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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若愚妻 第五章 夜半疗伤(2)

  “你说还有人会来?”赵若瑾想学小说里的妇人,遇到麻烦就装晕了事,他把她的庄子当成逆贼大本营了吗?

  “是。”为数不少。

  “万一来不了呢?”他不会一直住下去吧!

  “不会。”皇上派来的人追不上他们。

  “世事无绝对,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我胆子小,怕事,不管你的人来不来,你都得离开,我还没过八岁的生辰。”而且她想长命百岁,最好一生平顺,无波无难无灾劫。

  上官静忍笑地看了她一眼。“他不会杀了我。”

  “这还不算杀?”再多几分力,他就会被砍成两半。

  “他只想弄残我。”不论是断臂还是腿残,或是脸上有伤,皇兄要的只是让他坐不上那个位置。

  他一说,她立即明了了。“因为还有太后吧?”

  “是,还有太后。”太后不希望手足相残,皇兄想做孝子,他会留弟弟一条命好向太后交代。

  皇上不想青史留名是残暴昏君,连同母幼弟也下得了手,因此他不动手,活着是他的仁慈。

  “好吧!你不是乱臣贼子,那我们来谈谈报酬。”皇上不想要他的命,那她就不会受到牵连。

  “我是乱臣贼子?”他双目一沉。

  赵若瑾腮帮子一鼓,和他大眼瞪小眼。“伤成这样还不乱?未请而入是为贼,你乱了我的生活还害我偷酒,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我吗?日后我长不高就是你害的。”

  明知她说的全是歪理,他却无从辩解,她刚帮了他。“你要什么?”

  他已经渐渐能摸顺她的毛。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来来来,十七哥哥,你流了不少血,我特意拿了只鸡腿给你补补,吃肉补肉,多吃一点才长肉。”美人憔悴还是一样很好看,赏心悦目。

  手上被塞入一只鸡腿,上官静想到方才她是从何处取出,耳根子有点烫。“无事献殷勤……”

  “非奸也非盗,只是和你打个商量,我娘给我两间铺子,一间卖米,一间是香药铺子……”她眼睛眨呀眨,拚命地表现她的纯良美善。

  闻弦歌,知雅意,上官静修长晰白的手正大光明地揉上赵若瑾的头,一揉,再揉,还揉……

  她笑,咬牙切齿的笑,露出少了门牙黑洞洞的一排牙,呆萌得让人想捏她双颊。

  上官静,捏了。

  “原来没有牙这么丑,难怪你想变美……”

  上官静这句有口无心的话,彻底把自认为脾气很好的赵若瑾惹毛了,她像是见到杀父仇人的小兽,“嗷”地一声就扑上来,捉住人家的手臂就狠狠落牙,一张小嘴咬得实。

  无齿之徒最恨别人说她没牙了,不懂得小姑娘心情的上官静,根本是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叫人如何不气不恼?

  不过赵若瑾也越活越回去,她外表是小女童,内心可是“老女人”了,比她这世的娘还年长十来岁,若把这岁数放在这年代,说不定都当祖母了,孙子大到足以议亲。

  可是她居然年纪退化的童稚小儿般咬人,还用她那口没长齐的牙,一圈牙印子看起来着实好笑,门牙的位置没咬着。

  上官静讶异之余竟也由着她咬,咬得出血了也不叫她放开,他不但不发怒还笑了,把前来寻主,暂躲窗外树上的暗卫给吓到掉下树,“砰”地一声久久起不了身,不敢相信亲眼所见。

  几乎是一面倒的协议,甚至是有些宠溺了,赵若瑾敢开口,上官静也让她予取予求,两人谈好了,日后只要西南还是静王的封地,赵若瑾想要多少香料和药材全由他供应,并由他的人护送入京,她不必出人运送。

  至于价格嘛!那更是低得没话说,等于是白送了,冲着那一句“十七哥哥”,一地藩王还能不爱护“妹妹”吗?

  这大礼赵若瑾受得理直气壮,因为静王是她救的,她收点谢礼不为过吧!她还没跟他要一座玉石矿场呢!算是厚道了。

  其实在京城昂贵得叫人买不下手的玉石、香料、药材,对长年居住在西南边陲的百姓而言,那是便宜到人人门口堆了一堆,多到他们看都不想看,直想整车往山里倒。

  能卖点银子嘛!那也是欢喜,省得挡住家门口进出不便,俯拾可得的东西有什么珍贵的,他们需要的是盐和茶叶,在西南比金子还贵,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

  目的达到,赵若瑾亲自把人送出门,关上房门回去睡她的回笼觉。

  “主子。”见院中无人了,出身黑煞军的暗卫之首止戈跃下树,屈身一跪。为防长子谋害幼弟,有先见之明的先帝暗中给了幼子一千名黑煞军,是为亲王侍卫,再从千名黑煞军中挑选出最强的百名加以严苛训练,成为静王的贴身暗卫。

