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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休夫 第7章(2)

  隔天一大早,霍岳庭刚一起身,大理庆王的迎宾队伍便来到客栈。

  从被窝里将海潋儿挖出来,两人跟着迎宾队伍进入大理国境内。

  等海潋儿醒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苍山脚下的庆王府内。

  神采飞扬的庆王和眉目如画的庆王妃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住在风景如画、气候宜人的苍山脚下,海潋儿每日既开心又忙碌,她与霍岳庭受到了热情款待,在庆王的精心安排下,海潋儿和夫君游览了大理国境内外各个名胜景点。若没出府,她便留在庆王府内与身为王妃的姑姑烹茗谈天。

  越是在王府久留,海潋儿就越能体会到为妻之道,纵观整个庆干府,奴仆三百有余,可是对待自己的夫君,王妃从来都亲力亲为。

  早晨,王妃会早早起来,亲手熬一锅香浓的燕窝百花粥送到庆王面前,之后,姑姑会替王爷打理衣衫,从中衣到外袍,从束带到皮靴,没有一点马虎,着装完毕,不论天晴或是下雨,她定会把即将上朝的庆王送到王府门口,鹣鲽情深的两人在王府门外依依不舍地道别,不知羡煞多少人。

  成婚三十余年,夫妻俩依然恩恩爱爱,王妃不但将夫婿照顾得妥妥当当,还对夫婿言听计从,王妃如此贤良,王爷也情深意重,放眼整个大理国,只有庆王从未纳过侍妾或侧室,自始至终和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庆王妃的影响和霍岳庭的鼓励下,海潋儿渐渐地学习起庆王妃的样子,对夫君言听计从,事事亲力亲为。

  看着活泼可爱的潋儿为自己逐步变成一位贤妻,霍岳庭由衷地感到高兴。

  “带潋儿来大理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他志得意满。

  “二少爷,二少奶奶越来越像姑奶奶了,一点也不像夫人。”小七憨憨地说道。

  “笨蛋。”霍岳庭手中的楠木骨扇敲到小七头上,“要是像我娘,那就大事不好了,回去之后也一定不能让她们时常见面。”

  “相公,你在说什么?”两手端着铜盘的海潋儿笑吟吟地走进房里,铜盘上正盛着大理国特产的果子。

  “在说我们离开山泉别馆也两个月有余了,是时候该返回青睚堡了,开春之后,各地的茶市、油市、马市就开市,大哥和爹又要忙了,我不能不回去帮忙啊。”正月过后,各行各业都活络起来,生意自然是比腊月要忙很多。

  “要回去了呀?海潋儿放下手里的铜盘,回头看看异族风味浓厚的王府,满心不舍,“潋儿以夫为天,以后岳哥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要鞍前马后的照顾岳哥。我们什么时候起程?”虽然还想待在大理,但思及夫君帮忙家业的心意,她压抑住自己的渴望。

  “两日之后吧,我今晚跟姑姑、姑父辞行。”

  “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两日之后,海潋儿与霍岳庭踏上回青睚堡的路程,这次与来时不同,庆王慷慨地送给他们二十位得力奴仆随行。这些奴仆都经过王妃亲手调教,十分能干,对主霍岳庭也没有多做推辞,便收下了庆王的大礼。与娘调教的奴仆相比,庆王府的人更易于掌控,他当然乐意带他们回到山泉别馆。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队人马才刚离开大理国国境,便遇上一场大雨,迫不得已,大家只得先找个地方住下,本想等雨停就走,没想到小七却受了风寒病倒,众人只能再多停留几天。

  “潋儿,这道旧伤,你能帮小七处理一下吗?否则每到阴雨天,他的旧伤就会酸痛难忍。”小七身体滚烫,霍岳庭卷起小七的裤腿,露出他腿上可怖的旧创疤。

  “这是……”海潋儿行医已久,诊治伤者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伤。

  “小七身世凄苦,谁也不知道他的爹娘身在何处,只晓得在他还不会说话时就被人卖给恶人,那些恶人把他和猛兽恶犬关在一起,每天以打骂他为乐,他只有在打退猛兽和恶犬的攻击后才能得到一口吃食,你所见到的伤,有恶犬的咬伤,也有恶人鞭打他留下的鞭伤。

  “那一年,我娘路过金国的一个小村庄,从恶人手里救出已不成人形的小七,为他治伤解毒,可是他腿上的旧创虽然都已愈合,但由于受创过重,天气潮湿时,还是会疼痛不堪。”

  “太可恶了!那恶人真该千刀万剐!岳哥,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为小七治伤。”表情坚决的海潋儿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里,拿来装药材的木盒子后,对霍岳庭道:“岳哥,先喂他喝下一点麻沸散。”

