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葵妙站在窗前,圆圆的眼望着对面暗沉沉的房间,想起那房间的主人,嘴里不知不觉的溢出叹息。
明天就是园游会了。
想起十年前她与邬谚见的最后一面,想起那个夜里两个人的对话,方葵妙对明天的园游会便起了惆怅之心。
十年前,邬谚曾答应要带她去园游会玩的,但她因被送出国,所以没办法达成心愿;当她知道学校校庆有园游会时,她以为这是个圆她儿时梦的机会,怎么知道……
哎,明天阿谚会想和她在一起吗?他还会记得从前曾答应她的事吗?
不可能的。
她不抱希望的想。
站起房门口的方母担心的看着女儿。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她脾气不好,又没什么耐性,但她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女儿好啊。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看女儿持续了好一阵子的心情低落,身为母亲的她也免不了挂心。因为阿妙虽然不大聪明,但或许因为她天生单纯又不爱多想什么,所以常是带个笑脸,难得看她忧忧郁郁,就算要笑,也像心里摆着什么事似的笑不开怀。
或许,她该跟她谈谈吧?
「阿妙。」方母唤道。
方葵妙转过身,见到母亲站在门口,她勉强的扬扬嘴角,「妈。」
「你怎么了?」方母走向前,「还在气妈那天给邬谚难堪?」
方葵妙摇摇头,「不,我只是不懂……」她有些迟疑。
拉着女儿在床边坐下,方母拍拍她的手道:「你有话就说吧,我们很少有机会这样谈话不是吗?」她忽有所感的一叹,「把你送到国外是觉得这样对你比较好,可这么做却似乎让我们母女显得很生疏。有时候我觉得,你邬妈妈或许还比较像你的母亲。」
「妈……」方葵妙呐呐不知该说些什么。
「妈性子比较硬,你爸又过世得早,我总觉得我该坚强点,该挑起他的担子。我的确也比较喜欢在外头工作,胜于待在家里做家庭主妇,不过我毕竟是你妈啊,有些事你还是可以跟我说的。」方母鼓励道。
「妈,」方葵妙鼓起勇气道:「我不懂阿谚有什么不好,」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母亲,「我不懂你为什么讨厌他。」
「我怎么会讨厌他呢?」方母好笑道。「我也算看着他长大,加上这孩子又聪明,做事的手段与方法也不错,说实话,我是很欣赏他的。」
方葵妙脸上满是迷惑。
「不过欣赏归欣赏,我可不想让他当我的女婿。」方母把话挑明了。
「妈!」方葵妙脸一红。
「他太聪明啦,你要嫁他稳吃亏,我看大概一辈子都会被他吃得死死的,怎么也翻不了身。」
「我不懂……」方葵妙头微偏,眼里带着疑惑。
「女孩子找老公,还是要找诚恳老实的,」想不到方母的想法仍旧很传统,「否则你永远赢不了他,只能任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还傻傻的在家里替他担心。」
「我并不想赢他呀,」母亲说的话对她来说太复杂了,她无法理解。「我只是喜欢他,只是想跟他在一起,我们不能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吗?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你呀,」方母揉揉她的头,「这是我对你不放心的地方。为什么你总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呢?人家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跟你最亲的人,我们多多少少也得提防一下,否则……」
方葵妙眉攒得紧紧的。「妈,我不懂,这样活着不是很累吗?而且就算我一直防着他,只要他有心要害我,我怎么防也没用的吧?」
方母一时语塞。
「妈,」她屈起膝,「有时候我觉得人类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就算你一直对一个人好,这个人还是有可能不喜欢你、讨厌你,甚至毫无理由的伤害你。我不懂为什么,可是我不能因为怕一个人伤害我,便去躲避所有的人。这世上虽然有坏人,可是也有好人呀。虽然有人会欺负我,可还是会有保护我、喜欢我的人。哎,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她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只是想要相信我喜欢的人,只是这样而已。」
「我喜欢邬谚,我不想赢他、不想防他,我只希望他有一天也会喜欢我……」颊贴着膝,她唇上的笑像是很遥远,又好象近得可以捕捉得到。
方母目瞪口呆的看着女儿。
「如——」她清了清喉咙,「如果你今天是生在普通人的家中,如果你可以遇到一个能保护你一辈子的人,那么你要永远这么单纯的过,那没关系,问题是,」她深吸口气,「你生在方家,你爸只有你一个独生女,所有的产业理所当然的要留给你,抱着这么的态度,你以后要怎么管理一间公司?」
「妈,」方葵妙的眼里写着苦恼,「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她虽然脑袋不好,但还颇有自知之明,「我不想把公司搞垮啊。」
