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薇若却动也不动,坐在沙发上,半边秀眉挑起,好整以暇地望著亲自送来这些小提琴的男人。
“你迟了。”她淡声道,“现在早过了四个小时。”
“我知道迟了。”庄意森挺直站著,以一种面对顾客的礼貌口吻说话,“真的很不好意思,席小姐,因为我们花了一点时间寻找合适的好琴。相信你也知道,这并不是那么容易。”
“是吗?”她端起水杯,啜著矿泉水。
“这六把小提琴都是店家极力推荐的,音质都楣当好,请你试用看看好吗?”
“不必试了。”她只瞄了一眼,便随意挥了挥手,“全部不合格。”
她怎么知道?
“……你确定吗?”他语气平板,“也许看外表不准。”
“先生,是你拉小提琴还是我拉?”她好玩似的睇他,“我玩小提琴十几年了,连琴的好坏我都认不出来?”
他以一种“那可难说”的眼神回凝她,脸上却依然挂著冷静神情。
席薇若自然看出他的不信,轻声一笑,“好吧,看样子本小姐不亲自示范一下,是无法点化某只笨驴的。”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接著站起身,随手抓起其中一把小提琴,以一种优美的姿势架在肩上。
调弦、试弓,不一会儿,清丽的琴音流泻出微微哀伤的曲调。
“好听吗?”她问。
“嗯。”他点头。
“再听听这一把。”她抓起另一把小提琴,重复一遍方才的程序,同样哀伤的曲调,音质却稍稍不同。“这个怎样?”
“这个嘛──”他沉吟,试著分辨两把小提琴的优劣,却没办法。“真不好意思,坦白说,我听不出来。”
“那当然,因为你毕竟不是玩音乐的人嘛,耳力差一点是正常的。”她说,秀眉挑起的弧度明明那么狂傲,可唇角扬起的微笑却嫣然动人。“告诉你,这一把比刚刚那一把好,音质比较清润,高音的地方不易走调。”
他不语,湛眸紧盯著她。
“不信?我拉高音给你听。”她分别以两把小提琴拉了一段相同的高音,果然第一把的声音略嫌破碎。“服气了吗?”
他咬牙颔首。
接下来,她又继续试了其他四把小提琴,每个都让她挑出些毛病,不是高音上不去,就是低音下不来,要不就是声音不够清亮、不够饱满、不够圆润,甚至连抓起来的重量不顺手,她都可以挑剔。
“我早告诉过你,这些都不合格,全是垃圾。”最后抛下的那句话,几乎击碎庄意森残余的自制力。
“这是苏黎世市内能找到最好的小提琴。”他凛著下颔解释。
“那就是苏黎世的音乐水平太差。”她不屑地冷哼,“可能金融之都的人都忙著赚钱吧,没时间好好提升文化素养。”
一把小提琴的品质,居然能扯上文化素养?这女人也太嚣张了吧?
庄意森绷紧身躯,费尽力气命令自己克制,千万别当场对客人发飙。他默默弯腰,将一把把小提琴仔细收入琴盒。
虽说这女人没一把瞧得上眼,可这其中无论是哪一把都要花去他将近三个月的薪资呢。
察觉到他的不悦,她抿嘴一笑。“喂,我拉一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他一愕,抬起头来,“什么?”
“要不要我拉一首曲子给你听?”
“你刚刚……不是拉了吗?”
“那怎么能算?”她挥挥手,“乐器品质那么差,我只是随便玩玩而已。”
随便玩玩“.他拧眉。
“不是我自夸,我的琴艺不错的,有机会欣赏是你的荣幸。”
哈──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听听看嘛。这是我明晚要表演的曲子,都还没人听过呢。你听听看,给我一点意见。”
“我只是门外汉,恐怕没办法给什么好建议吧。”
“反正我本来就没期望你给什么专业指导啊,只要告诉我好不好听就行了。”她朝他皱皱鼻尖,率性的举动看来俏皮。
为什么她能一面说著气人的话,一面又摆出这么可爱的模样呢?庄意森无法理解,但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微微失了速。
“你要听吗?”
