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进到柴房里,将两、三个大木箱子并在一起,上头铺了一张旧褥子,这就算一张简单的床榻了,再将那条借来的毛毯留给邢晖,把自己平日用的棉被抱过来,也勉强能窝着过夜了。
只是夜深露重,这柴房里头没有烧暖的炕,只凭一个炭盆和热水袋,睡到半夜仍是冰凉冰凉的,因此汤圆索性也不睡了,披上棉袄,早早便起来忙碌。
院子里有一口井,她先去打了一桶水进屋,烧了锅热水搁在一旁,接着将腌在瓦罐里的酸菜与萝卜取了些出来,用昨夜剩下的面团,捏了几个酸菜萝卜包子,放进蒸笼里蒸。
念及大少爷身子不好,须得多补一补,她探头张望,见斜对面丁家屋里有了动静,便走了过去。
丁大娘正好要出门打水,见到她来了,笑着打招呼,「汤圆,早啊。」
汤圆也跟丁大娘打了招呼,才软声说道:「丁大娘,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今儿大叔去做工,能不能顺道替我抓一只老母鸡回来?」
村里虽然穷,倒也有一、两户大户人家,其中有个富裕的地主,不仅有将近百亩良田,还圈了个偌大的农场,专门饲养鸡鸭等家禽,而丁大叔正是负责替主家看顾喂养饲料的。
「怎么忽然想吃鸡了?」丁大娘闻言一惊,打量了下汤圆,这丫头向来最俭省的,特意要老母鸡是要炖汤喝?「是不是你身上有哪里不好?」
汤圆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家里现在有个男人,只得嗫嚅着说:「就是这几天总感觉身子虚,想着也该替自己补一补。」
「那是!你一个未婚的姑娘家,可得小心调养自己的身体,要不然将来成亲了要生养孩子,也是个麻烦。」
丁大娘不知怎么转的脑筋,迅速就联想到女人那方面的毛病去了,教汤圆听了一阵尴尬。
「你放心。」丁大娘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大娘让你大叔抓只老母鸡回来,再要一打鸡蛋,别的还要什么不?」
「我家里剩余的菜粮也不多了,不知能不能跟大娘买一些?」
「那有什么问题!」丁大娘满口答应,不一会儿,便抱了一颗大白菜、几块豆腐出来,还给了汤圆几根猪大骨。
「这猪大骨熬汤喝,也是挺滋补的。」
汤圆接过这几样蔬菜与猪骨,要照市价算钱给丁大娘,丁大娘硬是不肯收,只说自己与老头子这阵子也吃了她不少包子,就算是邻居家有来有往吧。
汤圆感激丁大娘的好意,这才抱着东西回屋里,立刻就将那猪大骨洗净了,下锅熬汤。
待邢晖鼻间嗅着一股浓浓的汤香味醒来时,已是两个多时辰后,日上三竿的时分,他拥被坐起,只见墙边洗脸盆里装满了水,架上还挂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下床穿鞋,手放进那洗脸盆试了试,水还是温的,他低头洗了把脸,用毛巾将脸擦干,顿觉神清气爽。
汤圆听到他的动静,在布帘外喊了声。「大少爷,您醒了吗?」
「嗯。」
「那我进来了。」语落,她捧着一个托盘进屋,上头一碗用猪大骨熬得奶白的汤,以及几个玲珑白软的包子。「大少爷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他没说话,望向她笑容焕发的脸蛋,这才发现她笑起来唇畔有酒窝,很甜的模样,再多看了一眼,蓦地有些怔愣。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她好像跟之前长得不太一样了?
汤圆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大少爷,怎么了吗?」
他微微皱眉。「你的脸……」
「啊!」她一凛,猛然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是不是青斑退了?」
青斑?他不觉仔细瞧了一眼她的脸蛋,虽说肤色不似京城那些千金小姐娇嫩白皙,但也是健康无瑕的小麦色,哪来的青斑?
「其实那是我自己画上去的,可能我早上起来洗过脸,忘了补上颜色,所以现在退掉了。」她解释着。
她没事干么在自己脸上画斑?