「那你就多加点油,」方母苦口婆心道:「妈妈也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可以胜任这样的工作,所以才要求你这么多。你想想,当上女总裁是多么风光的事……」
「我不想——」看着母亲充满期待的脸,她没办法把话说完。
「听妈妈的话,」方母拍拍她的头,「你跟邬谚不合适,妈妈会替你找一个适合你的男孩,他会在公事上辅佐你,那你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邬谚他——」也可以……
方母摇头,「先不说邬谚得管他们家的事业,就算他不用,我也不放心把方氏交给他,太危险了,简直像找一只黄鼠狼来替咱们看守鸡蛋。」
看女儿像还有话要说的模样,她长吁了口气。「阿妙,妈不会害你,妈都是为了你好——」
方葵妙将脸埋进膝里,声音闷闷的传出:「那为什么——」
「嗯?」
她抬起头,一双眼像蓄满了泪的湖。「那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好呢?」她可怜兮兮的说。
方母心一紧!
为什么女儿不觉得好呢?看着她眼里渴望得到回答的神情,方母呆了半晌,仍狼狈的转开头。
明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女儿有个幸福的未来,有钱、有权、有地位,有了这些,人不就会快乐了吗?
想起女儿的个性,她突然迟疑了。
有了金钱,有了权力,能高高在上,所有人见了都要恭谨的待她,拥有这些,阿妙就能得到快乐吗?
「阿妙,你不觉得当总裁很好吗?你可以赚很多钱,很多人都会尊敬你,你可以——」
阿妙摇了摇头。「那不是我要的,我只要生活平平淡淡的,身边有喜欢的人,有家人、有朋友陪着,那样,就很幸福了。」
方母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
她一直努力要给予阿妙的,到底是谁想要的呢?是阿妙?还是——她?
「妈,」阿妙怯怯的唤了。「你生气了吗?我知道我不争气,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会努力的,我会接下方氏。妈,你别生我的气好吗?不要——」讨厌我。
一抬起头便看到女儿害怕的模样,方母突然觉得鼻头泛酸,眼泪差点便掉了出来。
「妈?」阿妙不安的唤。
「没事,」不愧是商场上的铁娘子,方母很快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站起身低声道:「有些事妈要好好想想,没事的,」她安抚的一笑,「妈没生你的气,你别担心。」
方葵妙点点头,整个人仍显得很不安,送母亲出了房门,她看着母亲的背影,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否则从来不哭的妈妈为什么会红了眼眶呢?
☆ ☆ ☆
第二天一早,天气好得让人心情也昂扬起来。×大校园里挤满了人潮,各种稀奇古怪的摊位及表演活动都热闹的展开,别有用心的杭尚伶混在人群之中,美丽的嘴角带着狐狸似的笑。
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目标,她挤过人群,一把抓住那像迷了路的孩子。
「阿妙!」
突然被人扯住,方葵妙茫茫然的抬起头。「学姐?」她惊喜的叫。
「你一个人吗?」将方葵妙拉到某个卖热狗果冻的怪摊位前,她满脸期待的问。
「嗯。」阿妙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又不敢去邀邬谚,只好自己一个人四处晃。
杭尚伶明显的松了口气。
「学姐,怎么了吗?」方葵妙问。
「阿妙,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方葵妙点点头。
「我都还没说要你帮什么忙,你会不会答应得太早了?」她好笑的戳戳阿妙的额。
「呃……」捂着额,方葵妙笑得傻傻的。
「阿妙,」杭尚伶回到主题:「你可不可以来帮我捧个人场?」她维续解释道:「我临时被戏剧社抓去代演,怕如果底下都没人的话,场面太难看了,所以——」她双手合十,「可不可以拜托你……」
「学姐要演戏啊?」阿妙笑得很开心,「几点?在哪?我一定过去看!」
「谢谢你!。」杭尚伶感动的抱住她,然后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干脆我直接带你过去吧。」
「好。」她乖巧的点点头。
跟着杭尚伶走,方葵妙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学姐,你为什么会被戏剧抓去代演啊?原来演的人怎么了?」
杭尚伶沉默了一会儿。
「她……身体有点不太舒服。」说完偷偷扮了个鬼脸。
「喔。」方葵妙不疑有他。
到了礼堂,杭尚伶引她到特定的位子坐下。「你等会儿喔,大概再半个小时戏就开演了,我先到后台,你一个人在这没关系吧?」
方葵妙摇了摇头,对她笑了笑。
坐在椅子上,看着愈来愈多人走进礼堂,方葵妙心里也替杭尚伶觉得开心。抬头看舞台上贴着的纸条,她喃喃念着:「灰姑娘,原来这出戏是灰姑娘……」会不会太老套了?
