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阳台上任五月的微风吹拂,懒懒地点起一根烟眺望远方。
林立的高楼大厦有多少人正为了生活而忙碌着呢?有谁可以像他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好地抽着一根烟?
南彻忻想着想着,不自觉脸上浮现了惬意的笑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希望那个叫做社京雨的女人能快点回来煮东西给他吃,最好一下班就赶回来。
难得会有这么悠闲的日子,什么事也不做、什么事也不用管,就像消失在世界上一样,连他爸爸南彻令也找不着,真像重获自由……
自由……他望向落日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都几乎快忘了上次看夕阳西下是什么时候了,就像忘了什么叫自由的感受。
谁教他出身杀手世家,必须承传家业不得违抗。像他那些个弟妹一个个都挑有关自己兴趣的事业来做,只要不跟影武的任务有冲突就好,偏偏他是长子,于是莫名其妙背负影武家族的重担;他爸爸又一天到晚想计谋耍心机地要他栽进这一行,最好要他愈栽愈深,最好深到无法自拔,一生不能脱离,因为他爸爸早看出他的心并不在影武,也一点都不想继承家业,更不想当什么顶尖的杀手。
反正从小接受训练开始,他为影武完成的任务已经太多了,每次都是使命必达,让影武原本就浩大的组织变得更稳固;他那些弟妹也因为有了个能干的大哥的缘故,纷纷不负责任地游山玩水去了,只有紧急任务时才会聚在一起。
尤其是他爸爸南彻令,因为大儿子可靠,又没有什么他交代的事没办法完成,自己也就渐渐不管影武的事,转而想东想西去瞎搅和,搞了一堆麻烦后再给自己的大儿子来善后。
像这次扯到国内最大的地下组织——伏龙帮,肯定就是他爸爸在搞鬼。
自己老爸打什么主意,他这个做儿子的不用想也知道,但这次他已经弹性疲乏地再也不想理会了,就任他去翻天覆地把外面搞得一团乱吧!是该给那狐狸老爹一个教训才是。
别老是让他以为他的大儿子多么认命、又孝顺,他这回这么卯起来躲他一个月,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恣意妄为、乱接case。
连青春期也不曾叛逆,一直都很有责任感的南彻忻,这次终于了解了为何他的弟妹个个叛逆,没一个愿意留在影武;就算爸爸软硬兼施,又是苦口婆心、又威胁利诱的,也没有一个帮他分担,大家有多远就跑多远,原来……真正的原因他现在才体会。
原来是为了自由……他将烟蒂弹飞出去。想起他那些个性南辕北辙的弟妹,不由得觉得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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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利落的人影从隔壁阳台翻进,南彻忻下意识摆开战斗姿态;一看清楚来人,他松懈戒备,满脸笑意望着他。
“这是我聪明,猜到你会在这里。”影虎脚一定,笑嘻嘻地从南彻忻手上拿走烟和打火机,火一点着,话匣子一开就没办法停:“忻哥,你就不知道,外面为了找你,找得天下大乱啦!伏龙帮翻遍了台湾也找不到你;南彻老动员影武都料不到你会在这里,气呼呼地问我,我都说不知道,然后我就趁着找你的借口到处找马子,过的日子还是多采多姿哩,还真该感激你呢!”
南彻忻没空档说话,笑笑地看着影虎说个没完。
影虎吐一口烟,突然像发现新大陆地哇哇大叫:“忻哥——你笑了耶!我跟着你二十几年从没发现你会笑,还笑得那么自然……”
他眼珠咕噜一转,马上想到什么似,张口结舌地道:“忻哥,你怎么了?你该不会跟那个女鬼谈恋爱了吧?还是被女鬼偷偷下了符咒什么的?你可不要吓我啊!”
“别老是说人家是什么女鬼不女鬼的。”南彻忻被影虎大惊小怪的模样给逗得十分开心:“其实她人还满不错的……”
“天啊!‘她人还满不错’?这句话竟会从你这个视女人为无物的嘴巴说出来!忻哥,我看你不是头壳坏了,就是真的被女鬼给迷惑了,完了完了……”说完,影虎还真的发了个抖。
他懒得解释,笑眼望着影虎:“影兰人呢?”
