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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花嫁 第八章

  就在韩家闹得不可开交时,上海的悦园内也颇不平静。

  「她到底去了哪里?」

  古立恒急切询问着几乎全被召集来的护院和仆佣,总管和罗锅沙自然也在其中。

  中午他从城里回来后就一直没见到她,以为她又溜到哪个新发现的亭阁玩,可是到了下午也没有听到她开朗的笑声和轻盈的脚步声,这下他觉得不对了。找人来问,才知她连午饭也没吃,而家里所有人都说没见到她。

  追根究柢,发现最后见到她的人是守厨房后门的护院。

  护院急忙将早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说:「韩姑娘答应会在门口看着,可是等属下回去时,并没有见到韩姑娘,还以为韩姑娘离开了,所以也没在意。」

  「你送菜时,后门有锁上吗?」古立恒问。

  从一些迹象上,他敏感地察觉事情不对,如果漪莲答应要替护院看门,就绝对不会私自离开,而且也不会这么久了都不回来。

  「没有,因为属下很快就回去了……」护院垂着脑袋惭愧地说,他真的没有想到一转身的时间也会出事。

  古立恒没有责怪他,只是说:「你马上去找那个男孩问问,他送菜来时是否看见可疑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

  太阳落下时,护院回来了,并带来那个送菜的男孩。

  「主子,这孩子说在送菜来时确实看到一个男子。」护院说。

  当男孩知道眼前英俊出众的男人就是人人口中的「鬼王」时,当场脸色发白,小腿哆嗦得几乎站不住。

  看到这个瘦弱的少年怕成那样,护院只好一再安抚他,最后他战战兢兢地将路上遇到一个人的事说了一遍。

  「……他、他帮……我推车,后、后来到了门口……不见了。」

  「今天为何是你来送菜?」劳伯奇怪地问。

  「我、呃、我爹他……他病了。」

  「他长什么样子?」为了不吓到如惊弓之鸟的男孩,古立恒刻意将声音放得很轻,没将急切的心情露出半分。

  「长、长得很魁……魁梧高大,模样挺俊的,穿蓝布短袄……」

  从男孩简单的描述中,古立恒已经知道是谁了,他一挥手叫护院送走男孩,然后起身往门口走。

  「少爷,这么晚了,不能去。」熟知他的总管急忙跟在他身后阻止他。

  「可是谁知今晚漪莲会发生什么事!」

  「少爷别忘了,那是她的家。她的爹娘还有那个张凤生都很爱她,韩姑娘是不会有事的。况且我们即便此刻动身,到那里也是深夜了,惊扰众人毕竟不妥……」

  「你不用说了,我拂晓前动身,走陆路!」

  「走陆路?可那会花更多的时间啊。」劳伯不明白为何少爷放着船不用,要舍近求远走陆路。

  看出劳伯的疑惑,古立恒说:「一艘挂满风帆的檀船会吸引所有船家和沿岸商旅的注意,韩家听到风声一定会将漪莲藏起来。」

  劳伯一想果真如此,古家的船都气派宏大,很招人注意,而马车要容易隐蔽改装得多。

  于是他当即点头,道:「老仆这就去安排马车,拂晓前陪少爷一同前往。」

  「不。」古立恒摆摆手。「你不用跟着我,这次我自己去就行。」

  「不可以!」劳伯坚决反对,这段时间为了说服韩风与张凤生,他去过青浦多次,亲眼见过、接触过那些对少爷成见极深的人。

  深知多年的谣传已将少爷完全妖魔化,没有人相信古立恒是正常的人。如今他要是突然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不是将他们吓跑,就是遭到那些人伤害。

  想想看,早已被谣言蛊惑的人们一旦逮着他落单,还不群起而攻之,杀之而后快吗?他绝对不能让少爷去冒险!

  「不仅是我得跟着去,护院们也都得跟着!」他坚决地说。

  见总管十分罕见的惊慌神色,古立恒倒笑了。「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去求亲,又不是去找人打架。」

  「不行,求少爷让老仆和护院们跟着去,那些人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劳伯依然坚持。

  古立恒只好说:「好吧,你随我去,护院去两个就可以了。不要让人觉得我们是在炫耀财富或是去挑衅的,对方毕竟是我未来的泰山大人。」

  「只带两个不够。」劳伯看出主子没意识到事情的棘手程度,便提醒他道:「少爷别忘记,韩家是不会轻易将韩姑娘交给你的,他们可以不顾及女儿的声誉到衙门去告你,将事情闹大,想必那些左邻右舍都被说服,相信了他们的说词,因此我们此番前去在舆论和道义上都处于劣势,少爷要格外留意啊!」

