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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情缠 第八章

  开封首富欧阳家又办喜事了!不过和上一次大开宴席的盛况相比,这回嫁女儿是寒酸了些,不仅没有宴请宾客。事实上连知道的亲友都很少呢!

  主人欧阳德成只是象征性地在宴客厅摆了一桌酒席,除了自己夫妻外,大概就是欧阳濂夫妇,以及梅家二老,因为游彦文在世上唯一亲人就是洛蓁的父母亲,不请他们还能请谁来?况且女儿末出阁便挺了个肚子,这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所以虽是富可敌国,也只有草草让他们拜堂完婚,先求个名分,其他的日后再说。

  “老爷,吉时已到,该拜堂了!”管家在一旁提醒着。

  看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也确定不宜再等,只是这亲家公和亲家母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莫不是已经知道外甥所做下的丑事,碍于颜面,所以不来啦?但即使不来也得派人通知才是啊!

  按接着满腹的疑问,欧阳德成不得已宣布:“既然吉时已到,那就拜堂吧!”

  于是一伙人手忙脚乱的拥着游彦文和欧阳玉娟这对新人拜堂,好不容易忙过选最重要的一刻,所有人都坐定之际.仆人又匆匆忙忙进来禀告:“老爷,亲家老爷来了!”

  听到父亲来到,洛蓁又惊又喜.惊的是父亲怎么拖到这时候才来?喜的是终于见到自己的亲人了。想起这些浑浑噩噩、孤孤单单.不知所以的日子,她不禁有些悲从中来。泪水几乎就要决堤,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这时候掉眼泪,否则岂不是又让人说话了?

  可是洛蓁虽然极力掩饰,但她的一举一动全看在欧阳濂眼中,她的伤感,以及她红着的眼眶,教他看了心如刀割。云儿,你还是舍不得表哥是吗?如果这泪是为自己所流,那么就算要他死了他也愿意,不过会有那么一天吗?

  欧阳德成闻讯,连忙站起身,果不其然,进来的正是梅圣尧。只见他风尘仆仆,连脚都没站定便开口:

  “亲家翁,真是对不起,这天刚巧到南方做买卖去了,刚刚到家知道这消息后就匆匆忙忙赶来,什么礼都没有带。只好把我在南方买的一些珍奇古玩带来,望亲家包涵”

  “客气!客气!”欧阳德成脸上堆满笑容,客套地说着。他自己也是个生意人,因此从梅圣尧那一身打扮,也相信这亲家翁应该是尚未休息就忙着赶过来了。

  梅圣尧刚坐定,随即从衣服里掏出两封信,对着大家说:“蓁儿她娘刚刚交给我两封信,说是蓁儿写回来的,一封在一个月前送到,另一封在半个月前,可我人在外地,没能回来处理,有劳亲家翁之处尚请海涵!”说着又转身对游彦文说:“彦文,我在浚仪桥街帮你买了间屋子,过些日子你就搬过去。娶了妻就是有家室的人了,现在加上孩子,你要多争气,别再让你姑姑和蓁儿为你担心。”

  游彦文一言不发地点点头,眼光落在自己双手上,对于身旁知娇百媚的新娘子则视若无睹。

  “亲爱翁,你说什么信来着?”欧阳老夫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小娟和洛蓁都没有提到写信的事。

  “蓁儿一个月前写了封信回家,就是这封。”梅圣尧将信递给欧阳德成一面说:“当初彦文赌气离家流落在外,我就想过他会来找蓁儿帮助,因为他们表兄妹从小感情就比亲兄妹还亲,没想到蓁儿没给他帮助,倒是大小姐伸出援手。”

  这封信的内容甚为简明,将游彦文怎么来到欧阳家.怎么认识欧阳玉娟的经过交代得一清二楚,信末还殷殷交代父亲要早早带人来提亲,因为欧阳玉娟已有身孕,一旦延误恐伤两家清誉;至于第二封信的内容也差不多.不外要父亲快点来提亲。

  看到信,欧阳玉娟的手不禁发抖,原来大嫂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写了信,那天晚上他们真的是在谈婚事,可是这信却阴错阳差没能及时送到,才衍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老天!她该怎么办?她怎么会做出伤害自己大嫂的事来?