说到影兰,影虎突然忿忿不平,表情变化丰富地又换了张脸。
“她?我不知道。”像孩子一般,赌气地将头给撇向一边。
“怎么了?你们一向都是好搭档啊?小两口拌嘴啦?”这两人之间有一股暧昧的情愫,南彻忻老早就发现了,偏偏一个迟钝、一个倔,打死都不承认。
“谁跟她是好搭档了?”影虎马上撇清。“忻哥,你不知道影兰趁你不在时做了多过分的事,我已经决定除非她道歉,否则这辈子休想我再理她!”
原来是来跟他诉苦的啊,这小子心里其实是满在意影兰的嘛!南彻忻收起笑脸假装认真倾听,心里不知暗笑了几回:“说吧。”
“你不在的那天晚上,我带了一个漂亮马子回家睡觉,影兰不知消息为何那么灵通,半夜闯进来不说,不分青红皂白当场就泼了我一桶冰水,把那个女的吓个半死,什么事都还没做她就跑了。”
原来是这样……南彻忻笑在心里。
“更气人的是——”影虎气得发抖:“她没道歉就算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还恐吓我下次再让她知道绝不会只有一桶冰水!奇怪,我的私生活不检点于她屁事啊?还口出恶言诅咒我说我迟早有一天被女人害死咧,去!忻哥,你说如果换作是你不气吗?”
“喔。”南彻忻对影兰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个性真是佩服得快五体投地:“那你当时有什么反应?”
“当时……当时……”影虎红了脸,马上支吾其词。
“当时怎么了?快说啊。”南彻忻逼他。
“她当时那么凶我……我当然让她了,不然我能怎么办?你也知道从小影兰就很少生气,除非真的忍不住才会发飙,我当然就不说话,以免惹她更生气喽。”
“那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他忍不住点出了重点,没想到一向最听话的影虎竟然把台风尾扫向他。
“喂!忻哥,我一直以为你比较疼我才特意来找你诉苦的耶,早知道你站影兰那边,我就不跟你说了,说了还被你笑。”影虎一脸受伤,深深瞅了南彻忻一眼后夺门而去:“算了算了,算我白来了。我走了,你就好好地在这跟那个女鬼长厢厮守吧!”
南彻忻看着他离去也没阻止,反正那是他们小两口自己的事,下次碰到影虎再暗中推他们一把就成了,而且问题根本就是出在那个笨蛋身上,人家影兰早就不知道暗示了他几次真心了。
他望了望天色。唉,那女人怎么还不回来?她再不回来,他就真的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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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男的现在住在你家?”胡佩娜差点没把嘴上叼的半根烟给吐出去,马上激动地站起来把杜京雨的身子猛力地摇来晃去。
杜京雨点点头不以为意,整理着被佩娜摇乱的那头披散的长发。
“你现在还管你那头浑蛋杂毛做啥呀!”她赶紧做两三下深呼吸以平静情绪,但一想到傻妞杜京雨竟然也学人跟男人同居她就平静不了。天啊!她不相信!打死她也不信!
“他又不是不付我房租。”杜京雨理直气壮的。
“这不是付不付房租的问题!”好不容易安抚了自己的情绪,然而看她一副傻愣愣的样子,胡佩娜差点又尖叫。
“要不然是什么问题?他睡床,我睡沙发会很吃亏吗?”对喔,她怎么没想到,凭什么他可以睡床,她就要睡沙发?房子是她的耶!
“你亏大了!亏大了!”笨蛋!笨蛋!她要怎么才能跟这笨蛋沟通呀?胡佩娜忍不住来回走来走去。
嗯,真的亏大了!房租多收一点好了,反正沙发又不难睡。杜京雨心里暗自盘算,却没有说出来,她不知道佩娜在气什么,但知道只要自己一说话就惹她生气。
胡佩娜停下跳来跳去的脚步,认真地盯着她:“杜京雨,你知不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捡到什么宝?”她仔细地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喔,你指那张彩券吗?话是这么说啦,可是我全给阿毓了,我自己一毛钱也没拿,这还叫做捡到宝吗?”