  「我懂,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放低姿态,带太多人手只会坏事。」

  古立恒明白老总管的苦心,但不希望事态恶化。「放心吧,漪莲的爹娘之所以激烈反对我,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我,传言早吓坏了他们。想想看,有谁愿意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鬼呢?我早该亲自去见他们……何况,现在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我一定要要回漪莲!」

  知道无法说服他,劳伯只好默默地安排。

  然而,心急如焚的古立恒并没有等到拂晓。

  对漪莲的担忧令他无法等待,也忽略了自身的安全。他唤来两名护院,叫醒马车夫,在三更时便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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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亮了,秋露霜重打湿了窗前的藤萝。

  被关在阁楼里的漪莲尽管疲倦,但整夜都清醒无眠。她坐在窄小的床上,从那扇唯一的小窗口望着寂静的天空。

  黑夜未尽,朝阳未出,但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线白光。

  抚摸着昨天被爹爹打伤的脸,依然肿胀疼痛。

  整夜,她的心情一直都很沉重,她在希望与绝望的矛盾中浮沉。她相信立恒会来救她,可是她又担心固执的爹爹和那些愚昧的人们会伤害他。

  昨天娘一直陪着她,直到夜深了才离开。

  令她好奇的是娘并没有指责她,也没有如她想的那样对她讲「三从四德」之类的女子操守,只是劝她顺从情势,服从爹的安排。

  娘还告诉她,爹爹跟凤生哥哥以「劫持民女」为由到县衙告古立恒,但县太爷却袒护古立恒,草草结了案,还警告爹爹不许再无理取闹,如果无凭无据再瞎告的话,就要以诽谤之罪将爹爹入狱。

  听了娘的话,漪莲想起那日在悦园看到县衙士卒的事,那一定就是县太爷因这个案子而去见立恒。

  娘走后,漪莲整夜不停地想着立恒,回忆他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想着自己由怕他到恨他,再到爱上他的每一步。

  但是越想他,她就越沮丧,特别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更加抑郁不乐,她觉得离开了他,她就像失去阳光的花朵,没有了活力。

  「立恒,你在哪里?你知道我在想你吗?你想我吗?」

  看着初升的太阳照亮窗口,看着窗外的藤萝被清凉的晨风吹得飘荡,她心里充满忧伤?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立恒知道她的下落,又要如何才能获知他的情况,她的心因思念而疼痛。

  「莲儿--」

  由于太过专注,她没有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直到娘亲担忧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她才惊觉天已大亮。

  「莲儿,妳一宿没睡吗?」看着床上整齐的被褥,韩夫人心痛地说。

  漪莲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厨娘手中的餐盘,知道今天自己也离不开这小小的阁楼,不禁更加悲伤。

  厨娘放下食物,怜惜地看看漪莲,就出去了。

  韩夫人坐在女儿身边,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青肿的面颊,既心痛又生气地说:「莲儿,妳这是何苦呢?妳凤生哥哥是这一带最好的年轻人,你们从小青梅竹马,相处和睦,他对妳又那么百依百顺,妳为什么还不满足,非要自找苦吃呢?快将心收回来吧!」

  听了娘的话,漪莲泪流得更多了,她看着窗外哽咽地说:「收回?如何收回?『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听到女儿用宋人姜夔《杏花天影》的词句表明心志,韩夫人只有晞嘘。

  漪莲抹去眼泪,怅然若失地间:「娘,妳爱爹吗?」

  「啊?」韩夫人被她的问题问住,一愣之后红了脸,往女儿身上轻轻一拍,斥道:「死丫头,妳真是被鬼附了身!才一个多月就变得如此放肆!」

  漪莲不管娘的反应,固执地问:「妳爱爹爹吗?」

  被她瞪得受不了的韩夫人,无奈地说:「有什么爱不爱的?不都是这么回事,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守着妳,还不知足吗?」

  「那么娘当初依姥姥、姥爷的安排嫁给爹时高兴吗?这么多年来妳幸福吗?」漪莲不屈不挠地问。

  韩夫人不语,起身走到女儿身后,梳理着女儿散乱的长发。

  「娘,请妳告诉女儿……」

  韩夫人幽幽地说:「不要说傻话。妳爹爹一家是我们家的恩人,如果不是他,妳姥姥、姥爷将曝尸荒野,而娘恐怕早就沦落风尘了……」

  见自己的任性引起娘的伤心回忆,漪莲也很难过,于是她稍稍改变了话题。「难道人的命真是天注定的吗?当初如果不是姥爷的诗文得罪了权贵,而被判刑没收家产的话,娘恐怕也不会流落到此而嫁给爹爹。」

