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一旁的宋昱谦,试着露出微笑。“宋大哥,早!”
宋母看着两个年轻人。一定有事,光是从吃早餐时间的改变,就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又出了问题。儿子从七点半就坐在餐桌旁等人,而黄书平一定要拖到最后一秒才会出现。
到底怎么了?气氛很不妙,就算黄书平笑得开心,但光看儿子愈来愈沉默,也猜得到他们不对劲。
“早,书平,吃早餐,阿姨又打了新配方的果汁喔~~”
宋家的早餐中,每个人的第一道餐就是管家阿姨的自制果汁,阿姨把打果汁当成兴趣,什么都能加进去打,而且不能拒绝她。
黄书平害怕地问:“有小黄瓜吗?”
宋母笑而不答,宋父在报纸后头猛点头。
她捂住脸哇哇叫。“怎么办,我最怕小黄瓜的味道了……”
小星叹了口气。“小平大人,你是大人,怎么可以偏食呢?”
全家人因为小男孩的童言童语而笑成一团。
当然,宋昱谦是不笑的,不管她耍什么宝,他总是沉默不笑,却不知她有多辛苦,要想出各种不同的花招逗大家笑,自己才能感染一点点的好心情。
她这么努力,他却不捧场……
不管了!她扯开笑容,这就是她目前的生活,工作、耍宝、保持笑容,让所有人觉得她很快乐,染有一点伤。但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早就痛到快炸了。每天面对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错,大人不能偏食,小孩也不行喔!婆婆告诉我,小星都会把茄子挑到边边喔!”
小星哇哇叫。“恶~~茄子软软啦~~”
黄书平学小星耍赖的样子。“恶~~小黄瓜可怕啦~~”
然后全家人又笑成一团,宋昱谦仍是面无表情。
她入座,开心地和宋妈妈聊天,清楚感受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总是这样的,他会一直看着她,却不说话,看到她很想翻桌骂人,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赶忙吃完早餐,落荒而逃。
“宋伯伯、宋妈妈,我先出门了,晚上见。”
“让哥哥送你去啊,哥哥吃完了——”
“不用了啦,我自己上班就好,不然公司同事都以为我有特权,不好办事。”
她的理由完美无缺,无可反驳。
她拿起皮包准备出门。“书平,等一下。”宋父唤住她。
她转身,却不意和宋昱谦深沉的目光对个正着,她赶忙避开。
“这星期六,宋伯伯有个朋友的生日宴会,请我们大家去他花莲的别墅玩,我想,昱谦跟你每天都忙着工作,小星也快上课了,这星期我们就一起去玩吧!”
宋母附和。“是啊,我们也可以去台东看金针花,走柯山今年的金针花开得非常好呢!儿子,你会去吧?”
宋昱谦仍然没有回话。
黄书平扯着笑。“我可能不行,这星期我想回澎湖一趟——”
忽然,宋昱谦手上的玻璃杯应声裂开。
“昱谦!”
全家人吓坏了,他的手掌都是鲜血,小星受惊地哇哇大哭,黄书平丢下皮包,赶紧冲向前,拿起一旁的餐巾急忙包住他的手。“宋大哥?怎么会这样……”
直到这一刻,她才肯正视他吗?宋昱谦看着她,五味杂陈,但她眼中的焦虑触动了他。
“我没事。”他说,饥渴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
黄书平低着头,手指颤抖地挑去刺入手心的碎玻璃,小星让管家阿姨抱去客厅看电视,宋家两老也吓坏了。
“儿子,玻璃杯跟你有仇吗?还是我们家的玻璃杯太薄了?老爷,要不要整批换掉啊?不是说英国原装进口的吗?”
宋昱谦没有回答母亲的疑问,他有更重要的事。“你要回澎湖?”
黄书平点头。“嗯。”
那日之后,他和黄书平似乎达成某种协议似的,虽然还是一起生活,每天都能见面,但他们之间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她总是笑着,但绝不和他视线相对,谈话的内容也只有问早道晚安这种礼貌性的招呼和字句而已。
如果她想逼疯他,或者他想逼疯自己,不管是谁,都成功了,他的理智即将崩溃……
黄书平深吸口气。“宋妈妈,我先送宋大哥去医院。”
“好,小心一点。”
两人沉默地离开宋家,楼下的阿忠早接到老爷的电话,再看到少爷手上见血的伤势,也吓了一跳。“少爷,这……”
他们上了车,车子以飞快的速度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奔驰。
黄书平拨了通电话,“江小姐,我是书平,宋大哥受伤了,我跟他去医院包扎,会晚一点进公司……不要紧的,还是你要来医院呢?”她说了医院名称,然后结束通话。
她察觉到他不解的目光,解释:“我想,让江小姐来照顾你比较合适。”
“你呢?”
她没回答。
“要去澎湖几天?”
“两、三天,我会赶在小星上学前回来。整合计划的事,我需要回澎湖和游太太谈一下,她最近身体不太好,不太能来台北。”
“电话里沟通不行吗?”
“我很久没回去了,也想回家看看,放心,小星会留在台北。”
“我不是问小星。”
“喔。”
他紧握着拳头。“如果你这趟去澎湖,发现小星已经适应台北的生活,不一定要阿姨在身边,你是不是就准备不回来了?”
