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言到达时正好是酒会的高潮,骆宜人与新设的有线电台股东合影留念。
何牧风也是股东之一。
默言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他,奇怪的是他似乎也未携伴。
默言今晚穿件紫红色平纹细布晚宴服,背部微露,垂坠的折边,妩媚动人。
正当她和"宜人"的公关室主任聊天时,何牧风端着鸡尾酒走了过来——
"怎么没带男朋友一块儿来?"
"你不也没带女朋友来吗?"
何牧风靠着她的耳朵像吹风似地轻声说:"我没有女朋友,情妇倒是有一个。"
"宜人"的公关见他们似是有话要说,识趣的离开。
"你今晚气色很好,不过衣服穿得太暴露,我不喜欢。"
"我不是为你而穿的,所以无法配合你的品味,只要我自己喜欢就够了。"
"我的女人不会穿暴露的衣服。"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退后了两步,想与他保持距离。
"你怎么可以生得这么美又这么无邪?"他又逼进了两步,不让她情怯。
"何牧风,你喝醉了。"她睁着水翦大眼看着他。
"你害怕了吗?听说你玩弄无数男人的心灵却从不曾爱上他们,你怎么能够这么行呢?"他是有点借酒装疯,不是真的醉了,只是暂时失去理智。
"沈默言,你大概是上苍派下凡尘收服我的天神。"
"何牧风,你疯了吗?还是生病了?"沈默言十分讶异。
何牧风几乎是靠在她的身上。他伸出右手,无限柔情地抚摸她白玉般的双颊,像是在品味一件稀世珍宝。
如果不是在隐密的阳台,他不会这么大胆;如果不是如此的寂静,她不会这么害怕。所有酒会的喧闹在此刻几乎是置若罔闻。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在这里吻你的,特别在你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之下我更是不敢造次。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我的情妇。"
"哼!此生休想。"她用尽全身的力量说道。
"走着瞧。"他下了战书,一副准备攻城掠地的模样,说完即离去,留下发冷颤的默言。
酒会之后,余波荡漾。
"听宜人的公关说那天你和何牧风两人在阳台亲亲我我,可有此事?"梁晓韵和齐漾苹一搭一唱地询问。
"若真是亲亲我我也就算了,问题是并非如此。"沈默言不得不这么说。
"那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就是因为宜人的公关是有名的广播电台,所以现在这则新闻是人人口耳相传,已经变成绯闻了怎么办?你不主动说明吗?"漾苹问。
"如何说明?难不成要开记者会?"
"这倒也是好方法,一来可以澄清传言;二来可以替咱们虹霓打广告啊!
"晓韵,永远的在商言商。
"哦——我可不干,我又不是电影、电视明星,开什么记者会?有谁会理我啊?"
"怎会没人理你?凭何牧风的知名度,人人都想知道真相。或者可以联络一些杂志社记者来写这件事,由杂志披露也不错啊!"这回是漾苹的主意。
"你们两人是疯了不成?谣言止于智者,我无端地搞这些名堂,弄不好会成为丑闻,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得也是,到时候何牧风一概否认,默言不就丢人现眼、自取其辱吗?"
"本来就没什么,被你们说得好像真有其事似的。我也不怕他否认啊!因为这些谣言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我沈默言坦荡荡,不怕这些是非。"
默言站起身到档案柜拿了一叠会计报表,准备仔细对帐,结算年度盈余。
"开始干活了吧!好姊妹们。"
"再问一个问题,我们就不好奇了。"
"什么问题?你们问吧!不过,只能问这一个。"
"那天在“宜人”的露天平台,真的啥事都没发生吗?"漾苹是好奇的猫。
"你以为会发生什么事?这样说吧,现在大家传的版本是什么?"
"有三个不同的版本:第一个是你们大吵一架,第二个版本是你们热情拥吻……第三个是你们在阳台上……上演A片。"漾苹愈说愈小声,连她都不好意呢!
