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晨又见到了东方蔚。
因为太后下旨放灯节在御花院护城河边举行放灯仪式,后宫妇女及仆从皆可参加,并且邀请了文武百官。
放灯,是京城中流传着的一个风俗。当夏季过去、秋天到来时,女子们将自己巧手做的小灯放人河水,让它随波漂走。以示送走夏神,迎接秋神,并祝愿有个丰收的秋季,祈祷来年也会丰收。
宫廷中的女子当然不是祈求农作物可以丰收,而是喜欢凑热闹,于是也每年举行隆重的放灯节。当然其中一些宫女也会替家乡的亲人们祈祷,祝愿他们平安康泰。入夜,护城河边布置好的放灯场地渐渐热闹起来。文武百官携着家眷在河的那一头,皇宫中的人在这一头,河上有一座桥连接两岸,但只有少数人才允许通过这座桥。女子们穿着各式华服,满身珠翠,耀花了众人的眼。
欣晨穿着公主的宫服,和宁妃、小萍来到河边,挤入众后宫女子群中。然后,欣晨见到了他——
东方蔚伴在太后身边,被众位美艳华贵的公主包围着。他镇定自若地谈笑着,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招来满场男子们又妒又慕的眼光。在珠光宝气之中,他含笑而立,自然而然就是个发光体,无人可掩其光采!
“欣晨,”宁妃唤回注视着东方蔚的女儿,“我们到那边去吧。”
“好的,娘。”欣晨挽着母亲走开,禁不住又回首望他一眼。无声地轻叹,那样的男人,的确是注定要被众多女人所包围的。
***
东方蔚随口赞了身旁的一位公主一句,逗得她兴奋地抚颊羞笑。然后他侧头微笑,听着太后说话,眼光却悄悄移向那一头——那个牵动他心的女子,欣晨。他今晚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她。
七八天没有见她,她……似乎了消瘦一些。
这些天中,他出了一趟宫,回家探望父母,也与好友们聚会了一下。
南宫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了,那家伙整天笑呵呵地等着做父亲,幸福的样子看来刺眼。韩应天身边也有了个可爱小丫头陪伴,看来好事将近。就连那个乱七八糟的痞子朱敬祖也从金陵捎信回来,宜称他对一个美丽得惊天动地的女子一见倾心,正在全力纠缠中。好友们幸福的模样让他不爽之余更加想念欣晨。
冷静几天后他已经释然了。说到底他生气的原因还不是因为面子问题?就因为知道她原来对自己无意,才对自己的一厢情愿感到面子扫地嘛!他竟也这么幼稚,这有什么好气?她不喜欢他就去追到她喜欢呀!凭他东方蔚的本事,还怕赢不到她的心?
才受一点点挫折就生闷气,他何时变得这么盲目了?唉,都是因为动了心,才乱了分寸。
其实整件事也算他笨,即使她装扮像个宫女,可是从言行谈吐、学识气度也该看得出她出身不凡呀。所以说,根本就是他自己眼拙,还对她生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现在该庆幸才对,她本来就是公主,只要追到她的心,婚事就没有大问题。光明的前景就在眼前,他哪还有空生气?
想通了,他第一次不用皇上和太后召唤,自己迫不及待地回宫中。准备重整旗鼓,俘虏她的芳心!
“东方蔚,”太后问他:“怎么样,这些时日,你到底看中了哪位公主?”
东方蔚笑笑,“离一个月限期还有十天吧,微臣到时一定会做出决定。”他是已经决定了,但那个公主还没点头。
“你可要快点呀,别让哀家这些孙女们等得心焦。哀家的这些公主们个个如花似玉,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挑啊。”太后看看周围娇羞的公主,不由暗叹,无论东方蔚的选择为何,总会有人伤心。
东方蔚应诺,再与太后聊了几句,托辞告退,避开众公主的纠缠,过桥隐人官员们那一边。
***
月上中天,放灯的时候到了,女子们取出自己做的小灯,点亮里头的蜡烛,放人护城河中。一时间,河上漂着千万盏各式的花灯,烛光点点随波摇曳,美不胜收。
欣晨母女和小萍也寻了一个地方,点燃了小灯。
欣晨见宁妃和小萍已放下了灯,也上前蹲在岸边,将手里的灯放在水中,轻推它一把,让它漂走。看着它缓缓远去,恍如放走了这个不平常的夏季……
宁妃看着女儿沉静的脸,轻叹一口气:“欣晨,别想那么多了。”为何女儿总恢复不了往日的欢颜呢?
