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敲门扇,慕育林走进女儿房间,他发现慕情的房间很冷,没有娃娃玩偶、没有饰品书籍,空荡荡的墙亡—片纯黑,不像女孩子的寝室。
慕情穿著一身黑色睡衣,更显苍白瘦削,她坐在镜子前,动也不动,抚著串在项链上的戒指。
慕育林走到慕情身後,手搭在她肩上,—丝暖流拂过,润泽了她枯瘠的心灵。受宠若惊呵!
“慕情,谈谈好吗?”
“好。”没了张牙舞爪的装扮,她温顺配合。
坐在床边,父亲拉过椅子坐在她面前,如果对象是慕心,他会坐到她身边,搂住她说话,而不足面对面,以公事化的㈠吻、公事化的表情吧!
慕情不是个爱计较的女人,但她却总是处处籼慕心计较父亲的眼光,而计较的结果都相同——落败、失望、难过……
“你母亲说,你不想念大学。”
“对。”
“为什么?很多人想进茱莉亚却没办法,为什么你要放任机会飞走?”
“我觉得没有意义。”
她念书,是为了爸爸:她考第一,是为了爸爸:她比赛夺冠,也是为了赢得爸爸的青睐。
可是,她学聪明了,了解到不管多么费心努力,都得不到她想要的。
“任何付出努力的行动,都不会缺乏意义。”慕育林说。
“爸,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学钢琴?”喟叹一声,慕倩试著说明白,口气不若戴上面具时的强烈激昂。
“为什么?”
“你告诉过慕心,她的母亲弹得一手好钢琴,”
童稚时期的慕情很笨,知道爸爸喜欢慕心的母亲,以为只要自己有本事多像“她”几分,爸爸就会疼自己人心。
“你……”愕然,他没想过女儿的心情。
“我偷听到的,我常躲在背後偷听你和慕心说话,幻想我是你抱在怀里的女孩,想像让爸爸抱住、宠爱的感觉是什么样。”放下自尊,她的高傲不在父亲面前显现。
“对不起,我不知道。”
“小学学校表演时,我骗老师,爸爸来看过我了,只是他太忙,一听完我的演奏就匆匆离开。
後来,我告诉同学,我爸爸要开重大会议,不能来欣赏我的表演,不过他在家里帮我弄了庆祝酒会,等我回去庆祝拿到冠军。
再大一点,同学越来越聪明,我的谎言再也哄不了人,於是,我学会沉默安静,甚至还刻意讽刺别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比赛,为什么要父亲到场?
“爸,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缺席?”
不是质询、没有愤然,她只是平平淡淡地叙述陈年往事。
“对不起。”
他居然向她说对不起?他下足应该走过来,将她搂进怀中,告诉她,不会了,从此我会以你为生活重心,爱你、看重你?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淡淡地说声对不起,以口气和表情告诉她——对不起,我没办法不偏心、没办法爱你,就像我没办法爱你母亲一般。
他的回答让慕情好受伤,酸涩苦水却只能吞入腹中。
“爸,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的对不起?耸耸肩说:‘没关系的,反正我已经长大,不再需要父亲?’还是告诉你:‘无所谓,都过去了?’爸爸,我好抱歉,这些假话我说不出口。”
翻身上床,她用棉被盖住自己,同时盖住鲜血淋漓的一颗心,阻止泛褴成灾的伤心。
慕育林在棉被外说话:“我很抱歉错过你的毕业表演会,那天凌晨,你问我,伤你,是不是我恨你母亲的方式?不是的!我不恨你母亲,我只是无法爱她、无法与她相处,也许我太自私,但爱你母亲,我无能为力。”
所以……他也无能为力爱她?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生下她,软她看尽父爱却享受不到亲情?
“慕情,你够大了,能看得出我在躲你母亲,也看清楚我活在自己弥补不来的爱情当中,无法自拔。如果我告诉你,对於这点我努力过,却没办法改变,你相不相信?我了解你的母亲,她有她的苦,我帮不了她,就如同我帮不了自己。”
不懂、不懂,她真的不懂,爱情很美丽的,个是吗?为什么爸的美丽爱情却会让全家人陷人苦痛?
