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她不小心撞到站在背后的男人。「对不——」还没来得及说出「起」这个字,她目瞪口呆,整个人像是被点穴般动也不动,傻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展仲尧开口,语气无比森寒,冷笑着。「就这几件内衣够吗?你不用再替他买男用内裤吗?还有,保险套不需要吗?」
湘弥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半个月来,她努力地找工作、找房子,让自己很忙很忙,午夜梦回时,她也不许自己哭,不许自己陷入疯狂的思念,她甚至拚命地强迫自己忘了仲尧,忘了那个不属于她的男人。
而今,他竟出现在台湾、出现在她的眼前!为什么?
「你……」她艰困地喘着气,一手用力按着胸口,力图镇定。「你不是应该在新加坡吗?廖俪淇呢?」廖俪淇说她一定会当个好太太的,为何没有陪在他身边呢?
展仲尧的笑容更加冷冽,像是即将挥出利爪的野兽,空气中飘荡着窒闷危险的气息。
「哈!是啊,我应该在新加坡而不是在这里,我应该让你跟廖俪淇连手要得团团转,我应该当一名彻头彻尾的呆子、一个永远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对不对?贺湘弥!」
他的语气充满怨恨,恨自己的没出息!明知她跟谭健弘旧情复燃了,但一见到她,一见到她纤弱娇美的容颜,他就冲动地想把她狂搂入怀!
湘弥眼神一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果然发现了她的欺骗,而且极为痛恨。在他眼底,她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更是个贪得无厌、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的女人。
展仲尧目光如炬,强悍地命令。「跟我上车,我有话要问你!你欠我太多太多的解释了。」他扣住她的手就想拉她出超市的门。
「不!」湘弥恐惧地甩开他的手,直往后退。「我……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她还能跟他说什么呢?面对这个最深爱的男人,她只觉得无奈与歉疚。她从不后悔到过新加坡,但她对他感到好抱歉,她很后悔欺骗了他。在他面前,她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是个卑鄙的骗子,因此,她根本没有脸再面对他。
她的恐惧与退缩更加助长仲尧的怒火,他表情阴狠地逼问:「怎么?把我利用完后,你连碰也不让我碰你了?你就这么厌恶跟我在一起吗?还是你急着回那混蛋身边?那混帐到底有什么好?」
一想到她分秒必争地欲赶回谭健弘身边,彷佛跟他难分难舍的模样,他的愤怒更加飙升,怒火熊熊地燃烧着。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深爱一个女人,这么热烈地期待两人甜蜜的未来,但她爱的却是别人,她对他的痴心根本不屑一顾。该死!
「我……」湘弥的话梗在喉间。他看到她从健弘住处出来?悲哀的感觉袭上心头,其实……这样也好。她宁可让仲尧误会她、恨她,只希望他能早一点回新加坡去,回复他原本平静而尊贵的生活,彻彻底底地忘了她这个骗子。
因为,她没有资格再爱他了。
湘弥强迫自己敛起悲伤的情绪,故作淡漠地道:「我爱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展总裁,你的夫人呢?她没跟你一块儿来台湾吗?你应该陪在她身边才是,毕竟你们两人门当户对,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让仲尧恨她吧,所有的苦都由她独自来扛。
「贺湘弥!别想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听她提起廖俪淇这个人,仲尧只觉得厌恶。事实上,早在得知真相的那一晚,他就把她赶回娘家了,因为他无法忍受那个矫揉造作的女人。
他犀利地逼问湘弥。「你跟谭健弘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就这么爱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甚至可以为他如此彻底地牺牲?当你在新加坡跟我一起生活时,你是否觉得很委屈?睡在我身边时,是否觉得度日如年?我吻你时,你是否必须把我想象成谭健弘,才有办法忍耐下去?你那些热情的反应,是否都是伪装的?……跟我上床时,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是不是?」
湘弥痛苦地看着他。他为何要把那段甜美的回忆扭曲得如此不堪?他为何要这么愤怒?她不敢奢望跟他还有任何未来可言,但,听到他质疑她跟他在一起时所发生的种种,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给狠狠地踩碎般。
难道他不知道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像梦一般的美好吗?那是她二十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是她只敢在午夜里流泪思念的过往,他为何要如此曲解?
