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佟灵外,岛上还有一位专治全身毛病的男医师,上至头发下至脚指全都一手包办,上回的牙齿就是由他用根铁钻解决的,让阎青骆吃足了苦头,这次腿伤也不例外。
“痛痛痛,这是人的腿,咳咳,你就不能轻一点吗?”阎青骆边咳嗽边哭天喊地的,模样好不凄惨。
腿上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瞥见佟灵铁青的面容时,阎青骆到嘴边的嘶吼暗自忍了下来。
那副娇容看起来冷冷的、臭臭的,让他有点小怕怕说,呜呜,他是伤者耶!遭人冷眼相对,好可怜喔!
“杰克,他的腿怎样了?”她不但脸冷,连嗓音也冷。
“我暂时固定住骨折的部位,用拐杖行走应该没问题,不过还是送去大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杰克,早上我来不及赶回来,要你大老远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杰克住在岛的另一端,来回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不要紧啦!佟医生,千万要看好你未婚夫,别让他到处乱跑,不然,小心腿会恶化,不过,人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屋顶上跌下来,实在是……”杰克欲言又止,这个人动不动就是感冒受伤的,有这种未婚夫真是辛苦了佟医生。
佟灵勉强笑了一下,这家伙的确让人操心,没一刻安静。
送走杰克,佟灵转过身,让她瞪视准备算帐的对象正抓著床单咬住,露出小鹿斑比般的汪汪大眼,哼!他又想用这一招来博得同情。
“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屋子,你跑到屋顶上去做什么?”幸好,他只是从屋顶摔下来,腿也保住没事。
“我看屋子漏水,就想上去修呀!哪知道才修好,回头就发现梯子不见了。”
“梯子不见了?”
“可不是,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从屋顶上跌下来,当然是被困在上头,后来不小心才会掉……啊……”声音愈来愈小,最终消失。
迳自低头沉吟的佟灵,好半晌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他用毯子蒙著脸,把全身都包裹住,只露出两粒黑眼珠瞪著她,里面含著指控和怨怼。
“你做什么,不怕闷坏自己吗?”
“灵儿,你要负责!”被单下传出闷闷的声音。
“你跌坏脑子啦!净做些怪动作和说些奇怪的话,别像个小孩一样什么都让我念好吗?”她用力一扯,抢下毯子。
一张通红不已,可以媲美关公大爷的红脸登时出现在她眼前。
“老天,你的脸怎么又红了?”冰凉的小手探上他的额,“把脸闷成这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发烧了。”掌心下的温度有趋高的错觉。
佟灵挑起秀眉,似乎明白却也不解,不过碰他一下,他有必要羞得跟只熟透的虾子一样吗?
替他倒了水,再把感冒药送到他面前。“把药吃了,然后躺著休息一下。”
听话吞下药,他专注的盯著她好看的侧脸,小心翼翼的开口,“灵儿,我听人说,你把我救回岛上的那天,我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是真的吗?”
淡淡瞥了他一眼,佟灵把杯子放在桌几上,再走回来。“是呀!不把你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怎么弄暖你?”
那头霎时传来一声懊恼的哀号。“那我岂不是全被人看光光了!”热气冲脸,不用多讲,他再次和红脸族画上等号。
佟灵恍悟地眨了下眼,原来他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那件事呀!“放心啦!你没有被人看光光的,我有用毯子包著你。”
呃~~其实是包住他们两人,当时的情况,这家伙死也不肯放开她,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船开回岛上。
“可是你看见了呀!”他扁嘴嚷嚷,唔,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的话,他勉强接受。
“那时情况危急……拜托,你都多大了,让人看一眼又不会怎样。”
“那你也让我看一眼,看你计不计较?就被人看光光,吃尽豆腐,我的清白全毁了。”不是他爱计较,是他真的没这样的经验咩!
佟灵无力,觉得眼前的人好八股,好像石器时代刚出土的古人。
“你看,你无话可说了吧?我可是洁身自爱得很,从来不让女人看……遍我的躯体,你说,你要怎么负责?”
