不来的,老实说我几乎在第一次见到锦村大哥时,就把他当成是哥哥了,可能是因为他懂得照顾人。让我深觉他仿佛是自己的家人。”
“没错,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知爱情为何物的罗樱丹颇能领会她的意思。
“相信锦村大哥一定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他的对象的。”赵筠说。
“坦白告诉你,我哥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没真正谈过恋爱呢,我们只知道在许多年以前他曾经喜欢过紫岚姐。”
“紫岚?小雅的妈妈!”赵筠挺讶异的。
罗樱丹苦笑的接道:“可惜紫岚姐爱的人是靖恒哥哥……一直到现在,六、七年过去了,他好不容易才又喜欢上你,本来我跟爸妈都很高兴哦。没想到……”
她逐渐转为释情的笑道:“我一直以为哥钟情于像紫岚姐那般心思细腻又柔情似水的女子,既然他也为你的爽朗率直而深深着迷,我真的就比较放心了,至少证明他已不再心如止水,这倒也值得安慰了。”
中秋节前夕,饭后的桂园居高朋满座,来者全是阿桂叔的一千老友,什么菜商李伯、米行阿来伯、庙祝江颜叔、阿清伯、秀山叔……反正就是几个老头子,有的甚至可以做赵筠的阿公了。”
对这群老阿公的造访,赵筠只感到新鲜和有趣,好奇的凑近一听。才知一伙人正谈论着阿清伯家昨夜遭小偷光顾的情形。只见阿清伯气急败坏的陈述家被窃走的首饰和现金有多少。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将歹徒生吞活剥似的。
赵筠饶富兴味的聆听了一会儿,整个事件令她多少有点讶异。如此淳仆的乡间竟也难逃宵小猖獗的景况。
桂园居的客厅里话题正炽,赵筠趁隙溜出屋外的透透气,泾自沿着广大的园区散步,而大黑狗库奇则尾随在后。
“乡下学校的好处就是场地大,特别是还有我所爱的秋千,真是百玩不腻。”她建跑带跳的朝前头奔去,库奇亦随之拔腿奔驰。
赵筠一冲而上的坐上秋千,像个嘴馋的孩子好不容易我到一块糖似的。雀跃兴奋的享受这份惊喜。
“哇!库奇,你知道我在高兴什么吗?哈哈!我告诉你哦,我今天收到碧瑶她们的回信耶,她们说要安排假期来这里看我唷,真是太棒了!”她呵呵的笑声在广大的园区里显得特别清晰。
一阵嘻笑后,童心大发的赵筠又胡乱的哼起儿歌来。“我是只小小鸟,飞就飞,叫就叫,自由逍遥,我不知有忧愁。我不知有烦恼,只是爱鸡笑,呀呼!”紧接着,她来了个近一百八十度的大摆荡,委实疯狂到极点。
“虽然都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大人了,可是像这样坐在秋千上疯狂的摆荡,真的是一种情绪的纾解耶!只不过为人师表总得顾及形象嘛,就是在幼稚园的小朋友面前也一样。所以像我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否则人家会笑我童心未泯的。”
库奇低吟了两声,随后即趴在一旁的草地上,懒洋洋的抬眼望着赵筠。
“不行啦,库奇,你太懒了!”赵筠一边欣直的荡着秋千。一边对着库奇叫嚷,“快点起来玩啊,库奇,吃饱饱的最忌讳像你这样趴着不动了,万一主烃成大肥狗,当心被有心人把你宰你吃唷!吃狗肉听说很补的,你没听人家说,一黑二黄三花四白吗?像你这样黑得像木炭似的狗儿,就是好此道之人眼中的‘上肉’哩,呵呵呵!”愉悦的心情使得她频频拿库奇寻开心。
只是库奇依然不为所动的在一旁吐着舌头喘息,两颗在星光下异常明耀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赵筠发愣。
“库奇……”瞥见它那副憨直且略见几分老态的傻模样,赵筠的心头猛的一揪,她不禁心疼的摇头说道:“对不起。库奇,我忘了你是条老狗,老人家是不可能再像年轻人一样活力十足的。”随着思绪的滑落,原本在秋千上轻快的摆荡的小精灵,顷刻间成了落寞的少女。
赵筠紧握着秋千的铜索,已逐渐静止的秋千,配合她陷入若有的惭愧的沉默。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可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对小雅总是放不下心,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能看见小雅和其他孩子一样,天真快乐的玩在一起。哪怕只是看她露出一个开怀的笑脸,我都会欣喜若狂的。”她对着库奇倾吐自己如潮汹涌的感受。
“当然啦。我去翁家的事是绝不能让阿桂叔夫妇和园长知道的,可想而知,除了当初勉强答应让小雅进慈安外,他们必然不愿再与翁家有任何瓜葛了。”
遥望着草坪上洽瀚无垠的星空,赵筠晶莹的眼眸犹如天边的星星熠熠耀动着。
就在此时,库奇猛然由地上窜起,飞快奔至约有一百五十公分高的矮墙下狂吠不已。
“喂,库奇,怎么啦?”