心底的伤口越裂越大。她悲哀地告诉自己:这样也好。爱一个人很苦,爱恨交织更是艰苦。她舍不得让他承受那么巨大的煎熬,所以,就让仲尧恨她吧,让他收回付出的爱情,从此对她只有恨,没有爱。
「你说的都对。」无视内心正在悲泣,湘弥面无表情地道:「展仲尧,我很抱歉自己曾经欺骗你,但,歉意不代表爱情。自始至终,我爱的都是谭健弘。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只有他了解我的心事,懂得我的喜怒哀乐,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是牢不可分了。廖俪淇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吧?老实说,我很爱健弘,倘若不是为了那笔钱,我才舍不得离开他,远赴新加坡。」
低下头看着购物篮内的男用内衣,湘弥飘忽地微笑,复杂的情愫全隐在眸底。
「我不想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感觉,我只知道——我跟廖俪淇的交易已经结束了。银货两讫,从此再无瓜葛。现在我只想平静地跟健弘过着小夫妻般的生活,再也不被任何人打扰。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原来泪水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涩,咸咸涩涩地滑入胃底,教她悲痛得几乎要晕眩。但她依旧强迫自己冷淡,她要让仲尧恨她,对她再无爱情。总有一天,他对她的恨也会淡去,完全忘记贺湘弥这个人,忘记那段梦一般的回忆……
好痛苦……心碎的滋味竟是如此痛苦,谁来教教她要如何撑过去?
展仲尧睑色骤变,恶狠狠地瞪着她,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撕碎。「很好、很好!我总算完全明白了。拜你所赐,我终于见识到何谓「蛇蝎女」,终于明白一个人的心可以多恶毒、多贪婪,一个人可以多不知羞耻!」
他的语气像是夹了冰霜,一字一句地攻击着她。「贺湘弥,我诅咒你!我但愿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冷冽地撂下话后,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决绝地离去,步伐又快又急,像是在发泄满腔的怒火,更像是要完全挥别这段荒谬的记忆。
……终于走了吗?湘弥不敢回头,死命地咬住下唇,不允许自己哭出声,更不许自己追上前去。隐忍已久的泪水潸然滑落脸颊,她知道,他们之间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她成功地把仲尧气走了,往后,她的人生将会是一片死寂,没有未来、没有憧憬,更不会有—丝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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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地过了好几天后,湘弥每天努力地上班、下班,并拚命找机会加班或兼差。日子很规律,她看起来好像过得很忙碌、很充实,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管生活忙不忙碌,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这天下班后,她默默地打卡离开公司,独自走在下着毛毛细雨的街道上。她不想吃晚餐,也不在乎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她只想一个人走一走,让心情完全沈淀下来。
雨势越来越大,她却停在一间蛋糕店前不肯离去,眼神迷蒙地望着橱窗里的漂亮蛋糕。她永远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于——仲尧的生日。
还在新加坡时,她曾兴致勃勃地想着要如何替仲尧庆生。那时的她好兴奋、好快乐,她甚至计划要亲手做一个巧克力蛋糕。
没想到隔不到几个小时,她就被迫离开他了。她没有资格再见到他,更没有资格为他办生日派对、为他洗手做羹汤了。
他现在还好吗?是否离开台湾了?是否有人替他庆生?·他跟廖俪淇会如期结婚吗?还是会退婚另娶别人?
她不敢猜测他的状况,只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仲尧有仲尧的未来,她则要过她自己的日子,两人就像渐行渐远的并行线,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了。
黯然神伤之际,手机响了。湘弥接听后,听到一道有些陌生的嗓音传来——
「湘弥吗?」
「是,请问您是哪位?」她有些疑惑。手机号码是新换的,很少人知道,而且,这个声音虽陌生却又有点儿熟悉……她努力地回想着。
对方道:「我是廖俪淇的母亲。」
什么?!湘弥一愣。是曾妍云?她为何也在台湾?
曾妍云道:「我现在在你公司附近的「XX日本料理店」,可以跟你谈一谈吗?我很想见你。」
湘弥不知所措地抓紧手机,廖母连她上班的地点都知道,可见她也跟展仲尧一样调查过她了。可她为何会来台湾,而且是在展仲尧之后出现?