  “云儿。”欧阳濂伸出手去握妻子的手,但她的手冰冷得吓人,瘦弱的肩膀抖动着。

  “云儿,对不起。”

  洛蓁摇摇头,这次她不顾众人诧异的跟光,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匆忙离开,宴会厅中一片鸦雀无声,除了梅圣尧外,所有的人都了然于心。

  “蓁儿,你去哪里?”不明就里的梅圣尧站起身叫唤着,怎么女儿一见面就要离开呢?

  “投事,没事,这小俩口昨儿个吵架了,现在还在生闷气。你瞧,这濂儿不是赶过去了吗?”欧阳德成陪着笑脸拦住梅圣尧,“我们好久不见,可该好好喝两杯才是!”

  梅圣尧虽知有异.但这里毕竟是女儿的婆家,再怎么样,也无法有什么表示,况且女婿也真的随后追了上去.唉!年轻人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爹,你为什幺不早点儿来,您知道您这一耽误.女儿受了多少委屈啊!”洛蓁跑着、想、怨着,不听话的泪不模糊了视线。

  “云儿,云儿!”从后面追上来的欧阳濂一把抱住她,又急又悔,又是担心又是难过地说: “云儿,别这样,体会动到胎气的。”

  他的话让满脸泪痕的洛蓁猛地停止哭泣,抬起头来,“胎气?你肯认这孩子了?”

  “我从来没有不认他啊!”

  “可是你也没相信过我不是吗?”

  欧阳濂沮丧地乱挥着双手,心中顿失主张,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事都能教他思绪大乱,情绪大受影响。“云儿,我…是!我承认我怀疑过你,但那是因为我一直抓不住你的心,我直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你什么,我其至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你知道我有多焦虑、着急吗?”

  “所以当你看见我那样护着表哥,就犹豫、不相信了?”

  “云儿,公平点,如果你是我,我会作何感想?当你千里迢迢赶着回来看心爱的妻子,却发现她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甚至护着那个男人时,你会有什么反应?”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义,宁可相信别人所说的话!难道我的表现,以及我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够证明吗?我可以不在乎小娟和爹娘怎么不了解我,怎么误会我,可是我无法忍受你也这样看我……”她捂着嘴,潸然泪下。

  欧阳濂为之语塞,难怪她会问他,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相信她,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事发生,而自己虽给了她承诺,却是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云儿,对不起,是莪不好……”

  “别碰我!”洛蓁一把甩开他的手,既伤心又绝望地瞅着他.“别碰我!”

  望着远去的妻子,欧阳濂懊悔地用手不停捶着墙壁,为什么会让旧事重演!会重蹈覆辙!难道你忘了她有多倔强吗?难道你忘了她那宁可众人负我,也不愿负众人的个性吗?所以她默默吞下大家对她的鄙视,静静忍受公婆和小姑的不谅解,为的就是相信你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以为你会了解她、支持她,没想到你却和大家一样怀疑她、不相信她,也难怪她会伤心欲绝了!

  云儿!对不起!他在心中不知第几遍说着,身子摇摇晃晃地来到他睡了半个多月的书房,章起摇铃呼唤下人送酒来。  

  夜已经很深了,欧阳濂几乎是烂醉如泥地斜躺在椅子上,手中还握着一只酒杯,嘴里喃喃地念:“云儿,对不起,对不起……”

  他抬起头,醉意朦胧的眼在恍惚中好像看到一个女子轻声地推门进来;那女子一头长发披在肩上,一身绿衣,有点像他的云儿,云儿…

  “云儿,是你吗?”欧阳濂挣扎地想站起来,无奈手脚虚浮无力,连坐好都很勉强,何况是站起来。

  “别起来,你喝醉了。”那名女子低声温柔的说着,并努力想扶队到一旁的香妃榻躺好。但是以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扶起欧阳濂这么一个已经意识不清的大男人?于是脚步一个踉跄。两人一同躺在地上,欧阳濂沉重的压住了她。

  “云儿,对不起,原谅我好吗?对不起!”