汤圆彷佛看出邢晖的疑问,解释道:「这是住对面的丁大娘教我的,因为我自己一个人住,又要出门做生意,有时候……难免有些不便。」
他懂了,是为了防着遭那些登徒子觊觎,才刻意将自己扮丑吧!
她见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呐呐地低语,「其实我知道我本来也没长得多好看,就是……多防着点而已。」
他点点头。
这点头是什么意思?是同意她长得确实不怎么样,还是同意她应该多防着点?
汤圆纠结了,虽然她知道自己在意这种细微末节很无聊,但她毕竟也是个姑娘家,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是希望自己能好看一些的……或许正因为如此,今天起来她才刻意那么用力洗脸吧。
汤圆暗自叹息,振作起来,转开话题,「大少爷,您趁热先把这些东西吃了吧,吃完我也替您化个妆。」
他愕然扬眉。他化什么妆?
「您忘了官府的人在找您吗?我替您在脸上弄个疤痕,这样万一有官府的人临时找上门,也不怕他们会认出您来。」
他无言地瞪了她半晌。「我本来留了大胡子的。」言下之意是她若没将他的胡子剃掉,本来就不太可能被人认出来。
汤圆一窒,思及他那满脸拉碴的大胡子,忍不住一阵恶寒。「那胡子太丑了,又脏,说不定上头都生了跳蚤呢!」她毫不客气地评论,这还不够,又补上一句。「幸好我昨夜有想到,烧了一大桶热水让您好好地泡了个澡。」
这是还嫌弃他身上脏了是吧?若是他没泡过澡,她是不是连这屋里的炕都不让他睡了?
他淡淡地横她一眼,不知怎地,她就觉得这一眼又像警告,又似有些哀怨的意味。
她讪讪一笑,连忙指了指桌上的猪骨汤和包子。「大少爷您多吃点,我去替您熬药去!」
邢晖听说她要去熬药,下意识地想开口,汤圆却不给他机会,一溜烟就转身逃离,一跳一跳的,背影像只兔子般欢脱可爱。
邢晖出神片刻,回到炕边,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浓郁的汤汁蓦地在唇腔化开,虽然不是肉包子,却比肉包子还香甜可口。
她的手艺,还挺不错的。
邢晖愣愣地拿着包子,又想起昨夜自己勉强喝药后吃下的那几个糖霜梅,她做的蜜饯也好吃,虽然比不上他在梦中尝到的滋味,但也算是……嗯,还过得去。
一边这样淡淡想着,一边吃着包子又喝汤,邢晖完全没发现自己败坏好一段时日的胃口,有了恢复的迹象。
担心没人伺候生病的邢晖,他或许会出什么事,这几日汤圆索性都不出门做生意了,只专心看顾病人,镇日不是炖那汤汤水水给他补养身体,就是忙着替他缝制新衣,连过冬的棉手套和毛帽都一并准备好了。
邢晖见她整天忙忙碌碌,像颗陀螺转个不停,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心头滋味难辨,只是他这些年来习惯了对世事漠然以对,犹如冬日那用冰霜堆起来的雪人,闲人勿近。
大少爷,变了。
以前的他固然脾气也不好,但至少会说会笑,弹琴写字、骑马射箭,日子过得好生风流,如今却像座雕塑,只是坐在屋里,难得动上一动。
汤圆在屋后忙着晒衣服时,见他坐在窗边茫然出神,忍不住心头一紧。
「大少爷,今日阳光还算暖和,要不要出来晒晒太阳?」
他没有反应。
「那您想吃什么?我做给您吃。」
他还是毫无回应。
「要不我明日出门,去买些栗子吧,做栗子糕来吃如何?」
邢晖闻言,身子总算略动了动,抬头朝她望来。
汤圆抿唇一笑。「大少爷爱吃栗子糕的,是不是?」
她如何知道?
