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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花嫁曲 第8章

  白铃的病情在周大夫细心的调养下日渐好转。

  他三日来一次,一次开三天的药,渐渐的,白铃习惯有个周子飞的身影在。

  她知道,这样的她是不贞洁的,但她就是没办法拒绝周子飞深情的眼光。

  子飞的目光让她重拾原有的自信,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女人,她白铃还是有人疼惜、有人爱,并非只是个弃妇。

  有着这样的想法,白铃开始期待三天一次的医诊。

  最后,她还恋上子飞看她的目光,那是她期盼好久的目光,一个男人看待女人的目光。

  “兰儿。”

  兰儿对白铃福了福。“小的在,少夫人有所吩咐?”

  “你,可不可以帮我——帮我出去买个桂花糕?”白铃的语气略微犹豫,她不大确定自己是否真要如此做!

  听少夫人派下来的差事,子飞和兰儿同时错愕,抬头看白铃。

  白铃被他们俩盯得不自在,径是心虚地回避他们的疑惑,别过头说:“我,只是突然想吃甜点——如果,如果你没空,那,那就算了。”

  兰儿惶恐地摇着手说:“不!少夫人,您误会了,您所派下的差事,兰儿怎会说没空呢,只是——”只是她一出去,这屋子就留周大夫与少夫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

  子飞看出兰儿的难处,但他也瞧见白铃眼中的纠结。

  她有话要跟他说,不让第三人知道!

  子飞瞅着眼望向白铃,白铃却低下了头,回避他眼中的疑问。

  倏然,子飞撕下药方子,递予兰儿。“兰儿,你经过药铺子的时候顺便帮少夫人捉三贴滋补养身的草药回来。”

  兰儿接过药方,狐疑的眼扫过白铃、子飞两人。

  在他们两人闪烁不定的目光中,聪慧的兰儿意会到了,少夫人与周大夫他们俩——

  罢了,他们俩是否真有什么暖昧在,也不关她一个小丫鬟的事,更何况,少夫人在这个家中并不快乐,如果周大夫真的有心救少夫人走出这个牢笼,那她乐于见到这种结局。因为——毕竟是孙家亏欠了少夫人,而不是少夫人先起了异心。

  兰儿手中捏着药方子对白铃福了福。“那小的这就去帮少夫人买桂花糕。”而她也会记得在外头多绕个几圈,多让少夫人呼些自由的空气。

  子飞看着兰儿的身影在远方渐渐隐去,他才回过头来望向白铃,而她,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瞧她。

  子飞润了润唇,清清喉咙,他开口问:“少夫人有心事?”

  白铃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倏然抬起了头,迎向子飞那灼亮的眼,她咬着下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吻我。”

  嗄?她要他——吻她!子飞眨眨眼,满是惊诧。

  “吻我,我要你吻我。”这次白铃更是鼓足了勇气,陡然闭上了眼,将身子倾向前,递上她那红艳艳的唇迎向子飞。

  子飞柔肠千百转,瞅着满是心碎的眼睇睨着跟前的美人儿。

  她这是在干什么?她将他周子飞幻想成孙玉庭以治疗她那满心的伤痛,是吗?她知不知道她这样做,不仅践踏了他的自尊,更是凌辱了她自个儿本身的价值!

  寂静的空气岑寂了半晌,子飞径是望着白铃,不言不语。

  白铃闭上的眼倏然滑下了两行清泪。

  再一次的,她又受伤了。她没想到她又一次的,被一个男人所拒绝!

  白铃猛然回过身子,背对着子飞,耸着双肩,无声地哭泣,泪水滴滴答答地隐落在她的被襦里。

  这样的她惹得子飞好心疼。

  子飞的手搭上白铃纤细的双肩,他试着开口叫她的闺名。“白铃。”

  白铃的啜泣声突然停住,一双眼死盯在华丽的锦被上,不肯轻移。

  她不要回过头,不要去看他的眼,刚刚她的要求已够让她难堪了,她不要再回头去看他眼底的冷嘲。

  “相信我,我刚刚不是不愿意吻你,而是——我不要当孙玉庭的替身。”他爱她,所以,他希望她爱的也是他。

  白铃的身子微微一凛。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不是不愿意吻她,而是——他不要当孙玉庭的替身!

