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好想死……”袁品仪逃进厕所。她的衬衫幸免于难,但是裙子前面湿了一大块,浅蓝色和红色整个很有冲突感,酒液甚至渗到了她的内裤,湿湿黏黏的,问题是没有东西可以让她替换。
还好今天上台领奖的是公关人员,不是她。
她掏出手机。Max说会替她弄到衣服,她在通讯录里寻找好友的号码,在那之前,视线扫过“邢拓磊”三个字,她心一紧,想到刚才那个画面,红了眼,又气又恼。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抹去溢出的泪,拨出电话给好友。“喂?Max……”
下一秒,她的手机被抽走,有个男人一脸不悦地站在那儿瞪着她。
“我以为这种时候,第一个接到电话的人应该是身为你男人的我。”
“等等,你——这是女厕!”
“我知道。”他脱下外套,面不改色地蹲下身,将之绑在她腰间遮住前面那一块显眼的红。“走了。”
“去哪?”她一头雾水,还不及理清他怎会出现,整个人就被他拉着离去。“等一下,颁奖典礼——”
“我跟你都只是来露面的,剩下的交给他们应付就好。”
这……是怎么回事?
他大掌不容置疑地握住她,袁品仪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见。还好厕所离电梯不远,现在又是颁奖高潮,无人离席,邢拓磊带着她直奔楼下停车场。
袁品仪坐入他那台熟悉的黑色Alfa Romeo,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杀意浓重。干么啊,现在该不爽的人是她吧?
邢拓磊从另一头上车,一坐下,便自胸口吐出一句:“对不起。”
袁品仪愣了。
邢拓磊望着她。刚刚在宴会上,他注意到她的视线,这一阵子他不和她联系,而她也就真的一通问候电话也没有,想到就他一个人在意她跟前男友的事,一股郁闷便在胸中萦绕,驱使他故意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
可看见她为此露出受伤的神情,他心一紧,恍悟自己做得太过火了。
叹口气,他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眼。“我并不想让你哭……”
袁品仪胸口一热。“你已经惹我哭了……”
“真的?”他抚上她的脸,动作带着心疼及愧疚。
“真的。我那天回家,也哭了……”其实没有,只是小难过,但她硬是要说得可怜兮兮的。
提起那天,邢拓磊动作一顿,收回手,吁了口气。“我没生气。”
他仍然这样坚持,袁品仪也问不下去,害怕气氛再陷入僵持,只好转移话题。“唔,下半身湿湿的好不舒服……”
邢拓磊发动车子,她没问他要去哪儿,只见他开到一间大型成衣店门口,走出去,过一阵子再回来,手上多了一个纸袋,递给她。
袁品仪拿出来瞧。“运动裤?这跟我上半身好不搭!”
他白她一眼。“这是在车上最好换的,还是你要包着外套走进去?”
“……这样就好。”要她以这副德行走进去,然后买裙子换上?不了,她宁可死一死。
他甚至贴心地替她买了内裤,袁品仪看了,脸一热。“这……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拿起遮在她腿上的外套,掏出烟来。“我去外面抽一根,你换好了再叫我。”
唉,这男人啊……
即使两人早有肌肤之亲,但要在他面前脱换衣物仍是尴尬,邢拓磊知道这一点,才会到车外等。袁品仪内心感激地脱下底裤跟裙子,用湿纸巾擦拭一下,再换上他买来的衣物,整个人终于舒服了些。
她敲敲窗。“好了。”
邢拓磊捻熄了烟,开门坐入,两人目光在黑暗中交会,各有一种难解的情绪,她动了动唇。
“你——”
“你——”
他们几乎是同时,但这一次邢拓磊没再秉持女士优先的风度。“那个女Model是我们开架系列的代言人。”
“呃?”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解释这个,袁品仪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承认我是故意做给你看……”讲着讲着,他“啧”一声,懊恼地抓乱了发。“妈的!我怎么这么幼稚!”
“你本来就幼稚。”这是真心话。
“还不都是某人害的!”
“我?我怎了?”
他俊脸一拧,挣扎许久,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前男友……”
“你说蕴华?”
邢拓磊瞪她。“你叫他叫得太亲匿了。”
“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有没有搞错!
“分手了?所以呢?”邢拓磊黝黑的眸望着她,隐约带着一抹不愿承认的介意。“你不在意他了?”
袁品仪愣了三秒,更加莫名其妙。“我干么非要在意他不可?”