欣晨微笑着回望母亲:“没有呀,我没有想什么了。娘不用为我担心。”是呀,一切,都结束了。
“是吗?若是那样就好。”宁妃站起身,抚了一下被晚风吹乱的发丝,“今晚夜色不错,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到处走一走,散散心吧。”
欣晨点头,扶着母亲沿河岸漫步而行。
“欣晨。”一声轻唤在她身后响起,让欣晨僵住。
东方蔚好不容易摆脱众人,寻到欣晨,打了招呼却不见她回头,遂走近再唤一声:“欣晨。”
是真的,不是她的幻觉!欣晨终于缓慢回过头,看到了他。好意外,他怎么会来找她?他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东方蔚走到她面前,看看周围,“只有你一人?你母亲和宫女呢?”方才他还看见她母亲宁妃和一个宫女陪着她。
欣晨指指不远处,宁妃在陪几个妃子闲谈。她仍在意外着他的主动接近,脑子处在迷糊状态,但有一股喜悦已经渐渐溢满心田。
东方蔚看看周围喧闹的人潮,再凝视着她,“那么,你愿意陪我走走吗?”
轻轻点了头,欣晨已无法再细思母亲的告诫,任由翻涌而来的喜悦把她包围。
东方蔚含笑,她似乎很高兴见到他,“那走吧。”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并肩沿着河岸前行。
欣晨红了脸,微微挣了挣就随他了。不可否认地,她不讨厌他这样做。这一刻,她不想考虑得太多,现在他在她身边,这就够了。其他顾虑暂时滚远一点吧!
这一边不是放灯区,人潮不多,只有稀落的宫女们三五成群坐在岸边聊天。没有闲人打扰他们,他们也不多说话,任由静谧的气息围绕。不知走了多久,慢慢地喧哗的人潮和明亮的灯火离他们越来越远,直至几不可见。
“欣晨,”东方蔚停了下来,转到她的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眸。“我要为我前次的无礼道歉,我不该无故生你的气。”那时他因为皇上居然用抽签来决定他的婚姻大事给气昏了头,竟然把怒火发泄到欣晨身上。
他反而向她道歉?欣晨摇头,“不,东方太傅……”
他止住她:“别再唤我太傅,叫我蔚文。”见她不解的表情,解释道:“蔚文,我的字,以后就这么叫我。”
这代表了什么?雨过天晴了吗?欣晨低下头,掩不去笑靥:“不好吧,于礼不合哟。我这个小小的失宠公主岂敢直呼东方太傅的字?还有哇,东方太傅不是自称微臣,还唤我公主的吗?怎么这回就忘了礼数呢?”
见她又恢复了以往的俏皮,东方蔚笑着轻敲她的头,“又取笑我?好吧,前次是我不对,这回任凭你惩!”
“真的?我要怎么罚都可以?”欣晨不怀好意地笑着,“嗯,要你扮狗叫好呢?还是学乌龟爬?或者学青蛙跳……”
“喂喂!”她来真的呀!东方蔚皮笑肉不笑地威胁:“玩笑话还是不要太当真哦!何况我是个很善于记恨的小人,公主难道不知道有句俗话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啊,我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笨公主,好像没有听说过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只记得有句话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东方太傅该不会想食言吧?”