  经过数年的召募,黑煞军如今已增至五千名,个个英勇善战,以一挡十不是难事,更精于行兵布阵,面对人数多于他们十倍的敌人也不畏战,更能悉数消灭。

  这一支黑煞军少为人所知,连当今圣上也不晓得,皇上只知晓静王身边有神出鬼没的暗卫保护,实力深不可测,所以他多次试探,想把这批暗卫收为己有,编入大内。

  “所有人都没事吗?”他不希望有人出事。

  “止北受了点小伤,止战大腿中了一箭,止行手臂、胸口各受了一刀,其他无恙。”

  这次一共派出十二名止字辈的暗卫,分别引开三路人马,谁知竟有暗藏的一路人马。

  皇上是下了狠手,多方拦截,不让主子离京也容不得他,如此心无仁德的帝王何以为君。

  “伤得不重就好。”他不想有人因他而折损,这些年若非有他们的浴血相护,他岂能安然至今。

  “主子,你还不离开吗?”难道还有事未了?

  止戈不解地望着一直抚手的主子,暗暗猜想是否还有未完的任务要他们去执行。

  “等一下。”他的心,有点空。

  “等什么?”东边有什么?让主子看得入神。

  上官静的目光看着向东方,身后的暗卫也跟着他的视线往东看,殊不知他看的是全然无光的漆黑屋子。

  “等天亮。”天,快亮了吧?

  “天亮?”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没有办法弄懂主子的心思。

  夜,是那么深沉。

  一群剽悍的高壮男子如修竹一般挺直站在夜风中,他们在等待着,无声而嗜血,如一柄柄欲出鞘的长剑。

  静默无声,他们连呼吸都一致。

  也不知过了多久,蓦地,天空出现一抹鱼肚白,天亮了。

  他们的呼吸变浓重,似乎随时都能冲上前和敌人一决生死。

  “出来了。”

  谁出来了?是满脸刀疤的大汉,还是一脸横肉的屠夫?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一律杀无赦,再无生机。

  “你们说她少了两颗门牙是不是很丑?”丑虽丑他也没嫌弃,毕竟这世间有几人的容貌美得过他。

  两颗门牙?丑?

  主子到底在说谁呀?

  暗卫们面面相觑,互使眼神想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是谁。

  “瞧瞧这丫头多凶悍,说咬就咬,还不是留下无牙的证据。”上官静举起手,失笑的看着牙印不齐的咬痕。

  丫头?凶悍?咬?

  先前躲在树上的止戈是心里有数,其他暗卫们却是听得糊涂,你推我,我推你地想推派一人上前询问,止言就被推了出来。

  “主子,你说的丫头是谁?”硬着头皮,止言问了。

  “是她。”优美的下巴一努,指向正要戴上斗笠的小人儿,那一身小村姑的打扮,似要下田。

  众人伸起颈子一瞧,同时惊悚地往后退一步,再看向主子的眼神就有点……复杂。

  那还是个孩子吧!

  呃,主子也才十四岁呀!尚未成年。

  到底是怎么看上眼的,不觉得小了点吗?

  一群刀口上舔血,连死都不怕的男人居然冒出一头冷汗。

  “主子,你七年后再来如何?”实在是……不是什么花都能折,幼蕊未开哪堪攀折。

  “什么七年后再来?”没头没脑地说什么?

  “那位小小姐看起来还不到十岁吧!主子若有意就等她几年,属下等不想你平白担上恶名。”止言原本想说是淫名,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真是让人想不到,平日不近女色的静王居然好这一口。

  闻言,上官静迅速回头,面上闪过冷意,先是怪责,继而颦眉,困惑,而后是讶异、窘然,他听懂了属下之意,同时也在反省他几时表现出令人误解的倾向。“我待她如妹。”

  看到众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他美丽如湖水的双瞳沉郁一抹怒气,他不能有个谈得来的“妹妹”吗?

  好险,是妹妹。“妹妹好,天真无邪,率性直坦。”果然是他们想多了。

  “是呀!主子的妹妹天性爽朗,善良可爱,值得主子宠爱。”能得到主子认同的女子,肯定是心性纯良。

  “天真?善良?你们在说谁?”小瑾儿可不天真,该狠心时她绝对比任何人更冷漠。

  她不怕他,同样地也不受他容貌所惑,小小个头的她有着比狼更凶恶的狠劲,只是她藏在骨子里,未到必要绝不露于外,小心谨慎的扮演无害的小羊,对谁都戴上一张和善面具。

  “不是她吗?”食指所指之处,赵若瑾正眯眼憨笑的抬起头,冷不防地看向一行人隐身其后的小土堆。

  这么呆憨呆憨的小姑娘难道不天真、不善良?