“不要恨慕心,不要愤怒她抢走我,更少你还有母亲,她没有。”
错!她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她的母亲忙著和嫉妒搏斗,输了十几年,输得忘记自己是个妈妈。
“这是我答应给你的毕业礼物,里面有我的手机号码,等你从朱利亚毕业时,拨这个电话给我,通知我一声,我保证到场,保证不再缺席。
你不用担心联络不上我,这个电话是慕心专用的,就是在开会当中,我也会优先接电话,你在美国寂寞的时候……也打这个电话给我……好吗?”
慕育林盯住棉被看了一阵子,见慕情没回应,轻喟,退出房间。
棉被下,慕情的眼泪湿透床单,话说得再白、再透,都更改不了事实——他爱慕心的母亲,一世不悔。
大人的世界她无权插手,她只希冀能得到一点点父爱。
倾听父亲离去的脚步声,直到声音消失在长廊那头,慕情推开被子,跃身而起。
看见梳妆台上的盒子,她迅速打开,里面有一枚钻石戒指和一组电话号码。
爸爸说——你在美国寂寞的时候,打这个电话给我。
真的可以吗?她和慕心一样,有了优先权……
为了这个的权利,第二天,她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另一段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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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手中住址,慕情连连对了几次。好大一问豪宅,是某某帮派的秘密基地吗?痞子黑大哥是帮派中的重要菁英?
会不会她敲门,一堆剠龙刺凤的先生小姐冲出来,拿乌兹冲锋枪对著她问:“是谁派你来的?”
这个想像画面让她从头抖到脚,齿间相互碰撞。
拿出粉饼和眼影,慕情在脸上涂抹,仿佛涂得够厚、够艳,别人就看不见她的软弱。
抬手,手上的银圈圈锵锵敲出清脆,坠链在胸前摆荡,拉拉大腿正上方的超级迷你裙,这身装束替她招来无数眼光,想招摇,够了!
说来好笑,从计画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後,慕情便舍弃这身打扮,洗黑发色,礼服套装,端庄得让人无法与现在作联想。
今天来见痞子黑大哥,慕情担心他认不出自己,又把这身行头整理出来,重新挂上,独独缺了五彩头发。
再过几天,学校将开学,她办理了注册手续,公寓也租好了,离学校很近,走路就能到达。
新家具、新钢琴摆进屋中,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乾净,原本母亲想帮她请个佣人,可慕情坚持不要,她说自己有能力应付,就这样,送走母亲,一只简单背包,一张住址,她来到痞子黑大哥家门口。
按铃,没人应门,里面的大哥小弟全往哪里去了?出任务、当杀手,还是……奉命绑架高层官员?
越想越心惊,慕情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想太多,你以为自己是电影导演吗?少傻了,活十几年,你见过哪个警察飘车,抓坏人抓到连命都不要?”慕情自言自语。
她来回徘徊,脚步踩著莫札特的F大调奏鸣曲节奏,是轻快的快板。走了很久,从F大调到海勒奏鸣曲,从快板到中板再到慢板,她踩酸了自己的两条腿,最後索性坐在他屋前台阶上:
手腕支著下巴,她的等待超过三个钟头,不过她耐心还有,学音乐时人,别的东西可以不多,但耐心是必备条件。
她开始估量要不要先去找间旅馆休息,万一,他今晚不回家的话。
拿出包包中的地图,她的英文不坏,地理观念尚可,按图寻路不会出问题,否则她怎能一路找到这里,问题是……这里离最近的旅馆有段路,走过去……算了,再等等吧!
这一等,却等坏了,毫无预警的倾盆大雨当头浇下,她还没考虑好如何闪人,就承接一身湿意。
要命,她的烂身体一淋雨就要发烧,美国看病多麻烦啊!
背起行囊,她决定放弃,先找地方救命要紧。看看左右,踩下阶梯,尚未站稳,一部保时捷停在她面前,男人下车,和她同样狼狈。
两人站在雨中同时看向对方,他先笑,她也跟著笑了,两张笑脸和雨景不协调。
“小野猫。”阿K开口叫她。
“喵——喵——”这是她的回答。
“我捡到一只落汤猫。”
“不对,是落汤猫自投罗网。”慕情说。
“我应该请你进门吗?”