“我当然不会食言,只是——”东方蔚作势凶狠地欲掐她的脖子,“聪明的公主一定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什么?以武力相迫,真是小人!欣晨笑着躲开他,看来东方太傅赖皮的功夫也很高明呢!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玩累了的欣晨喘着气坐在河畔的大石上。东方蔚也过来坐在她身侧,与她一起看着水中漂着的小灯。
悄悄地,东方蔚的手环住了她。她觉察到了,可是没有躲开。今晚太美好了,何必去破坏它?在他的身边,那些现实的顾虑显得那么遥远,让她想不起来。
“好美!”她轻轻开口,看着柔和的点点烛光在水中晃动,若隐若现。
“是啊,很美。”他亦道,看的却是她。她的眼中闪动着柔情,在河中灯火的映照下更加迷人。他着迷地靠近她,然后——吻上了他期盼已久的甜蜜……
良久,他放开她,两人微微喘息着。她通红的俏颜使他忍不住再次吻上她,细腻的吻在她脸上游移。
等他再次放过她时,欣晨将愈加羞红的脸埋人他的怀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将她抱起安置在他大腿上,以全然占有的姿势搂着她。感觉到他在她背上游抚的大手,她“嘤咛”一声,抗议地扭扭身子。东方蔚,其实根本不能算是君子!东方蔚停下手,重新抱紧她,她再动下去他就会更失态了。将下颔放在她头顶上摩挲,轻嗅她沁人的发香。轻柔地开口:“欣晨,其实我在知道你是个公主之前就已经决定了,我的新娘会是你。”欣晨一震,猛然抬头。他抚着她的惊讶的小脸,继续说下去:“知道你是公主,知道你并不希望我选上你之后,我非常生气,就是因为我爱上的女人竟然欺瞒我,还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她想开口,又被他以指腹点住唇瓣。
“后来我想通了,我不该因为你对我无意就生你的气,既然爱上你,就该自己想办法让你也爱上我。”他笑了,捧住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他促狭地道:“当然,现在我知道了,你不可能对我没有爱意的,对不对?”
“你……”欣晨娇羞地轻捶他的肩头,“谁说的?我对你一点爱意都没有!”
“没有的话,公主怎会让微臣如此轻薄呢?”东方蔚逗着她,轻松地制住她的花拳。
欣晨又羞又怒,更加用力挣扎。“我……我哪里任你轻薄了?大胆狂徒,竟敢不顾本公主的意愿对本公主无礼!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还不快放开我!”
东方蔚大笑,“平瑞公主,现在说这些太迟了吧?何况,你真的没有这个意愿吗?嗯,就让微臣再确定一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隐没在两人胶合的唇中。
欣晨捶打的力道渐弱,最后无力地垂在他颈后。
在夏天即将消逝的最后一刻,两颗心终于相印。
***
此时在放灯场,宁妃陪着几个妃子在说些闲话,见夜已深,便吩咐小萍去找欣晨,自己也准备向其它妃子告辞了。
“的确不早了,我看我们也回去了吧。”另一位妃子也招来宫女,命她们去找自己的女儿。
“说得对,我看我们一起走吧。”其余各个妃子也招呼着离去。“咦?宁妃,你怎么不走?”
“各位先行一步,我要等等平瑞。”宁妃四处张望,欣晨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一个公主走了过来,拉住她母亲的手娇嗔:“娘,真没意思,东方太傅不知到哪儿去了,整晚都不见人影,害得人家到处找!气死我了!姐妹们个个都气死了!”她不停地叨念着,在母亲的安慰下走远了。
宁妃立在原地,疑心顿起。东方蔚?欣展?难道他们——不,不会的,东方蔚怎么会撇下众位公主找欣展呢?欣晨也不会冒着得罪其它公主的险与东方蔚在一起的。一定是她多心了!一定是!
