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抗议!”
对方的篮球队队长不服气地冲着雷默平直奔而来,唯恐人家不知道似地还伸出手指来指着他,挑衅地将下巴一昂,“这人是外国人,怎么能参加比赛?”
雷默平优闲地抚着下巴,一点也不以为意,他可是很习惯这种情形的了;倒是他身旁的沉默不平地站了起来,欲上前去叫对方道歉,但雷默平却连头也不抬地扯住沉默的袖子,淡道:“沈!替我看一下涵涵来了没有?”
“没有她你不能打球吗?”狄伦嘲弄地给了他一瞥。
“话不能这么说。”雷默平优雅地跷起二郎腿,体育馆内立即爆出一阵尖叫,因为他的姿势实在是太迷人了;他微笑地摩挲着下巴,单手抚胸:“有校花来加油总是比较有精神嘛!”
“我记得她一向不参与体育社团方面的报导的,为什么你一加入,她人也来了?”他的目光移向虽用镜片挡住,却仍美得不可方物的简梦涵;她实在漂亮地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难道你不想见她吗?”雷默平耐人寻味地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的脸颊旁,他每换一个动作、姿势,一群女孩的尖叫声,就震耳欲聋地爆响。
对方队长被他们这副目中无人,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举动给惹恼了;从他们来到这里后,自始至终,这里的“老大级”人物,连赐给他们一瞥也懒,只是自顾自的说自己的话、做自己的事。
“喂!那个戴墨镜的!”对方的其他队员出声声援队长了。“叫你没听见吗?”
“欸!”狄伦戏谑地用手肘顶顶充耳不闻的雷默平:“有人在叫你了!”
“咦?是叫我吗?”他一脸狐疑地说:“我记得我的名字不是叫戴墨镜的!”
他讲的国语字正腔圆,一点洋人腔调也没有,声音好听悦耳地令人嫉妒。
“就是你!”对方队长由高往下地俯视着他:“你是洋将,不能参加比赛!”
“咦?小花!有人说我是洋将不能参加比赛。”雷默平楚楚可怜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万分哀怨地道。
“雷默平这三个字,再加上你这口国语,还有人会认为你是‘洋将’呀?看来有人怕他自己比不过你哟!小平。”狄伦摇摇头说。
“狄伦!你别欺人太甚了!”仗着裁判因有雷默平出场的问题而去开会讨论,对方队长似有放手一搏的意思。
“好像是你比较高的样子。”披着薄外套的雷默平站了起来,一八八的身高让他看来挺拔颀长,虽说身高不比对方高,但气势绝对比对方强。
“肌肉也是你的比较结实。”他伸出自己的手臂和对方的比了比:
“看来你也是风头很‘健’的人物嘛!怎么会怕我这个小小的‘洋将’?”他故意加重“健”字的发音,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正好,裁判回来了,打断了对方想说的话:“海天专校,背号7号的雷默平,你可以参加比赛。”
沉默这才安心了,他一直害怕裁判会因为雷默平是外国人而坚持不让他出赛。
“但是……”裁判仰头看了看他的墨镜:“照规定你不能戴着墨镜上场。”
“这个?”雷默平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墨镜,大笑道:“不戴才会有危险。”
“截判,他的眼睛有点毛病,必须戴上那副有特殊功用的眼镜,否则他会看不清楚的。”狄伦胡乱掰了个理由。
“这样啊,嗯……那好吧!准备一下热身运动,五分钟后开赛。”裁判说完,又看了雷默平一眼,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看来是解决了。”坐在纪录席的韩秋水松了一口气。
“那家伙蒙神眷顾,生命力和蟑螂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会有事的。”简梦涵还在弄着手上的相机,目光从未离开过。不知道她真的是摆不平手上的相机,还是在逃避什么。
韩秋水总觉得,今天的简梦涵异常显得不太一样。但她又不敢问,害怕侵犯了他人隐私;再说,她和雷默平星期六下午去约会的事情,她不确定学姐到底知不知道,她很怕学姐会生气。
“嗨!”一个平稳低沉的男中音突然响起:“难得见你出现在公众场合中呀!”