听到这三种版本后,默言不怒反笑,而且还十分夸张的朗笑,因为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晓韵被她这么一笑,也急着想知道答案。
"哪一个是真的……你们恐怕要去问男主角了,他最清楚不过了。"默言故意卖关子,逗她们。
"哦……问何牧风怎么可能问得到?有谁斗胆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根本是捋虎须."
"既然会碰钉子那就把这事给忘掉吧!"默言耸耸肩。
"你就告诉我们嘛!"漾苹恳求着。
"不是我神秘不说,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因为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怎么可能?三种版本都不是真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
"看吧!早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才要你们直接去问男主角。"
"我们相信你。"两人相视,同声说道。
虽然匪夷所思,但她们知道默言不会骗她们的。
"那你和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什么也没做,他喝醉了,告诉我想找地方好好吐一场,问我哪里不会妨碍到别人,我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他连谢也来不及说,就到厕所大吐特吐了。"
"啊……原来是这么无聊啊。唉!真没意思,一点也不浪漫。"漾苹是凡事讲求浪漫的,呕吐和浪漫可是相距十万八千里远。于是她就此打消对此事的好奇心。
沈默言洗完澡后,穿了件棉质的睡衣舒服地躺在床上准备入眠,床头电话突然作响,十一点多了,会是谁?
"小妹,是我啦,你睡了没?"是默言的三姊沉默湘。
"正准备睡呢,说吧!什么贵事?"
"想跟你周转三百万元,有吗?"
"没有。"默言答得干脆。
"怎会没有?二姊说公司今年很赚钱的,哦!不只今年,去年、前年都很赚钱的,怎会连三百万都没有?"
"公司赚钱是公司的,又不是我的,我当然没有三百万借你喽!"
"那我向公司借总有吧?"
"也没有。"
"刚刚你不是说公司有钱,怎会又说没有了呢?你是故意的是吗?钱呢?我拿属于我自己的红利总可以了吧?"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的红利早在今年初公司尚未开工之时就先预支了,你忘了吗?而且我还是高估了给你的,你都花到哪去了?"
不是默言不顾姊妹之情,而是她这个三姊花钱如流水毫无节制,所有的食、衣、住、行一概摒弃在外,而且喜新厌旧的速度简直比到菜园除一株草还快。
默湘之所以婚姻不保,也是因为前任三姊夫受不了她的挥霍无度而另随他爱。
"你管我都花到哪去了,总之我现在缺三百万。那好吧!既然今年的红利你年初时预支给我了,那明年的你也先预支给我好了,反正现在十二月了嘛!
以后我的红利都改在年初先发放。"默湘大言不惭地要求。
"明年之事尚未发生,我无法预估。"
"今年你就可以先预估,为何明年的不行?"
"我刚才说过,是高估给你的。"
"那明年也高估给我嘛!"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告诉我,到底你急着要这三百万做什么用?"默言满腹疑问。
"我要和朋友投资开家PUB."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啦!告诉你也白搭,总之你先让我预支三百万嘛!如果赚钱的话一定会先还给你们的。"
"预支红利也没有三百万,咱们四姊妹分摊下来顶多一人一百五十万。"
"那……你的借我,我凑三百万。算我向你借,每月利息照算给你。"
"我没有钱借给你。"
"怎么可能,我知道你最有钱了,不想借就说一声,干嘛向我哭穷。"默湘在电话那端已显现不耐烦的口气。
"我是不想借。但是并非向你哭穷,而是真的没多余的钱借给你。"
"你的钱呢?你还教训我乱花钱,看来你也好不到哪去嘛!还不是没存到什么钱。"她是存心奚落默言。
"你先别对我大小声,我没有余钱是因为买了这幢房子要先还贷款的钱。"
"你买房子了?怎么没通知我们?好在你的电话没换,否则还要打到公司去找你。你买的地点在哪?有没有增值空间?"说到房子,沉默湘的力气全来了。
"公司附近,我不是买来等着卖的,所以不管它有没有增值空间。"
"装璜好了没?地址给我,改天过去坐坐。"
如果位置不好的话,她是打定主意要说服默言卖掉再物色新的:"住宅环境最重要了,如果品质不善不如不住,三姊可以给你意见。你也真是的,这么神秘,买房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应该通知大伙替你庆祝一下嘛!