这一下换邢拓磊不懂了。“但你那天提到他的样子……不大对劲。”
样子?哪个样子?她脑中一片空白,想了很久,只记得那天她与王蕴华见面,不巧目睹邢拓磊跟别的女人姿态亲匿,让她回想起当初跟前男友分手的事……忽然,袁品仪明白问题的症结了。
“还不……还不都是你,是你自己那一阵子约会总是心不在焉,我又刚好遇到蕴——王先生,才想到我们当初分手,就是因为我去了日本,两个人聚少离多,我怕……怕……”
她深呼吸,在邢拓磊极欲得知的目光下继续说:“我怕……我太投入工作,没办法给你太多时间,你……会不喜欢……”
邢拓磊怔了。一时无人说话,车上气氛尴尬得紧。
终于,袁品仪耐不住。“你好歹说一点什么……”这种沉默,她会怕啊!
“所以,你不是对那个王什么蛋的旧情难忘?”他误会了?
她瞪他。“都已经三年多以前的事了,我有什么旧情好难忘啦!”
“也……是。”
邢拓磊愣了三秒,摸摸鼻子,随即朗声笑出。“哈!真不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
一思及此,他觉得好蠢,笑得大声。可恋爱不就是这样吗?有多少人可以在爱情中理性思考,完全掌握对方所有的心思感情?正因爱情难测,教人从本来的自信满满变得不断自我怀疑,担心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不再是对方心中的“第一”,一旦确定了爱人心思,得到的滋味竟是这般美好得不可思议……
这下邢拓磊神情不再郁闷,他说:“之前我会心不在焉,是因为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副总女儿的事,你不知道某人醋劲有多大,刚在宴会上,我还以为我身上要烧出个洞来了。”
“你有资格说我喔?!是谁连我叫个前男友的名字都不爽的?”袁品仪不满了。“还有,先前在厕所,你又是怎么说的?”
“废话!”说到这个,他俊脸一拧。“你有麻烦第一个找的居然不是我,我当然不爽!”
闻言,袁品仪噗一声笑出来。“我找MaX是因为他有办法替我弄到衣服,他是化妆师,你认得吧?”
“我知道。”可他就是不快。
“不过,我承认我是故意不找你的。”她不开心啊。“我知道你跟那个Model没怎样,但邢先生,你也替我想一想,我是你女友耶,却不能在他们面前炫耀,你是我的……”
她言语中的心酸委屈令邢拓磊心一紧。不公开,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毕竟他们都刚接手现在的位置不久,地位还不稳固,怕有个话柄给人说三道四。袁品仪也明白自己在任性,可恋爱的人,谁可以思绪清明、保持理性?
“我好想把那个Model踢开,叫她少碰我男人……”
邢拓磊笑了。“还有呢?”
袁品仪瞪他一眼。“还有剥开你的衣服,让她们看看你肩上的痕迹!”
“嗯,这招有效,她们肯定打不过你。”邢拓磊朗笑。“再戴个兔耳朵,你的摔角艺名就可以叫Bunny Killmachine了。”
“什么啊!”袁品仪笑出来,喔,讨厌,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打断她的感伤。“不如我们现在打一场?”
“不如我们现在去公开?”
他天外飞来一笔,教袁品仪怔住。她望着他,看见他饱含笑意的清澈眼瞳里,不是捉弄的笑,而是胸有成竹。她不敢置信。“你是认真的?”
“Why not?”他耸耸肩,抱住她,下颚抵在她肩上,宽厚的掌在她裸露的背上摩挲,满意地听到她为此吐露轻吟。“我差一点挖光那儿所有男人的眼。”谈开了,他终于可以大方坦露自己憋了一晚上的不满。
邢拓磊亲吻她耳朵,吐息伴随字句拂来,很轻,但其中的占有欲望令袁品仪整颗心胀得满满。
“虽然我很想……但是,下一次吧!”
“Why?择期不如撞日。”
袁品仪瞪他一眼。“我才不想以这副德行公开咧!”
“露背衬衫加上运动裤,划时代的搭配,不错啊。”邢拓磊哈哈大笑,结果吃了她一记拐子。“喔,我还打算带着这副德行的你去约会哩!”
“最好别是什么高级餐厅,我会杀人。”
他眨眨眼,眼眸如星子般迷人。“淡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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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们真的去了淡水。
“从这儿过去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先眯一下。”
“嗯。”
低落了好一阵子的心情,终于在这个男人身旁重拾喜乐。袁品仪先发了封简讯给好友,然后闭上眼,安心休息。
醒来时,邢拓磊饱含笑意的眸和淡水迷人的夜景已在眼前。“醒了?睡美人。”
她微笑,小睡了一会儿,她精神恢复许多,随着他下车,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身一件性感衬衫、下身一件运动裤,脚上踩着Miu Miu最新一季的高跟鞋,整个人像发生断层,超不搭。
她终于忍不住。“喂,买那个给我。”
邢拓磊瞥了眼她指的东西,哈哈笑,付了钱,袁品仪马上将那一双代表台客的蓝白拖换上,整个人——至少下半身协调了些。“你要不要也来一双?情侣鞋。”
他挑眉。“有何不可。”
只见一个身上穿着完好西装的男人竟当场脱下皮鞋,随她一块套上一双几十块的蓝白拖,袁品仪见了笑不可遏。“我现在心里终于平衡一些了。”
邢拓磊翻了个白眼。“你干脆叫我把裤管一并卷上去算了,台到底。”
“哈哈哈,好啊!我还可以唱一首农村曲。透早着出门,天色渐渐光,受苦无人间,行到田中央——”
“袁品仪,你找死!”
