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尘被她瞧得胸中滚烫,牙关一紧,颇凶狠问道——“既作了真正的夫妻,本侯就作个彻底,对夫人动情,向夫人讨爱,这有何错?以往说过的那些话……还不许人反悔吗?”
男人的故作凶恶和虚张声势,全是为了掩饰排山倒海般的羞赧。苏练缇三世为人,岂会感受不出来?
胸臆中澎湃涌潮,情潮一波波激起,将她的一颗心润得情难自禁。
于是她任由眸眶泛热,任由身子向他倾靠,秀额抵着他的,鼻侧与他相贴,任由自己与他亲近再亲近。
“……若论反悔,妾身早就悔了。”
换他瞪人,粗声粗气道:“说清楚!”
苏练缇也学他齿关一咬,一股脑儿豁出去。“还能怎么说清楚?就是妾身是真的很喜欢侯爷,喜欢很久了,别问我是从何时对侯爷上了心,许是前世,也可能比前世还要久,我……我不知……”
总归就是情种在某个时候落入心田,静静地开花结果,直到今生的相近想亲才令她娇然醒悟。
此一时际,宋观尘瞳仁缩了缩,竟端出皇城军司审讯犯人时那种不容逃脱且势在必行的气势,一掌按在“嫌犯”纤润的颈后,一掌紧贴“嫌犯”腰后将她狠狠压向自己。
“说!你有多心悦本侯?”攀着他的双肩,苏练缇真想朝他的颈侧咬一口,最终却印上一吻,叹息道:“侯爷做什么为难人?这怎么说嘛,就是很喜欢、很心悦了,还不成?”
“比喜欢你家师弟和师妹还要喜欢?”某位大爷开始斤斤计较。
“嗯,还要喜欢。”反正师弟和师妹相互喜欢,没她这个大师姊什么事,所以她答得毫不心虚。
“比喜欢你家师父还要喜欢?”大爷他继续斤斤计较。
“嗯,还要喜欢。”她家师父与齐连大人的“内情”十分不单纯,有情人能走在一块儿,能相互怜惜,那样就很好,一样没她什么事,她照样答得理直气壮。
“比喜欢萱姐儿还要喜欢?”出狠招啦!
这一问令苏练缇顿住,秀美的五官浮现纠结。
“你快答!”他寸步不让一直进逼。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啊!苏练缇蓦地发现自己根本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乱绕一通!
“答什么?这怎么比嘛。”柔荑捧住他的脸,都想掐他双耳了。“宋观尘,我就是心悦你、喜欢你,打算跟你长长久久过下去,你听懂也好,听不懂也罢,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妾身说完了!”
她说完的同时,朱唇被堵了个结实,男人发狂般深深吻住她。
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搁在她身上的一双大掌越来越不安分,探入她的襟口,拉扯她的罗裙,苏练缇勉强保留一丝神智——
“午膳……在桌上,侯爷……侯爷还没用呢……”她忽然披打横抱起,宋观尘的嘴未曾须臾离开她的脸,灼热气息拂上她的面颊和耳畔。“爷现下只想用你!”
什么……什么用不用的?苏练缇心房哆嗦了下,昏昏然想着,身子已难以克制地发软。
宋观尘将她抱到书房里边一张用来小憩的罗汉榻上,俯身而下吮吻她颈侧到耳垂那美好的线条,在她耳边动情喃喃唤着。“缇儿,夫人,乖宝儿……你是本侯命里的小桃源……”
他再次狠狠吻她的唇,似怎么都尝不够她,心口跳得无比激烈。
苏练缇从未想过那种情人间歪歪腻腻的称呼用在她身上,真会令她从心窝里酥麻到四肢百骸,全身发烫,软得像一团泥似的。
……
待稍稍寻回一点清明时,苏练缇只有一个想法——她家侯爷确实有病。
她没料到彼此互诉情衷,两情相悦了,他会发狂到这般境地,她都软趴趴伏在那儿缓不过神,几是除了喘息儿什么事都干不了,他却俯过来亲着吻着喃喃低语,摆布了一下便又重新进入她的身体。
这一次延续好久,她使出所剩不多的力气拥住他,不住地喊他的名字,最后是如何“活下来”,她混混沌沌,灵魂还在半空飘,记不清了。
结果就是这一日宁安侯爷的午膳一延再延,延到最后跟晚膳一块儿用。
午后一场激情香艳的欢好让宋观尘容光焕发,何况对象还是与他已成眷属的有情人,情浓欲起,抵死缠绵,他吃着有史以来最香的一顿晚饭。
晚膳是摆在他们寝房外间的起居厅里。
用膳间,宋观尘本有意让一旁服侍的婢子们退去,他莫名眷恋起这种仅与妻子共享的小时光,是苏练缇这位当家主母坚决让婢子们留下,为的就是要防某位食髓知味的侯爷饭吃着吃着又来“作乱”和“动粗”。
总觉得有旁人在场,多少能令他的狂态收敛些。
对苏练缇而言,能明了彼此情意自然让她满心欢喜,真真怎么形容都无法描述内心有多欣悦,但今日一整个下午在书房里发生的事……着实糟糕啊糟糕,她都觉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快要没脸当下去。
要怪她的过分纵容和意志不坚,宠着宠着就把他宠上天。欸。
所以再来怎么样也得坚持住,关于潮海阁卓家的事,在没有好好与他谈出结果前,绝对不能允他近身。
这一边,宋观尘用完饭,婢子们利落地将席面撤下,再按主母的指示奉上雪芽香茗,这才全数退出主院。
终于仅余他们夫妻二人独处。
宋观尘起身才想拉她的手,苏练缇却是退到门边,回首朝他敲了敲巧鼻,抿唇笑。
“侯爷刚吃饱,妾身陪你在回廊上走走,一块儿消消食。”
岂知她一脚还不及跨到门外,眼前倏地一道黑影袭来,待定睛一瞧……欸欸,说什么坚决不允他近身?全是痴人说梦!
