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花,你起床啦?”一式的背心牛仔裤,今天是灰色背心、洗白的牛仔裤,牛仔裤下摆盖住脚踝,尾端有因长时间刷洗摩擦所产生的毛边,之下是黝黑赤裸的大脚丫。“培根吐司,外加半熟荷包蛋,你要不要来一份?”
喔哦!太罪恶了!
撇开耀眼的阳光不说,单就他媲美太阳神阿波罗的迷人笑容,就足以令人无酒自醉,情愿没骨气地耽溺在他温暖的笑颜里,但花盎然可不敢掉以轻心。
“嗯……你、不会是要什么回报吧?”有了昨天的经验,她发现他纵使有天神般俊美的外表,却难以避免人类性格里的劣根性。
昨天她才吃他一顿饭,还是公费出的饭钱喔,她便被沈潞当作侍应生差遣了一个晚上,又是买酒又是买肉,让他们劳动半天的身躯得到酒足饭饱的报偿。
她是不是莫名其妙被利用了?毕竟她才吃了顿白食;前思后想,总觉得事情有那么点蹊跷。
他们是帮沈潞搬家、为他劳动,她只不过是跟去吃了一点点盘中餐,食量远不及他们任何一人的五分之一,就算是由沈潞出面向老板报公帐好了,凭什么她就得听命地任凭使唤,然后好好的一个假日就这么泡汤了?
早知道就不要贪图那一滴滴的小惠……
哎~~早知道、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嗯?”沈潞扬起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过是顿早餐罢了,如果你愿意提供午餐,那又何妨?”不等她答允,他主动在锅里又加了一人的分量。
“午餐?”她的心狂跳了下,咬了咬下唇。“便当吗?”
由于沈潞手边的工程还没完工,所以在事务所中还是暂时挂名而已,方文律答应等他完成手边的工作之后才正式上班,所以她还不能如愿地在公司和他见面。
而他竟只要她提供午餐?那是不是表示……她又多了一次见他的机会?
“看你的意思,中西式皆可。”利落地铲起锅中的培根肉片和荷包蛋,漂亮地盛进餐盘中。“喏,尝尝看好不好吃。”
鼻间充斥着培根的香味,花盎然吞了口口水,小心地觑了他一眼。“七十块的便当,要不要?”她只能负担经济型,豪华型的她可付不起。
“嗯哼。”他耸肩哼了声,径自拆开吐司的塑料膜,拿出四片吐司包住培根肉片后分成两份,并在上面撒了些胡椒粉。“我在工地等你。”
“工、工地?”她深吸口气,想起那些高头大马的工人。“要不要改在事务所?”
“干么?嫌脏啊?”要嫌脏就别做建筑设计这工作,哪个工地是舒适整洁的?
“不是啦,你别误会。”她紧张地拨拨发,不自觉地把手贴着颈侧。
选了这行,她早就习惯工地的环境,毕竟她常常要到工地去监工,以免工人搞不清设计图上的标示,虽然这种机率很低,但总是必备的程序之一。
“那你干么要换地点?”奇怪了,她的头发够短了,何必三不五时便把耳边的发撩到耳后?
等等,这该不会是她的习惯动作吧?
深沉的蓝眸眯了起来,他盯着她无意识的举动,并将见了她几次面的情况自动串联起来,不消多久,他便发现她的“罩门”。
她紧张,所以不知不觉表现出这个带点小女人的娇态,又恍若无助小女孩的习惯性举动。
满有趣的,这样不是更容易透视她的情绪?
“那个……你那些朋友──”她也不是讨厌他们,只是他们说的话她听得不是很懂,而且大多是调侃之辞。“我要不要准备他们的便当?”
大剌剌的带便当过去,就只奉献给他一人,彷佛更容易落人口实,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他们异样的眼光。
“雇主会准备他们的午餐,你不用多费心了。”他笑,笑她心思单纯。
她又拨了拨发,神情有点忸怩。
“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他把盘子推到她面前,兀自吃了起来。
“喔。”她的脸微热,乖乖地吃着他为自己准备的“爱心早餐”,心头漾满幸福的感动,根本没发现那双带电的蓝眸若有似无地将她的动作一一收入瞳底。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女人喜欢他,但他也知道她的个性是如此内向和脸皮薄。
基本上他是好奇,却也不讳言自己带点恶作剧的心态。他想看看以她这样的女孩面对喜欢的男人,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和方式迷惑受她青睐的男人,所以他大方地提供她一个机会。
一个接近他、追求他的机会。
因为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是如此不同,是他以前不曾遇到过的典型,不论是她的外型或性情,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新鲜的尝试。
人类总有探知的欲望,前提是对这件事有高度的兴趣和好奇心,当然对象要能对他的眼;既然他看她还满顺眼的,提供她机会又何妨?
像他这种充分习惯女人爱慕眼光的男人,有时也想享受被女人追求的乐趣。谁规定人类的世界非得雄性追求雌性?当个被内向小女人追逐的对象是个新体验,更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他等着看她会有什么特殊表现或惊人之举。
至于能不能让他心折,则又是另一个课题,不过──
真令人期待啊!
拎着两个便当盒,花盎然微带忐忑地走在工地里崎岖不平的路面上。
现在是午休时间,休息中的工地显得安静且阴森,满地砂石让人走得不甚安稳,连带的心情也同样浮动难安。
“沈老师?沈潞老师?”花盎然在架高的钢筋间穿望,她踏上水泥台阶,隐隐在上层传来交谈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往有人声的地方移动。
上层的声音陡地消失,阶梯转角处忽然露出一颗理着平头的头颅,花盎然心下一惊,双脚往后一挪,差点没滚下楼梯;她慌张地贴着墙面稳住踉跄的身体,两只瞠大的水眸惊恐地瞪着那颗头。
“啊,是小花呀!”那颗头霍地扯开阴森森的白牙,“咻”地一声缩回转角处,然后她就听到一个大声喳呼的男音。“潞!外找,一朵小花!”
花盎然松了口气,她虚弱地靠着墙蹲下,确定自己不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
“上来啊!你蹲在那里做什么?”沈潞高大的身躯出现在楼梯口,她仰起头看他叉开双腿、手臂抱胸,感觉他像尊遥不可及的神祇。
她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地站起身冲上阶梯,把装着便当盒的塑料袋塞进他手里。“便当,你的。”
“幸福喔!爱的便当呢!”
“羡慕ㄋㄟ!”
几句钦羡的言辞在角落响起,花盎然心虚地红了脸,没敢看向那些人。
“两个都是我的?”沈潞对他们的奚落恍若未闻,他拉着花盎然到另一角平坦的台阶上坐下;兀自打开便当,发现一个装满了饭,另一个则是满满的菜色。
“嗯。”她以手掌扇扇风,虽然节气已至初秋,但抑或是心理作用,她总是觉得燥热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