汤圆看出他的疑惑,笑道:「我说过了,以前我在府里做过丫鬟的啊。」
「我没见过你。」他淡淡一句。
汤圆一窒,脸上的甜笑转成苦笑,酒窝也显得不那么灵动。「我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丫鬟,大少爷您……自然是不记得我的。」
可是她记得他,记得两人初次见面时,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用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颐指气使地要她把花园里的落叶扫干净,因为他可有洁癖了,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容不得一点脏乱不整齐。
两人再次遇上,却是她被某个大丫鬟欺负,罚着跪在冬天的雪地上,一双脚几乎要冻僵了,他认出她是每天将花园整理得很干净的小丫鬟,便命身边的人拉她起来,还赐下热水与药油,让她能缓缓麻痹的双腿。
后来,她自告奋勇进了大厨房,学会了做豆沙酥饼,他吃了她做的这道点心,登时就喜欢上了,隔三差五便要叫厨房送来,别人做的他还不满意,只肯吃她亲手做的。
又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偶然得知做豆沙酥饼的人是她,问她可想要什么赏赐?她大着胆子,说自己很羡慕那些大丫鬟姊姊们能有机会学读书写字。
「那有什么难的?」
他一发话,就有人送来文房四宝,一个姊姊来教她临摹字帖,某日他心血来潮,命人将她写的字拿过来,亲自圈注批改,然后把她叫过来,骂得狗血淋头,这一笔狗爬字,委实白费他让她学写字的好意!
那天,他站在她身后,盯着她临摹字帖,甚至一时气急,握着她的手教她书写的正确姿势。那是她自入邢府以后,最精神紧绷的一天,却也是最甜蜜快乐的一天。
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脾气有些坏,嘴上刻薄,心里其实很善良温暖的大少爷,他和自己是云泥之别,他也永远不可能像她将他放在心上那样,在脑海里留下对她深刻的印象。那些属于她的甜美回忆,对他而言,不具任何意义。
他当然会忘了她啊!
少年的心太大了,要装着自己的前途,装着整个家族的荣光与未来,装着对朝廷的责任与期待,而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而已,他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记得。
是汤圆喔!大少爷,我叫汤圆,您也很爱吃汤圆的,对吧?
曾经无数次想向他如此自我介绍,却终究只能在他将自己抛在脑后时,默默地在远处窥望着他。
思及此,汤圆蓦地感到心酸难抑,这些回忆藏在她内心深处太久太久了,久到她以为自己早已遗忘,却在乍然与他重逢那刻,清清楚楚地想起,她忍不住望向窗边那张俊秀好看的脸。
「大少爷,我叫汤圆。」
邢晖一愣,不明白她干么忽然这样自我介绍,皱了皱眉。「我知道。」
「您才不知道!」汤圆蓦地上前几步,赌气似地朝他呛道。「我是那个汤圆!」
什么这个那个的?还有分吗?
见邢晖一脸不解,汤圆更恼了,声量更拔高。
「我知道大少爷很爱吃汤圆的!」
那又怎样?邢晖更莫名了,蹙眉望向她的眼神分明在怀疑她是否有病。
汤圆一凛,这才惊觉自己无端端发飙很是不可理喻,脸颊窘得微热,却仍不甘示弱,咬着牙强调。「大少爷您别想否认,我亲眼看到您在那年元宵节时,偷偷多吃了好几碗汤圆。」
她还扯不清了?他偷吃汤圆又怎样,这是在找他算帐吗?
邢晖冷笑。「怎么?我吃东西还惹到你了?又不是偷吃你的汤圆。」
「就是我的……」汤圆一窒,忽然想到那夜他烧得神智不清时,猛咬自己的嘴唇,当成糖霜梅吃个没完,颊色顿时渲染一片晕红。
她顿时羞赧,不敢再与邢晖争辩,转身就走。
这就走了?邢晖冷哼,眉头拧得更厉害了,丝毫没察觉到自己久无波澜的心海,又开始有了起伏。
两人冷战了起来,汤圆不再主动与邢晖搭话,虽然依旧端茶送水,将他照料得无微不至,却是不发一语。邢晖本来嫌她聒噪,但她不说话后,他反倒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天傍晚,一直躲在里间的邢晖终于主动走了出来,假装去后院散步,其实默默观察着汤圆的一举一动,见她正在整理柴房,走过去一瞧,这才看清这间狭窄阴潮的屋内有多简陋。
这几个晚上,她就是睡在这样的地方吗?连个火炉子也没有,如何能保暖?