佟灵狐疑的盯著一脸斤斤计较的阎青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惊觉失口,阎青骆立即反驳。“我能想起什么?我只明白自己很死心眼,一旦认定对象后就绝对牢牢的守著、抓著,你是我未婚妻,我不为你守身为谁?幸好只有你看见,不然让其女人看见怎么得了,可是你呢?你怎么也不肯跟我这个未婚夫亲近,一碰你你就闪,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看光光我后觉得不满意,想要退货……”
佟灵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够了,你要怎样才能忘记这件事?”
“还能怎样,我刚刚都说了,你要负责呀!”
“我不知道你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向来细柔的嗓音里满含著挫败,难不成真要她也光著身子让他看一遍吗?
倏地,手腕被一只厚掌牢牢的抓住,佟灵猝不及防的望进他认真无比的深眸。
“负责的意思就是,你,佟灵,嫁定我阎青骆,做定我老婆了,而且不得反悔。”他在她手背上以亲吻烙誓。
不能怪他,虽然才跟她相识不久,但她就是触动了他的心,让他对她愈相处愈产生好感;更别说……她还跟他这么亲近过!
被他的唇碰到的地方像团火在烧似的,阵阵麻痒与火热感觉流进心底,佟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抽回手,垂眸转身。
“你又在胡闹了,我把药箱扔在贺丝家,现在要过去拿,十几分钟后我就会回来,要是我发现你没有乖乖躺著,今晚你就准备饿肚皮吧!”胸口的悸动是陌生的,差一点被凌乱的脚步绊倒,佟灵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
一丝笑意在阎青骆的唇边漾开,他黝黑深邃的瞳眸里盈满趣意,他刚刚发现灵儿的脸颊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耶!
终于见到她的羞是因为自己,他就好想起身大跳个几圈来庆祝,呃~~还是算了,他不想乐极生悲,不然他未来的老婆又会生气的。
*
佟灵拍打著自己微烫的脸颊,告诉自己别跟那家伙一般见识,他们又不是真的未婚夫妻,她可不能把他的话当真。
但她的心跳却违背了她的心意,跳得好大声,他认真宣示的表情又再次出现在心头,让她乱了心。
自嘲的笑笑,倘若他知道她欺骗他、利用他,他会不会原谅她?
撑著伞走著,佟灵的目的地不是贺丝家,而是较为偏远,供临时客人居住的独立小屋。
深呼吸几口气后,她敲了门。
一个透露著阴邪之气的男人打开门,丝毫不讶异她会来找他。“灵儿,你终于来了,快进来,别在外面淋雨。”
她目不转睛的盯著他,没有要进屋里的打算。“是你做的对不对?”
“做什么?”下颚扬高,佟圣眼底闪著诡谲的光芒。
“是你把梯子搬走,让阿骆无法下来而跌伤的。”
“不过是小小的骨折,你大惊小怪什么劲!”她眼中的怒意让他好恨,佟圣相信那个姓阎的男人对他是有威胁性的,非除去不可。
“佟圣,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甘心?”佟灵双拳紧握,脸色因他的默认而呈现青灰色。“钰尔的眼睛,董耀的腿,日玺的听力,威廉的脸……还有好多好多无辜受害的人,凡是在我周边接触过我、关心过我、照顾过我的人,你没有一个放过,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我说过,只要你肯待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就不再胡来。”他想搂住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妹妹,却被她避了开,他的神情再度拧了起来,隐藏的火气也逐渐爆发。
“灵儿,我只要你,别再躲我,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们是亲兄妹呀!”她再次挥开他想抚摸她的手,连著倒退好几步,“我为什么躲你?你很明白,我怕你,我怕你伤害我所认识的人,所以我不得不离开家,不敢认识朋友,不得不像个无家可归的人一样四处流浪。”
“兄妹又怎样,我就是爱你,我不准任何男人从我的手中抢走你!”
