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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请太子入洞房 第4章(2)

  苏相府

  书房里,苏福儿一手轻抚着沉重发热的脑袋,另一手执着一管狼毫,有一下没一下地写着账本。

  瞧瞧她苦不苦命?

  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得先做完这些帐、理好这个家,以及安抚完那个日大汗雨多愁涝、成日忧国忧民忧苍生、忧一切已发生还为发生之事的爹爹后,待真要断气时,方能断气吧?

  “咳咳咳……”她捂着剧烈咳嗽的小嘴,对于自己近日来病怏怏的模样真是厌倦到了极点。“天杀的,这个恼人的风寒究竟几时才能……咳咳……好?”

  害她最近整人没意思,骂人也没心情,但是体内莫名骚动不安的烦躁感却一日胜过一日,迫使得她好想随便抓个人来修理一顿出出气。

  可那个她最渴望将之大卸八块的家伙偏偏龟缩不出,倒教她一股怒气没出发!

  “大小姐……”小铛小心翼翼地在门口探头探脑,似乎想确定此刻状况是否安全无误。

  苏福儿撑着越发沉甸甸的额头,懒懒扬眉,“进来说话,我不至于咬掉你的头的。”

  可恶的病,纠缠得她无心也无暇披上惯常娇柔妩媚、未语先笑的面具欺骗世人,反而一不小心就暴露出她易怒无常、缺乏耐性的真性情。

  苏福儿真讨厌自己笑不出来的时候。如同现在。

  “大小姐,你该喝药了。”小铛松了口气,忙将藏在身后的一盅汤药捧了出来,满脸讨好地走进桌前,“这回大夫多加了一钱半的甘草,保证绝对不苦口,大小姐,你可以放心喝了”

  “不喝。”她目光轻扫过那只玉般剔透的药碗,娇媚脸蛋一沉。“拿走。”

  “可是大小姐……”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汤药是谁送来的,”她柳眉挑得高高,冷笑道:“咱们府里……咳咳……有的是银子,这京城里满地都是大夫,随随便便给我抓个蒙古大夫也胜过……那宫里的庸医……多多……”

  “大小姐,你误会了,这药……真不是太子差人送来的,”小铛一脸心虚。

  “当真不是?”她抬起纤纤玉手轻抚胸口,闻言略微一怔。

  “真的不是,”小铛满脸陪笑道。

  “唉。”苏福儿轻轻叹了口气,眸底浮起一抹泪光。“咳咳……小铛,我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被这病给支使糊涂了,竟然误会你——我身边最亲近最贴身的好丫头,会串通旁人来欺骗我?天,我是个多么失败的主子啊……咳咳咳……”

  “不不不,大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小铛一呆,深深的愧疚顿时齐涌而上,眼圈儿迅速地红了,“其实……其实……奴婢真是想你快快的好起来,所以……所以……”

  “不,你不用再解释了。”苏福儿吸了吸鼻子,羞惭地摇了摇头,“就算生病也不足以当作迁怒奴仆,冤枉好人的接口,赶明儿我一定要在苏家祠堂列祖列宗面前长跪忏悔——”

  “呜呜呜,大小姐,不是的……”小铛赶紧放下那盅汤药,抱着她纤弱的娇躯放声大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干你的事,都是奴婢千不该万不该,真是奴婢说谎欺瞒了大小姐你啊!”

  苏福儿险些被力大无穷又激动过度的小铛勒得走岔了气,“咳咳咳……”

  “呜呜,大小姐,都是小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那么你接下来会向我承认,这只装汤药的蟠龙玉碗是从宫里直接送达咱们苏府里的了?”纵然气虚体弱,苏福儿甜甜笑语里的杀气依旧令人胆战心惊。

  “是啊,这只装汤药的蟠龙玉碗真的是从宫里直接送到咱们苏——”小铛哭得洪通通的小脸瞬间一呆。

  完了。

  “唉……”幽幽一声长叹乍起。

  小铛浑身寒毛一炸,随即吓得弹出三尺外。“大大大……大小姐……”

  眼前还是那个美丽如昔、娇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大小姐,但此时此刻看在小铛眼里,不啻是个搜魂夺命的恶鬼罗刹。

  “行啊你。”苏福儿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不不不,奴婢很不行,非常非常的不行。”小铛寒毛直竖,一颗摇得如拨浪鼓。

  “不,你是真行,平时小姐我倒是小看了你一身丰富的演戏好武艺,没即早把你捧上梨园唱戏当正角儿着实太可惜了。”

  苏福儿笑得越灿烂,小铛越是怕得魂飞魄散。

  “大大大小姐……饶命啊……奴婢下次再也不不不敢了……”

  “想想,贴身丫鬟这职位确实太屈就你了。”苏福儿飞笑容好不迷人可亲。“我看,你就到听雨轩去当差个一年吧,趁早吃得苦中苦,将来方为人上人,还望你体会小姐我的一片爱才之心,好不?”