邢晖想到自己睡的暖炕,又看着她用几个木箱简单拼出来的床榻,心下不知是何滋味,清清微涩的喉咙,正欲开口时,前院那头忽地传来一阵骚动。
「汤圆,你在屋里吧?快给我出来!」
是李婶的声音!
汤圆一凛,连忙从柴房里出来,这才见到邢晖在后院游荡着,一时也不知将他藏在哪里,只得将他推进柴房里。
「您躲在里头,先别出来。」
匆匆叮嘱过后,汤圆穿过主屋,来到前院,开了院门,李婶正站在门外,没好气地等着她,一旁还跟着丁大娘。
汤圆忙开门将两人迎进来,丁大娘一脸局促不安。
「汤圆啊,里正娘子找你有事。」
「丁大娘、李婶。」汤圆温顺地打了招呼。「你们找我什么事?」
李婶身为里正娘子,本来在这村子里就有些说一不二的气势,再加上不满自己最宝贝的长子李大郎总是缠着汤圆不放,对汤圆的态度就越发高高在上了,她傲然抬起下巴道:「你让两位长辈陪你在这里说话是什么意思?不请我们进去坐吗?」
汤圆可不想让她们进屋,万一邢晖不小心被发现了呢?
「李婶别误会,不是我不愿请你进屋,实在是我这屋里小,也没什么坐着说话的地方。」见李婶面色一沉,汤圆继续软软地说道。「幸亏今日天气好,我这院子种的这棵枣树挺好的,树下也有石桌石凳,不如请李婶跟大娘在这里坐着,我先泡一壶茶过来?」
「是啊,是啊,你先去泡茶吧。」丁大娘见气氛有些不对,赶忙打圆场。「我说里正娘子啊,咱们就在这院子里坐坐也挺好,汤圆这屋子确实是小,也别为难她了。」
「坐哪里我是无所谓,就是想把话说清楚。」
「那你两位先坐,等泡好了茶,我再来听李婶说。」
「不用了,我还得赶着回去做饭呢,也没什么好多说的,这张帖子你给我看好了,成或不成,给我一句话。」李婶端着架子坐在石桌旁,丢下一张红帖子。
汤圆瞥了丁大娘一眼,见丁大娘满脸无奈,也有了预感,接起红帖子看着。
「这上头的字,你还认得吧?」李婶语带轻蔑。「要是不认识字,我来跟你说。」
「不用了。」汤圆语声淡淡。「这几个字还算简单,我都认得。」
李婶见她竟能认字,不免有些惊讶,但一转念,可不能被这丫头给压下了气势,又再度抬头挺胸,架子端得十足十。
「你既认得几个字,那这事情便好说了,这户人家姓林,人丁繁茂,虽然是最小的儿子,也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年幼时也曾送去私塾读过两年书,你嫁过去了不仅有公婆教导,还有诸位兄弟妯娌帮衬,绝对不吃亏。」
汤圆默不作声。
「这张红帖写的就是对方的生辰八字,你把你的生辰八字也拿出来,我身为里正娘子,少不得为村里的人多操点心,就替你跑个腿,找个算命仙来合一合。」见汤圆没有反应,李婶眉头一皱,神色不悦。「你可别拿乔,都二十多岁了,也不是什么小姑娘,又生得颜色不好,脸上有斑,走路也难看,能有人家瞧上你,算是你的福气了,即便这姻缘算不上十分好,你能捡到,也是值了。」
丁大娘听这话说得不客气,实在忍不住,出声替汤圆帮腔。「我说里正娘子啊,你可别这么说话,汤圆自从进了我们村子,她是怎么吃苦耐劳地养活自己,是怎么与邻里和睦相处的,咱们有眼睛的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她年纪稍微大了点,那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你想替她作媒,也得多用点心。」
「我怎么就不用心了?我替她找了这么一户好人家,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有名声的,哪里就值得她嫌弃了?」
「这户人家家境是不错,但兄弟众多,一个个又哪里是好相处的?再说我偶然听人说了几句,那林家的小儿子可不是个上进的,整日只会偷鸡摸狗,没个正形,性格还浮浪,他们村里几个漂亮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就没有没被他调戏过的。」
