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肯,天底下没有任何女人能躲过他的坏。但他的坏,却又该死的迷人。
唉,真是复杂又矛盾的感觉。
米蜜雅幽幽哀怨起来,忽闻他呼喊,她赶紧跑了过去。
“米蜜雅,你在房子里种树?!”他不置可否的瞪大双眼。
“哪有?”米蜜雅回道,顺著他所指的墙角方向低头一瞧,天呀!真的是一棵树!她的房子竟无端长出一棵树?!
一棵长在阳光充足的窗下、枝芽嫩叶并茂已有半人高的树。
“说你房子烂绝不是空穴来风。这房子后半部的地板是怎么回事?都见土了,有土当然会长植物。”
“真的耶!”米蜜雅愣愣地搭著腔。
茫然想起房子后半部的地板之所以见土,是因为几年前,妈妈异想天开,希望能在屋内靠窗的角落弄一小方地来种花种菜,只不过就在将磨石地板撬开后不久,妈妈就因生病而撒手人寰。
米蜜雅由原本与母亲相依为命,一下子变成孤儿,伤心之余自然也没心思再去理会那小片荒废的土地,何况她生活起居都在二楼以上,出入也都由户外阶梯,根本鲜少进到一楼来。
如今几年过去了,尘封的屋内竟藏著绿意盎然、生机十足的景象。
她骇然自家屋里长树,更感伤于人生苦短,却也不能不惊讶于植物强劲的生命力,光靠阳光及土里微薄的水分,加上不甚流通的空气,便在“人烟罕至”的屋里长得如此鲜绿美丽。
一棵树,挑起了她多年孤独的寂寞感,眼眶里不禁浮起泪雾。
“这树长得不错,你这屋里的土地应该很肥沃。”岳熙笑著说。不愧是农家子弟,看到土就会联想到肥不肥沃的问题。
“我先去找个盆子来移栽,然后,再请铺磁砖的师傅来看这地板该怎么处理才好。”米蜜雅旋身,怕被看见她眼角的泪光,于是低著头急欲往外走。
“不用。”岳熙长手一伸,瞧也没瞧便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回,似乎希望她能挨在他身旁。
“为什么不用?”近靠著他,触及他臂膀的温度,米蜜雅的粉脸悄悄染深了色阶,红得彷若快熟透的水蜜桃──然而思亲之泪却还在眸里打转。
“你在哭?”岳熙不解地问道。
“没有,是空气不好,给薰的。”米蜜雅连忙扯出个笑容。
岳熙没有多说什么,识趣地笑了一笑,大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像个爱护妹妹的大哥哥一样,温馨疼惜的感觉,教米蜜雅受宠若惊。
“地板的问题我来解决,至于这棵树,它比我先到,理当就是这房间的主人,今天起我就和它和平共处一室吧!”
“是吗?别告诉我,你爱上了这棵树。”
若要爱树,不如来爱我天哪!她怎么又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竟在他面前三番两次犯遐思?
泪早已消失无踪,米蜜雅紧急住嘴,偷偷斜瞄他,竟发觉他也正在瞄她,电流交会之际,她连忙扯出个微笑,傻乎乎的模样全落入他眼底。
“你放心,爱屋及乌的道理我懂。”
“你的意思是?”他在爱树之余也会爱她?是这个意思吗?
米蜜雅眼睛不禁一亮,期待听见他正向的回答。
“好了,我们开始打扫吧!”岳熙没如她所愿。
反正“爱屋及乌”之论他是言不由衷,纯粹挑逗她、同时博取她的信任罢了。
从这小飞弹动不动就一脸迷醉盯著他瞧,他知道她已经悄悄迷上他了,很好,他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
唉,长得好看真是罪过!
“你很吊人胃口耶!”米蜜雅大失所望,却也莫可奈何。
哼!她非得想个办法勾引他不可!
哇!老天爷救命啊!她脑子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怎想来想去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行,她一定要坚守淑女端庄形象──
可是,她很久没谈恋爱了,思春也是一般正常女人会犯的毛病嘛!
但是,思春是种毛病吗?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思春不是病,但犯起来要人命。
好吧,在她没命之前,她就先下手为强,三不五时就给他来个“思春房东大闹恶房客”,就拿闹表哥的精神来闹他,看他招不招架得住?!