可是——她张望着,见到远处沿着河畔走过来的两个人时,一颗心蓦然沉到谷底。
方才,欣展忘记了一切,靠在东方蔚的肩头,静静感受心灵的交流。直到听到一队宫女从身旁走过的声音时才发觉时光的流逝,想起母亲可能会担心,连忙惊跳起身往回走。
东方蔚见她慌张的样子,知她非常重视宁妃,竟然有些吃味。追上她,固执地牵住她的手,“我是不是也该见见你母亲呢?”既然是欣晨重视的人,当然也要打好关系。
“呃,不急,改天吧。”知道母亲对他的看法有些偏差,还是她与母亲深谈过之后再让他们正式见面比较好。
远远地看到放灯场中的母亲,欣晨停住推了推东方蔚,“你先走吧,我娘亲就在那边。”母亲的戒心极重,见到她与东方蔚同行又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
瞧她那样子,他有那么见不得人吗?纵然有些不悦,东方蔚仍是体贴地答应。他隐约感觉得出他与欣晨之间尚有一些障碍,但他有信心,只要两人同心,一定可以克服任何阻碍。
与东方蔚道别后,看他走向另一个方向,欣晨才往母亲那边走去。“娘。”纵然是在夜色里,熟知母亲脾性的她仍感觉出她的异常。
“嗯,我们回去吧。”宁妃不理女儿伸出来扶她的手,径自转身前行。
知道母亲生气了,难道……?欣晨沉默地跟了上去,是该向母亲说清楚了。
***
“娘……”回到宫里,屏退了小萍,欣晨给母亲端了一碗茶,刚要开口。
“不要再叫我娘!”宁妃蓦然一拍桌子,“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了,还要我这个娘干什么?”母亲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欣晨知道事情不妙了,立即给母亲跪了下来。此刻不是辩解也不是争论的时候,不管如何先认错要紧:“娘,是女儿不好,让娘亲如此生气。是欣晨错了,欣晨该死!”
“你……”这样乖巧的女儿怎么让她骂得起来?可是不骂她不行了啊!宁妃硬下心肠继续板着脸:“你还知道你错了?我问你,今晚你是不是和东方蔚在一起?”
“是的。”
“只有两个人独处?”
“是的。”宁妃蓦地又大力一拍桌子,“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到底着了什么魔呀?东方蔚那种男人就会花言巧语,不但哄骗太后和皇上的欢心,还到处招惹公主们,你怎么那么笨,还跟他搅和在一起?”欣晨年幼无知,最容易上这种男人的当,但身为母亲,她死也要救回女儿。
“娘……”欲言又止,欣晨叹了一口气,母亲先人为主,对东方蔚的偏见很深,恐怕一时难以改观。她若再为他说好话来反驳母亲,势必将引起母亲更大的反感,现在惟有沉默,等过几天母亲消气一点了再找机会开导她。
“娘这样说你不服气是不是?你是中了他的什么蛊?现在一心向着他,不相信娘亲了!”一向听话的女儿向着别人了,宁妃心里又悲又怒,眼泪也掉下来了。
接过女儿奉上的帕子,宁妃拭了一把泪水,“好,咱们暂且不论东方蔚的为人如何。欣晨,你该知道东方蔚是你爱不得的!他是那些得宠的有势力的公主们想要的对象啊!我刚才也听那些妃子说过了,宫里头各个派系的人都想拉拢他,你如果被牵扯进去便是众矢之的呀!难道你就不怕她们的报复吗?女儿啊,你不要不懂事,东方蔚的妻子轮不到你的!这样下去,最终还是会像娘一样痛苦一生!说不定还会被她们害得送命呢!欣晨,娘不想一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她在宫中几十年,深知宫廷斗争的残酷,怎么能让欣晨也陷入其中呢?
欣晨低下头,她一直也有这个顾虑。纵使她可以不顾自己,但她绝对不能不顾母亲,既不能让母亲被牵连着受罪,也不能让母亲为她伤心难过。
宁妃越说越伤心,搂住女儿泣不成声,“欣晨,娘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一个女儿,娘不能看着你毁了自己呵!你若有个什么不测,叫娘怎么活得下去?”欣晨反手搂着母亲,轻轻拍着她,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担负着照顾母亲的重任,绝不能任性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欣晨,娘求你了,别再陷下去了!即使你能顺利嫁给东方蔚,他也不会是你的依靠,他现在是喜欢你,可你敢说他会喜欢你一生一世吗?欣晨啊,娘看得多了,男人的情爱都是不长久的,尤其是这些有权有势的男人!”宁妃跪坐在女儿身边,苦苦劝道,“到时候你在外面受苦,娘一个在深宫里头怎么办?还不如死了的好!若是这样的话,娘不如现在就死了,省得以后看着你受苦自己也痛心!”