  「是的,每个人的命都是由天定的,不能埋怨他人。」

  「就因为姥爷的遭遇,所以娘不想让女儿学诗作文,是吗?」

  韩夫人细心地替她盘好发髻,说:「正是,若非妳爹爹见妳聪明伶俐,要娘教妳识字断文,娘可不想妳去学那些惹祸的东西。

  看吧,当初妳姥爷因为文章致祸,最后客死异乡;如今那些劳什子又害妳犯了迷糊,娘不求妳什么,只要妳平平安安过一生就好,别再跟自己过不去,听妳爹的安排吧,爹娘只有妳这个宝贝,还会害妳不成?」

  娘的话可谓苦口婆心,可是漪莲一想到今后不能再见古立恒,心就像被人剜了一刀。她回身抱住娘哭说:「可是,女儿心里住着另外一人,怎么能嫁给凤生哥哥呢?」

  看她痛苦的样子,韩夫人也很难过,她轻抚着女儿柔软的发辫。「忘记他,等嫁给凤生后,他会使妳忘记那个人的,过一阵子妳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不!我不要忘记他!我不要!」漪莲突然推开娘亲站起来,泪流满面地说:「我爱他,我不能忘记他!」

  「莲儿!」韩夫人不忍地喊着,可这时门响了,满脸憔悴的凤生走了进来。

  看到漪莲的泪,他的脸色更加阴郁。他对韩夫人说:「娘,爹叫妳下去。」自从被韩家收留后,他一直按韩风的要求称他们夫妇为爹娘。

  韩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叹息道:「莲儿,妳好好跟妳凤生哥哥说说话吧。」

  看着房门在娘身后关上,随即是一串落锁的声音。

  在那金属铿锵的响声中,漪莲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她看着眼前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心里悲哀地想:曾经那么亲密的人,今天为何感到如此陌生?

  「莲儿……」凤生轻喊,向她走近一步。

  「不要!你不要过来!」漪莲往后退去,流着泪阻止他,她不想要他靠近。「我已经跟你道歉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要嫁给你……」

  「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虽然心痛他的憔悴,漪莲仍明白地重申自己的感情归属。

  心头怒火燃起,可是面对他爱了一辈子的女孩,他无法发作,他只感到失望,无边无际的失望彷佛要将他吞没,眼里有滚烫的液体在奔流。他咬紧牙关重复着他说过的话:「难道我们十几年的感情竟敌不过跟他在一起的一个多月吗?」

  「是的,敌不过……」

  「可是妳也爱我,不是吗?」他固执的问,任热泪在眼眶里滚动。

  「是的,可那是妹妹对哥哥的爱,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啊!」

  「为什么引女人都这么善变吗?」眼泪终于冲破阻隔,奔流而出。

  他强烈的痛苦弥漫在小小的阁楼里,与漪莲的痛苦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无形的利剑,切割着他与她的心。

  「凤生哥哥--」无法承受那剧烈的痛苦,漪莲跪在凤生面前,哀伤地请求:「解除婚约吧,今生今世就让我做你的妹妹,你是我最爱的哥哥,来生……来生我再还你今生的情,好吗?」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看到她跪在自己面前,满脸是泪地哀求他,凤生的心碎了。

  他的莲儿,他从十岁起就深深爱着的莲儿,那个只会笑不会哭,总是黏在他身边的快乐女孩,为什么短短的日子里就变成这样?!

  他猛地跪在她对面,双手捧着她泪湿的面颊,凄凉地问:「为什么妳突然变成这样?告诉我,他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将妳的心吃得一乾二净?妳真的爱他至死不悔吗?」

  「是的。」漪莲哭道:「凤生哥哥,求你放过我们吧……」

  「妳怎可如此狠心?!」凤生在绝望中扬起了手掌。

  漪莲望着那只如蒲扇般的大手,没有退缩,反而扬起了脸。

  可是看到昨天韩风留下的青紫手印时,凤生的手颤抖着,他如何能下得了手,打他用生命爱着的女孩引

  「莲儿,求妳回来……」含悲带泣的吶喊从魁梧粗壮的男人口中发出,他绝望地抱住漪莲,不顾她的疼痛,用力吻住她苍白无血色的唇。

  认识她十五年来,多少次他渴望这样亲近她,可是因为珍惜她,等待她长大,他克制着,直到今天他终于吻了她,可是他没有一丝激动,只有绝望!