  “别被她的外表骗了。”上官静再一次抚摸着被咬的伤口,唇畔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到他的笑,暗卫们又傻眼了。

  终于,主子也像个人了……

  “好了,走吧!”那丫头没心没肺的,他的离开她一定很高兴吧!高兴得手舞足蹈。

  上官静猜的十分贴近,一早醒来的赵若瑾没瞧见不速之客的身影,开怀地仰头大笑三声,要不是怕他落了东西又折返,她还真想买两串鞭炮挂在门口,大放特放庆祝瘟神远离。

  止言惊愕极了。“主子是为了她才等上一夜?”

  他顿了一顿,默认,“昨夜突然闯入怕吓着她,但事实上是我多虑了,这丫头没心。”

  可他却上心了。

  止戈摇头道:“主子,没有一位女子不爱美,你说她缺了门牙难看,她没咬死你已是万幸,不论年龄大小都喜欢被称美人。”主子得罪人家了。

  “是这样吗?”他应该把话说清楚。

  “绝对是。”止戈用力点头。

  “那我该如何赔罪?”小瑾儿的气性不小。

  “送她喜欢的东西。”主子,这是妹妹吧!不用太费心,瞧你一脸凝重的模样,属下真的为你担心。

  “嗯!她喜欢铃铛。”用玉做的铃铛她一定没收过。

  “主子就送吧!”顺着小姑娘心意。

  此后的数年,兴武侯府的大小姐每年都会收到从西南送来的一匣子玉石,全都雕成铃铛的样子,有蓝,有黄,有红,有紫……各色宝石,翡翠玉石皆是世上少见的极品。

  心中的难题一解开,上官静的眉头也为之一舒,他取出抢来的金铃放在耳边轻晃,叮铃,叮铃……“找周定庸来。”

  “周先生?”找军师来做什么?

  “我要他琢磨琢磨,把皇上的注意力转移到即将成年的皇子身上。”不要再老盯着他,让他喘口气。

  祸水东引。

  “主子想到解决之道了?”暗卫们面有喜色,有机会回久违的西南了,他们自己的地方。

  上官静故作神秘的但笑不语,绝口不提出计者是年仅七岁的小姑娘。听着铃铛声,他的心也烙进一双点漆笑眸。

  “咦?”

  “小姐,怎么了?”时时看着小姐,以防她热过头的温香、软玉一见她面色有异,立即趋近询问。

  “你们有没有听见铃铛声?”似近似远,似有若无,似乎还带着几分幽怨,让人心口一揪。

  “铃铛声?”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她绑成麻花的发辫,两条夹杂着七色彩绳的辫子尾端分别系了一对雕花银铃。

  “是我丢失的金铃,它在响。”那人明明已是走远了,她怎么还听见一声一声的摇铃铛声,是她太多心了吗?最近心情太紧绷了,老是想东想西的,她都快神经衰弱了。

  这年代没有心理医生,她只能靠自己解决了。

  “小姐,是你胡思乱想了,丢了好些日子的金铃哪会自个儿长脚回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奴婢看你脸都晒红了。”想到不见了的金铃铛,软玉觉得很可惜,纯金打造的,又刻上奇怪花络,做工加金子价钱可高了。

  “我不会听错,我这双耳朵最敏锐了,金铃、银铃、铜铃,甚至铁做的铃铛,它们发出的声音各有不同,是我的金铃在响。”她很坚持道,对自己的听力有十成十的把握。

  金铃薄脆,银铃清悦,铜铃厚实,铁铃沉浓有回音,每一种材质有它不一样的共鸣点,有的能击出乐音,有的只能听声音,铃铛的厚薄和铃心大小也会有影响,不尽相同。

  她的每一只铃铛都是自己画的,再让人做出来,所以绝对是独一无二,世上找不到一模一样的铃铛,一对的也分左右花纹,她留了记号。

  “小姐,奴婢什么也没听见,要不,再做一个?”她们侯府也不是做不起。

  脚踩在泥巴里,赵若瑾把头一抬,看向湛蓝无边的天际。“天气真好。”

  “小姐……”她晒晕头了,前文不搭后语。

  她笑着,小脸有些发红。“没事,天气好,人的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就干劲十足,快,及膝的稻禾在笑我们懒了。”

  咧开嘴,黑幽幽的牙洞见人,煞是有趣。

  “稻禾会笑……”软玉打了个冷颤。

  “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我们要体验种田人的辛劳,给稻子施点肥,等到秋天就有大丰收。”赵若瑾不怕累,不怕脏,跟着葛老头的大媳妇洒着地肥,稻叶都快将她淹没了,只露出一颗黑色头颅。

  她要亲自去做,才知道这片土地欠缺什么。

  而她想要的一年二获也从这里开始打底,今年起步晚了,明年再试试她所知的技术,提升稻米的产量。

  只是,短短数日以后,当赵若瑾再回兴武侯府时,她爹娘、兄弟差点认不出她来,因为她晒成只会笑的小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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