  “谢……大小姐……”小铛忙不迭的点头道谢。

  唔唔唔,幸亏只是被发配‘边疆’挑大粪,而不是被逐出苏府。

  可是,心情还是好复杂啊……

  小铛忧喜参半地去了,苏福儿唇边那朵魅力的笑意逐渐冷凝,眸子冷冰冰地注视那碗被放在桌上的汤药。

  一碗药就想打动她?

  “凤尔善,你还真是小看我了。”她冷冷一笑,毫不犹豫地抄起那只昂珍稀的蟠龙玉碗,起身推开窗,连药带碗地砸了出去!

  随后,她锐利目光环视清幽的花园一圈,轻启朱唇,甜笑里带着令人丧胆的恐怖杀气——

  “不管外头的是谁,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要真的爱心过剩就去开粥棚捨汤药,要不,大可去帮他那些莺莺燕燕,姐姐妹妹多打几斤金银首饰,我苏家再不济,也少不了几枚吃药的铜子儿,就不劳太子爷费心了!”

  苏福儿冷哼一声,砰地关上窗,然后拍了拍手,坐回桌后继续盘算她的账本。

  窗外,花园里,悄悄然更加寂静无人声。

  太子宫

  “她还是咳得很厉害?”

  凤尔善温雅的容颜掠过一抹掩饰不住的忧心。

  一名身穿银铠的高大男子,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微顿了下才开口:“是。”

  “她也发现了?”他敏锐地感觉到属下的迟疑,暗暗叹了一声。

  “是。”御林军总教头邢狩颔首。

  “我猜,她将汤药全砸了?”他苦笑。

  “是。”邢狩黑眸底一闪而逝的是同情。

  凤尔善摇了摇头,愁眉未展。:“我究竟该拿她怎么办才是?”

  还能怎么办呢?

  邢狩保持沉默,心知肚明太子若能将福儿小姐自心上驱逐,那才是天下第一怪事了。

  太子……两年前及这两年来,不是没有试过的吧?可是最后证明一切的挣扎还是徒劳无功,太子始终无法忘怀福儿小姐。

  邢狩不只一次亲眼看过,太子在深夜里,坐在怡福轩的那张床上,伸手摸着福儿小姐离去后未在更换过的绣枕、丝被。

  失了魂的太子,这两年被十九皇爷视为笨蛋蠢材,压根不放在眼里,直到福儿小姐亲自进宫,表明要插手狼王与十九皇爷野心之事,太子才又重新活转了过来,眼里终于又恢复往日神采。

  后来,邢狩才知道,原来福儿小姐就是太子的心。

  没了心,人就只能是行尸走肉。

  “泼了药后,她没再说什么了吗?”凤尔善微微抬眼,温言的问。

  “福儿小姐说……”邢狩略一犹豫。“她有买药的银子,请太子莫费心。”

  凤尔善岂会不知此话是被修饰过的版本,原文想必更加鲜辣精彩万分。

  “还是这么倔强。”他叹息。

  她的身子骨素来就弱,又不爱好好调养,要她喝药像是要她小命。以往他总是亲手一匙匙的喂她,还要一口汤药一口茶梅地交替着,可是她老躲懒赖皮,含着酸甜好滋味的茶梅就是故意不喝药,知道他惩罚地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才甘愿张口。

  他眼神温柔而忧伤了起来。

  那样甜蜜美好的时光已然恍如隔世,成为一缕伸手想抓也抓不住的青烟淡去。

  他和她,是怎么会走到今日这地步的?

  可笑的他,其实一直一来都是心知肚明的,对吧?

  他早就后悔了,当日为了那一口气的尊严,对她说了许许多多无可挽回的话,浑然忘却她早已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快到狠心剔除了之后,他还算是活着吗?

  再也没有人,能那样温柔地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能令他神魂颠倒,舍生忘死,再没有人,能让他为之忧愁为之牵挂终日……

  “太子?”

  凤尔善自恍惚之中回过神,眸光恢复清明,平静地道:“邢总教头,明日还是再劳烦你亲身钱去帮我留一留神她。”

  “卑职遵旨。”

  待邢狩退下后,凤尔善缓缓起身走出大殿,望着满园莺飞蝶舞、芳菲动人的大好春色。

  春天。

  那一年,他和她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风情日暖、花香迷离的春日。

  她可还记得吗?

  凤尔善的眼神温柔极了。

  在此同时,苏相府的书房里——

  “哈——啾!”

  苏福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微红小脸上满是厌烦之色,喃喃自语:“见鬼的春天!”

  她最讨厌春天了,天气一忽儿冷一忽儿热,非但衣裳不好穿,就连满园子蝴蝶蜜蜂嗡嗡然成群结队拈花惹草,也惹得人眼花缭乱不得清闲。

  令她联想到某人。

  苏福儿拧拧鼻子,咳了两声,继续埋头写账本,继续苦命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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