  在他的拥抱和亲吻中,除了痛,漪莲没有任何感觉,她心里充满了对凤生的怜悯和歉疚。

  她的麻木和僵硬让凤生猛地抬起头,注视着那双泪光盈盈的眼睛。「他是不是也这样亲妳?」

  「是……」

  无形的利剑刺穿了他的心,他艰难地问:「妳喜欢他亲妳?」

  「是……」

  「那妳喜欢我亲妳吗?」

  「不……喜欢。」

  没有迟疑的回答引爆了凤生心头的怒火。「妳这个贱货!」他终于失去了理智,将她一掌击倒在地上。

  刚猛的一掌正中漪莲心窝,她应声往后翻倒,一口气被憋住无法喘息,原本青白的脸孔涨得通红。

  「莲儿,原谅我!」方出手就后悔的凤生急忙扑过来抱起她,让她靠着自己站直,并不断轻拍她的后背,嘴里喃喃着歉疚。

  漪莲渐渐恢复了呼吸,她推开凤生,虚弱地走到窗前的木椅坐下,看着满脸愧色的凤生说:「你不用自责,我不怪你。」

  凤生阴郁地问她:「妳说跟在我的身边,妳觉得安全和快乐,可是妳却不想嫁给我,那么跟他在一起,妳是什么感觉?」

  漪莲怔然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妳照实说吧,我只是想知道他有何过人之处。」

  「和他在一起,除了安全和快乐,还有一种想把自己变得更美的冲动。」

  「莲儿……」

  凤生正想再说,可是门上的锁响了,门打开后,韩夫人匆匆地对他说:「凤生你下去吧,我会陪着莲儿。」

  凤生看看疲惫不堪的漪莲,神情沮丧地离开阁楼。

  「莲儿,妳这是怎么回事?」韩夫人来到女儿身边,看到她散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衣服时,大吃一惊。

  漪莲没有说话,她的身体仍因刚才凤生那一击而疼痛。

  「凤生打妳了吗?」韩夫人再次为她梳好头发,这次没再费事盘成髻。

  漪莲摇摇头。

  此刻,窗外传来的吵杂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只见楼前的竹林小道上,一群人正吆喝着奔来,漪莲认出其中大部分是附近的邻居,也有爹爹铁铺里的杂工。

  令漪莲纳闷的,他们每人手里都抱着东西,或长凳、或纳凉用的竹椅、甚至还有木栅门。

  「娘,他们要干什么?」她头也没回地问娘。

  「娘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但肯定是来帮助妳的。」韩夫人说着握住了女儿的双手,轻轻摩挲着。

  「那他们为什么要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刻那些人已经来到韩家院子前那片空地上,正大声嚷嚷着什么,可惜太吵,她听不清楚。

  漪莲站起身想把窗户推开,双手突然一紧。她低头一看,惊骇地看着母亲:「娘,妳这是做什么?」

  韩夫人脸色平静地说:「娘是怕妳做傻事,不得不先把妳绑起来。」

  「为什么?我已经被关在这里了,我还能做什么傻事?」看着被娘亲用麻绳捆在一起的双手,漪莲并没有反抗,只觉得悲哀。

  连自己最亲的娘都不能理解她,她还能指望谁?于是她沉默地垂下头。

  看到女儿的样子,韩夫人也很难受,温和地开导她:「莲儿,妳是订了婚的女人,不能凭自己的心性做事。」

  「可是我只把凤生当哥哥看,怎么能嫁给他呢?」漪莲还想说服娘亲。

  可是韩夫人并不听她的,将绳子打了死结后,对她说:「妳不要恨爹娘,我们也是为了妳好,长痛不如短痛,忍过这几天,妳就没事了。」

  漪莲不语,她觉得根本不可能让娘明白她的心。

  窗外的骚动再次引起她的注意,她往下看,只见院子前的人越众越多。

  他们到底要干嘛?她奇怪地想。

  突然一辆黑色马车进入她的眼帘,那熟悉的马车将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立恒?立恒来了!」可是很多人堵在他的马车前。

  她张嘴想喊他,却被一件异物塞住了口。

  她瞪着眼睛看着娘。

  韩夫人眼里流着泪,重复着那句话:「不要恨爹娘,要恨,就恨那个不该招惹妳的鬼王吧……」

  她的手彷佛生气似地用力将那方布巾塞进女儿嘴里,塞得她欲呕。

  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她只能瞪着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娘。