他没说话。
“你当然要听啰。”她迳自下结论,“这可是三生有幸呢。”翩然旋身,她回房取出那把被凯萨琳摔坏一角的小提琴,调了调弦。
调过音后,她将小提琴正式架上半裸露的肩颈处,红铜色的琴身与白皙的肌肤形成奇妙的视觉效果。
他呆了呆。
“坐下啊。干嘛傻傻站著?”注意到他一直僵硬地站著,她忽地转头命令。
他依言在沙发上落坐。
席薇若挑扬唇角,噙起一抹自得傲气的微笑,忽地小腿一扬,将饭店提供的柔软拖鞋踢开,然后伸手按住他肩膀。
他吓了一跳,“干嘛?”
“借我一下。”她轻笑,将重心压上他肩膀,赤裸的玉足踩上沙发,接著,踏上了玻璃几。
他惊愕地看著她高高站在玻璃几上,“席小姐,这样很危险……”
“我只是在做预演而己。”
“预演?”他蹙眉,“莫非你明天也要像这样站在桌上表演?”
“没错。”她愉悦地点头。
赤著双脚,穿著迷你裙,还有一件只要弯下腰就能清楚看见胸峰曲线的罩衫?
她会不会玩得太过火了?
莫名的火苗烧上庄意森胸膛,他瞪视面前正眯起眼、玉足有节奏地点著玻璃几的女人。
她才几岁?二十二、二十三?
明晚参加聚会的宾客,肯定跟她一样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她穿这样表演,难保不会出问题!
他深呼吸,正想义正辞严地训诫一番时,悠扬的琴音抢先回旋在室内。
那并不是正统的古典小提琴曲,节奏快速的音律以及她扭腰甩发的动作,在在显示了这是一首狂放的现代创作。
她拉起小提琴,与他想像中那种矜持高雅的千金小姐大不相同,她是狂野的、放纵的、自得其乐的。
她甚至边表演边跳舞,白润的双足在玻璃几上灵巧地跳跃。他瞪著,朦胧地联想起古代传说在金盘献舞的赵飞燕。
但她当然不是那温柔似水的古典美人,她是席薇若,他见过最自以为是的女人。
乐音,在他怔忡间缓缓低逸,席薇若放下小提琴,伸手拨去垂落眼前的发绺。
“好听吗?”
他点头。
“我这把小提琴的音质比你拿来的那些都棒吧?”
“的确。”这一点无可否认。就连他这个外行人一听,都能立即清楚分辨高下。
“服气了吗?”她又问一次。
他一怔,半晌,不禁莞尔。
原来她之所以坚持要在他面前表演,就为了证明她的小提琴最棒,好让他心甘情愿地服气。
这古灵精怪的女人啊!他究竟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想,嘴角扬起一个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微笑。
席薇若眼眸一亮,偏头看了他一会儿后,朝他伸出手。
他会意,接过她柔嫩的掌心,帮她下桌。
她踏上沙发,却没有下地,连人带琴直接旋入他怀里。
“怎么?”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忽地脸颊一烫。
“啊。”她凝睇他,眼眸愈来愈亮,“你害羞吗?”伸手抚过他淡淡刷红的颊,唇畔尽是恶作剧的笑意。
他不禁有些困窘,轻轻推开她,站直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表演得很好,席小姐。祝你明晚的演奏一切顺利。”他端正俊容上的神情。
她眨眨眼,“你要走了吗?”
“是的。”
“那赔偿呢?”
“请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席小姐,我会托朋友帮忙寻找好琴。”
“如果我不给呢?”她细声细气地问。
他神色一凛。
她则甜甜一笑,伸手拽住他的领带,“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可以商量另一种赔偿办法。”
“席小姐,请别开玩笑。”他试图拨开她的手。
她却不肯轻易松开,“我是认真的。你们摔坏我的小提琴,我要求赔偿。”
庄意森怒视她。
望见他愠怒的表情,她忽地笑了,放开他的领带。“干嘛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啊?莫非怕我吃了你?”
“席小姐!”
“我不是说过叫我薇若吗?”