“佟圣,我来的目的是要给你一个警告,不准伤害阿骆,别以为我会再念著手足之情,不对你做出任何的反抗。”
“灵儿,你喜欢上那个男人了!”他恨恨的说,眼神变得更加阴狠噬人。
“他是我的未婚夫,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伤害他!”佟灵转身离去,雨水打在神情复杂的容颜上,她希望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
这几天,岛上小孩的腹泻状况绝不是吃坏肚子,而是人为所致,佟圣竟然连小孩都不放过,她更是感到寒心。
用阿骆来刺激他,佟圣便会把目标转移到阿骆的身上,她已经找到人秘密带她离开,再过三天,她便可以跟阿骆一起回去台湾。
这三天,她不会让他有机会靠近阿骆的!
*
晚餐正在进行,佟灵宣布了她的决定。“阿骆,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出去看诊了。”
耶?
“你不是嫌无聊吗?现在你的腿又不方便行动,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耶耶?
“三天后,会有小船载我们离开。”
耶耶耶?
“你怎么了?”她好笑地盯著嘴角垂著一条义大利面的阎青骆。
他,呆了。
“我陪著你,难道不好吗?”
不不不,怎么会不好,他一张嘴早已笑咧到耳朵旁了。只是他一时还没办法相信,灵儿竟然为了照顾他,扔下她一向视为重要的病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重要了?但他真的很高兴。
“灵儿,有你陪著我当然好,这一个礼拜,我当弃夫已经当够了。”
“什么弃夫,乱讲一通。”
“本来就是,老婆把老公扔在家里不闻不问,我一定是失宠了,哦喔,你还是不想对我负责对不对?”鼻子重重的喷出一口气,他又开始生气了。
事情又兜回下午的交谈,佟灵掩饰好的心情又再度乱了,脸上除了不自在,又多了点俏红。
“你要是敢耍赖,我就请赛乐奶奶明天就帮我们主持婚礼。”就不信她能毫无反应。
“阿骆!不准再闹了!”
“这么凶做什么?”他又扁起嘴来,“是你亲口说,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况且你还看过我的身体,怎么可以推卸责任?”
“这件事我们可不可以回去以后再讨论?”她揉揉眉心。
“你先答应我不准反悔,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说你负心,要他们来对你说教,用口水淹死你,我看你还敢不敢不要我……”
佟灵好气又好笑地瞪圆了双眸,为堵他的嘴,她就暂时顺著他的意吧!“我不反悔行了吧?”
“行,那我们回台湾结婚,老婆。”叫得顺口,他不忘先享用一下老公的权利,朝他觊觎已久的粉颊轻轻的印上一吻。
“别再玩了,快吃饭!”在她刻意装出的冷静里,带著一抹不自在的羞赧。
“遵命。”偷到香的阎青骆这才安静下来,继续吃著晚餐。
“对了,我们要离开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赛乐奶奶也一样,你要记牢。”
他凑近她,小小声的道:“灵儿,你是偷渡客呀?”
不然,为啥鬼鬼祟祟的搭船回去?
她扬手,敲他一记。
“唔!”他摸著额头,委屈地低呼,“你想谋杀亲夫啊?”
她朝他丢了一记白眼,“你再胡说试试看,你才是偷渡客呢!身上连本护照都没有。”
“那也不用动手打人嘛!好痛喔!”他吸吸鼻子,“老婆好凶,还没娶进门就爬到我头上,不对,是一直压在我的头顶上,要我往东,我就只能往东;要我往西,我绝不敢往其他地方……”
“再不给我把面吃完,你信不信我再敲你一次!”她放出狠话,扭过头不看他藉机装可怜的动作。
相处这么多天的经验,她明白他根本没个正经,对这种家伙真的不能太客气。
果然,就在老婆大人一声令下,阎青骆乖得跟只小猫一样不敢吭气,速速把粮食扒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