剩馀的时间,她一个人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厚重的窗帘被拉上,舞台的布幕拉起,她才如梦初醒的望向前。
过了好一会儿,她身旁一直空着的位子,突然有人碰的一声坐下,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里听来特别明显,她忍不住好奇的偏过头。
「阿——」警觉的捂住嘴,方葵妙惊讶的看着像刚跑完马拉松的邬谚,压低声音,她问道:「阿谚,你也来了?」
邬谚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你还好吗?」他微喘的问。
「我?」她一脸茫然。「我很好啊。」
邬谚猛地抬头看她,然后又快速的转头看向台上,正好看到杭尚伶朝他神秘的一眨眼,气得他咒骂出声。
「怎么了?」方葵妙担心的问。
「没事。」只不过他又被杭尚伶拐了罢了。
「喔。」嘴里应着,方葵妙的眼悄悄偷觑着身旁的人儿。
看着他的侧脸,离他极近的手臂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方葵妙不知怎地脸红心跳起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就这么自然的出了口——
「等会儿可不可以陪我一起逛园游会?」
「要我陪你一起逛园游会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两双眼惊讶的对视,然后都笑开了。
好久了,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默契,最近两人的相处总带着莫名的压力,一直到现在,才像又有些回到从前。
处在黑暗中,看着阿妙的笑脸,看她长长的睫低垂着,嘴角却微扬的模样,邬谚突然觉得心底浮起陌生的感觉,像是整颗心都因见着了她的笑而发烫……
台上已经演到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灰姑娘要仓皇逃走的高潮片段,只见饰演灰姑娘的杭尚伶正跑下阶梯,穿在脚下的一只高跟鞋顺应剧情的脱落——
然后灰姑娘突然停下身子。
舞台灯光打在她身上,所有观众的目光也全集中在她身上,灰姑娘转过身走到掉落的玻璃鞋边,弯腰将鞋捡起。
再转个身面对观众,杭尚伶嘴上带着诡谲的笑,手上则轻抛着鞋子。
礼堂内一片安静,除了相关人员外,没人知道女主角想干嘛。
「各位观众,」她朗声道:「今天是我们学校的校庆,一向在各校之间颇负盛名的×大戏剧社居然会搬出这种老土的剧码,大家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呀?」
底下响起嗡嗡的回应声。
「其实呢,是咱们觉得光演戏好象太平常了,所以打算跟大家玩点游戏。」她继续说道。
邬谚心底浮起不祥感。
「大家看到我手上的玻璃鞋了吗?」她扬声道。
一堆头频点。
杭尚伶的眼不断的瞄向方葵妙,「这个游戏叫找寻玻璃鞋。简单来说,只要找到玻璃鞋,再把鞋子交到戏剧社来就好了,将鞋子交来的人呢,我们会送上一点点的奖金。」
一听到有奖金,底下的人开始骚动。
「奖金是多少呢?不多,」她灿笑,「一万块而已。」
话一出口,底下的人简直就要开始暴动,杭尚伶忙补充道:「我喊『开始』后,游戏才算真正展开,没有任何规则、条件,只要你把这只鞋拿来戏剧社,」她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就有一万块。」
「戏剧社好慷慨啊。」阿妙浑然不觉大难即将临头。
「我们走。」邬谚机警的拉起她。
「怎——」话才刚出口,一只透亮的鞋子突然稳稳的落在她腿上。
杭尚伶看着邬谚简直要喷出火来的眼,唇上的笑意甜甜,再看看呆呆地看着她的阿妙,她张开嘴,空无一物的手缓缓朝下一挥,「开——始。」
「还不快走!」