  “不!”白铃猛然回过身子,对上子飞纠结的眼,她开口急急地辩驳解释着:“我没当你是玉庭。”她一直当他是周大夫,周子飞。

  “那就不要越过我的身子,将目光锁在遥远的一方,说要我吻你。”

  “我没有,没有。”她没有,真的没有。她真的努力地想忘掉玉庭,真的,但是,她知道,她是在自欺欺人,知道自己的心里始终有玉庭的影子在。

  白铃泫着两行泪,朦胧了她的眼。

  子飞单手搂过白铃瘦弱的身子。“如果你愿意,那请你给我也给你自个儿一个机会,试着接受我,忘掉他。”而他,愿意给她时间,让她去遗忘那个伤她最深、最重的男子,只要白铃她愿意给彼此机会。

  白铃枕着子飞的肩,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可依偎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好。

  这个男人愿意给她孙玉庭给不起的一切,他用所有的心来包容她、等待她,她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白铃的头缓缓点着,她愿意给彼此时间,让子飞知道她有那个决心将玉庭的身影自她心中剔除,她决心要好好地爱一个爱她的人,不愧他的痴心以待。

  ???

  兰儿明显地察觉到少夫人的不一样。

  自从那一天,少夫人差走了她,单留下周大夫那时起,她就不时地发现少夫人常常一个人发呆,痴痴地笑。

  少夫人不同了,不同于以往的落落寡欢,不同于以往的愁眉频蹙,少夫人渐渐地开朗,渐渐地走出绣阁,走入人群。

  少夫人她不再惧怕跟孙家的人擦肩而过,不怕跟玉庭少爷四眼相对,少夫人她变得好坚强,坚强得足以面对她这段错误的婚姻,不再规避。

  兰儿欣慰自个儿能见到少夫人走出那段阴晦的日子,脸上渐渐有笑容。

  “兰儿,”白铃徒然拾眼,望向兰儿,她满含着笑意的美目盈满着柔光。“兰儿,你说我这荷包绣这样好看吗?”她将荷包递高,好让站着的兰儿看清楚点。

  兰儿将荷包拿在手心,端看个清楚。

  那是一对水鸳鸯悠游于湖水间,湖畔柳树摇曳,阴着湖里那对颈项相交的伴侣,绣荷边上,少夫人还提了行小字,娟秀的小隶写着:只羡鸳鸯,不羡仙。

  “少夫人真是好手艺,这池中鸳鸯栩栩如生,好似一对活神仙,快乐逍遥于水中间。”

  白铃闻言,酡红了两颊,轻手拾回自个儿的荷包。“你,会笑我太过于傻,太过于痴吗?”

  “兰儿不敢。”兰儿低垂着头,满是惶恐。

  “兰儿,我知道在我没嫁入孙家之前,你是玉庭最信赖的丫鬟,而玉庭之所以会信赖你,也自有你的长处,”白铃徒然望着兰儿。“以你的聪慧,你自是明白我近日来的改变是为了什么,兰儿——”

  兰儿双膝一屈,倏地跪倒在地。

  “兰儿,你这是在干什么?”白铃慌忙地放下绣荷包,急忙地牵扶起兰儿。

  兰儿一径地跪倒在地上,低垂着头。“兰儿只是个丫鬟,兰儿自知自个儿的职守只是在服侍夫人,其余的,兰儿都不知道。”

  好一句什么都不知道!言下之意也就是兰儿她不管瞧见了什么,都会视而不见,只因她不是一个会嚼舌根的丫头。

  “兰儿,你——会看不起我吗?”兰儿的感觉对白铃很重要,因为,在孙家,就只有兰儿最清楚她所受的苦,届时,如果兰儿她都不能谅解她情感的脱轨,那么——她相信她将永远无法抬起头做人。

  兰儿怯生生的眼迎向白铃眸中的迟疑。她摇头了。“今日,是孙家负了少夫人你,少夫人现今只是追求自个儿的幸福,兰儿怎么会看不起少夫人呢?兰儿只觉得少夫人好勇敢,好有勇气能不惧日后的闲言畏语、蜚短流长,能追求自个儿想要的幸福与美满,这样大无畏的精神是让兰儿钦佩的,兰儿又怎会看不起少夫人呢?”