“不是!那张彩券的事是你自己笨,不提也罢。”她仍然认真地盯着杜京雨的双眼,一反常态的急切。
“我跟你说,你仔细听着,以我胡佩娜阅男人无数的眼光,我可以告诉你,那男人是极品。”她很肯定地说。
“极品?他是吗?”杜京雨问佩娜,也问自己。她实在看不出那个男人真的有好到哪里去。
“说你笨,你还不信。”胡佩娜双手叉腰,开始分析:“先说说他的外表好了,脸皮长得帅不说,身材又棒,穿衣服又有品味……”
“是吗?他是比阿毓高没错,但跟阿毓长得有什么两样?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也没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啊。”杜京雨嘟哝着。
胡佩娜翻了翻白眼,拿毫无审美观的她没辙。“那不提外表。我跟你保证那家伙肯定很有钱。”对于看人口袋里有没有钱是她的天赋,这一点她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他有钱?真的吗?”提到钱,杜京雨打起了精神,一下子又泄气了:“他有钱干我什么事啊?我又不会去偷他的钱。”
“哼!我就说你太嫩!”胡佩娜以“唯我独尊”的姿态从鼻孔喷出一口气:“男人口袋里的钱不是用偷的、骗的、哀求的,而是要他心甘情愿掏出来给我们的,我们说不要,他还得硬塞;万一说不够,他硬着头皮也要变出来。这样你懂吗?”
被佩娜的气势唬到,杜京雨张着嘴呆呆地点头。
“懂了就好!”要让这女人的头脑开窍还真不是普通的累。“走,我们现在就下班去。”
“下班?要去哪?”杜京雨不明就里地被佩娜推着走。“不用跟王经理请假吗?”
“哼,我胡佩娜要走就走,什么时候请过假了?走吧,你得好好地彻底改造一番。”佩娜看了她一眼,猛摇头:“尤其是马上给我去配副隐形眼镜。”
“不用了啦,我习惯这样了。”她扶了扶镜框。“突然改变我会不安的,而且我也没钱。”打消任何念头,只觉口干舌燥,十分紧张。
“没钱我借你!”胡佩娜手一把揽上她的肩,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就当做庆祝你离开了赵庭毓那个烂男人,从今以后,你就重生了。”
杜京雨被打动了,心中某个部分仿佛就要觉醒。她看着胡佩娜——
自信、不做作,虽然有时很任性却从来不违背心意,也绝不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她可以这样吗?她适合过那样的生活吗?也许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方向,她也应该会有一双自己的翅膀,离开过去,飞向未知的陌生领域,找一个全新的人生方向……
一阵微风吹拂上她的脸颊,她闭了眼想了一想,勇气由心头源源而生,终于她睁开眼对佩娜灿烂一笑: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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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一开,南彻忻知道是她回来了,连头也没抬一下,整个人摊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跟具尸体没两样。
那家伙怎么了?该不会饿死了吧?算了,先去煮菜吧!突然让他看到她这副模样好像也怪别扭的……杜京雨习惯性地扶了扶镜框,脸上空无一物让她浑身不对劲,还不只这样呢,她现在全身上下都让她不对劲。这男人最好一辈子都躺着不要起来算了,这样子……这样子他看到会不会吓死?杜京雨不敢再想了,她的不安全感早就到了极点。
哼,算她识相,还知道要赶快去煮东西,不过很可惜,他已经气饱了,现在没食欲,只有杀人的冲动……
咦?她在做什么菜?炒得还真香……有一股起身的冲动,却马上又被他给压抑了下来。人如果被饥饿控制情绪,那就太没人类的尊严了,反正这女的就是存心饿死他,他非要糟蹋食物来报复不可。
“喂,炒好了还不吃,亏我煮得那么丰盛说。”杜京雨看着一桌子的菜很可惜地道,不过她可惜的不是浪费食物,而是浪费了那笔买菜的小钱。
原本饿得气急败坏的南彻忻禁不起软语攻势,心想就夹两叶青菜意思意思一下,没想到或许是太饿了还是怎样,竟然觉得她煮的不可思议地好吃,没多久几盘菜被他吃得精光。
吃了那么好吃的晚餐,南彻忻什么天大的火气也消了,突然觉得自己赌气的行为实在太幼稚,于是乖乖地收拾碗盘聊表一下自己的歉意。
这女人窝在厨房干嘛?难道还有什么饭后甜点没有端上来吗?真是辛苦她了。
“喂,女人,你煮的菜还真不是普通好吃呢。”他谄媚地走进厨房,哪知——“喝!你是谁?”