抓起方葵妙,邬谚急急往门口处跑,恰好避开几个扑向他们位置的大汉。
「阿——」方葵妙被扯着往前奔去,「阿谚,这是怎么回事?」
「待会儿再跟你说,现在先逃命吧!」
☆ ☆ ☆
长廊上,远违就见一男一女像赶着投胎似的狂奔,后头还跟了一大群又吼又叫的疯子,卖巧克力生鱼片的男同学从窗口探出头来,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他随手从疯子群中抓了一个,好奇的开口问:「发生什么事啦?」
跑得满头大汗的男同学喘吁吁的说:「你有没有看到前头那个女同学手上拿了一只鞋子?」
「有。」
「拿到那只鞋子的人就可以领到一万块。」
「什么!?」当下巧克力生鱼片也不卖了,男同学围裙一扯,呼的一声从窗口跳出,「快!追一万块去!」
就这样,追着他们的人愈来愈多,邬谚拉着方葵妙急跑着,没时间回头,他扯开喉咙大喊:「把鞋子丢掉!」
「什么?」风不断从耳朵旁灌过,方葵妙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我说,把鞋子丢掉!」他再次大喊。
「啊?」方葵妙努力要扬高声音,但没什么体力的她已经跑得快断气了,「我听不到……」她无力的回。
没办法,邬谚只得想办法甩开追兵,胡乱绕着路的他们正苦于没办法摆脱身后那群人时,前头突然出现个块头很大的男同学。
「邬谚,快过来!」外号大混仙的他躲在角落跟他们招手。
「你——」身后的人声愈来愈响,没时间迟疑,邬谚弯进了角落。
「你们躲到鬼屋好了,」大混仙很好心的说,「我不会跟他们说的。」
「谢谢!」邬谚一面喘着,一面将方葵妙手上的玻璃鞋拿起,「干脆这东西也给你好了。」
「不、不用了!」大混仙头猛摇着。开玩笑!要是让人看到这东西在他手里,他不被寻鞋的众人踩扁才怪!
邬谚嘴一撇,「算你聪明。」拉着方葵妙走进昏暗的鬼屋里,他微喘的说。
替他们掩上入口的黑幕,大混仙不忘提醒他:「记得帮我跟劳教授说一声,邬谚,我的财政学就全靠你了。」
「知道啦!」邬谚的声音由里头传来。
「希望你等会儿还能记得这件事……」守在门口的大混仙喃喃。
☆ ☆ ☆
原先在设置鬼屋时,他们是打算在长廊两旁用黑布遮掩,再装上昏暗不明的灯泡,最后让几个同学扮成鬼怪躲在黑幕里吓人。
如今不知道是鬼屋还没开张,还是大伙都吃饭打混去了,整个被黑布遮盖了的长廊里居然空无一人。
暗黄的灯泡闪着,邬谚躺在草地上,慢慢调节着呼吸。
方葵妙无力的摊在他身旁,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邬谚总算能翻身坐起,他看着脸颊红得吓人的方葵妙,不知怎地就笑了起来。
趴在地上的阿妙想到被一群人狂追的模样,想到自己抓着一只鞋子在路上跑的模样,笑声也无法克制的溜出口,两人的笑声混杂着,听来如歌似的相合。
「其实,你只要把鞋子丢掉就好了。」坐在她身旁,邬谚笑着说。
方葵妙恍然大悟,「说的也是,我干嘛……」她摇摇头,又笑了。
是邬谚先止住笑声,他看着阿妙的笑颜,修长的手将她乱成一团的卷发拨好。
阿妙的笑声梗在喉际,她看着邬谚的动作,突地翻离他身边。
「阿妙——」邬谚抓住她的手,「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方葵妙动作一顿,回头看他的圆圆脸满是迷惑。「我没在生你的气啊。」
「那你为什么躲我?」
「因为……」阿妙以手画着地,「我不想惹你不高兴。」
看来他们两人间恐怕有不少误会,邬谚抬起她的头,望进她的眼。「我没有不高兴。」
「可是,」她呐呐的:「我以为……」
「你……」他现在才想通,「你该不会以为我讨厌你,所以才一直避着我、不理我吧?」
阿妙的脸胀得通红。
「傻瓜,」他叹,「不,傻的是我,」他改口,「如果我早对你说清楚就好了,以后我要再说你笨、说你傻,你就打我。」
「阿谚?」方葵妙担心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他突然将她拥入怀中,「我什么事都没有。」