“娘,你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欣晨捂住母亲的口,扶母亲起身,“娘,我知道了,我都明白了。你不要再说了,女儿知道该怎么办了!”
“欣晨,”宁妃看到女儿流下的眼泪,自己也难受,拭着她的泪,“不要想他了,他不该是你的。我们没那个命,就不要妄求了。唉,都是娘没用,不能得宠,害得你这么苦。”
欣晨摇头,“不是的,娘,是女儿太奢求了。”她推开母亲,给母亲擦干眼泪,“女儿以后不会了。来,已经那么晚了,娘去休息吧,我扶您进房。”吸吸鼻子,把泪水逼回去,不愿再惹母亲难过。
见到女儿强自忍泪的模样,宁妃心如刀割,欲安慰她又无从说起,最后只能拍拍她的肩头,“那娘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别想那么多了。”
欣晨点头,送母亲进房,然后在她的催促下回到自己房里。
今夜注定无眠了。欣晨熄了灯火,却全无睡意,沉寂地坐在窗边开窗望月。
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抱希望的,她与东方蔚,太难了!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只是情不自禁,才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她是没有任性的自由的。不能留下母亲一个在深宫里孤独终老,她这一生是注定要呆在这个皇宫里的了。
刚才母亲问她敢不敢说东方蔚一生一世都会喜欢她,欣晨苦笑,她不敢。她相信他现在喜爱她,但一生一世实在不敢保证。知道他的优秀,知道他吸引女人的魅力,她真的没有这个信心。
或许,是该放弃的,即使会辜负了他……
***
翌日,依约一早来到树林中的东方蔚等不到欣晨,担心地上门拜访,却被拦下在厅中等了半天,最后只等到一个宫女送来的信。是欣晨亲笔所写,上面写着她自觉与他不相配,不希望浪费两人的时间,要他另选合适的公主为妻,勿再与她纠缠云云。
什么狗屁!东方蔚不解又大怒,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昨夜还娇俏可爱、甜甜蜜蜜地依在他怀里,今天就翻脸不认人,只给他一封冷冰冰的信。真是善变!
可是这一天任凭他怎么做,欣晨就是不肯出来见他,东方蔚等到午后,终于离去。
他不会罢休的!欣晨也知道,所以等他走后,立即收拾东西避到冷宫去了。
她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很伤他的心,但是她不能现在见他啊!她还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情感,只要一见面,聪明的他肯定会看出端倪,那就前功尽弃了!
再见了,东方蔚。望着那片曾有过无限欢乐的树林,欣晨再次落泪。
愿你得到幸福,勿以我为念……
***
三天后,皇后设宴招待所有嫔妃。宁妃破例也带着欣晨去了。
东方蔚自然也在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欣晨。终于见到她了!再笨也知道她是在故意躲他,这三天他每日都上门找她,她却一直避而不见。不知躲去了哪里,他几次夜探她们所住的宫房都未能见到她。她再不出现,他可要不顾一切地逼她出来了!
这几天来,他从各种途径搜集一切有关于她的事情。由宁妃的受宠到失意,到欣晨的出世和生长,包括她们在冷宫中的生活以及被赦出冷宫后的待遇。这一切都让他为之心痛,终于了解她那时宫女般的模样并不是扮相,而是真实的生活写照。
欣展一直刻意着回避他的目光,不敢朝他望上一眼,她不知道自己伪装好了没有,不知道自己是否藏好了所有感情。这几天的日思夜想,与他相识相知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脑中重现,反复地折磨自己,阿姨们早看出了她的异常,为她担心不己,却因为她什么也不说而束手无策。今天母亲不知为何匆匆到冷宫去把她带来这儿,还帮她着意打扮了一番。娘到底想干什么?
