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热死你爷爷我了。”一坐到客栈的板凳上,燕子就大叫热。
阿福赶忙替他家公子搧风,以免他家公子文文弱弱的身体堪受不住这夏日的热气而病倒。
燕子心头不舒服的瞪着阿福,“喂,你不搧我,搧君向阳干什么?你没长眼睛,君向阳根本连一滴汗都没流,反而我快要热晕了,你不搧我,搧他做什么?”她一把抢过扇子,就往自己身上搧。
阿福气得差点呕血,这成什么漾子,明明这扇子是为他家公子精心准备的,这个宫姑娘简直就像个流氓一样,竟然说也不说,就一把抢过。
洪雪萝轻推了燕子一下,她欲言又止道:“燕子,妳还给阿福吧,天气这么热,君公子是个读书人,身子骨可不比我们这些做粗活的人,只怕他禁不起热……”
洪雪萝话还没话完,燕子就大声的叫道:“放心吧,他的身体好得很,对不对,君向阳?”
君向阳只是微微一笑,燕子笑得更得意,一脸嚣张就向阿福说道,“喂,不长眼的狗奴才,看到没,不说话就是承认,君向阳壮得像条牛似的,哪里需要你宝贝他,宝贝得就像是他快要翘辫子似的,真是没见识。”
阿福气得说不出话来,真是开口就没好话,简直存心要咒他家公子嘛,什么话不好说,偏要说他家公子翘辫子,真是有够气死人的。
君向阳向阿福微一摇头,示意他不必跟燕子一般见识。
阿福气嘟嘟的想,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这个女的哪里配得上他们家公子,如果是那位洪雪萝姑娘那还说得过去,她又美又温柔,讲话就知道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跟那个宫姑娘真是云泥之差,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碰在一起。
店小二送来了一道又一道的好菜,燕子一看到菜,就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吃他个秋风扫落叶。阿福看到她的吃相,只有更无可奈何的祈求上天,千万不能让她成为他家公子的未婚妻。
君向阳奇怪的问店小二:“我们还没点菜,怎么就送这些菜过来了?”
店小二比着门口一个高大耸立的人影,“是那位大爷先付了钱,要我送来本店最好的菜。”
燕子抬头一望,只见一个疏秀淡雅的白色人影立在门口,他头上戴着一个大斗笠,斗笠上垂下了布幕,看不清他脸上的容貌,只是他一身白衣有若皑皑白雪、皎白寒月,在一室的酷夏中,他全身散发的冷洌寒意杀气,竟让人不由自主地背脊流下冷汗。
彷佛知道君向阳已看到了他,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下一刻,那白色的人影就不见踪迹,只留下一团无解的谜。
阿福惨叫了一声,颤声道:“是……百里……百里公子…………”他的脸转向君向阳,神色浑是惨淡灰白,“少爷,这可怎么好,这个饭不能吃,这是……这是送终饭。”
君向阳夹起了菜,神色凝重的吃进了嘴里,最后他叹口气,认命的道:“是福不是福,是祸躲不过。”
燕子也不吃眼前的美酒佳肴了,看阿福那副惊慌失措的慌张样,好似死了老娘,谁还有心情吃饭,“喂,干什么?你老娘死了,要死不活的样子。”
阿福反常的沉默下来,没有跟她大叫大吵兼瞪白眼的,只是惨白着一张脸,像是替谁送终似的。
燕子看向君向阳,“喂,君向阳,刚才那是你的朋友吗?怎么这么大方请我们吃饭。”
君向阳只是低下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深深的看洪雪萝一眼后,就照常吃他的饭,搞得燕子满心不悦,“不说就不说,你以为你爷爷我爱听,我还不屑呢!”
一个声响,有人重重拍了燕子的肩,燕子正是心情恶劣之时,回头开口就要大骂,一看是个头大如斗,脸上有块暗黑胎记占了他半边脸,且又瘸了一条腿的丑陋不堪的人物,不由得先愣了一下。
阿福吓得刚才的惨白烟飞云散,哎呀我的妈,这大白天里,怎么会有鬼出现?!
君向阳也呆了一下,喃道:“李铁嘴……”
李铁嘴偏头看了他一下,声音极粗哑的道:“你认得我?”
