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书仲绮闻若未闻,她又出声唤他,“二爷?”
“嗯?”他茫茫然的回头看她,“什么事?”
泠菁扁嘴抱怨,“二爷,您心里想着什么人,就去见他便是,何必留在香坡苑呢?”
“我只是在发呆,没想什么人。”书仲绮拉下脸,环顾四周,忽问:“含征呢?”
她红着小脸,羞涩地回道:“追着别的姑娘去……房间里了。”
盯着她害羞的模样,他又呆了半晌。
泠菁被他瞧得害羞地躲在琵琶后头,迳自低头弹唱了起来。
书仲绮见状,笑嘻嘻地偎到她身边,莞尔问道:“你躲着我做什么?”
“我、我哪有?”她缩着颈子,小脸有如火烧。
他忍不住咧开笑颜,嘻皮笑脸的凑上前,又问:“没有吗?”
“我……”
泠菁抬起头,正要辩说,不料他却突然低头吻住她,这一吻,吻得她天旋地转,一时便把所有想说的话全抛到脑后了。
书仲绮和她厮缠一阵,才喘吁吁的和她分开,又迷茫的搂住她的身子,柔声呢喃,“淮雪……”
她闻言身子一僵,便把他重重推开,又羞又恼,捧起琵琶冷道:“书二爷,奴家只卖艺,不卖身。”
书仲绮摇摇头,登时清醒了大半。
他怎么喊成淮雪了?
幸好范含征不在,不然又不知要怎么调侃、取笑他了。
淮雪啊淮雪,他一不留神,就又想起她。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娶她,是为了确保今后的自由,可是现在——
他的自由在哪里?他几乎被她困住了,这并非自己本来的意思。
他爱上她了吗?不可能吧?
她只是个一无所有的渔家女,在与自己成亲之前,她只是庸庸碌碌的女人,没有情趣,没有才学,随便抓一个青楼女子也比她有味道。他迷恋她什么?难道只因为她的身体吸引他,就非她不可吗?
荒谬,他不可能爱上她,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二爷还想听什么曲子吗?”泠菁突然正襟危坐起来,冷冷的问。
书仲绮回眸睇她一眼,知道自己惹恼了她,只得陪着笑脸,哄道:“泠姑娘,唱我们第一回见面那天,你唱的那首曲子好吗?”
“什么曲子?我全忘了。”
她故意冷冰冰地瞪他一眼。
“好狠的心,我可是一句也没忘啊。”他佯作受伤样,苦苦哀求道:“好妹妹,你就唱给我听吧!”
泠菁唱起一支幽怨哀伤的小曲,根本不是他们首次见面唱的那支曲子。谁叫她是欢场女子,卖艺不卖身就清高了?笑死人,谁会对她们这种女子认真?
书仲绮垂首闭目,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困了,手肘搁在倚栏上,侧头倒在臂上打起盹儿。
这一睡,万千情丝又悄悄飞到木樨馆里的绣架旁。
那儿,有座香馥柔软的小小香肩,他倒头一睡,就会嗅到一股清新的香气,比木樨馆里纷飞的桂香还要醉人……
崎硅,
“这里再修剪一下。”恒剑山指着一处横枝说,“剩下的枝桠,需等它慢慢长成,每天修整,才会逐日成形。”
苏淮雪把他所指的树枝一一剪下,又仔细把落叶拣拾干净,一盆轻盈潇洒的七里香就算大功告成。
她左看右看,总是觉得不太满意。“你平时栽植的盆景,枝叶苍劲雄浑,怎么我就剪不出这种味道?”
恒剑山淡淡微笑。“种植盆景也和刺绣、书法、绘画一样,因各人脾性不同,风格也各异。”
“也是。”她点头同意,又摸摸白瓷配盆,热切地问:“那……要不要再浇一次水呢?”
“不用,浇多了,它受不住。”他把配盆上的泥土擦干净,又道:“你每天来看看它,跟它说几句话,它会长得更好。”
“跟它说话?”苏淮雪不禁好奇地仰头看他,“你都这么做吗?”
