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奶奶,您要起来吗?”馥容连忙问。
“嗯……”这回,老祖宗有了回应。
馥容忙将老祖宗扶起。
“老太太,您要说话吗?”徐大夫问。
老祖宗点头,眼皮半开。
“您能说话吗?”徐大夫又问。
老祖宗又“嗯”一声,可声调依然微弱。
馥容思考片刻,对徐大夫说:“或者,您可以用是或不是的方法问祖奶奶,是的话便请祖奶奶点头,不是,便请祖奶奶摇头,这样祖奶奶省了许多力气,也能很容易地回答徐大夫您的问题。”
听见这说法,老祖宗一连嗯了两声,表示认同。
徐大夫也点头称可。“这样我就开始问了。”
老祖宗又嗯一声。
“老太太,您仔细想想,前日您是否吃得多了?”徐大夫问。
老祖宗摇头。
这时小喜插嘴道:“前日老祖宗饮食正常,皆与平日无异,晚膳甚至还吃少了,因为老祖宗说少福晋曾经劝过她老人家,晚间需少食,这样夜里才能得好眠。老祖宗还说,从这一日起她便要好好听话,让身子健朗起来,免得王爷老担心她老人家的身子。”
听着这话,王爷眼眶微微泛红。
徐大夫点头。“少福晋这样的建议是没错的。”
馥容原有些紧张,直至听见徐大夫的评语,她才稍微心安。
至于桂凤的脸色,仍不好看。
“那么,老太太您是否记得,前日升炕前,您喝过什么饮品吗?”徐大夫再问。
老祖宗还是摇头。
“原本老祖宗午膳后,都会喝一杯少福晋冲泡的青柠茶,可这几日少福晋脚上有伤,贝勒爷不许走动,所以这几日青柠茶都是姥姥泡好送来的。至于晚膳过后,老祖宗是不喝茶的,少福晋原本也不让喝。”小喜又说。
“这我清楚,”王爷插嘴道:“额娘晚间不喝茶,晚上的茶只有我喝,因为我喜欢在夜里喝点小酒,才让儿媳妇给我备茶,待睡前喝的,不过这茶我已连饮数日,倒也不见有事。”
“嗯。”徐大夫点头,沉吟片刻,转而问小喜:“你可记得,老太太一共喝了几日的茶?”
“约莫十日了。”小喜答。
“这么说来这茶是没有问题的,咱们只道前日的饮食——”
徐大夫正在说话,老祖宗忽然抬手,还开口道:“那……那个……”
众人听老祖宗开口说话都很惊讶,家人们则是忧喜参半,至于一直候在角落,原本只是安静听话的留真,却觉得心惊。
“祖奶奶,您想说什么吗?”馥容托着老祖宗的背。
“我、我说,”老太太喘了几下,才又接着道:“早上……昨儿个早上……”
说到此,老祖宗又停了许久。
众人等待的时候,老祖宗忽然握住馥容的手。
“祖奶奶,您是不是太累了?您想休息吗?”馥容忧心地问。
“你不要插嘴。”此时桂凤训斥媳妇:“徐大夫正在问话,你什么都不懂,插什么嘴呢?”桂凤认定馥容此时要老祖宗休息,八成是想脱罪。
因为婆婆斥责,馥容只好沉默。
“老太太,您刚才想说什么吗?”徐大夫再问。
老祖宗张口说了几个字,但声量太低,众人都不能听见。
“祖奶奶,您想说什么——”
馥容正要附耳倾听老祖宗说话,桂凤却走过来,将儿媳推开。“你走开,我来就行了!”她挤开儿媳,自顾自地坐在炕床边,将左耳附到婆婆嘴边。
只见老祖宗嘴唇一开一阖,众人屏息等待……
桂凤忽然皱起眉头。“额娘,您这是……”
她话尚未完,只见老祖宗忽然放开馥容,反手紧紧揪住桂凤的衣袖,把桂凤吓了一大跳!
“好、好……我明白了!”桂凤吃了老大一惊,平日她就惧于婆婆的威仪,这时更吓得自言自语道:“我、我传您的话便是了!”