  “好.我原谅你,我原谅你。”女子低呼着。如果可以,她愿意当他的云儿,即使只有一个晚上都好。

  “云儿!我好爱你,你知道吗?”欧阳濂寻找着女子的唇.但却立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似地移开了。“你不是云儿,你不是云儿!”

  “我是云儿.我真的是云儿!”女子拉下他的头,送上自己的唇,但欧阳濂却把头一歪,身子往旁边一倒,整个人进入沉沉的梦乡,丝毫不理会那名女子如泣如诉的话语。

  “为什么你连喝醉酒都那么惦念着她?难道我不能取代她吗?我真的愿意当你的云儿,真的!”

  女子低泣着,久久,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也知道梅洛蓁对自己情深意重,可是她实在无法克制心中对欧阳濂的爱意,自从在街上被他解救后.她就深深爱上了他.所以她想尽办法拜托人好进入欧阳家,为的只是能再见到他!她知道他们夫妻俩最近正闹意见,如果不利用这机会,恐怕等到他们复和后,自己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是的,只要一次,只要一次就够了!即使会因此下地狱,她都不后悔……

  天亮,本该是一个新的开始,但这天清晨却传来一声惊呼,而引起骚动,然后有人急忙到绛萼楼向翠墨秉告,翠墨闻言整个人也愣住了,

  “你说什么!?”

  那名老嬷嬷气急败坏的又说了一遍:“今天早上有人在书房看到少爷和那个新来没多久的周怜月睡在一起呢!”

  “小声点,这事不能让少夫人听蓟,叫他们别张扬,知道吗?”翠墨随手给这名嬷嬷一点钱后,便急急地打发她走,才想着该怎么处理时,一回头却发现洛蓁已经白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

  ”小姐!”  

  “走,带我去看!”

  “小姐!”

  不等翠墨回答。洛蓁已如一道游魂似地颠颠晃晃走向书房。书房外她的几名贴身丫鬟正守着,将所有不相干的好事之人全阻隔在外:一看到主子来到,她们主动让出一条路。洛蓁并没有进去,她和正要夺门而出的欧阳濂撞个正着。只见欧阳濂衣衫不整、一脸颓丧,当见到站在门口的妻子时,他惊讶地愣在原地。

  “云儿!”

  “不要叫我!”洛蓁崩溃似地大喊大叫,随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  ※

  “少爷!”

  欧阳濂像尊雕像似地堵在门口,对丫鬟们的行礼视若无睹,只是动也不动地看着洛蓁打理自身的衣物,准备搬到另一个房间去。

  “你在做什么?”他开口,赫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沙哑至此,连日来的夜不成眠,教他几乎得天天依靠酒来麻痹感觉与思想。

  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洛蓁不禁一愣,但立刻恢复镇定,手里忙着整理衣物,连头也投有抬便回答:“将房间空出来当新房啊!”

  “我说过我不会娶她的!”他一步步走进房间,也将危险的气氛带了进来,随侍的丫鬟识相地避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你不娶她,教她以后怎么做人呢?”选话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感情。

  “我根本就没有碰过她,教我负责什么?”

  “你没有碰她!?那为何怜月会衣衫不整地和你一起躺在榻上?”  

  “我不知道,我那天根本醉得不省人事,就算想,也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他上前一大步,抓住洛蓁的肩头. “云儿,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我要你娶她!”

  “娶她?‘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自已的丈夫……”

  “我当然在乎,正因为我在乎,所以不想让人家说我是个心胸狭窄的悍妇,不准丈夫纳妾,何况怜月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云儿,你真的要我娶她?”欧阳濂托起她的脸认真地问。

  “当然.我不要你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洛蓁别开脸.心口不一地撒谎,其实她只是想试探他的心意罢了!

  “我娶了她,你就会高兴了吗?”

  “是,而且我会亲自办理你们两个的婚事。”

  “好!既然你这么说,为了让你高兴,我会娶她,但是我不会承认她和我有任何关系!”说完这话,欧阳濂脸色倏地转白。从胸口的起伏不定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交战。

  突然,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无限的落寞转身离去,留下洛蓁一个人呆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两行清泪沿着脸庞滑下。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难道他看不出她只是在赌气吗?还是他心中早就有周怜月的存在?怜月,为什么会是你?我是那么相信你啊!

