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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了你啰! 第九章

  曹黔的老家位在伯恩郊区,宅子后面是绵延不绝的阿尔卑斯山脉,用瑞士和平气息的木质小屋和奥地利住宅混合发展出来的大型房屋。

  以白色为基底的墙壁绘有图腾,红色的瓦跟四周的风景巧妙的融合在一起,玄关大门和窗沿都描绘着彩色的边昼。

  更别提宽阔的前庭后院,左手边沿着四季都有花开的花圃阶梯而下,是漆着橙色油漆的码头,小船、独木舟荡漾在深蓝色的海水中,简直就像世外桃源一般。

  散发出温润光泽的家具上画有大量的雏菊跟唐草图案,看得出来主人的品味独特,这个家看起来温馨典雅,跟华丽气派虽然有点距离,却让人感觉住起来舒适清爽。

  难得带女友回家的曹黔和荷眼受到了二分之一的热烈欢迎。

  「呀呀心页种人果然个头娇小,发育不良,横看竖看都是一个样子。」曹家二妈有一头女人味十足的褐色法拉头,三十出头的年纪,精心的装扮,凡赛斯打点全身上下,保养得宜的肌肤,模样还挺能骗人的。

  至于曹爸──华尔森一头的银发,想来曹黔的金发就是遗传自他来的。

  他是个高大的男人,脸色红润,几年前退休后把家业传给了专业经理人管理,无事一身轻的他目前最钟爱的是小白球,一天不打几洞就全身不舒服,是很标准的美国男人。

  「娇小的女生比较不容易老,像个搪瓷娃娃,没什么不好。」华尔森倒是有不同的见解。

  他的第一个老婆就是中国美女,要不是对欧洲的气候、生活发生严重的适应不良,也不会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他们父子。

  说到中国女孩,他有无限想念呢。

  想不到他的儿子承袭了他的偏爱,对中国的娃娃特别喜欢。

  曹黔捏捏荷眼手心,不着痕迹的对她咬耳朵。「珍妮弗讲话就那调调,妳别放在心上。」

  荷眼笑笑。

  「珍妮弗,我跟妳介绍,这是荷眼,她从台湾来的。」

  「哈啰!」荷眼大方的跟珍妮弗打招呼。

  飞机上,曹黔曾经概略的对她说起他们家目前的状况。

  珍妮弗本来是华尔森的秘书,能干、精明,是非常得力的助手,华尔森也给予特权,让她在一定的范围内发挥她的长处。

  在商场上如鱼得水的她本来以为,以容貌为武器嫁给自己的老板更能施展抱负,能够以现在的公司当跳板,跃上瞬息万变的商业舞台,哪知道婚后的华尔森因为心导管病变进了医院,后来虽然捡回一条命,却接受医生的劝告,提早退休,离开商场。

  失去靠山的她慢慢在公司失势,只好跟着华尔森搬到瑞士来。

  瑞士的山明水秀曾经让她的野心收敛了一阵子,可是起初的新鲜抵不过一成不变的生活,她还年轻,不想漫长的人生就在这地方终老。

  可是,她不能没有华尔森替她挹注资金。

  经过几番劝说,谁知道华尔森并不为所动,他在商场上厮杀了一辈子,不想老死在上面。

  后来,她把目标转到了曹黔身上。

  想不到不为所动的曹黔今天却把女人带回家来,这让她骄傲的自尊受到很大的伤害。

  离了婚的男人,还带着拖油瓶,她肯示好已经是屈就了,不料还碰了一鼻子的灰。

  这一家的男人全都是猪头!

  所以,她对荷眼的不友善是其来有自的。

  「何眼小姐晚上就留下来一起吃饭,我们家很久不曾这么热闹了。」相对珍妮弗的冷淡,华尔森毫不吝啬的对荷眼表示热忱。

  「谢谢。」

  「不要客气,我儿子很多年不曾带女友回来啦,自从他离婚后,我还以为他变成冰人,今天看起来有融化的现象,很不错,很不错!」虽然他不是个事事以儿女为主的父亲,可是疼爱子女的心并不会少。

  「爸,我跟荷眼没离婚,我们只是因为某些事情沟通得不好而分开,你跟珍妮弗要是有空也应该多聊聊,我就是很好的例子。」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也不想两个长辈闹得不开心。

  「好啦,随便你。」

  哇哩咧,随便的人是他才对。

  「爸爸没有认出我来哩。」荷眼觉得稀奇,对这个总共加起来见不到十次面的老人,虽然谈不上什么好坏、还是深刻的情感,但是爱屋及乌,他是养育她心爱男人的父亲,那一份尊重是无庸置疑的。

  「在某些洋人的眼中,其实每个中国娃娃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曹黔搔搔头,对父亲的眼拙也产生无力感。

  「那也好,免得你还要解释一大堆。」

  「那我准备的草稿岂不是没有发挥的余地啦。」

  「那你就省省吧!」

  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对了!我来好久,怎么没看到小言?」之前他便先把小言送回来,害她想念那小鬼头得紧,如今她下飞机又搭车,在曹家客厅也坐了够久的,小言呢?

