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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世枭雄 第六章

  安排在别苑里的眼线很快将阎芸兮搬离的事报告乃岚公主。

  乃岚不禁在心中窃喜。

  “不错嘛!你的速度真快,没想到丑八怪这么容易说服,野岸哥才下山,她就变心了。”

  楼祖遥尴尬一笑,实在是不方便让乃岚知道太多,她已经够嫉妒芸兮了,要是再见着芸兮的美貌,不知会惹来多少风风雨雨。

  “还不一定呢,芸兮同意搬到我那并不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难道是因为你那个画师朋友?”

  “我不能替芸兮回答。”  他深谙少说少错的道理。

  乃岚露出她一贯的自信笑容。“你为什么正常人不爱,偏偏爱上无颜女?”

  楼祖遥心虚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她啐了句。“蠢人!”

  不想再抬杠下去,楼祖遥未再责一词,回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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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遥哥,你尝尝我煨的栗子。”

  他接过芸兮递上的栗子,剥了就吃。“好吃极了,你哪儿弄来的栗子?”

  “承汝牙买来的生栗子,煨热了正好吃。”  她说。

  真是动人的容颜啊!一双弯弯长眉之下两点漆黑晶莹的眸子,雪也似的玉肤,任谁见了都要动心。

  他陪她蹲着,盯着她看不腻的脸蛋。“别煨了,你休息一会儿,我来替你。”

  她笑着想头。“我不累,煨栗子挺有趣的。”

  “令雯有你一半勤劳就好了。”  他领教过郭令雯的慵懒,托她办点事,简直像是要她的命。

  “师姐在襄阳时为了怕我上街会让人给调戏,所以几乎大大小小需要出门办的事全由她一肩扛下,来到雪山后有人伺候着,师姐才能偷几天闭,把过去的辛苦全补回来。”

  他不认同。“令雯不只偷几天闭,自从她受伤后,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能站就不走,能走就不跑,懒得可以,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生出懒根。”

  她噗哧一笑。

  “师姐会有分寸的。”

  “你太善良了。对了,你和令雯是师姐妹的关系,可为什么我看你们的拳脚功夫都不怎么样?”

  “我爹想要教我们功夫时我娘身子就不好了,所以我和师姐什么功夫都没学到。”

  楼祖遥听了,不动声色的探问:“我前阵子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很想弄清楚真相。”

  她敏感地瑟缩了一下。

  见她不答腔,他接着道:“野岸将成为千失所指的大淫贼,只因为他占了你的便宜。”

  “请祖遥哥放心,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她的承诺太薄弱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

  毕竟,她是个女人能扭转的事总是太有限了。

  “你千万不能让野岸瞧见你现在的容颜,他会更加无法自拔。”

  她却有不同的看法,“也许师叔是可怜我才待我特别吧?一旦我恢复了原貌他不再悲悯我了,自然对我的怜惜也会淡些。”

  “你的意思是,野岸是因为你的丑颜才喜欢上你的?”

  他完全不能理解。

  她颔首。

  “太奇怪了,野岸竟然这么伟大。”  他就做不到,寻常人也做不到。

  “祖遥哥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这一切都有违常理。你现在准备怎么避开这个可能的悲剧?”  他只关心这事。

  该来的总是会来,她想只要内心坦然,她应该面对。

  “没有什么不可以问的。”  “有人看见你和野岸搂在一块儿亲嘴,是不是真的?”  上回问她她虽否认,他仍想再确定一次。

  她静地思索了一会儿。“就说我回襄阳了。”

  “他会不死心的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时间一久,他会忘了我。”  人都是健忘的,这并不难。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他勉强同意,“集思广益,我们一起帮你。”

  “我们?”  有多少人知道了?

