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说自己已经怀孕开始到今天,不过短短的四、五天,言振安和易鹏居然已经安排好所有婚礼事宜,就连请帖、喜饼都已经送出去了。
她现在突然有种「错觉」。
会不会是叔叔怕她临时被人退货,所以想趁大家忙得一团乱的时候,赶紧把她推出家门,让言振安没有反悔的余地。
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她以前老整叔叔,害他怕死她所有的恶作剧了。
「言先生。」易采荷突然对眼前忙得不可开交的言振安丢下一句话。「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嫁给你吧!」然后她便挥一挥衣袖回房,徒留言振安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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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她快被电话铃声烦死了。
「姊,你不是一直很想嫁他吗?」易采莲自接到言振安的求救电话后,便义不容辞地当起说客。好歹他对她也有过收容之恩。
「不要说了。」易采荷正濒临崩溃边缘。
下午言振安一听到她说不嫁后,便开始心急地到处求救。翻遍她所有亲朋好友的电话,拜托他们劝她,就连和他仅有一面之缘的酷妹,都打电话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易采莲这通已经是第五十几通了。
再这样下去,她很快会从没事变成有事,而且是很严重的大事。
「为什么你突然不愿嫁他了呢?」记得采荷的人生是以嫁言振安为最高目标的,怎么变卦了呢?
易采荷现在是满腔怒火。
真的被那块木头气死了。她只是说没有答应要嫁他,不代表她不愿意嫁,这其中的涵义差很多,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想不到他那么注重用词的人,居然会犯下如此错误。看来,他真的很著急。
「哎呀!这是我和他的问题,你别来蹚这浑水。」
「那你到底不满什么,总得告诉我呀!」要不她怎么交差?
「哦!都跟你说了,最该来追问的人,不该是你啦!」言振安只想到要四处找人帮忙,怎么笨得不会亲自来哄她?女人最好哄了,笨!
「好吧!那你可不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我?」易采莲一直对她的行为感到纳闷。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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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易采荷的话,易采莲实在受不了她的宝里宝气,只丢下一句要言振安自己搞定,便挂上电话。解铃还需系铃人呀!
看到易采莲挂上电话,韩杰忍不住开口:「怎么,她还是不嫁?」他的好奇心和易采荷有得比。
易采莲对他笑笑,便走回房内。
「为什么她不肯嫁?」他跟在她身后,不死心地追问。
难得易采莲起了坏心。「你真的想知道?」
「嗯!」在她面前,他一点都不保留。虽然他是热情型的人,却不曾对下属有如此孩子气的行径,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你真的真的想知道?」
「我真的真的想知道。」此刻的他和一直追随在侧的小博美,表情居然异常的相似,不同的是小博美渴望的是易采莲手中的食物。
易采莲抿著笑意,看著这两张极为相似的表情。「你真的真的真的想知道?」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知道。」他刻意地拉长语音,表示自己极度的好奇和关切。
「既然如此,」她好笑地看著韩杰,「我偏不告诉你。」她邪气地笑睇著他,
韩杰迟钝地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将她扑倒、呵她痒。她一向怕痒,就不信她真能保密得不透露只字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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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振安无奈地看著易采荷。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明明以前都是她巴著他不放,可是现在却……唉,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不禁感叹。
「求我啊!」易采荷刁难著。
「好吧,求你。」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冠上个「父不详」。
「求我就求我,干嘛还要无奈的加个好吧。」
「求你。」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还真想学她耍赖,来个「一赖解千愁」 。
「你一点都不诚恳。」她鸡蛋里挑骨头地说。
「求求你告诉我,到底你要怎样才肯委身下嫁?」他觉得自己比地委屈。
「好吧!」她像施恩似的,「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一句很重要的话?」够白了吧!
「哦!」他恍然大悟。「我爱你。」虽然他不知道这三个字有什么魔力,可是如果它能博得红颜一粲,他不在乎多说几次,只是他没想到就连不凡的采荷,也逃不过这俗套的一句。
「不是啦!我听这句干嘛!」拜托,感情的事,彼此心中有数就好了,何必说出口呢!那反而会降低它的价值。她真不晓得女人怎么都那么爱听这句话。
「那你想听的到底是什么?」遇上她,他一向没辙。
「求婚啊!你从头到尾都没向我求婚耶!」她难得大发娇嗲。
「我都要娶你了,还求什么婚?」对于她,他除了感觉挫败,仍是挫败。唉!
「不管啦!」她撒娇。
除了披上白色婚纱那刻之外,她最期待的就属求婚这幕了,光是想想,都觉得很浪漫。
言振安不发一语便转身出门。
易采荷当场愣住。
哇!哇!有没有搞错啊!他居然连求婚都不肯?她不禁哭了起来。
他以为丢下她和宝宝,把这幢房子当作「遗散费」就能打发她了吗?哇!哇!