  心中的痛,让洛蓁连哭都哭不出声,天老爷!她该怎么办?为什么会是怜月?她一直视怜月为至友,甚至将一些平时不敢轻易告诉别人的事都告诉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和自己抢丈夫!她该怪她吗?或者她心里面根本就是怪欧阳濂定性不足,才会出言试探,要他在两人中选一个,没想到弄巧成拙。她只想惩罚他的不忠,谁知到头来吃苦的却还是自己。

  ※  ※  ※

  几天后,一场婚礼静静地在欧阳家举行,除了新娘子周怜月外,大概没有一个人脸上是带着笑容的。洛蓁更是成天躲在房里不出门,她不想也不愿面对那令她心碎尴尬的场面。真是应了“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句话。

  在欧阳老夫人坚持下,欧阳濂娶妾这事,并没有让任何外人知道,既没有敲锣打鼓的迎娶仪式,也没有昭告亲友、大宴宾客,因为周怜月只是个丫鬟,连侍妾都说不上,因此拜个祖先填个名,就算完成。其次,全家大小上上下下都知道少夫人有喜了。先前大家对洛蓁的误解,在那天梅圣尧出面说明过后,算是已经冰释,所以欧阳家为迎接第一个孙子,自然事事以洛蓁的身子为要,这娶妾的事也就搁在一旁。加上当事人欧阳濂意兴阑珊,所以这么一件娶妾的事,最后只落得烧香祭祖,算是取得公婆的承认。

  洞房花烛夜,两支红蜡烛烧得蜡泪都成灰了,仍然不见新郎的踪影,最后周怜月只得自己过衣裳,形单影只地上床,一对眼睛却丝毫不敢放松地望着门口,耳朵仔仔细细的,一点儿声音也不放过,生怕错过了欧阳濂进来的脚步声,但是欧阳濂根本就投有出现。

  而这厢的欧阳濂,又是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的书桌前饮酒。一个月来,他简直是以书房为家,几乎都快忘记躺在床上睡觉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心里喊着“云儿”这个令他魂萦梦系的名字.左手握住酒杯,右手拿着笔,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就提笔。待他清醒过来,才发现桌子上竟是~张栩栩如生的美人图,那画中美人眉黛青翠、明眸善睐,活脱脱就是洛蓁的翻版。瞧他想她想得一挥而就,连丝毫都没有就下笔了。

  云儿.体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恨我娶了别的女人进门?看着画中巧笑倩兮的妻子,欧阳濂心里无奈地叹息。即使是恨也可以,因为那总算还有一点感情吧!难道你对我是是否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否则怎么会把我推给别的女人?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他几乎是想愣了,虽然如此,却还是又提起笔,想在留白上题诗,笔正要落,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少爷好兴致,放着如花美眷独守新房,自已在这儿题诗作画。”

  欧阳濂抬起有些迷蒙的眼,当看清来人后,脑海灵光一现--何慕笙!游彦文竟是何慕笙转世的!?难怪他会对云儿恋恋不舍,宁可斯文扫地屈身为乞丐,只为见佳人一面。

  欧阳濂放下笔,带着三分威胁七分不客气地说:“你来做什幺!”

  “来看看欧阳家的大少爷是如何度过良宵,怎么坐享齐人之福。”虽然上一次曾被痛打过,但游彦文还是无所畏惧地讥讽着。

  “我在这里你很意外吗?”

  游彦文点头,继而走上前看着那幅墨水仍未全干透的人画。“这是……”很明显的,那是他最心爱的表妹洛蓁。

  “这不关你的事!”欧阳濂说着就要卷画。

  “既然你有这份心,为什么还要做出伤害她的事?”

  “阴错阳差!我只能说阴错阳差,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反正她也不在乎我做什么!”

  “蓁儿不在乎你!?我不相信,她亲口对我说……”

  “她亲口对你说什么’”提到洛集,欧阳濂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他揪住游彦文的衣领逼问著。

  “她告诉我她爱你!”