包准他没多久就会弃树投降,拜倒在她的俏围裙之下。
***
检视完米蜜雅房子一楼的屋况之后,岳熙脑中已有初步的整顿计画,在米蜜雅的电脑里快速地将概念整理出来并画好蓝图,在两人皆认可的情况下,热闹开工。
接下来,便是灰头土脸的日子,由于房子老旧,要洗要清的东西非常多,加上填补地板、整修天花板及墙壁粉刷等一大堆粗活,没三两下功夫的人还真做不来。
幸好,向来少劳动的岳熙也并不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健壮伟岸的身材不仅孔武有力又耐操,很多做事的诀窍,他都挺有技巧地解决,每每皆能发挥事半功倍的绝佳效果。
当然,辛苦是一定的。
为了打造属于自己的“天地”,固然只是个暂时落脚并不打算久留的小天地,他也只能认命且负责地撑下去了。
更何况,他想随便敷衍了事也不行……因为她的房东,很黏人。
“岳熙,这面墙的颜色好像调得不太对耶,你看,比那面颜色浅了很多。”米蜜雅生平第一次当房东,一天到晚来监工,甚至不惜荒废点心小铺的生意,也非要来凑热闹不可。
“你看不出来我是故意的吗?”岳熙一双手仍握著长刷把,上上下下来回粉刷墙面,头发和衣服也沾了许多油漆。
“我看你根本是将错就错?”米蜜雅怀疑他耐心已用尽,开始乱调乱刷了。
“没艺术眼光就不要乱批评,这可是我的精心杰作。”岳熙正色地反驳,其实天晓得,他哪有什么了不起的艺术眼光,还精心杰作呢!
分明是他刚才倒错漆,为了省麻烦及省经费,干脆将错就错,乱调一通,也就乱刷一通了。
全被米蜜雅这鬼灵精给说中。
“是喔,你的艺术眼光还真特别。”不是说要涂优雅的粉橘色吗?这下怎么愈看愈像屎色咧!
“唉,我的世界你不懂啦,去旁边把垃圾清一清,等一下要收工了。”岳熙身心俱疲、腰酸背痛,不耐地指使起米蜜雅。
有颗小飞弹不时在他身边飞来绕去,问东问西,教他一刻也偷懒不得、安宁不得,偏偏,他也习惯了她忙进忙出的帮忙与陪伴。
并不自觉地让这习惯成为一种依赖,不是她煮的饭、泡的茶还真吞不下,连送洗的衣服都觉得没她洗得来的香和干净。
“好好好,别跟我大声说话。你最辛苦了我知道,我会好好慰劳你的嘛。”米蜜雅一点也没被他的冷硬语气给吓到或激怒,反而笑盈盈地献殷勤。
谁教她……愈来愈欣赏他了?
岳熙虽是以无业游民的身分出现在她眼前,但朝夕相处之后,她对他的印象日渐好转,看准了他并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反之,是个很有肩膀和担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从整修房子的第一天开始,不管遇上再困难或麻烦的事,他都能轻而易举或循序渐进的一一克服,也没听他喊过一声苦,有此等能耐诚属难得。
就算他偶有失手,也是在所难免的小小错误,在疲惫的情况下发脾气或发牢骚更是人之常情,一切都无伤大雅。
“好好慰劳?最好说话算话,我就等著看你要如何好好慰劳我。”来个全身按摩肯定很销魂!
热切的眼光渐渐在她背后收敛,岳熙幽叹一声……其实,他很想要她。
美丽热情的米蜜雅,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想要她吧?
瞧她那浑身上下充满诱惑力,在朝夕相处之下,更教他对她的渴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不知危险近身,却又无法掩藏自己那股令人垂涎的吸引力,自然他也很难遏止内心那分煽情不已的躁动。
“待会儿,你不要挤在这边的小浴室冲澡了,到楼上我那去吧,我准备了能消除疲劳、恢复体力的精油,你就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怎么样?我这俏房东很体贴吧!”米蜜雅扬了扬极具个性的浓眉,兴高采烈地说著。
“嗯,就不知俏房东有没有别的意思?”邀请泡澡与邀请共度良宵,其间分野模糊,如果可以说清楚讲明白点儿,或许会比较好。
“别的意思?”米蜜雅眨了下眼睫,不太懂他话里的涵义。
“就……”岳熙眼底闪过一道强力光芒,灿烂的一道光芒。
“你别想歪了,我只是看你很辛苦,好心想让你躺在按摩浴缸里泡澡抒解一下身体疲劳,没别的意思!”等米蜜雅会过意时,脸儿随即飞上两朵红霞,指著他,大声提出抗议。
就算她有别的意思好了……终究也没那么大胆!