库奇一向不乱吠叫的,除非家里来了陌生人……该不会是……小偷?
这个想法迅速飞掠赵筠的脑际,她匆忙收敛心神,抹干显角渗出的冷汗,火速由秋千上跃下,视线瞟向矮墙。
库奇时而低吼。时而狂叫的逼近矮墙,彼时赵筠果真见到一个人头由矮墙外的大樟树旁冒出,一惊之下,她不由分说的扯开嗓门大喊,“小偷!阿桂叔,阿桂婶,快来人呀,有小偷!小偷!”
那人肩部以上全在赵筠视线内,稀微的夜灯下隐约可看出来者的性别外形,是个高个儿的男人,然而墙外之人并未因为她的放声呐喊而退怯离开。
好大胆的宵小啊,竟然无视于她的存在!赵筠尽管冷汗直冒,却也没想到要往桂园居的方向跑,她只是强作镇定的投出她的利器,“库奇!咬他!快咬他!”
赵筠的命令声愈发引燃了库奇的敌意,犬吠声因之更为凶猛,然而那人依然立于墙外,并未因此而逃离。
“库奇!咬他!咬他!”赵筠继续死命的喊着。
突然间,一阵低沉的男声由墙外的人影传来,那人拼命叫喊的声响足以压过赵筠的。
“小姐,听着!我不是小偷!”
赵筠的确是被他的吼声所震慑而忘了呼喊.只是瞠目结舌的紧瞅着眼前并不十分清楚来历的人头,而墙下的库奇不知是否也被他吓到了,还是另有原因,总之它也停止了吠叫。
“小姐,我真的不是小偷,就算真有小偷,也不会在你疯狂的喊叫之后还傻傻的留在原地不走,他减低了音量对赵筠说。
他和缓的语调听来颇为诚恳,这才让赵筠原本紧绷的情绪得以稍稍纾解。
敌意渐散,男子大松一口气。“老实说。这园区是大了点,前后门相隔上百公尺,因围墙并不高。所以我便养成以此为‘捷径’的习惯。”语未尽,他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矫捷身手翻墙而入,动作之俐落的确令赵筠吓一大跳。
不一会儿工夫,男子高大的身驱已落在赵筠眼前。好巧不巧,男子身后的路灯不偏不倚的洒落在赵筠面前,反倒是背光的男子,让她更看不清他的长相.她立即意识到“敌暗我明”的窘境,很警觉的后退了几步,隔着好大一段距离望向他。
此时库奇已向男子飞扑而上,赵筠一慌,以为男子必会被咬得伤痕累累,孰料她定睛一看,天啊!库奇竟在那男子伸出的手心上猛舔猛吻,还不停的猛摇尾巴,更要命的是那男子还亲腻的唤着,“好家伙,总算还记得我!”那景象仿佛他们是分开多年的好友。
赵筠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回事,却是凶巴巴的嚷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莽莽撞撞啊?我有答应让你进来吗?瞧你这德行迟早有一天会被当成小偷给活活打死的!”
“其实我倒不担心被打死,倒是很怕被你给笑死.还记得方才你死命的差库奇来咬我吗?你那模样实在可笑至极。”男子一副嘲笑的口吻,似在讥笑她的神经兮兮。
赵筠撇撇嘴,对他回以极不友善的白眼,“是你自己鬼鬼祟祟在先,没拿石头砸你已经算客气了。”
男子迳自干笑着,同时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她。“你是外地来的吗?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还没问你是谁咧。你倒先问起我来了!”赵筠恶声恶气的态度无非是为了掩饰心里的几分惊惧。
到底这男子是谁,怎么连库奇都向他示好?