  「我替他报名了七天六夜的露营,还有三天才回来。」珍妮弗瞪着自己白皙的指头,面不改色的道。

  可是,像是要响应她的话,本来都待在后院的佣人突然嚷嚷的跑进来,气急败坏的大叫,「小少爷落水啦,掉进海里面!」

  谁还坐得住,也没问详细,一堆人就往后面的院子跑,经过草地,还处可见一粒头在水中浮浮沉沉。

  华尔森连忙联络救护车。

  珍妮弗一味的尖叫。

  曹黔不假思索的直奔码头。

  荷眼站在没足的沙滩上,拧动身形,旋即消失不见。

  ※※※

  「我一直喝水一直喝水,水咕噜咕噜的从我耳朵、鼻子、嘴巴灌进去,头好痛喔,就在我以为会死翘翘,爹地跟妈咪永远都再也见不到我的时候,妈咪来了,是妈咪救了我的──」靠着柔软的椅垫,正在滔滔不绝述说他死里逃生的曹言小胳膊上吊着点滴,自从眼睛一张开就叽哩呱啦对着来探望他的每个人,重述一遍他落海的惊险情况。

  总结呢,他抱着心爱的布袋戏偶眼神梦幻。「我就知道妈咪还是爱我的。」

  的确,曹黔是一百个不赞成荷眼下海去救儿子,可矛盾的是,她纵身下海那奋不顾身的勇敢,也让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些在台湾的日子,他眼见荷眼对曹言并不是很热中。

  感情的事是没办法一头热的,就算有着血缘的关系,可是经过这件意外以后,他可以信心充足的说,母子天性毕竟是怎么也抹煞不掉的。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四瓣递到荷眼嘴边。「吃点水果吧。」

  她接过水果,转手拿给曹言。「爹地的爱心喔,多吃一点。」

  曹言作梦般的捂着脸颊,害羞的看了荷眼一眼,又腼腆的低下头。「爹地,我是不是在作梦,梦到你跟妈咪都在我身边,要是这样能让爹地、妈咪都在我身边,我早就该去跳水了。」

  叩!老大的爆栗敲在他头上。

  「啧,好痛!」他哀鸣。

  「我还没跟你算帐,为什么一个人去玩水,珍妮弗不是说你参加露营活动去了?」兴师问罪是必然的,闯下这么大的祸,要不这次侥幸大人都在家,他一条小狗命翘了都没人知道。

  曹言转向父亲求救,曹黔把削好皮的苹果往自己嘴巴塞,当作没看见。

  不是他没义气,他也想知道一向乖巧的儿子为什么不在露?地。「你的背包放在游艇的舱房里,我也想听听你的解释。」

  罪状不只一条咧,陈列起来,小家伙需要充分的呈堂证供,要不然会被「电」得金光闪闪了。

  「我根本不想去参加戴维露营,我想在家等爹地带妈咪回来,是珍妮弗奶奶说我一定要去,可是我不想去嘛,我只好假装上校车,然后半路落跑,这几天我都住在游艇里面。

  「游艇里面很好啊,有吃有喝,还有我最爱的熏火腿……好啦,那不是重点,一直待在船上很闷嘛,这学期学校有教游泳课,我想说我的狗爬式游得不错,下水泡泡应该没问题,我不是故意落水的啦,只是不小心脚抽筋了嘛。」

  小孩子的心眼是那么的单纯,一想到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就巴不得爸爸、妈妈可以赶快来带他离开。

  「是这样子啊。」荷眼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曹黔也靠了过来,「你会因为这样不喜欢爷爷跟珍妮弗奶奶吗?」