普天之下,只要在道上行走,没有人不认得这个长相丑陋如鬼的李铁嘴。他一生铁口直断,多少成名的英雄要找他算命卜卦,预期自己的一生有何风波,但是,若是他看不上眼的人,就是捧着上万两黄金,他也照样不算,若是他看上的人,你不算,他也非得要算你的命不可,算是江湖上的怪人一个。当然他这样,自然得罪不少人,但是凭着他武功高强,别人也是拿他没法子。
“李铁嘴,你奶奶的,咱们多久没见面了?”燕子重重的就向他背上拍去,那脸上的喜意可谓他乡遇故知,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李铁嘴也不客气,就硬挤进洪雪萝跟燕子之间,大刺刺的就坐到燕子的身边,“小老弟,所幸你还没忘了老哥哥我。”
燕子大喊,“店小二,给我送上店里最好的酒来,今天我要请我的老哥喝酒。”
君向阳不由得感到惊讶,想不到宫臙脂竟跟这个怪人混得这么好。
那酒一送来,三杯下肚,李铁嘴就变得跟燕子更热络了,他手一搭,就叠在燕子的肩上,君向阳手一格,就把他的手弄开,不让他把手放在燕的肩上。
李铁嘴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也收手回来,开口就是笑意,“小老弟,这个白衣公子对你不错,你可别用你那满身的邪气把他给赶跑了。”
“我呸,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是我朋友,叫君向阳。既然是朋友,当然是对我不错了,还有那旁边的小姑娘是我的好朋友叫雪萝。”
李铁嘴饭饱酒足后,提起油腻的衣袖擦起嘴来,“你老哥今天没带什么好东西给你当见面礼,这样好了,我替你的朋友看个相,让他们有祸快躲,这样行了吧?”
话说完,也不理别人要不要,就瞪着君向阳看,啧啧称奇道:“这么好的相倒是少见,你这一生是没什么困厄,多福多寿没问题,有个如花美眷也不为过,不过这几天就要有血光之灾了,但是看你这个相是智能超群,看来你心中铁定有底,所以应是有惊无险才对。”他拍了拍君向阳的肩,“还有,你的命够硬,配得上……嘿嘿,不过呢……这还得看我兄弟肯不肯?”
燕子瞪着眼睛道:“笑得这么难听,老哥,你该不会是算不出来吧?”
“乱说,你老哥我可是神算,怎么会算不准。”接着,他看向洪雪萝,大叫了一声,也不顾大庭广众下,就拉起她的手摸骨,“哎呀呀,真是不得了,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燕子代她回答,“十七了吧!”
李铁嘴屈起手指算了一下,“你前世十五岁就夭折了,不过你前世善事做多了,今世是不会短命的,但是你前世跟那个人的缘分未了,妳得快去找他,再晚一些,他可要自杀了,人家可是痴痴的等妳三十二年了,这三十二年中,他从没有忘过妳。”
洪雪萝心中一动,在梦中总是有人看着她,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却知道他一身的凄怆让她不忍,但不知为了什么,在梦里她总是别过头,不愿理他,一步一垂泪的离开他,让自己饱尝那心碎的滋味。
“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放心,跟着我这燕子小老弟,他一身邪气,只要跟着他,保证妳一生要什么有什么,就是要黄金,只要在家里闲坐喝茶,自然有黄金砸到妳头上来。”他转向阿福,“妳的耳根子软,这一生大概就是做人奴才对人惟命是从的命,多做些善事吧!”
他拍拍屁股就要走了,燕子一把捉住他,笑得有些贼的道:“老哥,我的呢?喝了我的酒就要跑,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李铁嘴笑得有些尴尬,“小老弟,妳的命我在你小时候就算过了,总之你是邪星一个,惹到你的人非死即伤。”
“妳以为我不知道,你只算了我十几岁的命,其余的你就故意不说,该不会是我的命你算不出来吧?”