  “什么?”欧阳濂如遭雷殛般愣在当场,根本不必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告诉我你对她有多好,有多疼她,她说今生今世注定是你的妻子,但是你却这样对待她!”说着,游彦文趁势给了欧阳濂一拳,他必须给这个负心汉一点儿教训才是。

  错愕的欧阳濂,本可以躲过这一拳,但是他没有。他连闪都没有闪,脑海中尽是游彦文则才怕说的话。她爱你!老天,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亲自替自己和周怜月办婚事?她是以什幺样的心情来面对丈夫的背叛?而他竟然还赌气的真娶了周怜月!

  是了!这是背叛,他又再次背叛了挚爱的妻于,又一次伤害她脆弱的心。他还记得她曾经怎样哭着在他面前说:“难道我的表现,以及我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够证明吗?”而他给了她什幺!让她一人独自承受爹娘的不谅解与众人羞辱的眼光,甚至不信任她的清白,还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队的,天!他怎么会又一次犯下这种呢?

  “云儿!云儿!”深沉的痛楚,让欧阳濂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拔腿狂奔,纵身飞越,为的只是想尽速赶到妻子身边向她赔罪、求她原谅!

  但欧阳濂还没到达后院的小厢房时,远远地就听到一声惊呼:“少夫人,你振作些,少夫人!”

  听到这声呼唤,欧阳濂简直是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他一个箭步上前,踢开房门,只见格蓁躺在床上痛苦地滚动着,丝丝鲜血沿着她双腿间流下,渐渐将被褥染成殷红。“老天爷,求求你,不要夺走我的孩子,求求你!”

  “快找大夫,快!”

  今夜的天空没有半点星光,阴暗深沉的大地,似乎随时会有野兽从地面蹦出来咬人似的。洛蓁光着脚踉踉跄跄的走着,不时惊慌地注视着黑暗杏无人烟的四周.为什么她看不到人影呢?那些时时刻刻跟随在身旁的丫鬟即仆以及贴身侍婢翠墨和寒香呢?甚至教她又爱又恨的欧阳濂,还有既牵挂又放不下的表哥游彦文也都不见踪影,他们人呢?为什么有自己个人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濂哥哥,你在哪里?我不跟你呕气,也不生你的气了,你快出来好不好?不要躲起来,濂哥哥!”

  可是任凭洛蓁怎么叫、怎么喊,回应她的仍然只有空洞阴沉的黑暗,仿佛这世界已经遗弃她似的,不会的!他们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

  “濂哥哥,表哥,爹,娘,你们在哪里?快出来,不要吓我,快出来啊!”

  恐惧让洛蓁在不知不觉中跑了起来,她用尽所有的气力喊着所有认识人的名字,却依然没有人理她。难道他们真的全走了?还是…还是自己已经死了,这里正是人家所说的阴曹地府?不要!我不要死,我还想见濂哥哥一面,我还想替他生孩子啊!我不要死!她挣扎地喊着。

  倏地,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前方射过来。惊慌不已的洛蓁见到这道光,顿时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术般紧紧靠过去。在光芒照射下,她看到二女一男,面貌虽略有不同,她仍旧一眼看出正是自己、欧阳濂以及周怜月三人,不对!自己不是在这里吗?怎么那里还有一个?这是怎么回事?

  洛蓁听到另一个自己身子摇摇晃晃地对欧阳濂说:“你……你仍旧不相信这孩子是你的?”

  “自从那天我们吵架到现在,我根本就没有碰过你,怎么会有孩子?不要自欺欺人了!”

  “你嫌弃我也就算了,为何不相信慕笙的为人呢?”

  “慕笙亲口告诉我他爱你!”  

  “是这样吗?所以你认为这孩子是他的,甚至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的不贞?”她转向周怜月,痛心地指责着:“而你,竟不惜与有妇之夫通奸,甚至不管那人是好朋友的丈夫?”

  “那不关儿的事,别牵扯到她身上!”

  那不是周怜月吗?为何濂哥哥叫她儿?为什么他要这样护着她?还有,那个叫慕笙的又是谁?  