东方蔚和欣晨两人的异样不仅宁妃看在眼里,皇后和其它人也注意到了。
皇后放下酒樽开口:“东方太傅,本宫听说你这几日都去找平瑞公主,可有此事?”会是真的吗?东方蔚竟看上那个一直躲在角落的平瑞公主?
“回皇后,确有此事。”东方蔚坦言道,眼睛仍然盯着欣晨,他不想再让她躲避了!
欣晨微微一颤,忽然间明白了母亲为何要带自己来了。果然此时正听得母亲清晰的话音响起:“我和平瑞今日也是为此事而来。东方太傅,平瑞她年幼不懂事,冒犯了太傅,请太傅原谅她,不要再追究了。平瑞得罪之处,本宫代她致歉。欣晨,你还不跟太傅说声对不起?”
欣晨依言朝东方蔚的席位方向俯首,平板地道:“东方太傅,是平瑞不对,请太傅大人有大量,不要挂在心上,以后不要再来找平瑞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东方蔚冷冷地瞪着这个善变的女人,一言不发。
“平瑞,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东方太傅的事?”平乐公主之母李贵妃疑惑地问道,“可是,放灯节那日,有人说见到你们单独在一起呢,本宫还以为你们交情匪浅呢。”
“李贵妃多虑了,”宁妃心一跳,连忙撇清,“平瑞怎么会跟东方太傅有交情呢?此次皇上命东方太傅自己选公主婚配,谁都知道不可能选上我们平瑞的。东方太傅是个大才子,自然要选个才貌双全的公主才配得起。我们平瑞对东方太傅绝无他意,只是不小心遇见几次,才会造成误解。今日说清楚后相信就不会再有此类误会了。欣晨,你说是不是?”女儿牵连不断的情丝和东方蔚对女儿的纠缠让她一直寝食难安,不断个干脆她不安心啊!
“是的,娘。”欣晨缓缓抬眼,正视东方蔚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出口:“平瑞我对东方太傅绝无他意,请太傅莫要做出惹人误会的举动,也免得造成我们姐妹失和。”她看得出他眼中的寒冰和怒焰。可是,他却不会看见她心里的痛楚。
她不得不这样说,不得不在母亲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东方蔚可以失去她,但母亲不行,没有她,母亲撑不下去的。
这样的安排最好。平乐公主将是他最好的选择,而她将走向她终老深宫的宿命。这样最好,他娶个有才有貌有权势的公主,她在宫里陪伴着孤独的母亲尽孝。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命运中,恍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样最好……
***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欣晨和宁妃欲走,东方蔚从席上退下追出去,不顾众人的注目,拉住欣晨。“说清楚,你不能什么也不解释就这样!”
“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东方太傅,我在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难道你看不懂吗?”欣晨忍着泪绝情地说。
“谁看得懂那个东西!我们之间不会就这么结束的,欣晨,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蔚根本不信她那套说辞,把她捉得更紧,“出了什么事吗?有人威胁你还是什么的?你不会笨得就接受威胁吧?跟我说,我会解决。”
欣晨撇过头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放开我!”
“东方太傅,”见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他们身上,宁妃着急地要拉开东方蔚,“欣晨都叫你放开她了,你怎么还拉拉扯扯的,你这样太失礼了!”失礼?他还曾经更失礼呢!东方蔚冷声道:“欣晨,不给我一个答案我不会放手。”
“好,”欣晨扯出难看的笑容,“你要答案是吗?很简单,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她猛力甩开他的手,“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我无聊所以才假扮成宫女来骗你,想不到你就这样被我骗到了。可是我现在不想玩了,我担心你真的傻傻地去向父皇要求我嫁给你,所以我才要躲开你。我才不想嫁给你呢,你别再缠着我了!”
东方蔚铁青着脸,沉声吐出两个字:“说谎!”
“我不是说谎!东方蔚,你不要这样!”欣晨在眼泪落下之前转过身去,“若你还有点傲气,就不要再来找我。娘,我们走!”扶着母亲一步步走去,泪水悄悄落满前襟。
是真的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东方蔚没有再拉住她,愤怒地眯起眼,看着她僵硬地走远。
这个笨女人……真气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