「年轻人爱风趣,说几句玩笑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话怎能这么说呢?就算他年轻爱玩,也不能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有。」
「他家有田,跟着家里下田不就得了?何况他们又没分家,还怕公婆少了他们小俩口一口饭吃?」
「那分家了以后呢?总不能让汤圆跟着那小子喝凉开水吧?」
「你刚不也说汤圆最勤劳能干?就算那小子不养家,汤圆自己就能卖包子赚钱啊!」
「你这……」丁大娘说得火气都上来了。「岂不是把一个好好的姑娘推入火坑?」
「你哪只眼睛看我推她进火坑了?」李婶也跟着火大,拍桌而起。「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敢挑三拣四的,撑不死她!」
「你这人说话还讲不讲道理了?」
「在这桃花村里,我就是道理!你要不服气,咱们找人一起过来评评理啊!」
「你……」
眼见两位大娘一言不合,乌眼鸡般地斗起来,汤圆深吸口气,轻淡地扬嗓。「李婶,丁大娘,你们两个别吵了,这都是汤圆的不是,不该让你们为我的事烦心。」
丁大娘听闻此言,对汤圆越发不舍,李婶却是得意冷笑,「你这丫头,还算有几分见识,既然这样,我就把你的庚帖也拿给对方,让他们找个好日子来提亲——」
「不用了!」李婶话说到一半,便被汤圆淡声打断。「李婶,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你说什么!」李婶震怒。
「多谢李婶为我张罗,但我还不想成亲。」汤圆态度坚定,迎视李婶怒火中烧的目光,丝毫不畏惧。
「你这死丫头!该不会还肖想我家大郎吧?」李婶气得刷白了脸,陡然抬起手就一巴掌劈向汤圆。「不要脸的贱货!我儿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汤圆无端受了一记耳光,还来不及说话,丁大娘就为她抱起屈来。
「里正娘子,你别太超过了!你凭什么甩汤圆巴掌?」
「我就打她!这不知廉耻的贱胚,我就要打到她不敢招惹我家大郎!」李婶越说越气,还想再动手,汤圆却是稳稳地箝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分毫。
「你……」李婶又惊又怒。「还不快给我放开!」
汤圆眼神清正,语气坚定冷然。「李婶,我尊重你是长辈,不愿回手,但我汤圆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做事没有对不起良心的地方,当不起你这般侮辱。」
「我说你几句又怎样?谁叫你不自量力,胆敢勾引我儿子!」
「我说了,我跟李大郎之间清清白白,李婶就算不信我,也得信自己的儿子,还是你这个做母亲的觉得儿子都将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婶没想到汤圆竟敢如此与自己叫板,一时气到口齿不清。「你、怎能这样侮辱、我家大郎……」
汤圆不欲再与她争辩,转向丁大娘,放柔了嗓音说道:「丁大娘,我今日身上有些疲倦,就不招待两位婶子了。」
「没事,你进屋休息吧,我们这就走。」
丁大娘强拉李婶离开,李婶还不肯,一边被丁大娘拖着走,一边嘴上仍不服气地嚷嚷着。
「给脸不要脸的丫头,老娘愿意给你作媒,可算是你天大的福分呢!难不成你真要像邻村那个阿桃一样,等着官府来替你配婚?到时可没你拿乔的分!等着吧,我回去就让我那当家的去说一声,把你指给哪个色老头子当小妾,看你还会不会这么不识抬举!」
「你说够了没!快滚回你自家去吧!」
两个大婶拉拉扯扯地离去,汤圆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李婶的辱骂,确定两人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关上院门,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