厨房里竟有陌生女子!南彻忻马上浑身充满戒备,下意识又摆出职业的战斗姿势。
“是我啦。”杜京雨看他正经严肃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有差这多吗?太夸张了吧!
“你是谁?”南彻忻搜寻着记忆中认识寥寥无几的女性,压根想不起自己认识眼前的这名陌生女子。
俏丽的褐色短发、明眸皓齿、合身的套装显示出身材玲珑有致、短裙下踩着细高跟鞋的双腿修长匀称,最重要的是她的皮肤白皙中透着一点健康的血色,这是一个漂亮的女生,要说她有什么缺点,也只能勉强说她太纤瘦了……可是她到底是谁啊?如果男人看过她必定忘不了,难道他真的像影虎说的是那种视女人为无物的人吗?但他也不至于连尤物都视为无物吧?南彻忻简直快想破头了,却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他这么苦恼,杜京雨也满不好意思的,也许自己根本不适合这种都会型的打扮吧!
“杜京雨你认不认识?”唉,早知道就不听佩娜的瞎语了,把自己留了三年的长发就这么剪短,还耳根子软听设计师的谗言染了一头揭发,做了三小时的SPA不说,还忍痛买了这一身的行头,佩娜还说她这样有多美多好看,原来都是骗人的!这样跟以前有什么两样,结果还不都是吓到人?连阿忻都目瞪口呆了好久,教她这下怎么办才好?
“认识啊!难道你是……”他恍然大悟。
“对啦。”她觉得自己实在好像小丑,恨不得变回她以前的模样。
“杜京雨她妹妹吗?难怪声音那么像。”
她差点跌倒:“你不觉得我跟杜京雨很像吗?”
南彻忻很认真地上上下下瞄了她一眼,摇摇头:“老实说,你跟你姐姐一点也不像,我不是在说她的坏话,但说实话,你比她美多了。”
原来这就是被称赞的感觉吗?杜京雨捧着自己热烘烘的脸蛋,以为自己此时置身云端轻飘飘的。
真的姐妹都一个样耶!南彻忻眼看着她魂不守舍地飘出去觉得好笑,把碗洗干净后也跟着出去。
“喂,杜京雨呢?”满室的女人清香气息让他十分不自在,他还是习惯跟那女人相处,感觉较没压力,毕竟美女在他印象里都挺难伺候的。
对方没回应,南彻忻找来找去终于看见她趴在地上着急地不知在找什么东西,竟然连裙子掀得老高也不知道,露出那双白皙纤细的双腿,让自诩君子的南彻忻内心拼命挣扎不已,不知该不该提醒她一下,而眼睛早忍不住瞟了过去。
“你在干嘛?”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了,南彻忻放弃挣扎,毕竟眼睛吃冰淇淋的机会实在难得。
“我的隐形眼镜掉了,帮我找!”该死的隐形眼镜!该死的近视!杜京雨内心咒骂着,然而心疼昂贵的镜片,仍然死命地瞪大眼找。
就在这里嘛!南彻忻趴下没两秒立刻找到,头一抬正准备告诉她时却噤了口——只见她那片白皙的粉嫩酥胸正若隐若现地柠他的视线几尺之遥,南彻忻在心里惨叫了声。
杜京雨看他动作停止,以为他找到了,开心地抬头却对上他深沉的眼眸,心跳无法控制地加剧起来,让她不明所以,却也差点窒息。
“呃……找不到就算了。”喝!危险!虽然她迟钝,但是还是感觉到空气所流动的那股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不知所措的她赶紧起身。
“碰”的一声,她忘了自己人在桌底,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撞到桌角,痛得她眼泪差点进了出来。
“你有没有怎么样?”好大一声,肯定很痛吧!南彻忻赶紧上前察看她的伤势,心里不断地责怪自己,都是他盯着人家瞧,她才会手足无措去撞到,可恶!