“有风度的绅士都应该这么做。”才说完,一个喷嚏喷出,用狼狈来形容她,太客气。
本想回答她,小野猫不是绅士风度的表现对象,可是她的喷嚏喷上他某一根中枢神经,从此,他变得不对劲。
“进来吧!”
他低头寻钥匙开门:她跟在他後头进屋。
“你的小弟呢?没人服侍你吗?还是说,你是地位最低等的小弟,留在这里整理房子,等待大哥驾临?”她讪笑他。
“错,我是大哥大,手段凶残的那一种。”他皮皮的笑容当中显得不认真。
“你有多凶残?”她硬起脖子问。
他向前凑近一步。“需要我在你身上做试验?”
她不准自己俊退,不准输,大哥是混的,落翅仔也是混的,不过……混的方向不太—样,
“对弱女子下手?你未免太过‘凶残’!』慕情冷哼。
慕情有潜力能得奥斯卡奖,她明明挫得半死,就是有本事让自己看来无所谓,不过,她必须承认,两条腿已承受不住因过度恐惧,迅速膨胀的胆子。
“大哥先生,有没有浴室,借洗一下澡。”“浴遁”不错用,起码有片磁砖墙壁支撐她虚弱的双脚。
瞄她一眼,他没看破慕情的伪装。
“小野猫,走吧!”
他领头走前面,这男人恐怕很沙文,事事要抢在女人前头,
“我不是野猫。”
阿K没甩她,迳自往前。
这个豪宅至少有八十坪,一楼除开客厅外是厨房,二楼有一问套房和书房,再上去,居然没有了?虽然这里大得个像话,却是设计给一个人住的。
“把你身上的东西给我弄乾净,那些叮叮当当的物品都不准挂在身上。”
他讨厌她的环环链链,尤其是肚脐环和金色眼影最刺眼。
“若我不照做呢?”
“我会把你丢出去,别忘记,外面还在下雨。”
“如果你用最快的速度把老皮的资料统统给我,我连浴室都不借,立刻走人。”就是猫女,也有猫女的骨气。
“没问题,他现在正在美国念书,你可以请回了。”
要求他当绅士?没问题,他用对待淑女的姿态请她下楼,虽然这种方式用来对猫女有点太慎重。
“他念哪一所学校?”慕情追问。
“不知道。”摇头,他喜欢她的表情,至少她的沮丧看得他很舒服。
“告诉我他的本名。”有名字,她就能上网查询。
“不晓得。”哦、哦,原来女人希望落空的表情这么精采丰富。
“没办法,我不习惯野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说来说去,就是要她把满身装饰除去。“知道了!一件不留是吗?”
狠狠瞪眼,慕情赌气走进浴室。
半个小时後,阿K在书房的卫浴间清洗好自己,进厨房为自己泡了杯蓝山咖啡,也帮她热好一杯五百西西的牛奶。
投身沙发间,他静待慕情。
果然,乾乾净净的慕情没叫他失望,她青春美丽,姣美的五官引人垂涎。
“我的?”慕情指指桌上的咖啡。
“不对。”他把牛奶推到她面前。
“你以为我还没断奶?”
“我认为你钙质不足。”他笑著拾手,比比两人的身高差距。
“长那么高有什么好?浪费粮食。”一跳,她打了下他的手臂。
“顶天立地总比仰人鼻息强。”
“了不起哦,当黑道大哥也叫作顶天立地?”
捧起牛奶,热呼呼的牛奶多少安慰了她空虚的胃壁。
“你很饿?”