  “乃岚公主已经遛问过野岸了,她一直爱着野岸,对于这件事在意极了。

  乃岚公主的脾气自负、高傲。她很清楚。她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和她争抢,不是示弱,而是不想刻意让这件事扩大了,成为野岸师叔与可汗间的不愉快。

  “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处理。”

  楼祖遥了解她的顾忌,也就不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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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蒙古人称为唐兀炀的西夏,因西夏王李全安末按时纳贡,成吉思汗今骆野岸进军讨伐。

  蒙古大军在骆野岸的领导下,很快即攻下西夏都城。

  “统军大人,可汗这回还会接受西夏人的求和吗?”副座窝尼留在蒙古草原的妻于就要生产了,所以他归心似箭,只想快快回家陪娇妻。

  “我认为可汗会接受西夏王的请求。”

  窝尼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待在西夏太久。一等战事结束,他准备告假回乡探亲。

  “统军大人,外头有一女子求见。”兵土进来通报。

  “女子?打发她走,我不见任何无关紧要的人。”  他埋首继续看着布兵围。

  “她说有要紧的事想要问统军大人。”

  “不见!”  他轻吼。

  “那女人说她姓阎,大人还是不见吗?”

  姓阎?他只认识一个姓阎的女人。

  “叫她进来。”

  自称姓阎的女子走进帐内。  “我叫阎涵荪,不请自来是为了向统军大人打听一件事。”

  “阎涵荪?我不认识你啊?”  识人无数的骆野岸,不记得记忆的角落里有这位女子的影于。

  “大人不认识我,可我却知道大人许多英勇的事迹。”

  “哦?”

  “我想与大人单独谈几句话,能否请大人拨空相谈?”

  左右厉声制止:“大胆狂徒!”

  骆野岸扬了扬手。“你们都出去吧!”

  “大人?”

  “我可以应付。”

  左右退下后,他不怒而威的道:“直接说出来意吧!”

  “我想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阎涵荪问。

  “你爹?”  他皱了皱眉。

  “阎深是我爹。”  她接着道。

  “芸兮并未提起有你这位姐姐的存在。”

  “阎芸兮和我不是同母所出,她自然不知道有我的存在,连她娘也是后来这几年才从我爹那里知道我的。”

  阎涵荪的这几句话道尽人情恩怨。

  “我只能说你问错人了。”

  阎深与他相差二十岁,同是神剑孟求的徒弟,自从多年前发生那场悲剧之后,他与阎深夫妇即无往来。

  “你一定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她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却是生父莫名其妙的死去,她怎能甘心?

  “根据你同父异母妹妹的说法,你爹是病死的,也可能是殉情而死。”

  “鬼才会相信这套说辞。”

  “你不相信我,又为何求问于我?”  他微愠地看着她,黯沉的眸子里全是不悦。

  “因为只有你能给我答案。”

  他眯眼看她。

  “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我爹的死与你有关。”  她指控道。

  他瞪住她,全身僵住,就要发脾气。“妇人之见。”

  “孟求师公也是你杀死的对不对?”

  他强忍住怒气。“你最好三思而后言,我不喜欢你净说些没有根据的话。”

  “阎芸兮的娘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撇了撇嘴。“柯桦的话能信,天会下红雨。”

  “我爹身于骨一向硬朗,又是个练家于,不可能说倒下就倒下,他的死肯定与你有关。”  她愤怒的说着。

  “你再合血喷人,我可不饶你。”  他几乎忍无可忍。

  “人已死无对证,你这个凶手太狡猾了,我为我爹的死不值。”

  “你可以随我上雪山问问芸兮,你爹是怎么死的。”  他挑了挑眉,不禁佩服自己忍住怒气的能耐。

  他与阎深夫妇再不对盘,也不会在悲剧发生三、四年后才动手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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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多月过去。

  “哇,这回腌的紫苏梅特别入味。”吃得津津有味的郭令雯,心满意足地嚷着。

  “终于完成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安心地回襄阳了。”

  “你怎么又提回襄阳的事了?”  可怜的郭令雯,现在想装病也装不成了。

  “我看师姐的身子应该全好了,回襄阳不是问题才是。”

  “是好多了,可是要我生龙活虎的走远路可不行,那日汗血马的一脚可把我的老毛病给踢出来了。”

  一旁窃笑的楼祖遥忍不住跟着附和,“真是如此就惨了,哪儿也不能去。”

  “要不要再给大夫瞧瞧?”