  她自木盒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里面是已经熬制好的麻沸散。

  霍岳庭接过瓶子,拔开瓶塞,喂小七喝下黑乎乎的药汁。

  “二少爷……不要丢下小七,小七会乖……”迷糊之间,小七紧张地拉破霍岳庭的衣袖,惶恐地呢喃。

  “小七乖,我是二少奶奶,我跟岳哥都会守着你,你放心的睡吧,醒了就什么痛都不见了,好不好?”海潋儿温声轻哄。

  小七双腿上的伤疤深浅不一,而且数量之多,令人怵目惊心。此时霍岳庭发现,他可爱的小妻子并没有嫌弃,而是含着泪,用手摸了摸小七的额头,像位慈母一般安抚恶梦中的幼儿。

  幽幽的烛光下,霍岳庭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海潋儿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虽然此时她发丝微乱,衣衫普通,面容平凡,可她四周散发出来的善良光辉,令他尊敬。

  “岳哥,压好小七的身子,不要让他乱动,等一会麻沸散的药效就会让他安静下来。来,这只手,对,就是这只,再按住这条腿。”眨眼间,海潋儿卷起粉袖,抄起细细长长的伏羲九针,刺向小七伤口周围的穴位。

  长针刺入时,个头矮小,身材瘦弱的海潋儿顿时有了气势,她眼中有自信、坚定及悲悯。

  “只要用这些针刺入伤口周围的经络,不但能减轻疼痛,还会让那些受创过深的肌肉有所恢复。”海潋儿向自己的夫君解释。

  压着小七的霍岳庭看着这样的海潋儿,不觉看痴了。

  成亲之后,两个人朝夕相对,他从她身上看到很多优秀的地方,她的好,出人意料。

  回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他不觉叹息,那时候的她,小小瘦瘦还黑黑的,张嘴咬住他的手,怎么也不放;没想到经过十几年,那只毛毛虫会成为今日救人性命的疡医,变成他深爱的妻子。

  世间的事真是神奇,她虽然长相平凡,心地却如此美丽,令人着迷。

  “岳哥,好了,一会我叫珠儿熬些补身健体的汤药,喝过汤药之后,我再继续替他诊疗。”满头大汗的海潋儿深深地吐了口气。

  “潋儿,辛苦了。”他放下小七,急急地为海潋儿擦掉滑落脸颊的汗珠。

  “岳哥,你想照拂的人,就是我要照拂的人,我怎么会觉得辛苦。”为了相公,她什么都愿意做。

  “需要我照拂的人很多。”霍岳庭倒了杯茶给妻子,“夜雪、夜照、夜巡、夜风、小七都是我跟娘救回来的孤苦孩子。夜照和夜雪是金国人与宋人所生的孩子,他们在大宋及金国皆被视为杂种,无立足之地,受尽折磨;夜巡和小七被恶人折磨,生不如死,夜风则是被人抛弃的孤儿。

  “他们只是我跟娘救回来的一小部分,还有更多人,他们长大后不愿再欠青睚堡人情而离开了青睚堡,有的则留在我的门下,替青睚堡办事,若是想自立门户,我会给予他们任何帮助,让他们都有好归宿。”

  他的部属无不忠心耿耿,是因为在他们遭难之际,霍家母子给了他们生机。

  “岳哥,以后我同你和春光姨一起,一起对这些苦孩子们好,照顾他们、看顾他们、替他们养好身子,我自己也是弃儿,我知道弃儿的苦楚。”

  他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小小的脸庞,“潋儿,这十年来,娘已经把调教孤儿的重担全部交给我了,为了让娘放心,我从不曾对人说,有时我会觉得好无力,比如小七……”

  他悄悄附在她的耳边道:“已经十年了,我尽力调养他的身体,但成果实在差强人意。小七遇到一些事,还是会失去心智,疯狂地伤害他人,如同野兽,这样的他,我不放心让他自立啊。”小七恐怕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他身边了。

  对霍岳庭所做的事,海潋儿万分支持认同和崇敬,“岳哥,以后有我,这份重担,我跟你一起背,以后我会对小七好、对夜雪好、对夜巡好……”

  好久没有对另外一个人说起心底深藏的压力,对着自己的小妻子一吐为快后,霍岳庭如释重负。

  与心爱的人共同努力,路且长且远也再难阻挡住他,往后他有来自潋儿的强大支持,他再不会在这件事上感觉到无助和疲惫。

  他紧紧握住海潋儿捧着茶杯的手,俊美的脸忽地皱了皱,“你要对小七好?要对夜雪好?你要把对我的好分给他们?我不答应。”

  “那……那要怎么办?”

  “你要全心全意的对我好,所有的好都给我,我再把这些好偶尔分给小七、夜雪、夜巡、夜照他们。”霍岳庭霸道地说。

  “这样好……吗?”