袁品仪哇哇叫地落荒而逃,邢拓磊穿着蓝白拖追上去,勒住她,勒到她告饶。“好好好,我错了,大人行行好……”
他们两人,男的一身西装,脚下一双黑袜搭配蓝白拖,女的上下身两个世界,确实招揽了不少路人眼光,可他们毫不在意,手牵着手,另一只手则各提着自己的鞋子,他们双双遗弃宴会上的精馔美食,跑到这儿来吃阿给和鱼丸。
袁品仪不敢喝酸梅汤,邢拓磊故意将一口酸梅汤含在嘴里吻住她,酸酸咸咸涩涩甜甜的液体就这样哺喂入她口中。袁品仪呛咳一阵,不甘示弱,拆开手里的铁蛋往男人嘴巴里倒,两个三十岁的大人用食物玩闹得不亦乐乎,像要补完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公开的遗憾。
品味着三年来不曾见到的淡水夜景,袁品仪看向邢拓磊,想到一事。
“对了,今晚我们算是平分秋色喽?”BD惑性系列的眼影赢过卡尔莉,但卡尔莉焕然系列的化妆水略胜一筹。
邢拓磊挑眉一笑。“我相信下次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袁品仪哼了声。“你们夏季新品不是六月要推出?要不要来比一场?”
“比什么?”
“当然是比卖量。”袁品仪下战帖,春季商品的宣传是她空降之前定案的,所以不算,但夏季商品由她一手主导,她信心满满,等着邢拓磊输给她。“谁输了,就要听赢的人的话,如何?”
“那你可能需要锻炼一下羞耻心。”
“干么?”
邢拓磊不怀好意地瞥她一眼,语调深刻。“因为我会要求你很多事……还是很不好意思的那种。”
袁品仪整个人一下子红成一团,恨不得一脚踹开这个口无遮拦的男人。“这意思摆明了我会输嘛!”可恶!
“哈哈!”邢拓磊笑出,她不服输的模样令他好心动。“我喜欢你投入工作的样子。”
“咦?”
“我从不觉得你有必要为了我舍弃在工作中得到的一切,我只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得到快乐,当然,能够给你快乐的‘人’,不好意思,只能是我。”至于“事”,他就不强求了。
袁品仪怔了。
“我……”
她未竟的感动落入夜风,被男人炙热的唇舌吸收。她感受着唇畔那抹温暖,甜甜地以唇舌回应。靠着河岸上的栏杆,两人唇瓣相接的模样映入夜晚的水面,她心跳如擂鼓,望着男人,淡水河畔的灯火映在他眼眸中,热烫逼人,她润了眼,喉头一阵紧缩。怎么办?她真的……
“我爱你……”
三个字,轻软如棉絮,却在邢拓磊心上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他睁大眼,像是不可置信,袁品仪见了,忍俊不禁。“干么,这么惊讶?”
不,不只是惊讶。
“你让我觉得很失败。”刚才听闻她倾吐爱语的瞬间,他震撼得如遭雷击,难以言语。他从未想过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竟可以产生如此大的能量,也难怪过去那些交往的女人,一个个总要问他爱不爱她们?他现在知道了,原来,即使用行动表示还是不够,被自己所爱的人坚定示爱,那样的感动,远比物质上的奉献还要来得珍贵。
“如果……过去我有好好说这一句话,就好了。”
袁品仪感受到他深深的反省——虽然不是对她,可她不介意,只是一笑,抱住他。“想不到我是第一个教会你这种事的人。”怎么办?真骄傲。“以后要叫我一声老师,知道没?”
“好啊,‘老师’。”
两个字,暖昧地贴在耳畔,带着一种特殊情趣,袁品仪一下子热了脸。“感觉好像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邢拓磊哈哈笑,吻住她。他的吻总是这样深入而热切,似要侵入她的心,融化一切。可事实上,她的心早就是他的了。
他的也是。
“再说一次,好不好?”他咬住她小巧耳垂,学着过去女人撒娇的方式。“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厚,够了!“爱啦爱啦爱啦!烦耶!”
邢拓磊将刻意一脸不耐烦的她紧抱入怀,恨恨地拧她脖子。“我现在真相信有所谓因果报应这种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