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她捧着小姐交代要购买的东西,却苍白着一张脸。
“绿儿,怎样?我娘有说什么吗?”瑷媛迎向绿儿。
“这……夫人说她正忙着,没法写封家书给您,但她很担心您在宫中的处境,所以要我带这些东西回来给您,还叫我要好好照顾小姐。毕竟皇宫不是说想出去就可以出去的。”
“恩!”她就知道,娘一定很心疼她,她好想回家,眼眶含泪说:“绿儿,说不定我娘已经四处奔波,打算请些高官说情请皇上让我回乡。”
绿儿面有难色,却怎么也不敢开口。
“小姐,您别老惦着回去,其实待在宫中也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住这种不是人住的地方、吃不是人吃的食物,再住下去,我一定会死掉,你懂什么!”想起那什么“眷宠”的日子,简直就是她一生的恶魇。
“小姐,您别过于激动,休息一下,我拿这补药去炖给您吃。”
瑗瑗点点头。
就这佯,日子过了一天天。
瑷嫒总是隔四、五天就托绿儿回家一次。
绿儿也不负她所望,总会带些食物与她交代的东西回来,所以她一直抱着一线希望,总有一天她会再回家。
虽然每回绿儿都将她所需要的东西带回,但心底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不晓得为什么,她问及家中状况对,绿儿总是眼抻闪烁的回避。
这回她尾随着绿儿出门,见着她是真的朝小南门走,却在与公公们接头时,将她递给她的纸条转交给公公,随后拿出一锭银子,然后进御厨里帮佣,看到这里,瑷媛心底明白大半了。
她颠着脚步回到小屋,不敢相信家人居然遗弃她,或许他们发现她并不是什么一人之下的皇后,也或许算命的误判,那只是个错误。
双颊湿冷,她并没有伸手去擦拭。
不知过了多久,瑷嫒的坐姿由端正变成蜷伏在椅子里,双眼飘渺,连绿儿大叫着回来了也观若无睹。
“小姐,您怎么了,天气有点凉,您怎么只穿这样?”
绿儿担忧的握了握小姐的手,哇!都冷冰冰的。
“小姐,我去帮你拿件外衣。”转身要离去,却让瑗媛的手紧紧捉住。
“告诉我——”久未沾水,瑗媛的嗓音有些粗涩,“你是不是没有到我家?告诉我详细的情况。”
“小……小姐,您别胡思乱想,我当然有到您家。”
“别骗我!”忍不住哽咽,瑷媛的泪水开始奔泻。
“小姐,”绿儿跪了下来,“我不是故意要欺骗您,我真的有去您的家,雕梁画像的美宅,但是……夫人早去庙里皈依拜佛,掌事的二夫人把我赶出门,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回娘家拿东西的前例,所以我才……”
“为什么我娘皈依佛门?”
“听说,随着小姐打入冷宫的消息传出,夫人就地位不保,反观二夫人的小姐,嫁了王爷当王妃,不可同日而语,王爷的眷宠连着让冷家小公子飞跃龙门,有个九品官当。”
瑷嫒跌坐进椅里,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紧捉住绿儿的手,“我娘,你后来有没有见到她的人?”
绿儿点点头,“我有去见夫人,但……她说一把青丝斩断她与尘世的联系,只交代我一封信给小姐,但我一直不敢——”
“拿来,快去拿来。”
绿儿看着小姐伤心欲绝的模样,慌忙的点点头,冲进自个儿的房里,俄顷,人是出来了,但手中的信怎么也不敢交给瑷媛。
“给我!”瑷嫒摆起脸色,“你拿来。”
“小姐,您这么激动,教我怎么敢——”
“拿来!”拭掉泪后,绿儿把信递给瑷嫒,她拆开来看。
吾儿:
这是为娘以这名称写给你的最俊一封信,入庵来,娘感受到未曾有过的幸福,没有了争权夺利能让人活得更自在,这是娘的心思,现在有些俊悔因为娘的自私而让你有了错误的观念,以色侍人是最悲哀了,娘是正室,八人大轿抬入门,结果呢?其实,娘什么也不怨,只希望你能好好快乐的为自已活着,没有名、没有利的驱使,要好好爱自已,把娘没有达到的都做到。
娘在这里过几天就要落发了,一定会早晚诵经让你无病无痛,你永远都是我的乖女儿。
娘落笔于夜
垂着泪,能好好快乐的为自己活着?她现在快乐吗?一点也不,但她一定要快乐啊!那做什么事会让她快乐?瑷媛根本不知道,她只会看书、刺绣,唯一不驯于礼教的地方就是学医,她喜欢钻研著书,只是,自从入宫以来,她不曾再看过医书,每天忙着自怨自哀。回过头,她惨淡的朝绿儿一笑。
“小姐,您别这样,是不是夫人写了什么,您别吓我好不好!”
瑷嫒摇摇头,嗫嚅了半天才开口,“对不起……”
“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会折煞我——”
瑷媛蹙着眉,“先让我说完,”堵住绿儿的嘴,“以后我不再是小姐,别这样称呼,你一定要好好改变这个习惯,然后,帮我弄一套医书来好吗?”
“小姐,您……好、好,你想学会?”