韩秋水抬头一看,来人正是篮球队队长狄伦,身高约一百九十左右,打球的位置是小前锋;他念专三的时候,就有职业球队想拉他入队,但他都没有答应。人长得十分抢眼出众,也是“海天专校”有名的花花公子之一,所以才有个外号叫“小花”。
“这是大家的体育场。”简梦涵冷淡地回应。
“好久不见,你愈来愈漂亮了。”他淡淡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没有多久,注册那天才见过。”她还是一贯的冷淡,语调仍是没有一丝起伏。
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股不明的气流在盘旋着,韩秋水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他笑道。
“别说那么恶心的话,平在看了。”她冷淡地提醒他。
“抱歉!我一时忘了,你现在已经是名花有主了,梦涵!”他的态度神情和他的话语不符,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她是不是雷默平的女朋友。
这句话也刺入了韩秋水的心。她刻意去忽略的事实再次席卷了她的意识,罪恶感更随之深深捆绑住她。本来就是!雷默平是学姐的呀!她怎么可以……爱上他
“学长!‘墨水瓶’说要请你回队上开作战会议。”沉默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着,只有沉默才会把雷默平的名字联想成“墨水瓶”。身高才一百六十八的他,再配上一张娃娃脸,使他看来就像是清纯的高一学生,十分可爱。
“他倒是看你看得很紧嘛!”狄伦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地丢下这一句话,才转身走回队员休息区。而雷默平双手环胸,微笑地侧着头看着他归队。
沉默看了简梦涵一眼,双手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以认真无比地坚决口吻说:“学姐!我会努力的!”然后就跑回自己队上的休息区去。
奇怪!他为什么要特地对简梦涵说这句话?韩秋水大惑不解地转头望向简梦涵,发现一向不轻易展露笑容的她竟然笑了!而且还是极温暖、真心的那种笑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学姐——”韩秋水的声音,把简梦涵扬起的笑纹抚平了。韩秋水愣了一下,立即说:“如果你不希望我问,我就不问了。”
简梦涵闻言沉默。
韩秋水以为她不想回答有关于这团混乱里的任何一个问题,便转过头去,看向场中;裁判哨音响起,比赛也开始了。
“狄伦……”良久,简梦涵幽幽地开口了,只是平稳冷漠的语调依旧:“是我前任的男朋友。”
韩秋水原本托着下巴的手,渐渐离开原位,双眼也瞪得如铜铃般大,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学姐过去曾和狄伦学长交往过她怎么都不知道?她还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学姐的人了,但事实证明,她似乎想得太天真了。
“那……”为什么分手了?她问不出口,一向不擅于打探别人隐私的她认为如果是真的尊重对方,那就应该让对方主动的说出来,那代表着对方对她的信任;她一向是这么想的。
“我爸爸再婚那天,我就和他分手了。”她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陈述着这件事情,彷佛是在讲别人的事一样平静,却令人感到心疼。“和他在一起,我一直没有安全感,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太年轻了,根本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只是想找个人给自己温暖的依靠。”
篮球场上,球到了沉默手中,他是控球后卫,素有“约韩?史塔克顿二代”之称;他俐落地运着球过了中场,立即将球往半空中抛,和雷默平表演了一记第一时间空中投篮,全场欢呼声不绝于耳。
“那雷默平他……”他让你感到有安全感了吗?韩秋水知道,愈了解事情的真相,她本身会愈痛苦。因为那代表她不能去喜欢简梦涵所爱的那一个,那是学姐唯一仅有的依靠了。她不能爱!但是要收回自己恋慕的心情,真的是很苦;如同覆水难收一样,已经成形的感情,要如何收回来?她只能勉为其难地将之压抑在心底。她能忍受多久她真的不知道!
“平他妈妈在生下他时,就因难产去世了。所以,他对女孩子一向都很温柔体贴,这也许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换句话说,他非常想爱某个人;而且,如果他真的爱了,他就会不顾一切。全心全意地对那个人好。”她停顿了一下,又道:“能被他爱的女人,是幸,也是不幸。因为他很想去爱某个人,但却也害怕被爱。”
“为什么”哪有人这样的?不是每个去爱人的人,都希望对方也能爱自己的吗?
雷默平在三分线外接到一个传球,毫不犹豫地原地跃起投篮,球应声进网!全场又是一片欢呼。
“大概是一种心理作用。他母亲因他的出生而死,而他十五岁时又发生了一件事,致使他变得有点自虐;想去爱,又怕被爱。你应该知道,他十五岁到台湾来,在语言学校待了二年才敢出来,十七岁才去念国中三年级。”简梦涵拿起相机,按了几下快门。“这是他的禁忌,他不愿意讲,我也不想问;反正,在这里只有他能给我安全感。”
韩秋水心底猛然一揪。
“我对任何人都无法信任,和狄伦在一起时我会害怕,但和平在一起时却不会。”简梦涵又按了几下快门,“虽然他个性很轻浮,而且与异xin交往的情形有点乱,但自从进海天后,他就收敛很多了,我想他会改的,我相信他。”她最后四个字说得十分肯定,好似她真的对他有一股非常浓厚的感情和信任。
“那个……学姐……”她不该瞒着学姐的,学姐那么相信雷默平,而且那么重视他,她不能也绝不能爱上那个时常戏弄她的男人!他待她好,只是因为“惯性的温柔”而已,绝不是把她当成什么特别的人;她不可以再放任自己的感情这样下去!
“上……上个月的一个礼拜六……那个……我……和他……”
“喔!你终于肯说了。”简梦涵淡漠地偏过头看着略显错愕的韩秋水,“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主动告诉我。”
“你是说……”不知道为何的,韩秋水心底突然窜升一股无明火,但她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生气的,她本来就不该和学姐的男朋友单独出去。
“他自己已经招了。”简梦涵平静无波地说着,从头到尾都维持那一贯的表情,连语气也没有丝毫的起伏。“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没有问你。虽然,他是我男朋友。”
“那我就算不说,你也还是相信我罗?”韩秋水心灰意冷地问着。她该为这种信任开心吗?或者,这只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亦或是……警告!她在警惕她,这不是属于她的,她不能要!
“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她微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相机,幽幽地说:“现在,我最信任的人,也只有你和他了。”
韩秋水看见她若隐若现的无助和脆弱,也无言了;她明白简梦涵自从父母离异,父亲再娶,而母亲因伤心过度而离开她后,有好一阵子她一直封闭起自己,不和任何人打交道,不吃不睡也不言不语;或许,在那个时候打开她心门的人是雷默平吧!所以,她需要他的臂膀来温暖她。这是她应得的,而自己的确不该对雷默平存有非份之想,现在支持着简梦涵的,也只有他了,她不能!真的不该!
她不可以辜负学姐对她的信任。而她那种宁可天下人负我,不愿我负天下人的烂好人性格,由此就可以略见一二了。她只能把自己的心痛隐藏起来!
“砰!”蓦地,场中爆出一阵巨大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