  白铃微微颔首,牵起犹跪倒在地的兰儿。她说:“有了你的支持,我的心安坦多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跟自个儿的道德良知交战,我知道我既身为人妻、为人妇,我便得恪遵妇道,坚守所谓的三从四德,但是——”白铃凄楚的眼陡然望向兰儿。“你可知道我每次看见玉庭同青衣携手走在回廊外,笑声迎风传进我耳里时,我的心是多么痛吗?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希望有个人能疼爱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兰儿不希望再听少夫人说下去。少夫人说的愈多,就愈代表玉庭少爷待夫人的薄情寡义,她虽同情少夫人,但,她却很私心的不允许别人在她跟前说少爷的不是,因为,她也曾亲眼瞧见过少爷为情所困时的苦。

  少爷也曾很努力的想接受少夫人,但感情的事,不可勉强,少爷整个人、整颗心全击在青衣姐姐的身上,纠缠着这段三角恋情的是不可违的天意,不是少爷的薄幸,少夫人她该知道的呀。

  白铃凄凄然的脸庞漾出一朵笑来。“我就是知道薄幸的人不是他,所以才无法恨他、无法恨青衣,”她的脸转为凄楚,一双眼望向云深不知处的远方。“我只恨自己爱错了人。”

  白铃陡然回神,又对兰儿灿然一笑。“不过,现在我想开了,玉庭他不爱我,那又怎样呢?我该好好地珍惜自己,因为——我不想让那些关心我的人受苦、受罪。”

  “少夫人能这么想是最好的了。”如果少夫人能幸福、能快乐,那么少爷对少夫人的罪恶感便能少一些。

  “我想去拜佛。”白铃突然开口。

  “啊?”兰儿错愕了一下。

  去拜佛?为什么这么突然?

  白铃笑开了眼眸,她说:“我突然很想去见他。”然而却没有正当的理由,所以,她只好说她想要去拜佛。

  兰儿懂,懂白铃的难处。她点点头。“兰儿这就去准备。”准备牲果,让少夫人好出门。

  白铃望着兰儿翻飞出去的身影,心满满,满满的全是子飞的影子。

  她想,她终于走出玉庭的阴影,真心去接纳子飞的深情。

  再次爱人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好,如此没负担。

  ???

  “去安国寺?”尹红蹙着眉,比划着。“去求神?还是拜佛?”

  青衣盈盈美目满含着笑,她摇摇头,也比着:“都不是,是带你出去走走,你老是待在这大园子里不出门,这不大好。”

  尹红慌慌地摇手。“尹红不要。”

  “为什么不要?”青衣端视着尹红急急摇摆的头,而颦起眉峰。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闭塞,一听到要出门,便像要她上断头台一样,推拒得紧!

  尹红怯怯地低下了头,隐去了眸中的那份自卑。她用手比着:“尹红只想待在这座园子里尹红不想出去。”

  青衣的手轻轻托起了尹红的下颚,从尹红的眼中读到了那份属于聋哑的自卑。

  这丫头——到底还是看不破别人的目光,不然,她的眼里不会有那一份凄楚自怜。

  “红红,一个无法面对自己缺陷的人,便无法走出自个儿生命中的晦暗,你的聋哑既已成事实,那你便要学着去面对它、接受它,唯有这样你才能跟一般人一样,活得自在,不要去逃避别人的任何目光,你就是你,不需要畏首畏尾地去躲避任何的人事物,你明白吗?”

  尹红缓缓地抬起眼来,慢慢地对上青衣的鼓励神采。她在青衣的眼里看到了青衣姐姐对她的付出与支持。尹红知道她终究得走出自己生命中的残缺,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眼前这个一直为她付出的青衣姐姐。

  尹红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答应试着走出这座大观园,试着去接近不同的人群。

  ???