  “瞧了也没用,开的药方子还不就那几帖,最好就是这样了。芸兮,你师姐我真没用;过了十八年苦日子,如今却不得不贪图好日子过哟!”  “最好再找个有点本事的丈夫倚靠。”  楼祖遥好心补充道。

  “有点本事的丈夫并不好找,怎么?你想帮我介绍吗?”

  如果能嫁个让她不需要吃苦的丈夫,她就更高枕无忧,每天眉开眼笑了。

  “你眼光太过我可介绍不起。”他四两拨千斤。

  “心里明白最好。”  他再夹起一颗紫苏梅咬了一口。

  “师叔什么时候回来呀?”

  “打了胜仗就会回来。”  他一颗接一颗地吃着,这真是人间美味。

  “什么时候才能打胜仗?那个公主愈来愈嚣张,整个雪山别苑没人可以治得了她,芸兮又不住那儿,我一个人差点让她给吵死。”

  “你不也很能吵吗?卯起来跟她拼了。”  楼祖遥火上加袖道。

  “她是公主耶!何况雪山别苑又不是我的地盘,我再厉害、再会吵,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我怕惹她发飘把我给撵了出去就惨了。”

  “雪山别苑也不是乃岚公主的地盘啊,可汗已经把它送给了野岸。”

  “怎么着?你是鼓励我和公主直接翻脸是不是?”

  “师姐,祖遥哥他同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太认真。”  阎芸兮适时制止两人再彼此抬杠。

  郭令雯看了看屋子四周。“怎么还少了一个人?”

  “承汝到后山作画去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闲吗?瞧你的身材就知道你连动都懒得动。”

  确实,比起在襄阳时,她胖了不少。心情愉快吃得多,自然瘦不了。

  从外头回来的易承汝带回他在路上听到的消息。

  “骆野岸凯旋回来了,芸兮,你的脸得赶紧易容,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她突然觉得疲倦了。

  如果想要伪装就要伪装一辈子,她既然无法伪装一辈子,又何需为了短暂的虚假弄得人仰马翻?

  “不了,就这样吧!我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命运怎么安排我,我就接受它的安排。”  世事本难全。

  在场的另外三人有半晌的惊愕。

  “你确定?”  楼祖遥不可置信的问着。

  “你终于想通了。”  许多次,站在师姐的立场,她总试图说服阎芸兮坦然面对自己的容貌。

  易承汝笑了。“我喜欢你是美人时的模样,让我想起涵荪,你们真有几分神似,见你如见她。”

  “你可得区隔清楚,芸兮,涵荪是涵荪,你别爱错了人,芸兮是我的,涵荪是你的。”  半真半假的话里,隐约透露出楼祖遥遥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

  “喂,你们收敛点,芸兮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白日梦做归做,可是要把眼睛放亮点,不然自作多情、愈陷愈深,没人救得了你们。”

  乃岚公主在她面前有意无意编派个难听的谣言,说什么师叔侄相恋。有违伦当的事人人唾弃。

  好几次她想听听当事人的说法,话到嘴边,却全给理智吞了下去。

  “师姐,两位哥哥讲的是玩笑话,你说到哪儿去了?”

  有的时候装胡涂也是适应这人情世故的一部分,楼祖遥钟情于她,她并非草木,岂无感觉?

  可她不能表现出一丝心软,给予回应很可能带来无穷后患。

  “你太不了解男人了,男人说话似是而非,你虽不能全当真,但也不能全当假。”郭令雯一副专家的模样,说得头头是道。

  “你懂什么?连个爱你的男人都没有还敢在这里谈男人?你这样会误导芸兮。”

  凶巴巴的郭令雯朝楼祖遥斜睨了一眼,“我误导芸兮总比芸兮让你们这些臭男人给骗了好。”

  “师姐,你这话说得太重了,没人骗得了我,除非自己骗自己。”

  自欺欺人最是可悲,她尝过,滋味并不好受。

  骆野岸就要回来了,她还没有心理准备面对新的改变和新的局面。

  她不否认他在她心里占有一个特殊的地位,那个位置从未人有人占据过,是独一无二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努力的想回避,却还是逃不掉。

  爱上师叔注定是要痛苦的吧?