她又落入男人臂弯里,足不沾尘,被他拦腰横抱。
“夫人若想一块儿消食,本侯倒觉得可以再试几回下午在书房里的那些活儿。”
“宋观尘!”羞恼地狠槌了他胸口一记。
他呵呵笑,往昔的冷峻被融得涓滴不剩,一脸被插得很舒心畅快似的,果然病得不轻。
一气之下好像下重手了,她下意识揉着他的左胸,表情仍满满纠结。
“侯爷先听妾身把话说完好吗?你、你这样频繁清空,毫不闭锁,绝非练气之道,侯爷还需克制,身强体健才是一切根本,妾身还想长长久久伴侯爷左右。”
说大实话,宋观尘当下是真真切切愣了好大一下。
他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怀里的人儿是在为他忧心什么,忽地仰首大笑,他双肩颤抖得厉害,胸膛内的鼓动震得她也跟着轻颤。
他抱着她坐回圈背椅上,口吻像个恶霸,道:“敢质疑本侯的身子骨不耐操不耐用?哼哼,看来是得再好好欺负夫人一顿,让你明白明白。”
嘴上这么说,下巴却搁在她脑袋瓜上蹭了蹭,双臂仅松松地环着她,不似下午在书房时那样蛮横霸道。
苏练缇松了口气,脸微红,她握住他的手指,抬头近近看进他的眼底。“侯爷愿意听妾身说话了?”
“说些好听的,本侯自然愿意听。”宋观尘眉峰微蹙。“若要提什么不愉快的,夫人的小嘴还是用来多亲亲本侯即可,话就别说了。”
苏练缇捧正他的脸,凑上去就往他嘴上重重亲了一记,随即道——
“妾身道张嘴,既要用来亲侯爷,也要说些令侯爷不愉快的,非说不可。”杏眸瞬也不瞬,神情坚决。“侯爷不欲妾身与瀚海阁卓家接触,我明白侯爷内心顾虑,多半是怕妾身为了挖出卓府的肮脏底细,一下子陷得太深,把自个儿拖进险境。”
宋观尘俊颚一绷。“你明白就好,本侯如何能任你……”
“正因为明白,所以才跟侯爷商量啊!”她打断他的话,将他的指握得更紧,脆声快语又道:“要扯掉瀚海阁卓家那一层道貌岸然的外皮,令世人看清楚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就需得铁证如山。上上一世,卓家为了让我安分地把萱姐儿交出,身为瀚海阁阁老的卓老太爷曾令卓大公子领我进到一处密室。
“那处密室位在卓府宅第的大祠堂内,很是隐密,首先要找到机括,妾身记得,那机括是一小座九宫格,得按顺序操作方能打开进入密室的门,而那间密室里全是与密家有至关紧要的物证,一旦将其公开,相信定能震惊朝野,打得他卓家现出原形。”
宋观尘问:“那座九宫格机括的位置,可还记得?”苏练缇不点头也不摇头,语气倔强。“不管记不记得,妾身得亲自去看。”
“不准!”斩钉截铁。
“侯爷!”她摇了下他的手,努力说服。“你我重生到了这一世,因而改变了太多人事物,很有可能卓家那一处供奉密教灵契的密室亦有所变化,说不定不在原来地方,又说不定机括变了,有太多不确定,所以总要先找到那个所在,才能拟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宋观尘鼻翼轻歙,一脸不痛快。
“侯爷别恼妾身啊……”她再接再励,眉目郑重中带着温柔,连嗓音也轻柔缓下。“卓府宅第我定然较侯爷熟悉,妾身想过了,就光明正大踏进去,再悄悄行事,不会有什么危险。”
“本侯不……”
“妾身起誓,一但确定有那间密室,绝对不再深进,一定跟侯爷有商有量!”高高举出三根纤指,带乞求的眼底潋滟满满水光,好像他如若不答应,那双眼睛就要落泪给他看。