……大姊、二姊都知道了吗?该不会是我最后知道吧?"
"都不知道,本想过几天等公司的事忙完一段落之后再告诉你们的,你就先打电话来了。"默言打了个哈欠,她真是累惨了,今天忙到十点多才回家休息。
"还是我们最有默契了,我就知道你最近有喜事发生,没想到竟然让我料中了。对了!你的房贷不一定要那么快还嘛!你可以每月摊还啊!那你就有钱可以先借给我了。"默湘又在打如意算盘了。
"不行,我不想被房贷压得喘不过气来,有钱的话就先还一部份。"
"唉呀!我的PUB会赚钱的啦,到时候我会加上复利还给你的;而且只要赚钱,我还可以先借你钱还贷款,这岂不一举两得?我的事业既能成功,你的房子又能早日清偿,于你对我,都有好处。"
"还是不行,你只考虑到赚钱的情况;万一赔钱呢?"
"呸呸!你别咒我,一定会赚钱的,我开的地点很好,包赚大钱。"
她这个三姊,简直太直线思考,太一厢情愿了,哪有生意是只赚不赔的?
光是听她这种外行人的说法,沈默言更是不敢把钱借给她。
"你的合伙人到底是谁?"
"他的后台牢靠得很,不会有问题的啦!就算他撑不下去了,他的后台也会出钱出力的,放心啦!后台很硬不会随便倒我钱,这也就是我敢拍胸脯保证,钱绝对可以回来的原因。"
"再硬的后台也不能保证些什么,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谁能为谁背书?"
"何牧风,你听过吗?德茂集团的总裁。他唯一的弟弟就是我的合伙人。
"
"何牧雷?"这太奇怪了吧?何牧雷怎会到找到默湘合伙开什么PUB?而且几次见面都不曾听闻牧雷提起……
第二天早上,沈默言抽了时间拨电话问何牧雷心中之疑,先是得到他的窃笑。
"你少不正经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默湘是我三姊吗?"
"你别气成这样嘛!我认识她早在认识你之前,之所以没和你提起是因为默湘不让我告诉你的,她说你是她最精明能干的妹子,一天到晚管她花钱太多的事,怕让你知道我和她颇有交情,你会要我替她看紧荷包,烦死人了。你还气啊?"牧雷小心地探询。
"你知道她爱乱花钱还怂恿她投资开PUB,这不是太滑稽了?