“薇若小姐──”
“薇若。”她微笑,以中文强调。
“薇若。”拗不过她,他只得用中文唤了一声。
她蓦地心悸,敛了唇畔半挑衅的笑痕,怔怔地望他。
“怎么了?”剑眉收拢。
“没事。”她定了定神,重新摆出傲慢神情,“关于赔偿的事──”
他迅速表明立场,“如果是你之前的提议,恕难从命。”
“这么小气?连一个晚上也不给啊?”她故作委屈地扁嘴。
他一愣“……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
“你不是说过吗?男人不会拒绝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她意有所指,眼眸晶亮。
“你是我们的贵宾,席──薇若。”他及时改口。
“所以你是因为我是客人,才不愿意答应啰?”她似笑非笑,“那如果我今天不是住在你们饭店呢?”
“如果是这样,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些事了。”他冷静地回应。
意思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碰她吗?好一个正人君子啊!
席薇若挑眉,转了转灵动的墨瞳,“今天是我生日。”她突如其来地道。
他反应迅速,立刻打开无线对讲机,“客房服务部,我是瑞斯.庄,立刻到HERMES挑一条丝巾送到总统套房来,今天是席小姐生日。”
“是,马上送到。”
“还有,请厨房准备生日蛋糕、香槟跟鱼子酱,另外也请花店送一篮鲜花过来,一定要有白玫瑰。”
“是,经理。”
结束通话后,他望向席薇若,“还想要什么吗?”
她没回答,只是冷冷挑动唇角,“你满能干的嘛,庄经理。HERMES的丝巾,不错的礼物。”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换。”
“真的可以换吗?”
“请说。”
“好吧。”她婷婷走至他面前,蹈起脚尖,在他耳畔吹气,“我要你……”
他身子一僵。
“……跟我共进晚餐。”她转过头,睇向他的眸闪著淘气。
她是故意整他的吧?他蹙眉,“我还有工作──”
“我不听借口。”她以一个手势阻止他说下去。“就算你是饭店经理,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当班吧?我相信现在是你的下班时间。”
“但跟客人一同进餐仍然不符规定。”
“有什么关系?我们就在这里用餐,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那……好吧。”他有些无奈,“你想吃什么?我请厨房送上来。”
“我嘛,今天想吃中国菜。”她甜蜜地笑,“而且要你亲自下厨。”
“什么?”
“这里有厨房,任你使用。”
“可是……”
“这就是我要的赔偿,意森。”她再次用中文唤他,清柔的嗓音宛如琴弓,撩拨他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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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小时,厨房已传出食物的香气。
为了不让油烟破坏总统套房的装潢,庄意森尽量选择清淡、避免需要油炸的料理。可即便只是青菜、煲汤,依然香气四溢。
当他俐落地翻动铲子,在平底锅煎著培根芦笋卷时,倚在厨房入口的席薇若终于忍不住鼓掌喝采。
“不愧是名厨的儿子,果然有一手。”
庄意森闻言一惊,回望她的湛眸幽深,“你怎么知道我爸是厨师?”
“这个嘛──”她偏过头,手指顽皮地卷弄著发尾,“我不但知道你父亲是厨师,还知道你从十六岁就开始在美国餐厅端盘子,半工半读,终于拿到餐饮管理的学位,一毕业就被喜来登录取,后来因为表现出色被莲花集团挖角,先在纽约莲花饭店担任大厅经理,一年前升任客房部经理,外派到苏黎世来。”
“看来你对我的一切打探得很清楚嘛。”他讥诮地说著。
“杂志上都有登啊。”她摊摊双手,“你人长得还不错,又满有能力的,算是饭店业的新贵,多少有一点报导价值啰。”
“这是赞美吗?”他似笑非笑,关上瓦斯炉,接过她递来的盘子,盛起培根芦笋卷。
“当然是。”她微笑,“才刚来一年,就让苏黎世莲花饭店成为瑞士的NO.1,谁都会佩服吧。”
“那并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个客房部经理。”
“当然,你不是总经理,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对这家饭店最有贡献的是谁吧。”她的语气若有深意。
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
“树大招风。”她用中文回答,眨了眨眼。
“谢谢你的警告。”他同样回以中文,“我会小心的。”
“是吗?”她帮他布置餐桌,看著他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料理端上桌。“看起来不错。”伸出食指,挑起一小块火腿蒸蛋送入嘴里,“嗯,好吃。”
望见她津津有味地吸吮著手指,他忽地有些异样,凛了凛呼吸,“坐下来吧。”
他帮她拉开座椅,协助她在腿上摊开餐巾,然后举起玻璃水壶,为她斟了一杯柠檬水。
“哇!专业的服务哦。”她赞叹,“让莲花饭店最有前途的经理亲自服侍,我也算是三生有幸吧。”
他没说话,打开红酒瓶的软木塞后,送至她鼻尖。
她嗅了嗅,“应该可以吧。”
他点头,熟练地翻过红酒杯,为她斟了半杯。
她品了一口,秀眉一挑,“这酒不错。你挑的?”