尽管觉得错愕,湘弥却毫不犹豫地道:「好,我知道那里,我马上赶过去。」
不知为何,她对廖母始终有一份孺慕之情,一看到她,就像是看到早逝的母亲般。也许这个念头很荒谬,但她却完全不排斥廖母,甚至怀念着她温暖的手。她很想再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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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到餐厅后,她对侍者道:「我想找一位曾妍云女士。」
侍者点头。「你是贺小姐吧?曾女士已经在包厢内了,请跟我来。」
在侍者的引领下,湘弥穿越装潢古典的日式回廊,来到里头最隐密的—间包厢前。
一打开纸门,她便看到曾妍云微笑地端坐在内。
「快进来,外面在下雨吧?」
湘弥脱了鞋子坐下,曾妍云立刻站起来,打开皮包取出干净的手帕,温柔地替她擦拭湿漉的发丝,宛如慈母般。
「害你淋雨跑过来,真不好意思。是我不对,我应该派人去接你的。」
「伯母?」湘弥受宠若惊,迟疑地看着她。「您为何会在台北?我相信您应该已经知道整件事了,难道您不恨我吗?」廖母为何会对她这么好呢?她是破坏廖俪淇婚事的大罪人,身为母亲的她,肯定会恨她入骨的啊!
曾妍云把湘弥的头发都擦干后才坐下,和蔼的视线不曾离开过她。「我为什么要恨你?其实整件事都是俪淇的错,只能怪我教女无方,我才是应该感到愧疚的人。唉,俪淇实在是太任性了,她不该逃婚,跟王亚伦私奔到美国去,更不该滥用金钱,趁你危急时要你到新加坡来当替身。」
她叹口气。「俪淇已经回家了,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我又惊又羞愧。总之,都是我管教无方。俪淇这孩子太骄纵了,需要好好改改自己的性子。」
湘弥难堪地摇头。「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钱而答应俪淇。我那时急需一笔钱救朋友,所以虽然明知不妥,却还是答应她到新加坡去。」如果廖母痛斥她,也许她还不会这么羞傀,可廖母慈祥的表情却让她觉得好不安。
曾妍云握住湘弥的手,语气坚定地道:「不是你的错!孩子,这么多年来苦了你了。我知道你的成长过程有多么艰辛,知道你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孤儿院去,这一路都是靠自己走过来的,你吃的苦比谁都多,根本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说着说着,曾妍云的眼眶渐渐泛红。「是我对不起你,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了……」
「伯母,请您别这么说,您并没有亏欠我什么啊!」
曾妍云潸然泪下,更加抓紧湘弥的手不肯放。「全是我的错!当年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别人!我好后悔,我铸下了滔天大错……」
湘弥闻言,讶异得无法言语。曾妍云说了什么?亲生女儿?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有一枚炸弹在她脑中炸开,她震惊到无法思考。
「你是我的女儿!」曾妍云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当你的母亲,我该被天打雷劈,我更不敢奢求你会认我。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没有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送给别人抚养……」
「伯母……」湘弥语调发颤,深怕自己听错了。「您……我真的不懂您的意思……」虽然她跟廖俪淇的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可她完全不敢猜测自己与廖家有任何血缘关系,只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毕竟天底下本来就有容貌酷似的人。
「你是我的女儿,千真万确!」曾妍云哽咽地道:「你的母亲是黄月芳,父亲是贺家良,对吧?家良是手艺精湛的厨师,月芳则精于裁缝。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没过世前,应该是从事餐饮业的?而且,月芳的左大腿内侧有块拳头大小的伤疤,没错吧?」那是在新加坡时,有一次月芳做家事不小心扯到电线,被熨斗烫伤留下的。为了怕湘弥不信,所以她才把它拿出来讲。
湘弥惊讶不已,廖母为何会知道这些事?而且还知道得这么详细?没错,在她残存的童年记忆中,父亲开了问小餐馆当厨师,母亲则帮忙跑外场,闲暇时,母亲还会替人家裁制衣裳,贴补家用。在她四岁那年父母因意外而去世,举目无亲的她才会被送到孤儿院。
也许廖母雇用征信社可以勉强查出她父母的名字及职业,可怎么会连她母亲身上的伤疤都一清二楚呢?