  当他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对她散播柔情魅力时,她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你们能不能避避?我想和芸兮单独聊几句话。”

  识相的两人捧着装着紫苏梅的瓷瓶往花厅走去。

  “现在只剩咱们姐妹俩,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装作视谣言为无稽之谈。

  “师姐是想问我和师叔的关系?”

  郭令雯讶异了下,没想到师妹会如此大方承认。

  “是的。乃岚公主恨不得把那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她想毁了你们。”

  “师姐也反对我和师叔?”

  天啊!果然是无风不起浪。

  “你们是认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

  好多问题,不知从何问起。

  “一言难尽,希望师姐不要再追问下去了。”  她什么都不想说。

  只听郭令雯说着:“不会有好结果的,师叔侄结合得不到世人的祝福,让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你不怕吗?”  想不透,只好开口问。

  当她是美人时,不论在何处,人们总把她当作稀世珍宝看,人人都想古为己有;当她是丑女时,人们反而将她视作怪胎,避之唯恐不及。

  她还是她,同一个人,却有如此不同的待遇,感受最深的她,反而把许多主宰权不在她身上的事,淡然视之,得与失之间,不再强求了。

  “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得由老天作主,我依着老天的意思去做。”

  “你真可以这么潇洒?”  她不语,许多事是无法唱高调的,她不知道事到临头时她会如何,嘴上说得潇洒并不是真潇洒,她不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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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乃岚公主找上门。

  她瞧见阎芸兮的容貌后先是讶异不已,然后故作不在乎。

  “又不是真的美得像天仙下凡,于么装成丑八怪的样子?想博取谁的同情?”

  “你管不着。”  不忍心看师妹让人冷言冷语的郭令雯,立刻跳出来说话。

  “我说的又不是你,你急着找架吵作啥?”

  “芸兮不是好欺负的,你不要以为你是蒙古公主就可以随意损人。”

  “她若怕人损她就不该把自己的脸弄丑,给谁看啊?”

  淡然一笑的阎芸兮不愿把场面弄僵,尽可能温和的道:“公主误会了,芸兮之所以易咨纯粹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没有其他用意。”

  乃岚瞠着眼仔仔细细地将阎芸兮上下打量了一遍,生怕自己的美貌不如人家。她没想到的是如果美貌是骆野岸是否动心的唯一条件,早在阎芸兮易容时,他选择的人就会是美丽的乃岚公主。

  “你说谎,要不是你易容成可怜的丑八怪,野岸不会因为同情你而收留你。”她深信不疑道。

  阎芸兮不吭一声。

  “为什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她保持一贯和气的态度。

  “没话说是默认了,野岸哥已经回到雪山山下了,他一回来,我就要揭开你的真面目,让你无地自容。”

  “谁会无地自容还不晓得咧,我说你是嫉妒芸兮的美貌才会这么激动吧!”

  郭令雯就是看不惯气焰似天高的公主,抢男人抢到这么嚣张的地步。

  她是不看好师叔与师妹两人相恋,主要原因在于师叔侄相结合世俗难容,她不希望两人为情所苦。  可她也不能忍受外人用难听的话伤害师叔和师妹。

  “你好样的!”

  气呼呼的乃岚,骄傲的离去。

  “这是个开始,如果你和师叔执意要在一起,以后所要面对的可是天下人的责难。”

  “我明白。”  她早有心理准备。

  “你真的明白吗?”

  她点点头。“我要好好想想。”

  “师叔是蒙古可汗亲擢的第一枭雄,这个地位得来不易,我真的不愿意见他的地位因为这个事件而动摇。”

  “师姐也许多虑了,师叔这次由西夏回来后,见了我现下的模样未必依然对我有情。人心容易变,我不敢多所奢求,怕会空欢喜一场。”

  “你没把握吗?”  这反应倒是始料未及。

  她摇摇头。“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师叔喜欢我哪一点,所以没有把握。”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来不及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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