她的心揪着。“我本来就要回家的。”
“我说过这里就是你的家!”他低吼,薄弱的自制力如绷紧欲断的弦。
她摇头,看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不,这里不是我的家。”
医院到了。
“你不能走。”他哑着声说。
“医院到了。”
宋昱谦疲惫地叹了口气。两人下车,阿忠看着他们的背影,再想想方才的谈话,难道少爷和书平真的走到尽头了吗?唉……
急诊室的医生迅速处理宋昱谦的伤口,还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手部神经,只要包扎好并按时换药就可以了,不过较大的伤口,他建议缝针比较容易愈合。
这时,江匀君赶到医院,戏剧性地偎在宋昱谦怀里,美人梨花带雨格外引人怜惜。“昱谦哥,你吓坏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就算是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女强人,遇到爱情也是变笨蛋,黄书平很感概。
宋昱谦没回应江匀君的关心,他希望偎在他怀里、心疼他的人并不是江匀君。“你不用过来医院,我没什么事。”
“人家担心你,你还这么说……”
好,她的目的达成,黄书平立刻告别。“江小姐,宋大哥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公司。”
然后她快步离开,不管阿忠哇哇叫,也不管宋昱谦一脸阴闇。
这就是她要做的,能避就得避……
突然,手掌刺痛了下,她低头检视,一片小小的玻璃扎痛了她,一颗豆大的血珠子立刻冒了出来。她弹掉玻璃片,泪缓缓由眼眶中滑落,她看着那滴血……好痛,她的心好痛,她还能撑多久?她还能强颜欢笑、故作没事多久?
然后,她感到仿佛一阵风刮来,宋昱谦忽然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大步走到急诊室外的防火巷。
“宋大哥——”
他的目光冰冷、饱含戾气,黄书平踉跄地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轰隆作响的巨大抽风机就在他们旁边,挡住他们的身影。
“我疯了!”他吼。
“宋大哥……”
他走近她。“我快疯了!”
“宋大哥,你别这样——”
“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冷静,你就在我面前,却不看我、不和我说话,我不能碰你,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
“要不然呢?!”她也吼了回去,怒气和委屈不会比他少。“我很努力了,我不要爱情,只想要平静,这样也过分了吗?我做不到不能爱你还要和你有说有笑,我真的做不到——”
他用力将她扯入怀中,低头找到她的嘴。不行这样的,她不要他吻了她之后,再来后悔。她不断挣扎。“放开我!”
“书平……”他吻她,热情得如那一夜。“我好想你。”她哭了,颤抖的唇软化了,同时为他而开启。她的双手攀着他的颈,闭上眼,迎接他的索求。
他的舌探入,托起她的臀,身体急切地扭动。她shen/吟着仰起头,他灼热的唇舌在她颈间撒下无数个热情的吻,她颤抖着,娇甜地喘息。
宋昱谦紧紧抱住她,弯身,将脸埋在她发间。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拥抱着对方。
这时,他们听到江匀君在外头的呼喊。
“昱谦哥!”
黄书平生气了,从没一种愤怒让她如此几近抓狂,她用力推开他,扬起手狠狠地挥了过去。
他没有闪躲,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是你不要爱情的!”黄书平忿忿地控诉。“你忘了吗?是你要我天天活在自责中的,不是吗?我已经身在其中了,怎么反而是你后悔了?!”
她狼狈地擦掉眼泪。“我会离开台北,我一定会走,因为我想活下去!”
她愤然转身离开。
黄书平的怒火持续燃烧,她将这股怒气化为工作的动力,全心全意投入工作,江匀君交代的每一个任务,她都能完成,投资部其他资深主管也在宋昱谦面前赞美过她,令他自嘲,原来他替投资部挖到一个宝。
她开始早出晚归,这是一定的,投资部总有许多应酬,所以他变成等门的那个人。
每天夜里,他习惯等阿忠接她回家,才会放心。而黄书平执意和他撇清关系,如今即使是问安的招呼也没有了,她脸上失去笑容,第一个找他开炮的当然是自己的母亲。
“女孩子爱人哄,你多顺着她就好,难道非得让她气到回澎湖不回台北你才甘愿?!如果书平搬回澎湖,我跟你爸就一起搬去澎湖!”
连一向不管事的宋父也觉得不妙。“我看我们在澎湖另外开辟新的度假村好了,这样即使书平回澎湖,我们也可以去找她。”
这回宋母没有怪罪老伴帮儿子增加工作,她举双手双脚赞成。“老爷,这真是好主意!如果儿子不愿意,咱们两个老的就自己去!”
其实,他何尝不心急、不难受?
心里的自责快要逼疯他,但他还是克制不了地思念她、在乎她,他苦涩地笑。或许失去理智,会比现在痛快些。
今晚如同每一晚,他站在落地窗前等阿忠接人回家,只是已近午夜,黄书平还没回家。这时手机响起,宋昱谦接起电话。“人呢?”
“少爷您快来!书平喝醉了,江小姐不放人啊!”
“在哪?”
阿忠说了个地址。
“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