曾妍云伤痛地道:「我万万没想到月芳和家良竟会在壮年时就离去。唉,都是我的错,我害你吃了好多苦……」
叹了口气,曾妍云继续说道:「事情发生在二十几年前,那时我住在新加坡,丈夫是政治名门的后代,在家族刻意地栽培下,他顺利地踏上仕途,官运十分亨通。在外人面前,他是个前途无量、正直顾家的年轻议员,但,只有我这个当妻子的知道他有多么的风流花心,外遇对他来说根本是家常便饭。我那时好傻,怕毁了他的政治前途,所以一直隐忍着,不敢爆发出来。可我的忍耐却让他越来越得寸进尺,他不但在外面玩女人,甚至在我怀孕的最后那几个月,趁着公事之便,常常滞留在香港,包养一名艳星!」
「快临盆的我悲愤交加,我辛苦地怀胎十月,即将要生下廖家的孩子,而他居然这样回报我!就算回新加坡,他也是住在外面的别墅,懒得回家来看我。他只知道我怀孕了,却连我怀的是男是女都懒得问,更不知道我肚子里的是双胞胎。快生产的我非常愤怒,由于长期忍受他的外遇,我的精神已经绷到了临界点,就在一次电话中的大吵后,我决定要狠狠地报复他——既然他不爱我跟肚子里的孩子,那么,我就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湘弥怔怔地听着,一时之间很难把曾妍云的话跟自己的身世联想在一起。
曾妍云又道:「那时,贺家良和他的妻子黄月芳在廖家工作,月芳是我的贴身女仆,家良则是家中的厨子,他们两人是夫妻。我什么事都跟月芳说,当她是自己的姊妹。我告诉月芳,为了要让丈夫后悔一辈子,生产后,我要带着宝宝自杀,让那个混帐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可月芳却一直求我不要这样,劝我要三思……当时她跟家良已经结婚多年,很想要生个小孩,却一直没有怀孕。后来,生产那天,我故意不肯去医院,是月芳在一旁帮忙,我才顺利产下一对双胞胎姊妹——就是你跟俪淇。你是妹妹,俪淇是姊姊。」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湘弥。
湘弥听傻了。怎么会这样?她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啊!双亲是那么地疼爱她,从小就给她最好的,甚至舍不得骂她一句,怎么会……
曾妍云拭去泪水,感伤地又道:「生产后,我的精神状况还是很不好,不太肯照顾宝宝,也不肯打电话联络我丈夫,外界几乎不知道我生产了。那时的我一心一意想死,想带你们姊妹去死,月芳哭着求我不要做傻事,我却怎么也听不进去。后来,她说倘若我还是一心寻短,就把其中一个孩子送给她吧,毕竟她求子多年却一直落空。」
「我不置可否。之后月芳和家良迁居到台湾,打算要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让别人相信那孩子是他们亲生的……你还没满月时,他们就带你走了……」
曾妍云擦着不断掉下的泪。「他们离开后,我忽然间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想死的念头非常的愚蠢,我更加后悔把女儿送给他们。但我只知道他们到了台湾,却不知道他们的落脚处。好不容易透过很多管道找到他们的下落时,月芳却打越洋电话来求我,求我不要再找他们了。她说他们夫妻非常爱那个孩子,早已将之视如己出,所以绝不会把孩子还给我,求我忘了他们。最后一次联络时,月芳告诉我,他们夫妻要带着孩子回印度尼西亚定居,因为家良是印度尼西亚华侨。」
曾妍云不舍地看着湘弥。「我以为他们真的到印度尼西亚去了,这几年来,我饱受良心的煎熬。因为想找回自己的女儿,所以我派人到印度尼西亚去寻找过他们好多次,但都没有结果。我万万想不到,原来他们一直留在台湾,而且早就过世了。因为失去与月芳联络的管道,所以才会害苦了你,让你小小年纪就进了孤儿院,的受生活的折磨……」
湘弥默默地听着,好半晌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她并不恨亲生母亲,只是觉得好感慨,觉得百感交集。
曾妍云双手包住湘弥的手,祈求道:「孩子,你可以原谅我吗?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最糟糕、最不负责任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不该把你送给别人……你刚到新加坡,我第一次在展家看到你,低头发现你右手掌心上的朱砂胎记时,就立刻领悟到你不是俪淇,而是我另外一个女儿。你一出生,右手掌心就有一块圆形的胎记,俪淇没有。」
湘弥看着自己的手。在她的右手掌拇指与食指之间,有个圆形的小胎记,但因为位置的关系,乍看之下不是很明显,她很多朋友甚至都没注意到她有这个胎记。
曾妍云哀伤地又道:「当时我整个心都揪在一起,差点抱住你痛哭。可我不敢,虽然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但却没有勇气认你。我有什么资格当你的母亲?就算你痛斥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我不会怪你。」湘弥深吸—口气,缓缓平复自己的情绪,掏出手帕给曾妍云。「我完全不明白你当年所受的苦,所以无权批评。至于我的父母,虽然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但他们真的对我很好,也非常疼爱我,因此我并不觉得自己受苦了。」
她不会排斥曾妍云,但在她的心底,始终会把贺家良和黄月芳当作亲生父母一样看待。也许亲子缘分很短,可养育之恩却是没齿难忘的。
曾妍云接过湘弥的手帕,泪流不止。「不,你应该怪我的,是我毁了你的人生……你也是廖家的女儿啊,为何要受这么多的苦?湘弥,去挽回仲尧吧!你们两人彼此相爱,没有人可以把你们分开。来台湾之前,我曾去找过仲尧,向他道歉,并且告诉他你和俪淇的身世之谜,他已知道你们两人是双胞胎。」
仲尧知道这些又怎么样?她毕竟还是犯过大错啊!「他不爱我了,他恨我……」回想自己在超市故意剌伤仲尧的那番话语,她就觉得心如刀割。他是那么骄傲的男人,怎堪一再承受她的背叛?
