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一扇门紧闭着,这间地处偏僻的办公室,是校内唯一由学生自治的区域,门上挂着一张警示板,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写着「教职员禁止进入」。
这里,是学生自治组织——班联会办公室,即便是平素在学生面前威风八面的主任教官,碍于学校章程规定,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也因此,历届班联会主席在校内都是喊水会结冻,绝对是指标性的领袖人物。
对班联会组织的各成员来说,主席的功用就更大了,他手上那本公假单,可是最高权力的代表。
「程予欢!你给我站住!」
下课时间,校园内上演起学生们见怪不怪的追杀戏码,气喘吁吁的教官,追着一个调皮的少年。
少年运动神经敏捷,东逃西窜,一下便闪进班联会办公室内,门一关,教官也只能在外头气结,乾瞪眼。
「你又惹什么麻烦了?」角落一张办公桌,叶圣恩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半无奈地叹气。
「天地良心啊!我可是最听话的乖乖牌,怎么会惹麻烦呢?」程予欢厚脸皮地笑,坐上办公桌,随手拿起文件夹翻阅。
「那教官为什么追你?」
「因为他以为我迟到了。」他眨眨眼。「其实我是好心替某人掩护。」
「替谁掩护?」
程予欢没回答,脸上笑容怱敛,板起正经的表情。「主席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
不妙。叶圣恩眯起眼,很清楚当好友用这种口气说话时,就是事态严重了。
「你说。」
「请给我公假单。」程予欢摊开掌心,不客气地要。
叶圣恩瞪他。「我记得我已经帮你签了足够的公假时数了。」
「不是我要的,是另一个朋友。」
「谁?」
程予欢偏不肯痛快回答,好整以暇地绕圈子。「说起我这个朋友,其实是我国中同学,可是只同班一年他就转学了,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考上跟我同一所高中,前几天碰到他,我很惊讶。」
「说重点!」叶圣恩沈声命令。
「重点是他很惨,每天都四处打工,常跷课,教官说他上课时数不足,很可能被退学。」
「所以你才来帮他讨人情,希望我给他公假,补那些跷课时数?」
「不错。」
「你把我这儿当成什么了?」饶是叶圣恩好脾气,也不禁有些恼怒。「所谓公假,就是因公请假,OK?他又没帮班联会做事,我怎能平白给他公假?」
「我懂,主席先生,但请容我说明原因。」
「说。」
「话说其实我本来也挺讨厌那个同学的,那家伙老是板一张死人脸,笑都不笑,可有一天,我送作业去他家,才知道他家很穷,他爸妈去外地工作,把他跟妹妹丢在家,他妹妹好瘦,一副营养水良的样子,他家什么吃的都没有,只剩一碗泡面。我看他妹可怜,想泡面给她吃,她却说要等哥哥回来一起吃,结果你知道那家伙回来后说了什么吗?他居然骂他妹妹,说自己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我听了当场想痛扁他一顿……」
「你开扁了吗?」叶圣恩低声问,渐渐听出这故事里藏着一丝哀伤的意味。
程予欢黯然。「虽然他妹一直阻止我,我还是扁了,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错了?」
「我听见他的肚子咕咕叫,其实他根本没在外头先吃东西,是骗他妹妹安心的,他想把泡面留给他妹一个人吃。」
叶圣恩默然敛眸,半响,取出锁在抽屉深处的公假本,连签好几张。
程予欢眼神一亮,双手合十,拜谢接过。
叶圣恩深思地注视好友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予欢,你这个感人的故事该不会是编出来的吧?」
程予欢动作定格,缓缓转回头,笑得好开朗纯真。「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了?我是那种卑鄙小人吗?」
那可不一定!叶圣恩轻哼。对处于叛逆年龄的高中男孩而言,在象征「顺利」与「权力」的公假单面前,所谓的朋友道义根本不值一钱。
但他愿意相信程予欢,相信这个与人为善的快乐王子,不会骗他。
「你走吧!」他挥挥手,送走最好的朋友,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与永远处理不完的琐事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