“这是本饭店赠送席小姐的。”
她不喜欢他公事化的口吻,“我不需要你们饭店的赠礼,我要你送我的礼物。”
“这确实是我亲自挑选的。”他坦白回答,同时为两人将酒杯斟到八分满。
她满意地笑了,放松身子靠上椅背,再次接过红酒杯,浅浅啜著,晶亮的眸紧紧睇他。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有话想说吗?席小姐。”
“薇若。”她再度纠正他。
“薇若。”他叹息,放弃与她争论。
她深深望他,“你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对吧?”
“我是很喜欢。”他在她对面坐下。
“即使碰到像我这种‘傲客’?”玉指敲著玻璃餐桌。
他微微一笑。那笑,柔和了他正经八百的脸部线条,奇异地添了几许男性魅力。
席薇若心跳一乱,垂落羽睫盯著水晶杯杯缘,“听说你工作很认真,除了睡觉时间,几乎一直待在饭店──不,你根本就住在这里,公司配了一间客房给你充当宿舍,对吧?”
“……你真的打听得很清楚。”
“一个以饭店为家的男人。”她低语,嗓音微微沙哑,“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穿著这套制服,从来没见你换过别的衣服。”
“那很奇怪吗?你来饭店投宿,当然只能见到我穿饭店制服。”
她扬起眸,“我很好奇你穿别的衣服的模样……不,应该说除了制服之外,我怀疑你是否曾做过其他打扮?”语气谐谑。
“当然。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不穿制服上床睡觉的。”他一本正经地答道,黑眸却掠过一丝幽默。
她噗哧笑了,看了他好一会儿,“有机会我倒想看看你睡觉时穿什么,或者──”故意一顿,“什么都不穿?”
他颊畔又是可疑地泛红,端肃著脸,为她舀了一碗珍菇煲汤,“喝汤吧。你肚子应该饿了吧?”
她却轻轻推开汤碗,双手撑住下颔,微笑睇他,“喂,有没有人看过?”
“看过什么?”他不喜欢她看自己的模样,俏皮得让人无法板起脸孔。
“看过你不穿制服的样子啊。”黑瞳活泼地转动,“有没有人看过?”
“……什么意思?”
“笨!就是问有没有人跟你一起上床啦?”她翻白眼。
庄意森眼角肌肉一抽。
他当然明白她想问什么,可她难道不晓得这是个很不宜向人打探的问题吗?
不过当然,她是“女王陛下”,对女王来说,没有任何她想知道的问题是不适宜问出口的。
庄意森暗暗叹气,“如果你想问我有没有女朋友,答案是──是的,我当然有。”
“你……当然有?”她一呛,显然对这样的答案感到震惊。
他不禁微笑了,“你对我的一切了若指掌,难道不晓得我有女朋友吗?”
她瞪他,贝齿咬住下唇的神态像吃了苦瓜。“她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是瑞士人,我们在这里认识的。”不知怎地,他很自然地回答她的问题。
“这里?”
“饭店。”
“所以她也是这家饭店的客人啰?哈,”她噘起小嘴,“我还以为你多有职业操守呢,结果还不是跟顾客谈恋爱!”
她的语气蕴著极度不情愿,淡淡发酸,就好像吃醋一样。
她……嫉妒吗?
庄意森屏住气息,不可思议地望她。
察觉到他的注视,她头一偏,芳颊悄悄渲开一抹红霞。
他心一动。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仿佛遭巨石堵住去路的水流,僵凝不前。
他看著她,她却不肯回凝,默默夹菜,静谧的饭厅唯闻动筷的声响,以及两人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忽然,她像是再也忍受不了,猛然放下筷子。
“庄意森,我讨厌你!”她高声宣布。
他一怔。
“我讨厌你,也讨厌这家饭店!”她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要让你离开这家饭店!”