她拨了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向易采莲大骂言振安之无情寡义、令人不齿的行为,还不忘记大哭助势。
一个小时后回来的言振安,就见到她哭哭啼啼地抱著电话哭诉的这一幕。
易采荷愣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盯著捧了一大束黄玫瑰的言振安,根本忘了自己还在讲电话。
「喏。」言振安把花递向她。「请问你愿意嫁我了吗?」为了她渴望的求婚,他跑了好几家,终于找到一间即将打烊的花店,买到这束黄玫瑰,因为易采荷一向钟爱黄色的玫瑰花。
「哇!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害她白流了那么多眼泪。她拉起他的衣袖,揩去满脸的眼泪鼻涕。
虽然黄玫瑰的花语是象征不吉利的分离,可是他们不迷信这一套。一段婚姻及美好的家庭,是要靠夫妻齐心合力维系的,又哪里是一束花所能预言的呢!
「不要你也要等孩子出世后啊!」言振安故意气她。
「哼!敢不要我,届时我就叫孩子不认你这个爹。」她的额靠著他的,鼻子也顽皮地磨蹭著他。
「不认我?!你以为还有人敢要你和这个拖油瓶吗?」
「谁说我没人要。哼!只要我肯,追我的人都能填满太平洋了。」反正这年头吹牛又不花本钱。
「你敢?!」他捏住她醉人的嫣红双颊。
「我不敢吗?」她也掐起他的脸。
两个人很快地在沙发上玩了起来,像两个大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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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诊疗室的易采荷突然有股骂人的冲动,直到撞上等在外头的言振安。
「怎么啦?」见她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言振安关心地问,「医生怎么说?」在几天的繁忙后,他终于有空陪她来作产检了。
「哇--」易采荷突然哭了起来。
「怎么啦?是你有什么事,还是宝宝有事?」他忙将她扶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我没事,可是……呜……宝宝没了。」
「这几天你没发生什么事,宝宝怎么会流掉呢?」他都不敢让她搬稍微有点重量的东西。
「不是流掉啦。」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然咧?」言振安不了解她的意思。
「我、我……我根本没怀孕!」她这次可摆了个大乌龙,不知道言振安会不会悔婚,尤其叔叔都把一切搞定了,她现在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没怀孕?」言振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看吧!看吧!他一副要退婚的模样。
「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娶我!」要不然她何止没面子,那会笑掉人家大牙的。
「我没说不娶你呀!」他从刚刚到现在,何时冒出这些「忤逆」的言词啦?!
「可是你的表情有反悔的意思。」她明明看到了。
「我没有。」她的想像力他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哭。」
「因为宝宝没了!」
「可是你不是不想生吗?」她怕痛,不是吗?
「可是,我怕你会因此而不娶我呀!」
「你会容许吗?」他不信她肯放过他。
「我是不许。」她一脸坚决。「可是……」
「不只你不容许,我自己也不允许。」他打断她的不安。他都碰了她,还不只一下咧!何况他也没那气度,容许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
「那宝宝……」
「再生就有啦!」他迳自接下她的话。
「不是啦!我是说,那以后你要用保险套哦!」她除了怕疼,也怕吃药。
言振安刚刚喝入口的水当场喷出来。
虽然这里是妇产科,但不代表就适合讨论这话题呀!尤其她的音量还不小,害得现场唯一的男人,也就是他,坐立难安。
「旁听」的太太们也站出来仗义执言。
「对啦!男人戴保险套比较好啦!我们女人老吃避孕药,会对身体造成不良影响的。」
「就是说嘛!你们男人都只为一时之便,要我们女人吃避孕药,那后遗症很大耶!」
「如果你真的爱你太太,就别让她吃药。」
「对呀!对呀!」易采荷不落人后地附和著。
哦!救命呀!言振安心里大叫。
真不知道高雄人是天生热情呢,还是遇到易采荷的人都会「变质」?他真的很疑惑。毕竟在高雄住了一、二年都不曾遇到这么多「有血有泪」、「热情如火」的人。可是,自易采荷出现至今,才那么几个月,全都跑出来让他见识到了,
每次和易采荷说话,总会平空冒出几个人来助长她的声势。
就连他们私人的话题,都会有人跑来参一脚、提供意见!
他最近觉得自己的白发好像添了不少,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体会易采荷说的话--能自小说里得到人生经验、心得什么的了。
至少白了中年头的自己,多少都能领略到杨过的感受。
不同的是人家是因相思而白发,自己却是因为身旁的麻烦而转眼白头。
不过,也有相同之处啦!除了白发之外,他们另一个相同点就是--都是为了心头牵挂的人而惹来满头白发,他在心中暗自调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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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半后
终于毕业的易采荷,很高兴地牵著一个小女娃往言振安任职的学校走去。
还说什么不生没关系,结果,才结婚一个月,她就怀孕了。
不过,幸好孩子长得可爱,又甜,她才原谅他,取消与他分房睡的惩罚。
「嗨!邱伯。」她向守卫老伯打招呼。
「小妹妹,你又来找言老师啦?」易采荷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蛋,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已婚,还有一个小女儿的事实。「嗨!小小妹妹,你来找你爸爸吗?」他和蔼地向这大小女娃打声招呼后,便放行通过。
「邱伯伯。」小女娃开口了。「下次我做便当来给爸比吃时,也做一份给你吃。」她操著童音承诺著。
「好,好,伯伯等你下次做给我吃。」呵!呵!真是可爱的小女孩,和她妈妈一样讨人喜欢。
「你都没说要做给我吃。」易采荷对她的女儿抱怨。
「爸比会做给妈咪吃,你才不会想吃我做的哩!」人小鬼大的女娃倒是很了解自己母亲。
「喂,小鬼,你也不想想是谁辛苦生下你的。」只要她们两人独处时,常常会不管身分大小地吵起来,完全不像人前一般和睦。当然,这事只有言振安这个中间人才知道她们的真面貌,因为他是受害者啊!