默默喜欢是一回事,一厢情愿主动扑上去又是一回事,当然,两情相悦、天雷勾动地火更是另外一回事,不能混在一起相提并论。
“好吧,待会儿我就乖乖泡澡,让身体放轻松、头脑也放空,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岳熙邪气地一笑,专注的刷墙去。
看来米蜜雅已经走火入魔了,她一定也想要他!
很好,他乐见如此。
“岳熙。”你要多想一些有的没的也没关系啦,反正我也常常在想──
米蜜雅在喊了他的名字之后,猛地住嘴,赶紧低头到处清垃圾去,要是再一直待在他散发男人魅力的周围,她到底会说出什么恐怖的话来,她自己也无法预料。
只是,与一个充满阳刚味的男人处于同一屋檐下,要她的遐想不到处乱飞,还真的很困难,她没办法静下来,一刻也不行。
当她望著他一淌又一淌的汗水自他刚毅的脸部缓缓流下,有的淌落地面,有的顺颈而下滑过他健硕的胸膛,她的心跳达到不可思议的冲撞地步,热血沸腾地快爆破自己的身躯,而想扑上他、抓住他,狠狠的亲他时──
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思春毛病,似乎已经愈来愈严重了。
***
一个多月后
焕然一新的屋子前,典雅的乌木格子玻璃窗上映出两张笑嘻嘻的脸,岳熙和米蜜雅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感谢你的努力,若不是你,我从来都不会想去整理它,也从来不曾想过它会如此优雅美丽。”米蜜雅侧扬著脸对他,首先发表感谢词。
人的相处需要时间了解与磨合,这段日子岳熙与米蜜雅几乎日夜形影不离,培养出了共同为房子先破坏再建设的“革命”情感。
“感谢你的协助,若不是你,我从来不知什么叫做亲手亲为、享受从无到有的乐趣及成就感。”岳熙俯视接收她的目光,先是感性回应她,停了会儿又揶揄地说:“下决心换自动铁卷门的人,最值得表扬。”
“哼!”米蜜雅知道他在嘲笑她当初为了换新铁门,认真考虑三天仍然迟迟下不了决定,简直像逼她去跳楼一样痛苦。
“哼什么?”岳熙暧昧地将脸凑近了她,眉一挑,极端邪佞。
“多说好话积功德,不如现在就请你好好的表扬我一番,让我回味一下当时我破釜沉舟的魄力有多酷。”米蜜雅非但没有推开他的亲近,反而更大胆地将自己发热刷红的小脸迎向他略显冷酷的俊脸去。
“你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善良?还好啰!”她从无害人之心,平常也乐于助人,称得上善良。
“你是世上最热心的人。”
“热心?要看对象。”对他,她真是有够热心,简直到古道热肠的地步。
“你是世上最念旧的人。”
“念旧也可以表扬?好吧,我是念旧。”念旧到为了三片陈年腐朽的破铁门及许多无用家俱被环保回收车载走时,泪滴淆然落下,然后闷闷不乐好几个小时。
“你是世上最大方的人。”
“大方?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表哥都说她是一个钱打二十四个结的笨守财奴。然而在岳熙眼里,她竟是个大方的人?
“直到今天,你都还没跟我收房租,这点如果你能继续保持下去,那么当然就是世上最大方的人。”
“你这么说,等于将了我一军。这下我还敢开口说要收房租吗?”米蜜雅睫毛扇动,睨了他一眼,噘起的唇发出近似渴望被宠爱的讯息。
“你不敢,所以你是世上最心软的人。”
“心软?对。超级无敌心软,软到看见你这位无业游民我不带回家都不行。”根本是被这无业游民给迷得魂都飞了吧?说什么心软!
为了自己竟控制不住对他的爱慕之念,米蜜雅低低叹口气,显得很矛盾。
“你是世上最……”岳熙故意放慢语气,深潭似的一双迷人眼睛直望进她燃著小火苗的眼眸,吐纳间的气息极尽暧昧。
若说这不是一种男欢女爱的情挑,米蜜雅怎肯相信?她的心被他搅得像打结的毛线,一团乱。
“最什么?怎不快说?”她轻颤地催促,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最动听的赞赏。
“你是世上最好笑的小飞弹。”
“这哪是表扬?!”分明是讥诮!米蜜雅出拳捶他,嗔怒地扭身就走。
什么小飞弹?他真是太大胆了,竟敢一直嘲讽她是小飞弹?