存心不良嘛!"默言实在气不过只好教训他。
"天地良心哦!可不是我提议开PUB的,而且我也还没答应要同她合伙,只不过,她一头热地进行,我也无法阻止啊,你别生我气啦!"牧雷露出可怜巴巴的声音,恳求默言的原谅。
"你让我觉得被耍了,你根本假心假意的与我交朋友。"
"我该打,我该打。"说着说着听他自击巴掌十大下。
"好了,你少演戏了,谁知道你掴的是脸还是大腿。我要忙了,你只要记住,开店作生意不是儿戏,不能随随便便就冒然行事。"
默言挂上电话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太阳穴一大早即发疼,擦上些薄荷膏在太阳穴上,有一种麻痹的清凉。到现在,她还想不通那晚何牧风的举动透露着什么讯息,是认错了人?还是藉着酒意想传达她倾慕之意。
后者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那只有另一种可能,他只是想羞辱她罢了。
"默言,你的狐狸又送花来了。"漾苹推门而入,捧了更大的一束阿姆斯特丹白玫瑰。
"今天不是星期六啊!"她接过花后满脸疑惑。
"虽不是星期六,却是你的生日,一百朵白玫瑰给你贺寿,上头还写了张卡片。"
默言把纸头似的小卡片取下,心里默读。
你有一种气质,
常绕我心,
引我思念,
动我情愫。
在此祝你生辰快乐。
狐狸
"写了些什么?瞧你一脸专注。"漾苹问。
"没写啥,只是祝我生日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只想自己保留这份特殊的情怀,就连好友也不愿透露。
谁是狐狸?神通广大到她的生日都能知晓,有心之人也不过如此。默言捧着白玫瑰。趁漾苹出了办公室后又把卡片的文字拿出来细细品味。能写出这样文句的人应该对她不陌生才对,可她就是猜不出谁是这神秘客。
美丽的阿姆斯特丹白玫瑰——很少人知道她爱这品种的玫瑰花,这些年来她忙着开拓"虹霓",已经少有闲情追寻浪漫。看着花朵的娇艳、白色的素雅,着实令她动心不已。
默言找了一只水晶瓶衬它,摆在右手边书柜平台上,方便于独自欣赏。
晚上周启冬准备替她暖寿,默言约了漾苹一同前往,她答应过漾苹要替她和启冬制造机会。
当晚——
用过餐后漾苹提议到舞厅跳舞,默言以头痛为由拒绝前往,不留痕迹地说服启冬陪伴漾苹。
"你做漾苹的护花使者吧!别让我的头痛扫了你们的兴。"启冬平常很少跳舞的,随漾苹去开开眼界也不错。
"你呢?头疼开车我不放心。"启冬担心地看着她。
"安心吧!我会开慢点,这离家里也不是很远,二十分钟就到了,你们放心玩吧!"默言说完后也不让启冬有所犹疑,拎着皮包即往外移动,上了她的喜美雅哥。
好久没游车河了,自从工作之后,全心投入事业,什么休闲娱乐对她来说都是奢侈。
她,有点寂寞,特别是今夜。
就算是置身在热闹喧哗的台北市,人车比肩而过,她还是孤单。车里的音响播放着歌剧"孤星泪"里的"单相思"——
我爱他,
但当夜晚结束,他已消失无踪,
河只是河,
树,举目光秃秃无叶,
街上熙来攘往,尽是陌生人。
默言跟着哼唱,这是她最爱的歌剧之一,她到香港看过一场,当时感动莫名,至今难忘。
"街上熙来攘往,尽是陌生人。"这就是此刻的写照,她的生日。虽然朋友刚替她庆生,但却无法满足她枯竭已久的心灵。
晚上,默湘又挂了电话来——
"小妹,三百万到底借不借嘛!牧雷已经答应投资了,我这个起头的人反而扭扭捏捏,会被人笑话的。"
默言有些恼怒。早上才警告了牧雷,叫他别随便答应,一夕未过,就反悔了,一点也不牢靠。
"我没有那么多现金可以借给你,你怎么不信呢?"
"说给谁听谁都不信,我听牧雷说虹霓很赚钱,不要说三百万,就是三千万你也拿得出来。"
"你别听外人胡扯。除非把虹霓整个卖掉才会有三千万。"默言近乎咆哮地说,她一定要找何牧雷算帐,分明挑拨是非,离间她和默湘的姊妹之情。
"那你就把虹霓收起来好了,反正也赚不了什么钱,开PUB比你搞服饰好赚多了。"
"你是被什么迷了心神,我们怎么可以把“虹霓”收起来呢?这是妈留给我们的东西,又不是不赚钱,怎么可以说卖就卖呢?"
"好吧!既然你坚持要经营,那我和大姊、二姊的股份都卖给你好了,算你便宜,你出二千万现金,我们的股份全算你的了。"
"大姊、二姊?"
"我已经说服她们加入PUB的经营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