李铁嘴摸摸脸上的胎记,“小老弟,我老实说了,你的命是够邪够硬,这一生什么都不缺,但是就是因为太邪太硬,所以你自幼就是无父无母,就连你的婚事……如果不是命硬的人,可能也是没办法跟你在一起太久,不过……”他望了一眼君向阳。“不过这倒是奇怪了,你们两个同时红銮星动…………哎呀……我不讲了,等一会儿犯到我小老弟,我就吃不完兜着走喽。”
李铁嘴一个翻身立刻就跑得无影无踪,燕子站了起来,“臭算命的,你竟敢讲到一半就滚蛋,你给我回来,听到了没……”
“不用叫了,他走远了。”君向阳淡淡的道。
燕子泄气的坐了下来,眼睛一偏,就看到君向阳,她手一顶,就顶到君向阳的手肘,满脸顽皮的神色,“喂,你红銮星动,嘿嘿,是不是那个让你病相思的姑娘?君向阳,别忘了成亲要请我喝喜酒。”
君向阳反而沉思起来,半句话都不讲,只是盯着她看,盯得她满身不自在,反正大家要看就来看,她也不认输的回盯君向阳,君向阳莫可奈何的眉间一扬,好似是要笑出来,最后只是要笑不笑的道:“吃饭吧!”
反倒是燕子不知为何,眼前的饭菜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忽然间她变得一点也不饿,只是纳闷君向阳刚才那一笑的意义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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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节,热风徐吹,赶路的一行人来到了郊外。
在平铺的沙地上,狂风卷起一路的黄沙,在沙雾弥漫中,是一袭的白衣立在路中央,云影在他头上晃漾。
白衣白得那漾奇特,那样寒冽,红日如轮,他那身的白衣跟背后的红轮形成一副奇特景象。
君向阳停了步,只是无奈的叹口气,“今天又是七月二日。”
“没错,又是婉儿的祭日。”那低沉的声音煞是好听,轻柔得宛若透明的谷岚在残阳中飘荡。
“皓月,我们一定要拚个你死我活吗?我们是多年朋友了,而且我也介绍了名医给你,让你能医治唐姑娘的病,论情,你是欠我太多太多。”
“我知道。”百里皓月那平平缓缓的音调,没有任何起伏,“只要我杀了你,拿你的头去祭婉儿,完成这件心事后,我会自刎在你灵前,以谢你对我的真情厚意。”
君向阳还想再说,却也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反正事已至此,多言也是无用,又何必再多说呢!
百里皓月提起亮晃晃的剑,他的音调有如冷冷的寒冰,“不必多说了,今年若仍是杀不了你,明年我还是会再来,明年不行,还有后年。”
百里皓月剑一挥,立刻飞身而上,眼见就是一剑刺向君向阳的心窝,阿福马上向百里皓月大叫:“百里公子,你就放过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快要成亲了,连新娘都要带回家了,你要是杀了他,我们君家就断后了。”
百里皓月剑一偏,插入沙地,他身子一侧,剑尖指向君向阳,声音有如割裂空气的冰雹,“你要娶妻?”
“父母之命,敢不不遵。”
“你要娶谁?”
阿福把燕子给推出来,他才不管这个流氓混混兼母夜叉的死活,反正她是他的死对头,而且他家斯文有礼的公子若是娶了这个粗鄙的姑娘,一定会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把她给害死,反正最重要的是他家公子的性命,至于这个宫姑娘,他才不管她,“这个宫姑娘就是我家少爷的新娘。”
“你他奶奶的,谁说我要嫁君向阳,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
燕子话还没说,百里皓月一剑斜刺而来,“君向阳,你的妻子只能是婉儿,其余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燕子大叫:“你还真杀我……”百里皓月的剑来得又疾又快,燕子往后避也避不了,洪雪萝一看她危险,无暇细想就扑到她身前。
轻风微拂,吹过洪雪萝吹弹可破的白晳脸颊,她一头黑发在风中飘摇,披散了她大半个脸,那澄澈得宛若水晶的眼眸透出对死亡的恐惧。
“婉儿?”百里皓月惊道,他立即剑尖一偏,惟恐伤害了眼前的姑娘,但却一时之间不能遏止下冲之势,他身子翻滚,最后他头上掩盖面孔的大斗笠随风飘去,他收手不及,眼看那把明晃晃的剑就要刺入洪雪萝的下腹,他赶紧回手往自己的身上拢,说时迟那时快,剑尖已直刺入他自己的大腿。
洪雪萝惊喘一口气,在她眼前的人,光线照在他的右边侧面,就光这半边侧面,她就看到了清秀绝伦、俊美无匹的脸孔。她以为君向阳已经是她所看过最俊帅的男人了,但是眼前这个人玉树临风的风采,远胜君向阳十分,简直是潘安再世。
他头微微一偏,光线照在他的左半边脸,洪雪萝再度惊喘,一道疤,一道恐怖、狰狞且丑恶无比的疤,就直直的从他左脸的额头划到他左脸的下颔,实穿他的左脸,把他俊美无比的脸整个毁坏。
霎时间,看到这道疤,无法言喻的心痛涌上了洪雪萝的心口,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好似这道丑陋无比的疤是她亲手划上去的,是她亲手毁了他的脸似的。
百里皓月看到洪雪萝的表情,知道她看到了他的左脸,他头微微一偏,不再让她看到他的左脸,他按住那血流如注的伤口,望向君向阳,“多谢你让我再看到婉儿,就承你这一份情,今年我又无功而返了。”
洪雪萝看到他流了那么多的血,适才的伤心远不及他现在伤口的重要,她掏出香帕,额上冒出汗水,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好厉害,她二话不说就把帕子按在他的伤口上,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流了好多血,这么多血,他一定很痛。
“你痛吗?”洪雪萝的帕子很快就染满血迹,她急得流下满头热汗,“你流了这么多的血,怎么办?”