  下一刻,洛蓁竟然看见另一个她满身鲜血、满脸泪痕地躺在欧阳濂怀中,只听到欧阳濂着急地说:“云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另一个她苦笑,轻轻扯动身子,想脱离欧阳濂的怀抱,但这一动,又吐了好几口鲜血。  

  她断断续续说,气息已经极弱,“我娘她……不肯原谅我,除了你…我无可依靠,但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又哪会顾得了我………的死活?既然你………不承认这孩子,我们母子俩一块……死了倒干脆,而且,死在你手中…… 我了无遗憾,从今以后………我和你两不相欠……”说话的同时,她感觉到一股热流自她双腿间不断流下。 

  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洛蓁呐喊着,却发现自己叫不出声。她想起来自己怎么会来这里了,她想起那椎心的刺痛,刀割的痛苦,她不正是因为承受不起欧阳濂另娶的背叛,而失去孩子的!天啊!他为什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脸颊,她看着欧阳濂手足无措地想为另一个她止血,但根本就止不住那如水般流出的鲜血。

  “放……放开我!”另一个她满身得血地想挣扎起身,“去找你的…雪儿,你的……妻子是她才对,我蓝织云和你……已没有任何关系。

  “不要,云儿,求求你,让我为你疗伤,否则你会死的!”

  “放开我……否则……我立刻自尽!”她不知从哪里拿到一柄匕首指着自己胸口,接着匕首一闪而过,一头青丝跟着齐肩落下。

  “发情灭……恩义两绝……天上地下……永不相见……”光芒中的洛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自觉喃喃念着这几句如此熟悉又让人痛撤心扉的话。

  “不!这不是事实,这不是事实!”体悟到自己看见什么的洛蓁绝望地呐喊,“他不可能一再背叛,不可能!”

  突然,另一个她不见了,洛蓁愕然发现自己站在同怜月和欧阳濂面前,而周怜月狂做地搂着欧阳濂,亲吻他的唇,双手游走在他结实修长的身躯上,还示威似地解开他的衣服,将整个身子贴在他身上。

  “不!濂哥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云儿,是你先背叛我的,不能怪我无情。”他低下头狂吻着周怜月,双手抱起她,两人亲密的相依,欧阳濂甚至扭曲着脸狂笑说:“大家各自寻乐,我们谁也不欠谁,对不对?”

  “不对!不对!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梦,这只是一场梦!”洛蓁发疯似的叫喊,整个人冲向前想分开那两人,但是眼前的欧阳濂与周怜月却像空气般消失无踪,哪有什么人呢?

  “濂哥哥,你在那里?濂哥哥?”

  “云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趴在床边打盹的欧阳濂听见妻子的喊叫声,立刻惊醒过来,他握住她在空中乱挥的手,身子俯上前低唤:“云儿,濂哥哥在这里,云儿!

  “濂哥哥!”洛蓁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眼前是她在后院的小厢房,没有鲜血,没有泪水,没有惊慌.也没有周怜月;所有的只是床边那关怀溢于言表的丈夫,以及仍旧所历在目的恶梦、无法挥去的心痛!

  “发恶梦了!”欧阳濂温柔地为她拭去满头大汗,拿枕头垫在她腰间,好让她可以地靠着。

  “我梦见体还有周怜月,你们两个人好亲热,而任凭我怎么叫,你都不理我,我还梦见我流了好多血,失去孩子 ……”孩子!?对了,我的孩子呢?顿时记忆全回来了,洛蓁抓着欧阳濂的手,颤抖地问:“孩子呢?”

  欧阳濂痛苦地摇头,他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他.而不是云儿,可是他替不了她。见她哭,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见她痛,他宛如刀割,但他什么事都无法做!

  “你的意思是说孩子……没了?”洛蓁不悸相信地又问。

  这次欧阳濂点头了。

  没了?她的孩子没了?她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希望没了?抬起无神的双眼,洛蓁眼神涣散地看着他,像是瞪视着陌生人般,既不闹也不哭。

  “云儿,求球你不要这样,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恨我都可以,但是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说话好不好?”欧阳濂心疼地拥她入怀,不住轻摇着。失去孩子他比谁都痛,可是看到妻子这样,他的心更痛!

  洛蓁茫然地抬头,无意识地说着:“是你,都是你

  “是!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云儿!”