  尹红发现,其实这个世界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可怕与冷酷。以前,她躲在社会中最晦暗的一角,所以她擅于跟人保持距离,也因此常忽略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是很善良的,一如集云楼的掌柜,也一如她的青衣姐姐、玉庭少爷。

  今天,她试着打开心门与人相交,才赫然发现,别人看待她的聋与哑,或许会有些许的同情、些许的惋惜,但,这些都是善意的反应,并未揉合过多的鄙弃。有了这些认知,尹红慢慢地卸去表相的伪装,开始东张西望,看着市集的人潮而开心不已。

  她不时用手去扯青衣的衣衫,用很夸张的手势比划着:“这里,好热闹呢。”才比着,她突然又看到对面有个小贩在卖扑蝶用的小扇。那扇面上绣着姹紫嫣红的百花,而穿梭在其中的是双飞的蝶儿,忍不住的,尹红的眼里透露着惊艳的神采。“好漂亮呐。”

  “喜欢就去买啊。”青衣鼓励尹红去跟人接触。这丫头迟早得用她的手语去面对人群,现在既然对那面圆扇感到兴趣,便是她跨越阻碍的好契机。

  尹红知道青衣的用意,但是她从未与陌生人“交谈”过,现在才要跨出第一步,便是这么的难。这——“我去找周大夫,好不好?”

  找周大夫?“找周大夫干什么?”

  尹红笑开了眼,她比着:“我找周大夫当我第一个试验者啊。”周大夫是他们孙家的专属大夫,第一次要与人“攀谈”,她当然得找个比较熟的陌生人呀。

  青衣看着尹红笑开了的眉眼,放纵地任她随兴去找周大夫。但是,青衣没想到她们前脚才踏进周大夫的医馆里,就见白铃随同周大夫从馆内的内屋中走了出来。眼神泛着惊恐。她怕她与子飞的关系,会让细心的青衣起了疑。

  白铃的脸倏然惨白了下来,她瞅着满是惊惶的眼对上青衣的眸光。

  青衣本来是没察觉到什么的,但是白铃的目光太奇怪了,她的眼像是急切地想隐瞒些什么,深怕有什么秘密被她瞧出来。

  青衣的眼移往白铃身旁的周大夫,见到子飞眸中的那抹情意眷恋地锁在白铃的身上。

  情意!难道,周大夫同白铃她……

  青衣猛然收回目光,胶着的眼光盯在白铃发白的脸上。

  一切的暖昧,青衣收纳在眼底。

  她无法去苛责白铃对玉庭的不忠,毕竟当初要不是玉庭先辜负了白铃的情意,那么今天白铃就不会出轨。

  青衣虽是这么跟自己解释白铃的出轨行为,要自己淡漠这一切,可是,她保守的道德良知却不知该怎么去正视白铃的行为,所以她只好仓惶地拉着尹红的手,飞快地走出医馆的大门。

  她真希望自己没撞上这一幕。

  白铃看着青衣不置一词地走出去,她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想青衣她一定是清楚了我们俩的关系。”白铃焦急的口吻里透露着惊慌。“青衣回去后一定会告诉玉庭,玉庭他若是知道了,那——”白铃不愿去想玉庭知道后的结果。

  子飞搂搂她的肩。“不会的,青衣不是那种会嚼舌根的女人,你看她刚刚见着了我们俩,她不是比我们还惊慌吗?这就证明青衣她可以谅解我们俩的关系,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撞见你我在一起的这一幕。”

  子飞虽这么安慰着白铃,但白铃的心头总不是很踏实。

  青衣是怎样的人,她也清楚,但她还是会怕,怕青衣爱玉庭太深,怕她会视她为眼中钉。如果青衣早就想当孙家的少夫人,那么……在这样的好时机里,青衣会放她一马吗?

  白铃不那么确定了,毕竟一个女人的爱意是很可怕的,她想,也许——青衣此时正打算将她从孙家中踢出去!

  不行!她得赶在青衣行动前,保护好自己,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忍受外人因她与子飞的这段感情加诸在她身上的苛责。

  她得回去,回去阻止青衣说出这一切。

  白铃挣开子飞的胸膛。“我得回去了。”

  子飞没留她,只是说:“不管你做任何决定,别忘了你的身旁一直有我在支持。”他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白铃微微点头。她现在整个心思全放在阻止青衣说出事实真相那件事上头,根本无心去理会子飞的表情。

  她得赶回去,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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