“好痛……”天啊!痛死人了……不能哭,要坚强!杜京雨在心里告诫自己,然而这一撞像是断了她个性底子的坚强,只能将泪水勉强封在眼眶。
她是杜京雨,如假包换的杜京雨!她忍泪的模样太过熟悉,那眼眶含泪的楚楚可怜状……她的确是杜京雨。
然而她是谁此时并不重要,南彻忻突然十分心疼她强忍的泪水,他倾身上前柔地吻掉那颗锁在眼眶里的晶莹泪珠,如蝶般的吻轻轻停住,飞到额头再飞到发际:轻吻又神圣地烙在眉间,滑过她小巧的鼻头,最后停在她颤抖而微启的两片红唇上……
起初是抱着安慰心态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吻她,原本也只是打算点到为止,但是一碰到她娇嫩的唇,他就忍不住心疼,反而愈吻愈深;愈想控制,却愈无法收拾……
杜京雨的道德观此时不断抨击着她,她想阻止他温柔而绵长的细吻,理智却愈来愈软化;她无力思考这样的行为是对或错,却可以感受他正在尽力地安慰着她……安慰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早忘了流泪,而一颗心却因为他的怜惜而涨到疼痛。
“还痛吗?”他离开那嫣红的唇瓣,心里竟莫名油然而生了一股可惜之感,而手则自动帮她揉着头上撞到肿起的地方。
她摇摇头。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地方比头更痛,那就是她的心,莫名其妙地痛着……
“呃,对不起……”好沉默的气氛,他真的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到她才刚失恋。
“没关系。”原来吻也可以这么温柔,她从来都不知道,在她印象中,接吻仿佛是舌头互相交缠着,偶尔互碰到彼此的牙齿,吻完之后还得擦去唇上留下的口水味。
“你的隐形眼镜找到了。”他将那薄薄的一片放在她的手心,顺势起身。
“谢谢。”当他手指触碰到她的手心,她竟感到一阵微微的酥麻感,她不懂为何会这样,却无法抬头正视他。
“你快去洗澡吧,我已经洗好了。”为了怕她尴尬,他只好用更自然的态度对她,然而语气里不同往日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喔,好。”她听话地起身,心里五味杂陈让她忘了自己脚踩五寸细跟鞋,重心还没站稳,眼看就要跌倒……
南彻忻眼明手快,伸臂一揽,她就这么突然地跌进他的胸怀,惊吓未定,而她的心也不知为何而剧烈,是为了刚才那一跤,还是他结实的胸膛传来的香皂清香?杜京雨舔舔后瓣,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得要命,在男人怀里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你在吃我的豆腐啊?不然为何赖在我身上死不起来?”嗯,她的头发好香……他揶揄着,却又一面享受她身上那股清新淡雅的香味。
杜京雨轰地一声红了脸,该死自己竟然自作多情!该死的高跟鞋让他有机可趁!最该死的眼前这个住在她家的男人,得了便宜又卖乖,害她紧张得要命,心脏差点跳到没力!哼,这男人分明在耍她嘛!可恶透了!