霸气的宣称宛如春季第一道雷,在天际落下,撼动了庄意森平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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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女王陛下’昨晚对你做了什么?”一群属下追问著庄意森。
“她对你伸出‘魔掌’了吗?对你性骚扰吗?”凯萨琳问。
“性骚扰?”男员工们闻言纷纷睁大了眸,“好羡慕……不,真不幸。”话一说完又连忙改口,虽然嘴边不意流下的口水明摆著垂涎。
“你们干什么?”凯萨琳怒瞪他们,“你们以为这是天外飞来的桃花运吗?要是被她反咬一口,经理肯定被革职!”
“啊,对哦。”男员工们神色一凛,一个个恢复理智,担忧的目光一致射向最敬爱的经理。
“放心吧,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威胁要把他赶出这家饭店而已。庄意森淡笑,眸中锐光一闪。
“真的吗?她真的什么也没做吗?”凯萨琳不相信,“我们没找到小提琴赔她,她不生气吗?”
“那件事已经搞定了。”庄意森端正脸上的表情,没给属下们进一步追问的机会。“宴会就要开始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就绪了,就等贵客大驾光临。”
“很好。”他满意地点头,湛深的眸梭巡过每一张脸,“要记住,虽然这场宴会主要是由餐饮娱乐部门负责的,但宴会的成败攸关饭店的声誉,所以今晚每个人都要提起精神,以最佳状态服务贵客,明白吗?”
“是。”
“今晚出席的贵宾全是政商名流,婚礼进行时也开放媒体摄影,不仅婚宴现场,电视机前的观策也将紧盯我们饭店的表现,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任伺差错。”
“知道了。”
“好,大家各就各位,去吧。”精神讲话结束后,庄意森站在原地,目送精神抖擞的员工们离去。
他对他们有信心,这些经过专业训练且经验丰富的服务人员,今晚肯定能让参加婚宴的贵宾个个赞不绝口的。
转身走向柜台,他正想对今晚值班的人员交代事情时,几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忽地出现在大厅,旁若无人地大声喧哗。
他迎上前去,“各位晚安。我是客房部经理瑞斯.庄,请问我能为各位效劳吗?”
“哈啰。”其中一个年轻男人开口,“我们是薇若妮卡的朋友。”
“薇若妮卡.席?”
“没错。”
庄意森没说话,不著痕迹地瞥了这些装扮狂野的年轻人一眼,“席小姐正在总统套房等候各位。”他转头,示意凯萨琳跟另一名男服务员过来,“你们两位送这几位客人上楼。”
“是,经理。”
“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知我们。”他客气地说,目送那群年轻人大摇大摆地上楼。
总共有十几位。他蹙眉,开始担忧他们今晚的狂欢聚会。虽然他之前已经吩咐过凯萨琳注意酒精饮料的供给,同时随时监控他们是否使用大麻之类的毒品助兴,但他怀疑柔弱的凯萨琳能否抵挡得住“女王陛下”坚强的意志。
“为什么偏偏是今晚呢?”他自言自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总觉得今晚会有事情发生,也许是多年来从事服务业的敏锐直觉吧,他隐隐感到不对劲。
接下来一整个晚上,庄意森穿梭在婚宴会场及饭店大厅之间,当晚宴逐渐逼临高潮时,他心弦亦紧绷到最高点。
九点十分,新郎新娘正准备开舞时,尖锐的铃声乍然响起,澎湃的气势迅速掩盖过会场内悠扬的弦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宾客们面面相观。
是火灾警铃!
在众人还一片茫然之际,庄意森己然回神,拿起无线对讲机,“我是瑞斯.庄,哪里发生火灾了?”
“是……总统套房。经理,套房里突然冒出浓烟。”
总统套房?席薇若!
他一震,抓来手下几个组长协助疏散婚宴宾客,自己则迈开双腿一口气奔上饭店西翼顶樱。
一团混乱。浓烟正从总统套房某处窜出,而不久前在大厅见过的那十几个年轻人,正仓皇地跟著负责引路的服务员往外逃逸。
“还有没有人在里面?”他抓住其中一个服务员问。
“应该没有了。经理,保安组的人已经在灭火了。”
“席小姐呢?有没有看见她?”