洪雪萝面色潮红的抬头,却见到眼前的男子直直痴视着她,他那漆黑不见底的眸里蕴蓄了多少真挚的痴情,他的眼光不曾稍离,只是凝注在她脸上。他伸出手,就要碰触她的脸,彷佛要证实她是否是真实的,或是她只是他梦里的幻影。
他的手碰到了洪雪萝雪白的面颊,那触感柔滑温热,洪雪萝轻轻叫了一声,那全身闪逝而过的电流令她微微一颤。
她的叫声令百里皓月恢复了理智,他的手颓然的放下,婉儿已经死去多年,这个人不是婉儿,她比婉儿还大了几岁。
“妳叫什么名字?”
“雪萝,洪雪萝。”她像中邪一般,他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听完她的回答后,百里皓月微微一笑,那笑容有如天上惨淡的星光,透射出惊人的悲哀,“我看妳的脸色红润,妳的身体一定很好吧?”
“我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
“好,很好。”说完这段莫名其妙的问话后,百里皓月只是再对她微微一笑,不似他原先的冷冷气质,他的笑容是真心的欢笑,但在那欢笑的背后,却多了好几分的寥落凄凉。
洪雪萝心中隐隐作痛,不忍再看他空洞的笑容,百里月从怀里掏出手巾抺去她脸上的汗水,彷佛知道她心中的忧心忡忡,他的声音温和的抚慰她,“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说完后,他跛着脚,不发一语的离去,只有一轮红日映照着他孤独的身影,在残日余晖的陪衬下,他的背影是断人心肠的凄潇。
洪雪萝凝望着他的背影,直望至他的身影杳渺,她还舍不得移开眼睛,最后他的身影消逝在苍茫且凄美的黄昏中,再也不知去向。
她这才低下头,痴痴的注视着手里他所遗留下的手巾,那手巾的底部是有人精心绣上字体的美丽女红。但是,这条手巾好似已使用了许久许久,连绣上名字的彩线都已洗得发白。
“百里皓月……”洪雪萝轻轻的在嘴里咀嚼手巾上绣着的名字,那名字形成了一经一纬的浓密之网,朝她心头兜下,网中是她失落的芳心。
□ □ □
“你爷爷的,你杀人不用刀,要是雪萝受了伤,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一刀一刀的割解你……”燕子生气的对阿福说。
阿福也不敢说话,确实是他想害人在先,而燕子此时的脸色摆明是想要把他五马分尸。
君向阳捉住了燕子,“好了,不许骂人,我看洪姑娘没事,除了受了一些惊吓外,就没有任何的外伤,糟糕的是今晚错过了投宿,看来要在野外暂住一宿了。”
燕子甩开君向阳的手,狠狠不悦的哼了一声,“少捉着我,他是你的奴才,你当然?护着他,但是可不要以为我是什么都没有的小乞儿,那可就把我瞧扁了,下次雪萝再有事发生,我就连她一起带走,什么故人之女,我呸。”
燕子冷冷的笑,继续说:“就算我是你们君家的故人之女,那又如何,是我爹娘跟你们君家有交情,可不是我,就凭这狗奴才今天要害死我,咱们就算有天大的亲,我也不敢高攀,免得哪天死在你们君家的手下,还替你们算银子。我呸,跟你们走在一起,看得我就恶心,今晚我不吃饭了,我要四周走走,不要跟来,要不然我就给你们好看。”
她又狠狠的呸了一声,看来怒气真的不小,然后说走就走,一步也不曾停留。君向阳默默的看着她走远,他面无表情,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吩咐阿福捡些柴火,在暗夜中生起火来。
君向阳回头一看,看到洪雪萝心不在焉的立在一边,整个人看来是神游太虚,他嘴边莫名的浮起一丝微笑,好似这一切早已落入了他的预算之间。
□ □ □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翳遮掩,只有一轮皓月风华绝代的立在半空中,月色直泻而下,那清澈得宛若透明水晶般的光芒遍洒了大地,大地共享了这诗情画意的月光,纷纷沉醉其中,而成为这银色月光的背景。