「阿……阿谚,」僵在他怀中,方葵妙抖着声音道:「你确定你真的没事?」
「阿妙,」靠着她耳,他难得温柔的说:「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脑里像有什么东西爆开了,方葵妙举起手放进嘴里一咬!「啊!会痛!」
「当然会痛,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邬谚好气又好笑的握住她的手,就着暗黄的灯,细细端详。
一滴水啪答一声落在眼前,邬谚连忙抬起头,「怎么又哭了?」他以手替她拭泪,「虽然这样不好,可是看到你的眼泪却让我觉得怀念,从那天后,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我……」阿妙哽咽着,「我怕你讨厌我,怕你觉得我很麻烦,所以都忍着不哭,就算有人欺负我,我也不哭……」
邬谚抱住她,「是我对不起你。」他的声音有点哑。
「不!」阿妙摇着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喜欢我了,可是,」她笑了,笑里带着泪珠,让人看了心好疼,「我好喜欢你喜欢我,我心里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望着她,邬谚禁不住为她心折。他真想不透她为什么能这么信任他?她对他的感情为什么会这么单纯而不杂一丝的怀疑?
是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很傻,要骗她也很容易,可是,他怎么舍得骗她?怎么舍得伤害她?
他何德何能能遇到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
「阿谚,」她拉拉他,「我们这样是不是算和好了?」
「嗯。」他点点头,轻轻吻了她的额。
「那我以后可以再跟着你喽?你会保护我,我可以不用再一个人撑着了?」红着脸捂着颊,她仍将自己的问题说出口。
「嗯。」他亲亲她的颊,「我会保护你,」他许下诺言,「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阿谚,」她两手捂着自己的颊,「你现在是不是要吻我的嘴了?」
邬谚噗哧一声笑出,「没错,」他缓缓靠近她的唇,「把眼睛闭上——」
就在双唇相触的一瞬——
「别挤我啊,你别乱动,他们要亲了啦!」
邬谚僵住身子!
站起身,他走向入口的黑色布幕,刷的一声拉开。
果然布幕后挤了密密麻麻的人,见着他冷冷的眼,带头的杭尚伶尴尬的一笑,「ㄟ……好巧,在这遇到你……」
「巧吗?」他露出鲨鱼似的笑,「杭尚伶,我突然想到有好多帐没跟你算……」他开始挽起袖子。
「呃……」杭尚伶机警的往红着脸呆站在那的阿妙身后一躲,「阿妙,救我!是我想出这个办法让你们和好的,我算是你们的恩人耶。」
「阿妙,让开。」
「呃……学姐说的也没错……」方葵妙心软的说。
「你……」邬谚叹气了,「你怎么这么傻啊,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
方葵妙突地一拳打向他。
「阿妙!」邬谚捣住左眼。
「是……是你要我打你的……」她小小声的说,「你自己说如果又说我傻,就要我打你的。」
「哈哈!」杭尚伶指着他笑,「自作自受!」
「是吗?」邬谚冷笑着从地上捡起被人遗忘了的玻璃鞋,晃了两晃,吸引大家的目光后,再轻轻的放进杭尚伶怀里,将阿妙拉到一旁,他扬起唇道:「是谁自作自受还不知道呢。」
望着众人贪婪的目光,杭尚伶一面往后退一面大喊:「邬谚,你别这么狠啊,救救我!」
「好,」他挥挥手,「等我有空时。」
瞧他抱着方葵妙,唇在她唇边流连不去的样,要他有空,恐怕要很久很久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