杜京雨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叉起腰来死命瞪他。
她很可爱,特别是在生气的时候,表情变化万千……南彻忻扬起嘴角那一抹笑,觉得欺负她很有趣。
“怎么了?觉得有遗憾的话,我的胸膛可以再借你。”他对她挑起一边的眉。
他笑起来好可恶!杜京雨此时有被打败的感觉,她被他气得牙痒痒的却无订可施!亏她对他已经开始有好感,她还真的以为他是个好男人;亏她……呃……真的有点想赖在他的怀里。
自己也不懂为何心里会有一股失望,她不说一句话地经过他的身边,往浴室走去。
“喂——”他喊住她:“你的手艺很不错,菜很好吃。”
她回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喔,谢谢。”走进浴室,准备关起门,文被南彻忻叫住。
“呃,你的发型很好看,去哪剪的啊?”唉,自己明明就不是要讲这些的啊,真是太不坦率了。
她瞅了他一眼,没答腔;门要关起来的时候,却被南彻忻一个箭步抵住——
“干什么?”表面上冷静,杜京雨却清楚自己内心有一股莫名的期待。期待什么呢?她不敢去想,南彻忻的脸庞离她愈来愈近,她想逃避却无法动弹。他认真地盯着她,就像呢猎物一般,眼神炽烈且专汪。
杜京雨吓死了,她从来不曾被男人如此仔仔细细地打量过;从她有记忆开始,男人连对她匆匆一瞥也不曾有过,他这样看她是什么意思?他想吓死她吗?
他简直快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她那颤抖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他会吃了她不成?简直跟刚被猎人逮到的小动物一样,害他就是忍不住要捉弄她。
“你这口红的颜色我喜欢……”南彻忻又更接近她,他左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微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她。
“你……你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借你……不,给你也没关系。”饶了她吧!杜京雨紧张到直往后,现后背已顶到浴室的墙,忍不住心里惨叫了声。
南彻忻没理她,看她瑟缩的样子就愈想接近她,尤其是那颜色诱人的粉红双唇就像在对他招手一样,害他没办法不去注意,不知不觉左手的大拇指已先代他品尝,轻抚过那微微颤抖的唇瓣。
她像被电击一样,从背脊处直升起一股战栗。这种气氛连她都知道这叫暧昧,不是初出茅芦的她可以抵挡的,她只觉得全身无力都快站不住脚了,然而眼光却离不开南彻忻近在咫尺的俊脸,那长长的睫毛下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和唇边那不经意上扬的弧度……
她想开口,但是口干舌燥地说不出半句话,怎么办?快叫他不要靠啊!她连呼吸都不敢,简直要窒息了。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他一手抵着墙壁,将她困在他和墙壁的小小空间里,覆在她的耳朵旁低声地道。
多么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啊……连阿毓跟美女说话而刻意假装出来的声音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杜京雨差点失神,赶紧点头,想了两秒又飞快摇头。
“你只要点头或摇头来回答就好了,我不会勉强你的。”她的身子还真香。
他要问她什么?他该不会是想吻她吧?刚才的吻是意外,可是说实话感觉并不坏……可是她不能让他觉得她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啊!更何况大家又同住一屋檐下,吻了后看到了怪难为情的……而且她也还不确定他是不是个好男人,还是摇头好了……杜京雨总算头脑清晰了些,然而一抬头又被他嘴边那抹坏坏的笑容给迷惑,不知不觉违背自己的初衷,傻傻地点了头。
他仍然覆在她的耳朵旁,只不过更靠近、更温柔:“我问你,老实说…”
又是这么有磁性的声音,杜京雨这下真的紧张到快晕倒了,偏偏他又要讲不讲的样子,真的是吊尽人的胃口了。
快问啊!她的勇气是强装出来的,再撑下去她那薄薄的脸皮肯定会破摔!
“你是不是有去整容?”