到时,她一定要找机会让他知道,她不是小飞弹,而是──令天下男人都垂涎的小肉弹!
他,真是有眼无珠、无福消受……
喔!老天!他从头至尾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还在这边怨叹他无福消受是怎么一回事?他视她如空气,她怎能将自己给贬低了呢?
难道她还要厚颜无耻地拜托他来“消受”她?她米蜜雅才没那么不济。
清醒点,米蜜雅!
“回来。”他平淡无波的说了一声,同时伸手将她抓住,抓握的力道充满男人天生的霸气,掌中的温度居然有些濡湿。难道,他在紧张?
米蜜雅被他一抓、再一抽,身子转了半圈,长发在空中扬起一道妩媚动人的弧度,在她没来得及反应前,身子已被他卷入怀中,一瀑长发落下、覆盖在他贴于她背上的手臂,引起他一阵酥痒、温暖,他失序的呼吸瞬间更加凌乱且急促了起来。
胸间一波又一波的心悸、躁动,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莫非这女人是世上最令他销魂的人?
“抓在手中的东西,你要确定那是自己喜欢的,如果只是随便拿来逗一逗、玩一玩,丢弃之前还恶劣的嫌一嫌、骂一骂,就太……”
“你是世上最可爱的人。”一句低沉耳语,淹没米蜜雅的抱怨及愠怒,换来了她两眼的不可置信及窃喜。
“你说真的?”如果是真的,这男人的神智就是清醒的、眼睛就是雪亮的。她本来就很可爱嘛!
“真的。”话落,他收紧她的腰,在两体相贴相熨下,他俯首吻住了她因惊诧而微掀的嫣唇。
“唔!”这一吻,倒教米蜜雅意外至极。
与他相处多日,她曾幻想过好几种适合接吻的浪漫情境,却从来没想过竟会在光天化日的巷道上进行!
一想到此举可能引人注目,她就忍不住觉得羞愧、慌张,但在岳熙的引导下,轻触轻吮的吻,使她沉溺、陶醉,不想停止了。
吻的滋味轻易地令她忘记何谓羞怯,岳熙唇间的带动与骚弄,更使她不顾一切的回应他。
她的热情在这初起的吻里,算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岳熙则在她暖呼呼的迎合下,暗叫不妙!
乱了,乱了!这耍心机的吻,竟毫无预警地炸开了他紧绷在内心深处的情欲,他的思绪真的乱了。
该死,他接近她的目的就是要她爱上他,进而愿意为他付出,但如果他放任自己也爱上她,那么他怎忍心拐骗她的钱?
他或许坏,但可没坏到那种程度……
虽说男女相爱常常不小心就落入不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境界,可他总觉得爱情的面貌不该如此“利益交关”。
米蜜雅是他夺财的目标,不是爱情的目标,这才是他想从一而终贯彻的计画。
爱上她之后、又拿她的钱,这事他做不出来。
他要的是!她爱他,主动吐出钱来,然后他拍拍屁股走人,让她当作被爱情金光党给骗了一样,只能自认倒楣。
如果他心里有爱,依他的个性,他绝做不出坏事来。
“咳、咳!一大早就天雷勾动地火啊?”
在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俩的啧吻声下,忽然介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促使忘情缠吻的两人震惊分开。
“表哥,你怎么会来?!”米蜜雅尴尬地问,红晕依然挂在她热烫的脸庞上。
“我找岳熙,没你的事。”梁正彦饶富兴味地瞧著岳熙。
“里面坐。”岳熙在与米蜜雅分开之际他就迅速恢复正常,平静得像他从来没启动过情火。
他摊手请梁正彦入内,并随后跟上。因思绪混乱,他刻意不再理会米蜜雅。
倒是米蜜雅想不开,哪有人吻完没说一声就走的?好歹给个眼神,礼貌说句再见,这样也不行吗?
“岳熙!”她喊住他。
岳熙怔了一下,缓缓回头,抿唇未语,骤变的冷跟吻里的热,有著天壤之别。
“刚才的吻,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