“不饿。”她否认自己的需求。
“你饿了!”他否认她的否认。
“我说不饿。”
慕情嘴里说不饿,眼睛却直盯桌面上的几块手工饼乾。
“很好,你不饿,我饿了。”
语毕,他恶劣地拿起饼乾在她眼前大嚼特嚼。
饼乾的香味,刺激她辘辊饥肠,食欲被挑动,她想吃却不敢动手抢。
饿饿……不,饼乾是种难吃的纯粹发胖物品。饿饿……不,不吃嗟来食。可是,还是好饿……再多的道理都阻挡不来她的生理现象。
算了,坏女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物种,跳高,她扑到他身上,抢夺他手中最後一块饼乾。
他手长脚长,慕情就是眺到沙发上也抢他不到。
—个扑跃,地戎功眺上他的肯,手脚并闲,她在他身上份演无尾熊,硬要自他手中咬下一口饼乾。
背上有她,他的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缓,背著她,一转二转,五十坪的客厅够大,大到他爱怎么绕就怎么绕。
慕情被转得晕了,趴在他背上尖叫连连。
“我要摔了、我要摔了……坏大哥,这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是你自己说不饿的。”
“我刚刚不饿,现在很饿。”尤其在玩过“云霄飞车”之後。
“问题是我也饿,客随主便吧。”
接著,他更可恶了,居然上下跳动,震得慕情心肝肺全移了位。
慕情手脚并用,拿他的背当尤加利树爬,她巴住他不放,闭起眼睛,任他怎么跑、怎么跳、怎么转,她都用力勾住他的脖子和腰际……
二十分钟後,他半躺在沙发里,她累瘫在他的大腿上,他剥下饼乾,一口一口喂她,她闭起眼睛,吃得心满意足,发出小猫满足时的咕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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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仕怀,绰号老皮,二十三岁,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不喜欢甜食,喜欢成熟女人。
个性成熟稳健,是世宁建设小开,就读史丹佛商学院,他的女朋友数日以N计数,交往时间,有一半以上必须用零点几个星期来算,他并非花心难搞,而是没有碰上真心想交往的女人。
低头,跟在黑道大哥背後,慕情默背著未来老公的资料,用记谱的方式。
“嗨,你好,我是慕情,我们见过面的。”慕情练习著开场白。
不好不好,缺乏特色,再换一个。
“你好,认不出我了吗?记不记得在『青春』,你给过我……”
话未模拟完,额头撞到墙,抬头,手心贴在额上,她怒视“高墙”。
“知不知道,高大的男人应该负责交通安全。”慕情指控。
“是你没看见我背後的红绿灯。”
“我怎么看都是绿色的。”她强词夺理。
“你在念什么?”他转换话题。
“哪有?”慕情打死不认帐。
“不要喃喃自语,旁人会以为我带精神病患出门。”
“我像精神病患?你的白内障更严重了,快去看医生,否则会有失明的危险。”
戴上面具的慕情大胆且口齿伶俐,不管说什么话都毋庸负责任,反正小野猫和慕情没有血缘关系,那种感觉就像永远不会被警察抓到的小偷,不但有恃无恐,还暗地沾沾自喜。
“是吗?好吧,我承认自己视力欠佳,那么前方三十公尺处的男人,肯定不是你梦中的那个。”手横胸,他佣懒靠上街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慕情往前方望去,红红绿绿的假发下,涂上厚眼影的大眼睛眨个不停,她要求眼球组织认真些,替她看个清楚。
好像……好像不太对!向前大步迈去十五公尺。真的不太对耶!咚咚咚,她的小短腿跑起来,直到停在老皮面前。
以前,他像爸爸的眉毛好像浓了一点,像爸爸的嘴巴又宽了一点,还有,他的皮肤比爸爸黑一点,鼻子嘛……高一点。
东边一点、西边一点,许多的“一点”让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她的爸爸了。
怎么可能啊!那天他看起来明明就像爸爸啊……不过是更换了一颗外国太阳,居然就变得不像了!
用力揉眼,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美国太阳,可……左看右看,他就是不像爸爸……大大的失望写在她脸上。
这个男人好坏,没事戴一张爸爸的人皮面具哄她开心,她开了心却又让她伤心。
眨眨眨,眨出两颗豆大泪珠。她以为追上了一个像爸爸的男人、以为自己会嫁给爸爸的分身,怎么他变得不像了?