轰地一声,她从脖子红到耳根,恼羞成怒地胀红着一张脸,马上二话不说用力把南彻忻狠狠推出去浴室,再“碰”的一声关上门。
可恶!可恶!竟然说她去整容!杜京雨跌坐在门边,气得眼泪都快迸出来了。
害她以为……害她以为……以为他想吻她……天啊!她真是太不知羞耻、太丢脸了,她再不敢走出这个门了啦!想着想着,她又羞又恼,胸中的怒火也直线攀升。
“叩!叩!”南彻忻敲着门。咦,没回应,不会气炸了吧?还是别玩了。
“喂!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对不起,别生气了。快开门,我跟你说话……”还是不理?他不死心:“你再不开门,我闯进去,你就别怪我哦……”
未说完,门被人用力打开,出现杜京雨怒气冲冲的一张脸。
“干什么啦!你耍人还耍不够是不是?”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跟他讲话了,杜京雨叉着腰,口气极糟。
他一改邪恶的模样,诚恳到杜京雨吓了一跳,易心软的她火气消了一半。
“我发誓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现在我讲的才是真话。”此时的他一脸直率坦荡,教人不相信也难。
“说吧!”她真的败给他了。
南彻忻竟然也会有吞吞吐吐的时候……
“说真的,你今天真的很漂亮,你的改变都很适合你……我不太会夸奖人的……”他停顿了下,清清喉咙,认真地直视着她道:“所以,你要更有自信,你其实真的很不赖……”
门轰地一声又关起,她还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只不过这回是捧着自己红红的脸蛋傻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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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杜京雨难得地辗转难眼,她第一次突然觉得自己的床有点大……
“应该可以再躺一个人没关系吧?”她望向那个自动自发到沙发呼呼大睡的人影,长脚不自然地垂放在外头,她良心有点过意不去。
杜京雨翻来覆去的同时,她并不知道沙发那头也有人难以成眠。
天啊,睡不着……该不会是白天睡太多了吧?南彻忻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轻易地就找到他的烟和打火机,他看向屏风后那张床上头睡得沉沉的人影,决定小心点不吵醒她,于是蹑手蹑脚地跑到阳台去。
咦,他不是睡着了吗?跑到阳台干嘛?偷看一下不会怎么样吧?反正那么黑,他又看不到她在看他……她侧着脸,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再透过那细缝偷偷地望出去,这一望她不禁傻眼。
月光投射在他赤裸的上身,古铜色的肌肤闪耀着光芒,她顺着月光一路瞧下。
那微翘的黑色头发被风吹拂着,从他的侧睑可以明显地看到那排又长又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下是吻过她的好看的薄唇……想到这,她的脸又是热烘烘一片。
月光照耀他的胸膛,结实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起伏,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吐着烟,似在深思着什么,看起来沉稳又优雅。
唉,别再盯着人家看个不停啊,杜京雨,你不是说他跟阿毓长得没两样吗?杜京雨虽这么警告着自己,但在她这么仔细一瞧过,才发现她早推翻自己之前的论调,开始认同佩娜的说法。
为什么这么宁静的深夜,她想的不是她爱了三年却仍忍心离她而去的阿毓?她刻意忘记从前的点点滴滴,只隐约想得起那些寂寞与不堪的回忆。
但就像佩娜说的——忘掉一个男人轻而易举,只要把另一个更好的男人摆进心里。
这倒是没错,如果眼前这月光下的男子愿意让她摆进心里就好了……她不禁微微一笑。这怎么可能嘛?她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女人……
但是她清楚自己心里的痛已渐渐剥离,其实她有些感激这意外出现的男子,让她应该是最伤心痛苦时却一点也不难过。
感激他突如其来的一个轻吻,让她相信世上还有美好;感激他给她诚恳的称赞,让她对自己有信心……
她的眼皮逐渐沉重了,最后留恋地再看了那月光下的身影一眼后,缓缓地带着一抹微笑入眠。
再次确定她终于沉睡后,南彻忻忍不住大呼一口气。
他老早就发现那双在黑夜如星子般盯着他不放的眸子,虽然他下意识地不去确认,然而那眼神里的专注他却可以感觉得到,其实是他不想破坏彼此那分宁静与真实感。
南彻忻走向她的床边,不动声响地瞧着她的睡颜,就连他都被自己满心溢出的莫名柔情给吓了一跳。
从一开始不把她当女人来看,到现在莫名其妙地在意她的一举一动,这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却一点也不想深思。
难道是因为她变美了吗?这样他不就是不折不扣的色胚?南彻忻苦笑。
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逐渐在乎这个傻傻的、却爱故作坚强又容易心软的女子,也许有二天他会为了保护她而选择离开,然而明天的事谁知道?但自己却清楚此时内心的悸动。
他望着她睡容上带着浅浅微笑的唇瓣,用手指轻轻地划过。
你知道吗?其实今天真的很想再吻你……
窗外月色已逐渐下沉,南彻忻知道自己必定要一夜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