吵归吵,她们母女的感情还是很亲密的,虽然易采荷常觉得这小女孩是生来克她的。
「言老师。」
「爸比。」
两声一样娇柔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柔化了言振安原本冷酷的表情。
虽然易采荷嫁给他已经三年多了,可是她仍习惯原本的称呼,一直改不过来。只除了缠绵时,才会忘情地叫他的名字。
「你们来啦!」
「喏。」易采荷贡献上她努力的成品。
「爸比,这是我做的炒饭。」小女娃也争宠地现出她的大作。
「言老师,很有福气哟!」A老师再次现身。
「对呀!老婆孩子都很可爱,不像你都不笑的摆著一张酷脸,」B老师不怕死地说出让两个女孩愤怒的话。谁教他喜欢的那个女老师一直喜欢言振安,就连言振安已经结婚三年多了还不死心,肯定是言振安一脚踏两船,要不,她怎不改投他人怀抱。虽然他头发是少了点,肚子是凸了点,身高是矮了点,但是他好歹是个单身汉啊!「你要好好珍惜啊!」言下之意,是要言振安别再和他抢女人了。
「这位老师。」易采荷坏心地笑著。「看你一副玉树临风、英俊不凡的样子,我们家振安怎能和你相比呢?」
「对呀,就是说嘛!」小女孩也坏心地附和著,她和妈咪是不会轻易放过诋毁爸比的人,一点点的毁谤都不行。
言振安不发一言的等著看她们演戏。
「来,老师,这盒请你吃。」易采荷自言振安手上拿回她的贡品,转送给眼前的肥秃驴。
「不必了,不必了。」当年眼见A老师吐了好几天,他都看得怕了。
「要不然,我做的请你吃,好不好?」小女孩学她妈咪自爸比的桌上拿回饭盒,转问B老师。
「不必了,不必了。」开玩笑,她娘做的都能让人吐血了,何况是她这个三岁奶娃!
「啊--」两个女孩相同失望的表情,正努力培养著眼泪来责怪他的不领情。
「要不然,我吃这盒好了。」他如果再拒绝下去,等一下办公室的人搞不好全站过来声讨他的不是。
「那我的呢?」小女娃出声询问。
「我吃一个就很饱了。」开玩笑,他又不是嫌命长。也许吃易采荷的东西会吐上一个月,可是吃她这三岁小孩的「拙作」,恐怕得再吊上二个月点滴。
「好吧!」她沮丧的把便当递给她老爸。也只有他看到她眼底漾出和她妈咪一样邪恶的笑意,
「那我回去吃了,」B老师想赶快把这盒饭菜拿去毁尸灭迹。
「伯伯,你是不是要把我妈咪煮的东西拿去丢?」小女孩天真无邪地问著。
「真的吗?」易采荷的眼眶盈满了委屈的眼泪。
「没有。」这小孩怎么那么精,识破他的意图。
「真的没有?」易采荷泪眼模糊地追问。
「真的没有,」
「那你现在吃给我们看。」小女孩天衣无缝地和她娘一搭一唱。
「啊--」他愣住了。
「快吃嘛!」两声期待同时响起。
「喏。」言振安难得热心地递给他一双竹筷。
B老师勉强吃下一口,眼见就要吐出来时--
「妈咪,你煮得太难吃,害得伯伯都快吐出来了。」
「真的吗,真的很难吃吗?」易采荷哭丧著脸问B老师。
「不会,不会,怎么会难吃呢?」他努力地吃下第二口。
「那伯伯你会吃完吗?」
「当然,当然。」
终于,他在两双期待外加一双戏谑的眼神下,吃完了这一个便当。「我……我想上厕所。」说完,他赶紧冲出办公室,留下言振安一家子的欢笑。
「爸比,我今天做炒饭给你吃哟!」小女娃献宝似地说著。
「真的呀!」言振安接过易采荷准备的碗筷,吃起他的美味午餐。
没错,易采荷是厨房白痴,但他不是!
女儿的身上可也流有他言振安的血耶!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遗传了易采荷的鬼灵精怪,也遗传了他精湛的厨艺,尽管她只有三岁。
「你们刚刚有点过分。」他多少也要尽点同事间的情谊,意思意思地责怪一下。
「哪有!」两张秀丽的面孔互视一眼,再同声说道:「那是他自己选的。」
人家她们拿了两个便当请他,是他自己要挑易采荷那盒的,又没人逼他。
言振安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瞧他娶了一个怎么样特殊的女人,生了一个怎么古灵精怪的女儿,哈哈哈!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