只见桂凤皱着眉头,仿佛有什么事大惑不解,迟疑着慢慢望向大夫。
“额娘她到底说了什么来着,你倒是快说清楚啊!”王爷喝道,已等不及了。
见丈夫斥问,桂凤不敢再犹豫。“额娘她说,昨日早上,她喝了一杯茶。”
“茶?是什么样的茶?你倒是说清楚!”
见妻子说得不清不楚,王爷心想,干脆自己来问还快些。
“好像就是——”桂凤瞪向媳妇。“就是她泡的那种野味茶!”
此时众人目光都望向馥容。
“福晋,这茶是少福晋求我拟的方子,专治腿风症的。”此时徐大夫却插嘴:“过去我也拟过这方子给老太太,可惜老太太不喝,否则也不必教病痛折磨这些时日。当时我还想,总得有个人哄着她老人家喝才成。”
听见大夫这话,王爷瞪了妻子一眼。
桂凤低下头,“野味茶”这三个字只能往肚里吞,不敢再道出口。
“这么说来,我也记起来了!”小喜道:“昨日清早,我是在屋里收了一只杯子没错。”
“这就是了!”徐大夫道:“我看,必定是老太太清早起来喝了这茶,当时肚腹空空,不宜饮这味凉茶,因此才犯急症。”他悟出道理。
此时徐大夫已能肯定,这便是老祖宗犯病的主因。
“可这几日,皆是姥姥给老祖宗奉茶的。”小喜又说。
听见这话,馥容立刻道:“大夫的叮咛我都记得,我也叮咛过姥姥,只能在用过午膳后给祖奶奶喝茶,姥姥很谨慎,她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
“是呀,我记着少福晋的叮咛,一直都是待老祖宗用过午膳后,才亲手奉上热茶。况且老祖宗向来没有大清早喝茶的习惯,这府里上下的奴才们都明白,何况我是侍候主子们吃喝的,怎么能不清楚呢?”鄂图姥姥赶紧解释。
此时王爷见妻子神色有异,便追问:“额娘还交代了什么?还有什么该说的,你快些把话一次都说清楚了!”
“我,”桂凤吁了口气,然后才道:“我只听额娘提到留真的名字……”
“这都什么时候了!额娘怎么会提这名字?”王爷皱眉。
“是呀!”桂凤很无辜。“所以我也想不明白呀……”
“对了!”小喜忽然瞪大眼道:“昨日清早奴婢回屋的时候,在园子里遇到郡主,当时我还觉得奇怪……”
“你在园子里遇到留真?”桂凤瞪大眼睛。“那你怎么不早说呢?!”她责备小喜。
“奴婢、”见福晋责骂,小喜有些畏缩。“奴婢也不知道,郡主跟这事儿会有关系……”
“难道,会是郡主把茶,端给老祖宗喝的?”姥姥喃喃疑道。
此时即便姥姥不出声,众人对此事心里也已经有谱了。
“真是的,真是个笨丫头!”桂凤责怪小喜。
她想起先前自己为此事,还一味地责怪馥容,顿时有些羞愧,一时恼羞成怒便没好气。
小喜低着头,不敢吭声。
“好了,”王爷皱眉头。“你别怪丫头了!快让额娘再说,昨日是否真是留真给额娘端来的茶?”
“噢。”桂凤连忙点头,把王爷的话重复一遍给老祖宗,再附耳去听。
不一会儿,桂凤便嚷起来。“是呀,就是留真没错了!”
事情这才明朗。
“她怎会给额娘送茶?这茶也是跟鄂图姥姥要的?”王爷怪道。
姥姥连忙道:“茶老奴可收得好好的,也不见郡主来给老奴要过啊!”
“那、那这就奇怪了!”桂凤皱眉。“对了,留真人呢?”
“郡主刚才还在这屋里的呀!”外边的丫头答。
另一名丫头却道:“就在福晋传老祖宗话的时候,郡主拉着格格匆匆往外边跑了。”
众人正在议论,忽然见德娴走进屋内。“留真在她屋里,哭得很伤心。”她是随留真去了又回来的。
接着德娴便开始详述,刚才留真在老祖宗屋里忽然拉住自己,到了外头又忽然伤心大哭的经过。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下,全部的人都能确定,留真与老祖宗忽然患急症一事,必定十之八、九脱不了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