“我已前就会了,只是入宫后没再继续进修,娘希望我能过得快乐,我不希望违逆她,绿儿,你一定要帮我。”
绿儿烦恼的单手支着脑袋瓜子,“小姐,嗯!你要开心,我当然会尽力让你开心,但要怎么样你才会开心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我才会开心,所以,我决定,我不曾做过的事,我都要亲手做一次。”
绿儿赞同的点头。“首先,我要先去找块木板做秋千——你不准帮我。”看着绿儿要帮忙去找木板,她连忙开口阻止:“你去帮我找书。”
“可是做秋千需耍有人爬上树上系绳子,小……你怎么能爬树。”
“反正最后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赶快去上工吧!我也要去做事。”瑷媛推着绿儿出了门槛,她换下一身的华服,选了一件朴素点的白衣裙,第一次不假人手更衣,瑷媛显得有些狼狈,真没想到,连换个衣服……唉?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
瑷媛叫了一声,又敲到手指了,在左右手的替换下,每根纤指所受到的待遇一样,这会儿全一样肿,幸好,一个简陋的秋千还是呈现在眼前,现下的工作就是把它绑在树上,可是……
瞪着高耸参天的松树,怎么办?天应无绝人之路,可这树让她感到怯怕。
在抉择之间,她听见一个叫声。
“喂!你在干什么啊!”青嫩的嗓音,瑷媛左右回顾,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我在上面啦!你是谁?”
瑷媛抬头,树上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十岁出头吧!看她一身云衣罗裳,头上的珠翠价值不菲,八成是哪个王公贵族,算来也是个郡主吧!不过,这也不干她的事,回过头,瑷媛继续瞪着眼前的松树。
“哇!你好美,我怎么从没见过你,真奇怪!”小女孩正要轻轻一跃,像只轻巧的小猫落在地面上,这让瑷媛看得目瞪口呆。
“我刚搬来,你……会功夫?”
女娃点点头,“有点底子,原来你想装秋千啊!”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这个姊姊有莫名的好感,或许是她见到她没有讨人厌的谄媚嘴脸吧!
“你可以帮我吗?”
“举手之劳,没有问题。”女娃捉着绳子,猴子似的攀着树,两三下就在树上,使劲绑牢绳子后,跃回地面,拍掉手中的尘土,“可以了,我绑得很紧。”
瑷嫒轻轻的坐上去,经过几次的测试,嗯!没问题。开始轻荡几下,呵!自己做的秋千坐起来挺有成就感,微扬着嘴角,深陷的酒窝,衬着背后的夕阳,织就一幅美丽的仕女图,旁观的小女娃看愣了眼,心中不停赞叹:好美,好美哦!
突然,毫无预警,绳子“啪!”一声断了,瑷嫒重重的跌在尘土上,魂不附身的呆住,忘了屁股的疼痛,直到一阵毫无忌惮的笑声传进耳里,看着那小女娃的讥笑声,没有任何礼教的拘束。
瑷嫒也跟着笑,毫无拘束,捉起一把泥土,把手弄脏,她突如其来的捧住小女娃的脸,在小女娃脸上印了两个掌印,“小耗子,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
小女娃用衣抽拭着脸,“好啊!你真可恶!”学她也将手弄脏,“我来了!”
瑷嫒起身让她追着跑,一大一小,夕阳下,背影反映在静水中,拉长了身影,直至太阳下山。
*
“小姐,你发生什么事!怎么——”绿儿脸色大变,急得绕着瑷媛仔细瞧,探怕她真伤着哪里。
“绿儿,叫你要叫我瑷媛,不然就叫我妹妹,怎么说你都不听。还有,我没事,这一身是玩出来的。”
“瑷媛,你去玩泥巴?”绿儿瞳目结舌,这教她怎么相信,她一个……
瑷媛眉开眼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满满的快乐,“我只是与人玩沙土,第一次这么疯狂,弄得我现在手脚都有点疼呢!不过,我真的把秋千搭好了。”其实,这也是她高兴的一个原因。
“不只如此,我还认识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女孩子,她应该算小妹妹。”
“小妹妹?”宫中比小姐还小的女孩根本手脚不俐落,说是后备官女又不像,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鬼灵精怪的小公主。
“瑷媛,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非富即贵,看她的衣着我就知道了,但那又何妨,只是做个萍水相逢的知己,不需要知道名字,我和她只互道姓名而已,她姓李名玲。”
果然,是高阳公主,皇上的亲妹妹,传闻顽皮又鬼点子特多,在她底下的宫女常吃尽苦头。
“瑷媛,你对她千万要小心,她的身分不凡。”
瑷嫒蹙着柳眉,“不能来往吗?”
“她权贵一等,就看你的心思。”
“随缘吧!”
“那您光沐浴更衣,瞧这一身脏乱,穿着也不舒服。”
点点头,她随着绿儿去沐浴,但却把绿儿赶出来,她现在要学会什么事都自个儿来。
“不管我发出任何声响,你都不可以进来帮我。”
绿儿点头后,就让瑷嫒给推出门。
热腾腾的水气氤氲了眼,迷蒙了视线,瑷嫒用手指测了水温,差不多!
她慢慢的解下衣裳,小心的跨进浴桶,热水的爱抚像丝缎的抚触,她轻叹了一声,好舒服。
想拿椅子上的毛巾,却怎么也构不着,这就是没有人待陪的结果,她正在努力适应,重新跨出浴捅,拿了毛巾后才又回到浴桶。
她,开始期待明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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