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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住一世浪漫 第4章(1)

  孟云天选在母亲的生日那天回家,有一点刻意,有一点陌生。

  家住汐止的伯爵山庄,比邻的两户打通,使得房舍看起来更宽广,七、八十坪的房子却只住了四个人以及管家阿金夫妇。

  在寻常百姓的眼里,或许是一种浪费,但对于孟家而言,不过是财富的一隅。

  按了门铃,巧的是南天的妻子宋琪薇来应的门,见是云天,心头一惊,脸上是喜是忧一时之间无法分辨。

  “好久不见。”琪薇微微点头表示欢迎。

  “今晚怎么给妈庆祝?还是猪脚面线吗?”云天绕过家里的小花园,直接进入主屋。

  孟嘉宝见到云天的一瞬间,整张脸亮了起来,也许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悲喜交加,特别容易流泪。

  云天移动身子靠近母亲,蹲在她的膝前也湿了眼眶。“妈,生日快乐,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不该让你伤心,原谅我的不孝。”

  在一旁的朵朵憋不住决堤的泪水,哭得像个泪人儿。

  “二哥,你太差劲了,还说疼我,连我的毕业典礼也没来参加……”朵朵说着对哥哥的最大不满,哭花了脸。

  这就是浪子回家的第一夜,泪水泛滥--

  第二天一早,孟嘉宝到儿子的房间敲了门后,推门而入,云天正在地板做仰卧起坐。

  “云天,有件事妈一定要再次向你澄清,否则我的心不能安。”孟嘉宝坐在床沿,朝着在地板上正在做运动的云天说。

  “妈,让事情过去吧,我不想再追究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父亲真的不是我杀的。虽然在你眼里我有最多的嫌疑,但我是无辜的;警方也调查过我,如果真有证据证明是我杀的,为什么警方放我一马呢?”

  云天从地板上站起身来,戴上了手表,考虑了一下后说:“我知道朵朵是郑涛的女儿。”

  孟嘉宝十分讶异的看着云天,想要辩解。

  “朵朵六岁时我就知道了,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就在爸和你的床上。有一天学校提前下课,我没去补习,你们不知道我看见了你们。”他痛苦地说。

  “我一直以为没有人知道,那一次是唯一的一次,我让他到家里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朵朵不是你父亲的孩子?”孟嘉宝十分惭愧地说。

  “爸告诉我的。”他的声音里有丝责备。

  “你爸爸?”她张大了嘴成“O”字型。

  “他喝醉了酒后告诉我和南天的。”他把这些年的压抑全说了出来。

  “南天也知道?他却隐藏的那么好。”孟嘉宝眼神空洞地看着放在窗棂上的几盆跳舞兰上。

  “我并不是一口咬定是你杀了爸爸,只是--他的死,多多少少与他的郁郁寡欢有关。唉……算了,别提了,我们不能总是活在过去,这是你的心理科医师童仲惜说的,虽然她自己仍然被过去所牵引。”

  “你也认识童仲惜?”孟嘉宝问。

  他点点头。“她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之光。

  “我也很喜欢她,只是像她这样冷静的女人,恐怕不是容易打动的,要加把劲;而且她知道了咱们孟家太多的秘密,若要我做她的婆婆,难免怪怪的。”孟母杞人忧天地说。

  “别多心,仲惜是个善良、贴心的女人,她不会利用那些你所谓的心事来令你难堪的。”云天搂着母亲的肩,要她放松心情,仲惜说,母亲是一个需要大量爱的人。

  *

  尽管云天已和家人言归于好,但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还是决定住在景美的新家。

  今天管洛桑一下课即往云天住处跑,因为没有锁匙,所以她在铁门外枯等,一等就是两个钟头。而且等到的还不是单单云天一人回家,跟随他身后的是她所害怕的对手--一个有着云淡风轻的面貌,奥黛丽·赫本的气质,加上一身迷迭香味道的优雅女子。

  优雅女子见到她微微轻点下颚,在云天的介绍之下,她才知道她的来头还真不小,某著名医院的心理医师--童仲惜。原来,这个童仲惜才是她失败的主因。

  云天开了门,请两位绝世美人入内。

  管洛桑不愿服输,本来垮着的一张脸,强打起精神,准备面对挑战。

  “我以为你是云天的妹妹朵朵。”仲惜友善地说。

  “可惜不是,让你失望了。”洛桑有丝挖苦地说。

  “我和仲惜今晚有公事要谈,乖,早点回去。”云天边说边打开公文包,抽出一叠公文,摊在茶几上,对洛桑下逐客令。

  洛桑嘟着嘴不依地说:“什么公事?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心理学医师,有啥交集啊?若是法律问题,我也可以提供意见,云天,让我留下来。”她可不愿让云天和童仲惜单独处于一室,太危险了。

  “案子快结案了,我一个人处理就够了,下回有机会再找你大显身手,你在这会很无聊的。”云天急着遣走这颗一千烛光的电灯泡。

  “我情愿无聊,你让我留下来嘛!”洛桑耍赖地说。

  云天正要开口支开她时,仲惜抢白说:“让她留下吧,不碍事。”接着向洛桑保证。“我看完资料就走,不用三十分钟,你若是无聊可以听听音乐。”

  云天皱皱眉峰,看着仲惜。“我不是刺猬,别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我不是和你划清界限,你有客人,理应招待人家,我不能在你下班后的休闲时间还占用你的时间。”她一副成人之美的模样。

  接下来的时间仲惜十分认真的研究病人的诉讼案,不再谈论案情以外的话题。云天见洛桑在一旁,不便多说什么,也就配合仲惜,只谈案情,不谈私情。

  仲惜走后,云天微愠怒地看着洛桑说:“你是故意的是吗?那天我和你所说的话你全当作马耳东风。”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一脸的无辜,眼泪快从眼眶挤了出来,红着双眼不服气地说。