恒剑山突然涨红脸,下颔不自在地点了一下。
想像着他高大魁伟的身材窝在小花小草堆里,轻声细语说话的模样,她不禁笑眯了眼,眼眶里都笑出泪来了。
“这不好笑。”他怒瞪着她,努力板着脸。
苏淮雪连连摇手,一点也不怕他,又止不住笑。
恒剑山见她难得笑得开怀,也不禁温柔地微笑相对。“写字、刺绣都很伤眼,最好每天都拨些时间,到园子里看看这些花花草草,对你的眼睛有益。”
他诚挚地凝视着她,像座沉静的山矗立在她身边,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温暖,她心下感动,便敛起笑容,答应道:“我会的。”
“好。”
恒剑山话不多,收拾好修剪器具便告退了。
苏淮雪正要回房,却见书房窗边似乎闪过一抹身影,她心头一震,便拔腿奔向书房。
“你回来了?”看着房里的人,她的心跳怦怦然,激动得血脉债张,两颊都涨红了。
她好想他,每天都在压抑着想他的念头,可总是控制不了自己。
书仲绮却仰起下颔,直勾勾的盯着她,表情冷淡,一派漠然。
苏淮雪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满腔热情顿时凉了一半,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似笑非笑的扯开唇角,俊眸瞅着她,突然哼了一声。“看来我不在,你过得还挺悠闲的嘛,真有雅兴。”
苏淮雪秀眉微蹙,还没意会过来,书仲绮便面无表情的从她身旁走过,还撞了她肩头一记,再也没回头瞧她一眼。
她抚着肩膀,忽然觉得遍体生寒,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
*
“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灵墨交叉双手,怒瞪着恒剑山。
他正在照顾苏淮雪那盆七里香,头也不抬一下,更连句话也懒得开口。
她看了恨得只想砸碎那盆花,好叫他专心听自己问话。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不要再弄了,快住手!”她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抢他的剪刀。
恒剑山怕她弄伤自己,只得罢手,随她抢夺。
“有什么问题?”他寒着脸,高大的身形往她面前跨了一步。
灵墨见他动了怒,不禁吞吞口水,有些害怕起来。“少、少夫人是……是少爷的妻子,你、你不能对她……”
恒剑山瞪她一眼,便拉起她的手,把她手上的剪刀取下来。
“我没有。”
“没有?那你干嘛那么关心她?”
怕她闷着,就教她种花,这两天她染上一点小风寒,就嘘寒问暖的,天天问候她好转了没有。自己认识他这么久,几时见过他这样关怀人了?
恒剑山没接话,搔搔额头,又弯下身子剪花莳草起来。
灵墨只得蹲在他身边,伸手戳着他的肩头,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式。
“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喜欢她了?明明知道不可以,你还……”
他突然转头瞧她,似是看透了什么,目光霎时变得深远。
“你吃醋了?”
灵墨闻言吓得一跃而起,大大啐了一口,激动地骂道:“呸,我是为了少爷着想,吃什么醋?”
恒剑山继续低头修整花木,懒洋洋的再说一遍,“我没有喜欢她。”
她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我不信。”
“随你。”他耸耸肩,不再理她。
“你……”灵墨不禁气得跳脚,死命要拉他起身,“你说清楚一点,你没喜欢她,那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你说啊——”
恒剑山被她强拖着站直身子,便瞅着她笑。“你吃醋了。”
她气鼓鼓的,满脸通红,却还摇头叫嚣着,“我没有,我才没有吃醋,我是为了少爷——”
“你也尝到这个滋味了?很公平啊!”不理会她的怒吼,他伸手摸上她的脸,微微一笑,“你平时和少爷调笑时,我也是这个滋味。”
灵墨心跳登时漏了一拍,匆匆拍掉他的手,板起俏脸,颤声问:“你、你……胡说什么?”
恒剑山又低头盯着七里香,“我对她有责任。”
“啊?”什么跟什么?
他刚刚不是才说什么……滋味的,怎么一会又转变话题了?搞什么,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灵墨咬着红艳的唇儿,一时糊涂了。
恒剑山淡淡地看着她,解释,“少夫人是我带回来的,若不是我,她还在秦淮河畔平静度日,虽然穷归穷,倒不至于伤心失意。所以,我觉得我对她有些责任,她若过得不好,我就是加害者之一。”
她怅然的呆了半晌,总算明白他的意思。
那就是说,他没有喜欢上少夫人喽?
可、可是他又没说清楚,刚刚他上一句是什么意思?什么滋味的……唉,这叫她怎么问啊?
恒剑山不再多言,又去弄他的花花草草了,分明是故意吊她胃口。
灵墨扭捏地背着手站在他身后,心中暗暗骂了一声。
死木头,哪天被我逮着,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