  「怎么会,爷爷很疼我的,他还买了一艘大潜艇的模型给我唷。」说起心爱的玩具又是眉飞色舞了。

  「那就好。」真是善良的好孩子。

  喝了水,多少受了惊的曹言终于在吃完半颗苹果后睡着了。

  看着他甜蜜的小脸蛋,荷眼朝着曹黔说:「我们回家吧。」

  「爸爸的家?」

  「你跟我还有小言的家。」

  曹黔眼神发亮,激动的搂住愿意回家,主动提议的她,让他始料未及的发展。

  回家,这是多么负有重大意义的字眼。

  ※※※

  挥别了依依不舍的华尔森,重新组合的一家三口往伯恩的另一边出发。

  瑞士四面临接德国、奥地利、意大利还有法国,所以,联邦的公用语言就有好几种,德语、意大利语、法语等,再加上山区使用的罗曼斯语,共有四种之多。

  还好的是一般的餐厅、旅馆都通英文,因此,早就把法文忘记的荷眼下车买披萨,沟通上幸好没有遇上太大困难。

  来到阿尔河岸,她笑咪咪的指着对岸的熊公园,「你知道爹地的英文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吧?」

  好大的「Bern」是伯恩市的招牌,里面占地宽广的饲养了很多的熊,是很热门的游览区。

  Bern=熊,熊=Bern。

  「妈咪,爹地一点也不像熊。」果然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心还是偏向他的。一边开车乱感动一把的曹黔继续听下去。「我如果承认爹地是熊,那么我不就是熊的儿子,这样很难听欸。」

  哈哈,说到底,竟然是为了自己。

  看着曹黔啼笑皆非的表情,母子俩笑翻了。

  难以言喻的感觉如潮涌上他心间。

  这样的家庭温馨是他想要的,如今,他总算得到了。他心爱的女人,可爱的儿子,再度握牢的幸福。

  车子开过的地方,市场及民家的窗门边百花盛开,景观独特,赏心悦目至极。

  「哗,有草莓园!」

  嘴馋的人不只一个,一大片绿油油的叶子中散布着红亮亮的草莓,让他们争破头的下车。

  于是他们在草莓园又停留了几个钟头,又吃又玩,后来衣服指头全都被草莓的红汁染得到处都是。

  这趟回家的路简直是收获丰硕,满载而归了。

  玩累吃饱了,加上车子规律的行进速度,体力早就透支的曹言很快就睡翻过去,就连体力精神无人能敌的荷眼也哈欠连连,眼睛眨呀眨,睡意很明显,周公漂洋过海来找她下棋了。

  他们也真行,不过东西两边从早上开到天色快黑还没到。

  不过要照他们这种随性的玩法,搞不好几天几夜也到不了家,还有可能车子一开,开到边界,去了其它国家。

  「咦,停车、停车……哇,有天鹅,白的、黑的……我要下去看,快点。」原本昏昏欲睡的荷眼从车窗看见公园饲养的天鹅,坚持非要下去一探究竟不可。

  曹黔找了大树边停车,放她下去。

  湖上的天鹅交着颈睡,看见有人来也懒得搭理。

  荷眼蹲在公园的石砌台上看着看着,双手乖乖的搁在膝盖上,一动也不动,直到曹黔接近,她才发现她的眼是湿的。

  「怎么?」环上她有点冷的肩头,他有些担心的问。

  「我想喂牠们。」她擤擤鼻子。

  「要是给公园的管理员看见……」他一手拍上自己的脸,改变主意。「妳等我一下,我去找饲料。」

  温暖的热源离开了她,不一会儿又回来,伸手递给她一撮小麦。「我去要来的,给妳。」

  「谢谢。」没有问他哪来的通天本领,能在这么晚的地方变一把小碎麦出来,荷眼轻轻朝他微笑。

  曹黔心中坪然。

  就为她这如花一笑,叫他做什么都行。

  她把碎小麦捏在手心。

  「妳不是要喂天鹅?」

  「牠们在恩爱的睡觉。」要是撒了饲料,不就大大杀了风景。

  曹黔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莞尔的朝她笑。「妳说我们像不像那些弯着脖子睡觉的天鹅?」

  荷眼推推他。「等你下辈子把脖子拉长一公尺再说!」  

  「那就是说,妳答应下辈子投胎成天鹅让我追求喽。」

  他干脆往荷眼的怀里赖,赖得她躲也躲不开,打他也没用,只好把手里拿着的小麦饲料往他嘴巴塞。

  「想当天鹅,先练习吃饲料吧!」

  曹黔这下求饶啦,可是他求的对象是水中的天鹅,「岳父、岳母啊,你们家女儿欺负我啊……」

  ※※※

  「都是你害的啦。」嘟着小嘴抱怨的人事出有因。

  一个小时前,他们被当成小偷带到公园管理处,让因为巡逻发现他们的管理员狠狠的训了一顿。

  「我也被骂得很惨啊。」连坐法,他也是挨骂的其中一个啊。

  本来嘟着嘴的荷眼眼珠一转,紧绷的脸突然笑逐颜开,「算啦,反正我们玩得很愉快,挨骂的事就别去计较了。」

  「厚,妳故意装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给我看!」分神觑她的曹黔发现她一点也没有不愉快的脸色,还因为这段插曲显得心情特别愉快。