对老皮而言,这是个新奇经验,从没有女生看到他的俊容後,会表现出这般彻底的失望,这层新鲜让他对慕情多了几分好脸色。
阿K淡淡—笑,拥住她的肩膀。“不要哭,你的妆糊掉了。”
糊了就糊了吧,她的失望比妆糊了更严重。
“你特地带个女人来哭给我看?”老皮笑问阿K。
对慕情,老皮有印象,但难不成她从台湾追到美国来,就只是为了对他掉泪?他又不需要孝女白琴来哀悼英才痛失。
就阿K而言,女人眼泪往往令他不耐烦,但怪怪的,小野猫的眼泪,和其他女人不同,一颗颗泪水像带了强烈的腐蚀剂,在他心中腐蚀出大洞,闷闷的、空空的。
下意识抬起手指,老K在她脸上摸摸碰碰,想寻到开关处,切去她淌个不停的眼泪。
慕情不想对人解释,缓缓往相反方向走去。
阿K向老朋友挥了挥手,跟在慕情身後。
“喂,是你约我出来的……”怎么又走了……後半句话,老皮没时间说,阿K也没心情听。
将话吞下肚,老皮若有所思地凝视老友背影,那个背影……是他看错吗?怎会带上忧心?那不像冷静沉著的欧阳清。
慕情走得飞快。
在纽约街头,和高大的外国男子穿身而过,东方女子显得特别娇小,似乎几个人就足以将她淹没。
阿K奔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小野猫,你要去哪里?”
慕情抬起下巴望他,她想找个安静地方哭个过瘾。
“你的怀里安不安静?”她可怜兮兮朝他问。
他懂她的意思,微笑,手臂张开,说:“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心跳声,这里不是太吵。”
慕情没回答,把头缩进他怀里,手圈住他宽宽的腰际,哭得万分精采。比起她的哭声,他的心跳不过是小意思。
抱住他,她哭了很久,来来往往的过路人,难免朝他们多看几眼,他皮皮地回他们一个耸肩和帅气笑容,不在意别人看法。
“他长得不一样了。”她哭到觉得有必要做解释时,才抬头。
什么。
“我认识老皮十几年,他一直是长这个样子。”
他还是一贯的痞,痞得让人想踹他几脚,也不想想哭泣中的淑女多么需要安慰。
“他真的一直长得那么丑?”慕情问。
老皮丑?!这句话她要有胆放大声量说,恐怕会遭来横祸。
“以正常人标准,他不算丑。”阿K憋住笑意。
“他比我爸爸丑多了。”苦苦的,慕情说。
“我会向老皮传达你的意见。”
“算了,传不传达不重要,我不想再看见他。”
慕情吸吸鼻子,拭去最後一滴泪。对於父亲的崇拜,这辈子她都断不了,不过还好,爸爸说,等大学毕业要来看她表演,爸爸还给了她一组号码,她可以时时刻刻打电话给他……
“你还好吗?”
“不算坏吧,暗恋结束,我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抹去颊边潮湿,慕情振奋精神,挤出笑脸。
“你要专心做什么事?跳钢管舞?”
心猛地抽了几下,回台北把PUB收起来的念头自阿K脑中一闪而过。
他在想什么?收了一家,整个台北、台湾、全世界有多少家PUB等著她去光顾?当一个人想堕落,谁有本事阻止?!
“不错啊,那是艺术工作。”
慕情不置可否,反正他认为她是野猫,就由他去认定吧!
“别玩过头,把自己的人生给玩掉了。”他的关心隐藏在警告里,
“不会吧,黑道大哥鼓吹别人不要学坏?这叫不叫只许州宫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慕情嗤之以鼻。
当他胸口被眼泪染上的一片粉红映入她眼中时,慕情噗哧一声,笑开。
顺著她的眼光,老K往下看,痞痞一笑, “下次要画大浓妆,记得用不掉色的化妆品。”
“我记得了。”她指指自己的脑袋瓜。
“好了,接下来想去哪里?我送你去。”
送她去搭飞机吧,幻想破灭,小女孩该回归自己的生活圈了。
“我们大玩特玩一整天,好不好?”慕情问他,语气中带了一丝爱娇。
“然後呢?”
他没想过这句话的背後意义是:—他想要和她有“然後”,
“然後自然是分道扬镳,难不成你想参与野猫家族?”慕情笑笑,反问。
往後,在回忆这段野猫历险记时,她会庆幸自己,身边有一个痞痞的黑道大哥相陪。
野猫家族……理性出头天,阿K明白,自己不可能和一只野猫有太多交集,几个片段记忆已是足够。
握住慕情柔柔嫩嫩的手心,奔向地下铁站,在最後交集中,他要为两人制造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