  “不懂我的意思,我正在追求刚才离开的那个女人,你明白吗?我以为你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结果还是一样任性,有理说不清。”云天提高了嗓门不悦地说。

  “你别这么凶嘛,你自己从来不告诉我你的爱情史,我哪知道你正追求哪个名门闺秀呀?还粗声粗气的怪起我来了。”洛桑也有委屈,她从没见过云天发这么大的脾气,立刻像只小绵羊似的乖乖靠边站。

  “你回家去吧,也要毕业考了,别老往我这跑。”云天再次下逐客令,揉着痛了一整天的太阳穴,不想再多费唇舌与她争辩。

  “我已经准备好应付毕业考的课程了,来你这根本不影响我的读书计画。你是不是头疼啊?需不需要我替你按摩?我学过的,技术还不错呢!”洛桑作势要为云天按摩。

  云天拦着她,不让她靠近。“多谢好意,我洗个澡休息休息,明早就能恢复,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好嘛,可是我要你送我回去,已经九点了,外头不安全,你开车送我。”洛桑大胆提出要求,云天也怕她一人回去危险,所以应允。

  这一来一回大约花了一个半钟头,在这车程里管洛桑可是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唱歌,又是“骚扰”,试图引起孟云天的注意,只可惜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让云天沮丧的是仲惜的冷漠,以今晚仲惜的态度来判断,他这段日子以来的努力全是白费了。他从来不曾认识像她一样固执的女人,无论花多少的心思,倾泄多少的爱情,似乎都无法打动她,像一颗不动的大树。

  她是个心思多变的女人,对他无欲无求。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是很难打动的,换成是洛桑或是秋娘,他的辛苦早已得到响应;也或许就因为仲惜不是洛桑不是秋娘,所以他才深深为她着迷。

  他觉得他好象行走在爱情沙漠里的旅人,看到绿洲,以为找到了水源,飞奔而去,才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

  他会就这样放弃了吗?不,他不会放弃的,就算砍掉他的手,取了他的性命,他都不会放弃。

  所以,第二天,他直接到仲惜医院的停车场等她。他要改弦易辙,葛玫说的对,以他今天之前慢郎中的求爱方式,恐怕要得到佳人青睐已是地老天荒。

  仲惜见到他,径自往她的福特嘉年华走去,聪明的童仲惜,难道看穿了他今天的来意?她的车驶出了停车场,云天的丰田紧追在后,车子上了阳明山,停在文化大学停车场。仲惜下了车,他亦步亦趋,跟上她,与她并肩而行。他想从她的表情变化嗅出一丝蛛丝马迹,奈何她的莫测高深使他无从观察。到了文大网球场后的平台,仲惜席地而坐,今天的她穿的是凡赛吉的长裤套装。

  “四年前,我常和杜白来这个地方看台北市的夜景,那个时候来看夜景的人不像现在这样车水马龙,连天上的星辰都好象离我们比较近。那时的杜白,像个星象学家,指着天上的星宿教我认识仙女座、大熊座……就像昨天的事一样。”她以一种回忆的口吻说着,无限感伤。

  回忆、回忆,是留在人间最痛苦的纷乱;而这一份纷乱,仲惜不知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平复。

  天色早已穿上黑纱,纯净的夜空,缀着满天星斗,来此赏夜景的人此刻还不算太多,可能是愈晚兴致愈高昂吧!

  云天听着她说着杜白的好、杜白的爱、杜白的痴、杜白的才情。

  “他就像天上的流星,虽然只是短暂即逝,却照亮了我的一生。”她感性地说。

  “你今晚告诉我这么多关于你和杜白的爱情故事,是要让我死心是吗?告诉你,这是没有用的,你有怀念杜白的自由,但是却不能阻止我爱你的自由。虽然杜白先得到你的爱,但他福薄短命,无福消受,我却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他坚定如盘石地说。

  “等待?”

  他点头。“是的,等待它开花结果的一天。”

  “你应该明白,并不是所有的花开了都会结果,何苦做傻瓜呢?”她不忍地说。

  “我宁愿为你做傻瓜。”

  “你放了我吧,天底下美好的女人多的是,你就高抬贵手好吗?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她哭了,他第一次看见她流泪,虽然不全是为了他,不过也算是与他有关。

  “如果你完全不在乎我,为什么要流泪呢?又为什么叫我高抬贵手?你可以大声叫我滚蛋;你根本可以不带我来这属于你和杜白的地方。”

  他突然托起她的下巴,拨开她额上的一绺发丝,款款情深地瞅着她的灵魂之窗,冷不防地吻了她;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饥渴,像是找到了绿洲的旅人,像是待解的一道迷咒,他迷失在她如梦似幻的爱情天堂里。

  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措手不及,她先是抗拒,后来妥协,到最后发出嘤咛的呻吟。就在两人缱绻爱恋之际,杜白的影像飘然而来,仲惜冒了一身的冷汗,猛然推开云天,两人皆喘着气,云天则是一脸的欲求不满。

  “你还敢说对我毫无感觉吗?”他平息了欲望后说。

  “我为我今天的行为感到罪恶,庄子说嗜欲者天机浅,我不应该这么享受的。”她低着头自责地说。

  “爱人之间的拥吻本来就是合乎自然的事,何来应不应该?”他又想吻她了。

  “我们不是爱人。”她故意伤他,泼了他一大桶冰块,她站起身来,戴上冷漠的面具往来时路走。

  “你是个骗子,说的全是违心之论。”他在她的身后扬起这句话。

  她怀疑自己,真的是个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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