  “以夫为天!”要把最多的爱给他嘛,他才不要跟小七他们分享潋儿的注意力。

  “都听你的,我要全心全意的对岳哥好。”从姑姑那里耳濡目染以夫为天的标准后,她可是越来越听霍岳庭的话了。

  她的菱唇很快被霍岳庭攫住,他用吻与她无言约定——从此她的好,都是他的了。

  海潋儿用了特制的膏药让小七的旧伤好转,待小七的风寒痊愈后,他们才重新上路,走了大半个月,他们进入了霍家在紫溪城北边的霍家牧场。

  此时,塞上牧场迎来了初春的好光景,草原上的残雪与骄阳相映,碧空如洗,一派兴盛。

  来到牧场上,霍岳庭安顿好奴仆便带着海潋儿到牧场巡视。

  “二少爷,这些马儿是前年从大宛来的汗血宝马,今年几只牝马都已经有孕在身了。”老管事向霍岳庭说着牧场的情况。

  “嗯,这些马儿被你们养得不错,毛色光滑,四蹄有力,若是今年能产下好的马崽,我就在牧场东边为你造所宅子吧,这几年你对牧场可谓照顾周全,堡主还有老堡主对你都相当赏识,我爹还常说起当年,你在牧场上击退狼群护住马儿的事。”

  听二少爷称赞自己,老管事红了眼眶,“多年前的事,老堡主还记得……”

  正当霍岳庭处理公事,另一边,海潋儿可忙了,只见她追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四处跑。

  “哈豆儿,你别跑,你的脸是冻伤,快让我给你抹上膏药。哈,被我抓到了。”

  “啊!”小姑娘被抹上了热呼呼的酒水,然后一张黑黑的膏药啪的一声贴到她脸上。

  “不许撕,撕了我就到二少爷面前告你的状。乖啦,这药不难闻,而且过三天你的脸就不痛了哟,等天气再回暖一些,你的脸就会好了,就算明年冬天再冷,你的小脸都不会再长冻疮了哟。”海潋儿摸摸小姑娘的头,温柔地说。

  含泪的哈豆儿撇着嘴点头。她其实不是怕上药,只是害怕生人而已,这个热情的大姊姊真让人吃不消呀。

  “二少奶奶,我这里好痛哟。”哈豆儿的姊姊云茶抬抬胳膊,露出手臂上铜钱般大小的红疙瘩。

  “你这个是粉疮,我一会儿替你挖出来就行了。”

  “挖出来?!我不要,我要妹妹贴的药。”云茶哇哇大叫。

  “那个不适用你的症状啦。”

  海潋儿她一把拉住云茶的胳膊就再也不放手。

  哭天喊地的云茶很快被海潋儿拉入帐子里,只听几声惨叫之后,没半晌时间,云茶抚着手臂笑嘻嘻地走出来了。

  “大疙瘩不见了,二少奶奶还说过两天拆了纱巾就会好,还不会留疤。看,二少奶奶还给了我美肌膏,说是抹上去皮肤会又白又嫩。”

  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人一听云茶这样说,有伤有疮的统统聚在小帐子前,排起长长的人龙,等着海潋儿为他们治疗。

  远在塞外的牧场气候恶劣,大夫医者更是一年难得见一次,如今有了这个妙手疡医,牧场的人们别提有多高兴了。上至老管事的家眷,下至牧场的杂役通通都来了。

  要救治的人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但海潋儿仍耐心为大家医治,所幸庆王送了许多大理国所产的名贵药材,让海潋儿治起毒症脓疮来得心应手。

  等霍岳庭处理好公事回到寝帐时,治病的人潮已经散了,累极的海潋儿倒在毡毯上,累得一动也不想动。

  “潋儿。”霍岳庭心疼地唤她,急忙将她从毡毯上扶起,让她舒服地窝进他温暖的胸膛里,海潋儿满意地嘤咛一声。

  “别动。”灌满内力的两掌贴上她的背,源源不绝的温厚内力注入,一股热气慢慢充盈她的全身,让她疲惫的精神终于恢复过来。

  “岳哥,你的内力好纯厚。”恢复些许精神的海潋儿开心地说:“以往我累瘫时,攸攸和柔柔也会像你这样用内力帮我活络精气神,不过还是岳哥你的内力比较精纯。”

  “以后若再这样辛苦,一定要先叫奴仆来告诉我,害我什么都不知道,回来的路上才听人说起你今天的壮举。”

  “牧场上条件恶劣,好多人都生了痈疽和恶疮,这里又没有别的大夫,我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老主事家的孙女小手布满了冻疮,我看不下去呀。”

  霍岳庭垂下脸,用暖暖的俊脸贴着海潋儿的月饼脸。

  “虽然有点气你没照顾好自己,可我还是要说,今天我为你骄傲。”从牧场最西侧赶回来的路上,牧场的杂役、牧羊人、管事无不向他真诚地道谢,从他们憨厚的笑容里,他感觉得到潋儿施予的爱心是多么的珍贵。

  “潋儿,牧场的人都夸你是妙手观音,还说我娶了一个好娘子,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为他们治一分病,付出一份心,他们便对霍家和青眶堡更多一分忠心。”天下的疡医并不多,想请好的疡医到塞上给牧民看诊更是难上加难,如今有了潋儿,他头痛的事又少一件了。

  “能帮到霍家、能帮到那些染疾的人、能帮到岳哥,我就是累死也值得。”

  “潋儿,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霍岳庭拧眉收紧怀抱,怕她下一瞬就会消失。

  “岳哥,有你这样好的相公,我哪里舍得死呀。”她拍拍紧紧圈住自己的霍岳庭,心甜得都快融化了。

  两道交缠的身影紧紧相拥在一起,牧场的春夜乍暖还寒,可他们的帐子里却充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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