“她……”服务员一愣,“她刚刚说要回房拿小提琴,然后就……”
见他犹豫的神情,庄意森马上明白他后来并没有再见到席薇若。
他倏地咬牙。该死!那女人该不会还困在里头吧?
才刚转念,他立刻旋身意欲冲回总统套房,幸而一个微微沙哑的嗓音及时在他身后扬起,
“你在找我吗?意森。”
他凝住身子,缓缓回头。她没事!不知为何,见到她娇美的身影婷婷立于面前,他强烈地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薇若。”下意识地,他唤了她的名,握住她双手,焦急地审视她全身上下。
她似乎有些震惊,僵立原地好半晌,才自齿缝间逼出声音,“我……没事。”
“瞧你,脸都蒙上了灰,刚才一定被浓烟呛到了吧。”他关怀地说著,“小提琴呢?拿到了吗?”
“拿到了。”
“为了一把小提琴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也够莽撞了!”他责备,不自觉地揽住她肩头,“这里危险,快跟我下楼。”
她却动也不动。
“薇若?”他终于察觉她的异样。
她默默凝望他,唇角怪异一挑,“你真的是个很尽责的饭店人耶。都发生这种事了,你还只顾著客人的安危。”
“什么意思?”眉峰聚拢。
“你都没想到吗?这场火灾会影响到你的未来。”
他一窒,这场火,该不会是她……
俊容神色不定,满腔疑问在他胸膛间漫开。
“这下,你非离开这家饭店不可了吧?”她瞳眸璀亮,像个得意于自己恶作剧成功的魔女。
他倒抽一口气,“真的是你?”灼亮的眸如火般狂炽。
她却毫不在意,微微耸肩,“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如何?”
“你──”他紧紧拽住她手臂,将她整个人带到胸前,威猛的气息直直逼向她,“你别太过分了,席薇若!”
她浅浅地笑著。
“可恶!”他低咒一声,用力推开她身子,“走!快滚!”
“滚?”她一愣,显然从不曾遭人如此粗鲁的对待。
“难不成你想葬身火窟?”他怒视她,“快离开这里!不要妨碍饭店人员救火。”说著,他扭身往前踏步。
她没有跟来。
庄意森冷然凛唇,命令自己不去理会。
管她跟不跟来,她的死活与他无关!
他继续迈开步履,可双耳却不觉竖起,细听背后的动静。周乃一团混乱,人声、脚步杂沓声、火苗劈啪声……可却独独少了那傲然得令人气绝的高跟鞋敲地声响。
她搞什么?
他猛然回头,锐亮的眸光射向她。她则立定原地,静静睇著他的幽瞳深邃若雾。
她在嘲笑他吗?那玫瑰般迷人的双唇,是否隐隐藏著阴毒的刺?
庄意森咬牙,生平第一回感觉自己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她究竟为什么总是针对他?他又为什么无法干脆弃她于不顾?
他走向她,粗鲁地牵起那微微泛著汗的玉手,“走!”不由分说,一路将她带离现场。
直到抵达一楼大厅,确定她安全后,他才甩开她的手,迳自往回走。
“你去哪儿?”清亮的嗓音追上他。
他不理。
“喂!”她追上来,扯住他衣袖。
他不耐烦地回头,“干嘛?”
“你去哪里?要回火场去吗?”
“我去哪儿不干你的事!”
“你疯了!”丽颜闪过一丝激动,“你又不是消防员,上去干嘛?一点忙也帮不上!”
“我是饭店经理,有责任掌握状况。”
“用对讲机就行了吧?”她不肯放开他。
“奇了,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他语气讥诮,“该不会是为我的安危担忧吧?我以为你恨我,不是吗?”
“我……不恨你。”
他挑眉等她继续。
“……我只是要你离开这家饭店而已。”
怒火重新烧上胸膛,他怒视她,狠狠甩脱她的手,“你走!席薇若,滚离我的视线!”他吼,再无法保持自制,“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一震,容色瞬间刷白,神情略显惊慌,好一会儿,那端丽的脸庞才恢复冷静,丽唇淡扬。“你这么不想再见到我?”
“永远都不想!”他愤然强调。
“是吗?”踮起脚尖,她眯起一双明媚秋水,“你会再见到我的,庄意森。”附贴他耳畔的低语,好整以暇地挑逗他全身感官。“而且,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