  “对不起?”她原本无神的眼里突然透着怒意,“一句对不起就能换回我的孩子吗?你走,我不要见你,你走!

  洛蓁使劲一推,已经筋疲力竭、数日未眠的欧阳濂险险因此跌下床,但他还是低声说:

  “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走,我不要见你,走!”洛蓁指门要他出去,她不要看见这个让她失去孩子的刽子手

  “你不走我走!”眼见欧阳濂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于是她颤颤巍巍地下床,可是脚一碰着地,头却晕得站都站不稳。

  欧阳濂见状伸手想扶她,可是已经伸到一半的手还是收了回来,“好,我走,你回床上躺着,别下来!”走到门口,他仔细吩咐翠墨以及寒香好生照顾,自己刚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接下来欧阳家的气氛简直像冰窖中一样的寒冷,几乎每个人都愁着脸过日子。二位老人家先是为自己误解媳妇儿而心存愧疚,跟着又为失去孙子而难过,之后更为儿子、媳妇以及小妾间的僵持不下而操心。他们想不通,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怎么自己家里却有这么多麻烦?

  至于欧阳玉娟则终日为自己所惹出的麻烦而内疚着,如果不是她,又哪会有今天这么多波折呢?看着大哥大嫂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却困着莫须有的原因而来相互折磨,从而牵扯出第三者周怜月,最后失去一条宝贵的小生命。老天!如果知道嫉妒心会引发这么大的一场风波,她宁愿自己从来就投有认识游彦文。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最清楚,如果你不当着大家的面向蓁儿道歉,别想我会认你做妻子!”洞房花烛夜时,游彦文那冰冷、义正辞严的一番话犹言在耳。一想起那个她又爱又怨的冤家,欧阳玉娟的脸上浮起一抹哀愁。

  从那天起,游彦文对自己就是冷冷淡淡的,即使两人拜过堂,他仍旧睡他的小书房,读他的书,说他们是夫妻也没人会相信。虽然她知道自己在众人面前让大嫂难堪.理当也该在众人面前道歉,但从小就被父母亲捧在掌心呵护的她,怎么拉得下脸去道歉呢?所以她和游彦文之间也就这么僵持着。

  但是真正难过的,却是欧阳濂,他日日去探望洛蓁,夜夜守在房门口,却始终无法得到妻子的谅解,甚至连个面都见不到。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她的心?独坐在书房中,欧阳濂又拿了那幅美人画,现在他只能对着威想美人、看美人了!

  画中的落蓁仙姿玉貌、眉目含情,欧阳濂看着.眼中不觉浮起一层雾气。他长叹一口气,想起自己由前世追到今生,却还是犯下相同的错误,屡屡得而复失、重蹈覆辙,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定数不可转?一抹苦笑泛上嘴角,他自己倒水磨墨.提笔便在面上题写:

  翩若骛鸿,婉若游龙。

  追这不得,辗转反侧.

  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

  “相公,我想你一定没有吃东西,所以差人做了些小菜,外加一壶酒,你试试可好?”

  周怜月不知道端着酒菜在书房站了多久,直至见欧阳濂停笔,才怯生生地开口。

  欧阳濂抬起头一见是她,起初好一阵子面无表情,久久后才终于说:“你过来看看我的画。”

  周怜月闻言喜出上,这是成亲以来欧阳濂第一次正眼看她,同她说话。于是她走上前,先放好酒莱,然后走到书桌前。当瞧见画上栩栩如生的美人以及那缠绵悱恻的题词时,她整个人顿时愣住,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听得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追她追了一百年,即使要再用上一百年、千年的时间,才能赢得她的心,我还是会去做,绝不后悔!”

  “你……”周怜月捂着嘴,转身奔了出去。为什么?为什么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比不上她的一颦一笑一抬眉?为什么他要这么伤害自己?这样爱一个难道也有错吗?

  唉!他早该认出她是令狐雪转世,如果早点认出,当时也就不会救她了,那么是不是也不舍有今天的悲剧发生?他们三人间加上一个游彦文,究竟要纠缠到何时才能了结?他不知道,相信也没有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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