  「哪有,我只是想到你被骂的时候那种窝囊的样子。」好好笑喔。

  「我这叫低调好吗!」不服输的人把车子驶进大门。

  「是是是,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他们没再继续调侃对方,因为家到了。

  一男一女站在白色的门庭等他们。

  小巧的庭园灯光大放,像在欢迎他们的归来。

  沉默的男子接手将酣睡的曹言送进屋子,那女的却是紧紧的瞧着下车的荷眼,一直跟着她走进屋内。

  「房子整理得好干净啊。」荷眼赞不绝口。

  「谢谢太太。」兰达喜孜孜的。

  她可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就希望太太先生回来的时候能满心欢喜。

  荷眼转过四处浏览的眼睛定在兰达身上。

  越看越眼熟啊……

  兰达先愍不住,「太太,我是兰达啊!」

  「兰……达。」

  「太太回来,兰达最高兴了。」她激动的频频擦眼泪。

  「太太,欢迎妳回来,我是兰达的丈夫,我叫泰夫。」抱走曹言的黝黑男子回到客厅,他不好意思的碰了碰垂泪的兰达。

  「兰达,妳,居然结婚了。」荷眼很后知后觉,笨拙的安慰兰达。

  「太太想起我来了,没有忘记兰达……」本来只是掉眼泪的人这下子哭了出来。

  荷眼温柔的给她一个拥抱。

  曹黔走过来。「是我请兰达过来帮忙整理房子的,她现在跟泰夫开了一家马来西亚料理小馆,生意很不错的。」

  「兰达好棒啊!」

  「这都要感谢太太、先生的慷慨,要不是太太、先生把大房子送给我,兰达就算做一辈子的帮佣,也没办法赚那么多钱,更没办法跟泰夫在一起。」

  咦,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荷眼又向曹黔求援。

  他索性站出来解释清楚,要任这两人猜来猜去,恐怕天要大亮了。

  「我送给兰达的房子是妳先答应人家的,我只是替妳执行而已。」

  荷眼离家之前,随口把他们住的那间大房子送给了为他们服务的兰达,他只是达成她的愿望而已。

  「我都不在了,你为什么还要……」

  「妳应允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他轻淡的带过去。

  荷眼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把自己的手交给曹黔的大手,全部的心情尽在不言中。

  ※※※

  一年过去。

  又是冰雪交融的冬天。

  贝斯湖畔。

  一对男女站在湖边讨价还价。

  「妳是一个孕妇,这么激烈的运动对妳不合适。」对于荷眼身为一个孕妇而没有自觉,虽曹黔已经从心惊胆战到头皮发麻又到一切听天命,可是一旦亲眼目睹,还是会再度抓狂。

  「只是冰上溜冰,又不是攀岩,我好不容易等到冬天,你不给我个痛快,明年,明年欸,等我生完宝宝你定又有一大堆的理由限制我做这个、做那个,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让我溜冰,我们就离婚!」

  哇咧!居然用离婚来要挟他,也不想想她的大肚子里还有个他的孩子。

  「我是文明人,我们作理性的沟通。」曹黔试图讲理。

  「除了溜冰,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不能沟通?」要他使出撒手锏来吗?老虎不发威真把他当病猫ㄟ。

  「是你不讲理的。」她都偷偷、偷偷避开他的耳目,还挑他午睡时间来,居然还被他逮着,老天不长眼睛啊!

  「妳就是要站在这边跟我耗到天黑喽。」森林像个大型的冷冻库,怕冷的他要是继续站下去,冻成冰棍绝对没问题。

  好吧,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

  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老婆的。

  「妳一定是不爱我了,妳明明知道我怕冷,自从好几年前在东北脚生冻疮以后,我只能待在有暖气的屋子,妳坚持要溜冰,让放不下心的我杵在这里看妳开心玩耍就是不爱我了。」曹黔叨叨絮絮,练习起中国古代女人的裹脚布究竟能有多长。

  「够了!」她投降了。

  够了?真的够了?

  「我决定要跟你离婚,结婚竟然这么不自由。」

  来这套,她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他曹黔啊。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荷眼收起冰刀鞋。

  拌嘴斗气,也算夫妻情趣喽。

  她往前走入寺她亲爱的老公追上来。

  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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