「傻孩子,仲尧当然爱你。不爱你的话,他怎么会刻意追来台湾呢?」曾妍云笃定地微笑道:「仲尧这孩子我很了解,他的外表虽然冷酷高傲,但面对感情时却是无比的认真,一旦动了心便会执着不悔。湘弥,你还感受不出他有多爱你吗?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后,他还是亲自跑来台湾找你,用情之深早已不言而喻了。也许他不会说一些甜言蜜语,但他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对你的爱——就算你曾经辜负过他,但他还是选择包容。他爱你,所以可以原谅你的任何过错。我知道他还在台北,下榻于「XX酒店」,你快去找他。」
「我……」湘弥的心湖阵阵波动。「我真的可以吗?」她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这么幸运,可以追寻真爱,可以再度拥有他。「可是俪淇跟他的婚约……」
曾妍云摇头。「俪淇跟他的婚约压根儿是一个错误,我早该看清的。就算你没有出现当替身,以俪淇的个性,嫁入展家不到三天就会跟仲尧分手的。他们两人互不相爱,没有感情基础,更谈不上互信互谅。」
曾妍云微笑地看着女儿。「跟仲尧订婚的人是你,在众多宾客前让他戴上订婚戒指的人也是你。你才是他的未婚妻,更是他一辈子的伴侣。快去找他吧!至于俪淇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带她到欧洲游学,顺便散散心的,其实,我也亏欠了俪淇很多。从小我就对她太过严厉,也不肯付出母爱,今天她会变成这么骄纵的孩子,我要负很大的责任。借着这次去欧洲长住,我会跟她好好地培养感情的。不管是你还是俪淇,都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看到湘弥凡事都为俪淇着想,曾妍云心底感到很安慰。她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面对无缘的姊姊,她仍显得那么宅心仁厚,不愿抢走姊姊的幸福。
听到母亲这么说,湘弥总算释怀了。
「妈……」她颤抖地低唤。「谢谢你,妈……」这一声「妈」叫得她心头发酸。黄月芳是她的养母,曾妍云则是生母,生育之恩与养育之恩都不容抹灭,两位都是她最敬重的母亲。
「湘弥,我的孩子……」曾妍云泪如泉涌,紧抱住她。「谢谢你愿意叫我妈,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好感谢家良和月芳,他们真是一对好父母,把你教育得这么好、这么懂事……」
擦去泪水,曾妍云露出灿烂的笑容。「快去找仲尧吧!我们母女之间多得是机会好好长叙,现在,妈要你去找回你的未婚夫,我要看到我的女儿重绽笑靥。」
「妈,谢谢……」湘弥搂着母亲又哭又笑,她觉得自己好幸运,竟能拥有两位如此疼爱她的母亲。而且,她马上就要挽回挚爱,人生再无遗憾了。
今天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Lucky Day」。她不但寻回亲生母亲,而且,今天还是仲尧的生日,她终于可以陪伴他了。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妈,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
「就是……」
曾妍云很感兴趣地听着女儿的计划,越听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加扩大,连连点头笑着。「好好,太好玩了!没问题!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很高兴终于可以帮你做一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