“你……”宋观尘咬牙切齿,火气扑腾,一副想把她吞进肚里了事又舍不得的模样,最后恨恨道:“要进卓府宅第,你只能跟本侯一块儿去!”苏练缇微怔,倏地笑开怀,捧他的脍又重重落下一吻。“有侯爷护着,便是万无一失了,侯爷待妾身真好。”再亲。
“错了,本侯不想待你好,本侯只想欺负你,狠狠欺负。”单事按在她纤细的颈后,加深与她的唇舌缠绵,语气听起来满满不甘心。
苏练缇柔声轻叹。“好,那妾身就任侯爷欺负一辈子。”
她放任身子软软依偎过去,两手环上他的腰,牢牢将他抱住。
年关将近的这些日子,锦京里突然流传起许多“听说”的事。
听说,前些时候“幻臻坊”的大姑娘、如今亦是宁安侯夫人的苏练缇回坊中巡视,被瀚海阁卓家大公子的孟浪行径给冲撞了,好死不死还被宁安侯逮了个现行,若非自家夫人息事宁人,怕是卓大公子那文秀身板都不够让宁安侯抡上两拳。
又听说,宁安侯夫人某天忽然对身边的亲朋好友发出感慨,说是一年已近尾声,开春就盼个新年新气象,若论新年何所愿,她没什么大奢求,就希望身边至亲之人一切安好,但如果真要说出一个小小私愿嘛,也仅是格外想逛逛锦京卓家的宅第。
这是为何呢?那又得回归“听说”二字。
听说啊,全锦京城里就数卓府大宅中的冬日雪景最具特色,还听说,卓府有一座巧夺天工的“松石红梅园”,顾名思义,那就是一座遍植着长青老松和火红寒梅,并且佐以各式各样石峰山柱所造就而成的大园子,加上东雪覆盖,定然更添风情。
听说宁安侯夫人当时是这样感叹的——
石峰多奇,老松翠绿,红梅夺目,与冬雪的纯白交错,那颜色层层又叠叠,……欸,光用想像都觉手痒,都能画出他十几二十张绣样,欸欸……每张绣样就是一幅画,任大任小,可寻常单绣更可组合成一件大作,好想进那座‘松石红梅园’好好临摹一番啊……”
当初仅凭藉一幅神乎其技的“江山烟雨”绣作便震慑了邻国的使者们,并且受当朝天子召见入宫,似她这般广受朝野注目的流派传承者,如今道出那般彷佛求之不可得的感叹,卓家老太爷又不是傻子,岂能傻傻等着此事传达天听?
老人家不但不傻,还精明得不得了,一听闻此事,立时亲笔书写并命人快马递帖。
到底是文坛大家,那帖子上头写出一手绝妙好字,先是为自家长孙卓溪然孟浪举止深深致歉,接着是感谢宁安侯夫人对自家园子的倾心与向往。
当朝瀚海阁老亲笔的帖子,就为邀请小辈进“松石红梅园”一游,邀请游园的帖子一送送进几条街外的宁安侯府内,大气若劈斧开山般摊在宁安侯夫妇两面前。
苏练缇注视着那依稀有些熟悉的字,恍惚记得那一世为求卓家老太爷青眼色=,曾下了大功夫临摹对方这一手独创字体,此时再见原迹,心境与处境皆已大不相同。
“成了呢。”她淡淡道。
“夫人设的局,本侯推波助澜,岂有不成之理?”似察觉到她的心绪波动,宋观尘把帖子合起来往桌上一抛。
苏练缇很快瞅他一眼,亲手为他斟茶。“侯爷手段当真了得,手中的暗椿一发动,什么话都成“听说”了,听的全是锦京百姓们所说。”
宋观尘轻哼了声,接过她递来的茶从容饮着。
“妾身深深觉得嗯……好像……似乎……欸,更情生意动地倾慕侯爷了。”“咳!咳……”他被突如其来的直白情话打中,含在嘴里的茶汤显些喷出,待调息稳下,却见眼前这个在成亲后彷佛变得更水灵润嫩的女子一脸无辜,他放下茶杯一把将她抓进怀里,紧抵她的秀额狺狺低咆——
“很好,你都瞧着本侯三生三世了,此生此世自然要任你好好倾慕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