  「不要那样看着娘。」女儿幽怨的目光令韩夫人心痛难忍,可是想到丈夫的嘱托,她又不能不狠下心。「莲儿,妳已经长大了,该明白娘的心啊!娘不想看到妳受伤害,更不愿让妳背负不贞的骂名……而且娘还得顾忌韩家门风,不能让妳的行为惹人诟病,妳爹爹还要做人!」

  说着她搀起漪莲,想将她带到床上。「妳一宿没睡,现在睡会儿吧,等妳醒来一切就过去了……」

  可是漪莲扭动着身子,不肯往床边挪,挣扎着往窗前走。

  韩夫人将窗子关上,并狠心地用铁锁锁上。

  看着那把铁锁,漪莲叛逆地想:真不愧是打铁之家,到处是锁。可是这样的锁又怎能锁住她的心?

  可是眼下她无暇与爹娘计较,因为从窗格中,她看到古立恒的马车已经停在院前的空地上,不知他是如何冲破那些阻挠的。

  令她震惊的,那些无知的人们竟然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她家门前搭成了一条「九曲路」,那弯弯曲曲的蛇形路直抵她家院门口。

  当明白这些人的用意时,她的血液冰冷,在心里呼喊:他们怎么能这样羞辱立恒?!

  韩夫人看着这一幕,轻声叹息道:「多此一举!如果他真是鬼,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夫人!夫人!」厨娘从门口探进头来,对韩夫人说:「老爷请妳下去。」

  韩夫人皱着眉看看满脸泪水的女儿,不放心地说:「他又有什么事?」

  厨娘摇摇头,看看被束缚住的漪莲,黯然道:「妳还是快下去吧,老爷说不能让来人知道莲儿回来了。」

  韩夫人无奈地对漪莲说:「妳好好待在这儿,想想娘说的话吧,娘马上回来陪妳。」说完将门锁上,跟着厨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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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立恒早已料到此趟拜访不会顺利,可是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刁难。

  他们先到铁铺,才报出名字说要拜见韩掌柜,那些人就开始敷衍他,说韩掌柜不在。

  因他走得急,忘了向总管问明韩家位置,使他不得不忍受那些人的无礼。

  最后在两个护院的威逼下,其中一个铁匠才指给他们韩家的位置,却与韩家南辕北辙。

  幸好他对青浦这地方不陌生,及早发现了问题。

  当车夫按铁铺伙计指引的方向驶出不远后,古立恒就发现不对而叫马车停下。他仔细观察那人指的方向,发现是一片河滩及低矮木屋,杂有大柳树和柏杨,而当他眺望另一个方向时,看到刚才他们去过的铁匠铺后面,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和青瓦白墙的楼房。

  于是他果断地要马车回头,直接往竹林去。

  当马车绕过铁铺后,看见一条竹林小道,沿其而入,青竹叶的芳香直扑鼻间,看着那一蓬蓬翠绿的修竹,古立恒更加肯定这里就是漪莲出生成长的地方,她的名字正应了这秀雅的景致。

  可是当前方出现那座青瓦白墙的楼房时,一群看似普通百姓的人突然从竹林里窜出来堵住他的路。

  令他奇怪的是这班人不说话也不动手,只是挡住马车。

  古立恒是来提亲,自然不想惹事,因此他不露面,也要护院以静制动。

  于是双方谁都不说话,对峙半晌后,那伙人突然散开让马车通过,却仍不放弃地跟在车后。

  那些人虽没带武器,也不似会武之人,但两个护院都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们知道「双拳难敌众手」,何况主子已经交代今天不可伤人,如此一来,他们就更得留神了。

  马车停住了,因为只够两人并行的「九曲路」挡住了去路。

  「主子,路给堵住了。」车夫轻声对车内的古立恒报告。

  「知道了,我在这里下车。」

  早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古立恒轻松地说着,离开了车厢。

  车夫替他打开车门。

  四周突然一片死寂,围在「九曲路」两边等着看鬼现形的人们,个个往阳光最明亮的地点挤去,因为他们都知道鬼不会走弯路,只能走直线,且鬼是不能见阳光的。

  古立恒弯腰下了车,两个护院警戒地守在他身边。

  当他直起高大的身子,摇动手里的折扇时,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声。

  「哇,他是谁?长得可真俊!」一个怀里抱着孩子来看热闹的妇女抽气惊呼。她声音不大,但因为四周太静,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更多吸气声响起,没人说话,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卓尔不群的男人站在马车前,拱手高喊:

  「在下古立恒,拜见韩掌柜!」

  他的声音清晰醇厚,直震每个人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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