“我?”男子不正面回答她,而是蹲下身去抚拍库奇,“我是一个游子,这里是我的故乡,库奇是我以前养的狗。”
思路敏捷的赵筠一听到“游子”两字马上反应到,“你是方靖恒?”
“你知道我?”他惊奇的站起身。
“你才知道你已经恶我彰昭了。”赵筠昂起下巴,好像很不屑似的。
“真有那么惨吗?”方靖恒朗声笑问,“你是慈安的老师?听你唱儿歌颇有孩子王的调调。”
儿歌?他听见刚刚自己哼唱的儿歌了?真是羞死了.早知有人在听,真该来首英文歌什么的,让他见识见识。赵筠悔不当初的想着。
“这里似乎没什么改变,跟五年前差不多。”环顾星夜下久别的家园,方靖恒脸上有着复杂难解的表情。
“离开那么久,怎么突然想回来?”方靖恒疑惑的问。
“呵,感觉你好像在质问我似的。”方靖恒促挟的对她一笑,“如果早知道这里多了个管家婆,我倒宁愿继续去流浪。”
月光下,他的笑声清朗、行止洒脱,他已经彻底走出当年的悲剧了?赵筠一点也不介意他玩笑似的嘲讽,反倒像这里的每一分子对这位归乡的游子有着满心的欢迎。
当方靖恒与赵筠走进桂园居时,一屋子的宾客皆已散去。
五年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子。
离家五年的方靖恒此时此刻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脱胎换骨似的出现在阿桂叔夫妇满是惊愕,迟迟未敢当真的面容前。
“靖恒?”阿桂叔半信半疑的问。
“靖恒!”阿桂婶已放声哭喊,圆胖的身躯不顾一切的投向方靖恒。
“舅舅,舅妈!”方靖恒笑开一口白牙,伸手拥抱阿桂婶,“是我,我回来了!”
灯火通明的室内,他削瘦深刻的五官像雕塑般有力而有型。赵筠讶异于在灯光下,他那张和身材匹配的脸孔竟然那般英气洒脱。
“真的是你。”阿桂婶噙着泪水,因兴奋而颤抖的手不停的在他的脸庞上来回抚摸。
“舅妈,真的是我,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方靖恒紧搂着阿桂婶,眸中满含歉意。
“你可回来了,你总算知道要回来呀!”阿桂婶情绪激动的哭道,“你这些年都到哪儿去了?怎么一走就是五年,出去那么久,没消没息的,连封信也没有!可知道我跟你舅舅还有靖慈,大家都在等待你的归来呀!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们当时不让你卖这块地,气我们拆散你和紫岚,可是你应该知道,这土地和幼稚园都是你爸妈留下来的,说什么也不能卖啊,更何况翁老头贪而无厌,有他那样的老丈人,迟早会把你给拖垮的……”
阿桂叔见方靖恒脸上的笑意渐淡,遂厉声打断阿桂婶,“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还提那些干什么!”
“人只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桂叔继而欣慰的拍拍方靖恒,“靖慈知道你回来了吗?”
“回来时我顺路先去了湘园。”他回答。
“行李也放在湘园那儿了吗?”阿桂叔忙说,“明儿一大早我开娃娃开替你搬回来。”
“对!统统搬回来,这里才是你家呀!”阿桂叔抹去泪水。带着浓浓的鼻音又问起,“这几年忱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去了很多地方,在非洲和新加坡待得最久。”方靖恒淡淡的说。
“非洲?那不是很远吗?”阿桂叔问。
“出了家门,其实到哪里都一样的。”方靖恒说。
对他这个游子来说,最远的应该是远个家吧?始终静立在门口的赵筠默默的想着。
“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你走时身边根本没什么钱啊!”
阿桂婶终于走下心仔细的打量久别归来的外甥,从他的穿着与气色判断出他在外头的日子显然还不坏。然而阿桂叔并没给她机会多问,“只要人回来了,有什么话慢慢再说吧,现在已经很晚了,赶紧帮方靖恒把房间再整理一下才是。”
“也对。也对!”
老夫妇俩怀着兴奋之情投入一阵忙乱打理中,令赵筠感觉桂园居在一夕之间变得生气活络了起来。一向静寂的桂园居夜晚,因为方靖恒的返乡而注入了一股崭新的希望。
她喜欢这种家人团聚的气氛,虽然她只是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