君向阳离开了适才生火之处,在附近绕了一圈,却依然不见燕子的行踪,他心中不禁有些急了。这地方如此荒僻,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毒蛇猛兽,她一人气呼呼的单身离去,恐怕一不小心就会有危险,想着想着,他的脚步增快了好几分。
走了不远就听到流水声,他拨开几近人高的草丛,铺设在他眼前的是这世间最美丽、最勾人心魂的画面,他的心跳不禁热烈的响应起来。
那透明银泽的缥缈光线照在小河中的一块大岩石上,大岩石上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丽少女,赤裸着她那身犹如精致雕成的雪白身体,梳理着她那头乌黑若水瀑的长发,水滴顺着她一身婀娜多姿的曲线,而流至她雪白的脚底,可见她刚戏完水,才上了这块岩石不久,她不做作的一举一动是那么自然、那么无邪,那一身不自觉的淡雅妩媚简直绰约如仙。
君向阳心中忐忑犹疑,她是宫臙脂吗?这个妙龄少女看起来是那么清秀可人,说她是仙女下凡,他都会信之不疑,不过左看右看,她实在没有一点类似那个满嘴脏话的宫臙脂。但是那面容十足十是那个宫臙脂,绝不可能出错,君向阳心中感觉有些怪怪了起来。
月色水光映照着她桃花似粉红的面颊,她艳红的朱唇微启,长长的睫毛低垂,秀挺的小鼻似乎因不悦而微皱着,她不耐烦的用她一只柔滑细腻的的皓腕,捉主了她那漆黑的头发,那美丽的红唇所吐出来的话在月光下响着,“你他奶奶的,这头发怎么这么难干。”这样的一句脏话破坏了所有的气氛。
君向阳不由自主地噗哧笑了出来,他敢发誓他绝不是故意笑出来的,毕竟被捉到在偷窥别人,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但是眼前这幅画面明明美得教人痴迷不已,任何人看到眼前这幅画面,绝对会以为眼前的少女是天仙下凡,但若是听到她吐出来的这句老少不宜的话,恐怕会立刻幻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怪怪的心情不见了,只剩下他原本的轻松自在。
“你他奶奶的,谁好大的狗胆,在偷看你爷爷我玩水,给我滚出来。”燕子听到笑声,不客气就叫骂。
君向阳也不躲,只是笔直的站出来,眼光投射在她美丽白晳的身上跟脸上,他的声音温柔得可融化人心,“是我,臙脂。”
燕子一看是君向阳,她满脸不悦的掉过头去,脸上却不明所以的发红发热,“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玩水时偷看我,”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燕子的心里根本没这回事,因为在她的心里,她本身就是男儿身,既然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谈话,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她一向注重隐私权,不喜欢跟别人同用一个房间,也不喜欢跟一些臭男人兼杂,所以在街巷中厮混了这么多年,也没人告诉她,她是个女儿身。
就算她在妓院里坐镇时,虽然常看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但是毕竟她年纪还小,对男女情爱这档事也似懂非懂,一来没有人跟她解说,二来她本身那股邪气,尊敬的人多,但是爱她的人就少了,谁会关心她一丝一毫。
但是男女天生不同,她仍有些女孩子天性的敏感,自己不着一缕,就在君向阳这大男人的眼前;不知怎的,她全身似乎都不对劲起来,更何况他还用那种奇特火热的眼光直瞪着她,看得她满面火红。她想骂他,叫他滚远一点,但是全身被他那奇异的眼神凝视之下,手酸脚软也骂不出来,一时之间,时光好似停止,只有这美丽的月光,柔情似水的照着他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