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龙案前批着奏折,生得丰神俊朗却带着一抹威仪的皇帝,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频频往一处望去。
「皇上,您批了一下午的奏折,累了吧,休息一下,喝口茶,吃点小点。」心腹太监富贵端着茶点上来,关心的提醒他。
「现在是什么时辰?」皇帝接过茶盏,不疾不徐的吹拂着茶汤上的晏晏白烟。
「回皇上,已经是未时中。」
「未时了……」皇帝垂眸看了眼龙案上的奏折,沉吟了下。
「皇上,奴才看您今日心神不宁……是否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
忽地,一阵细微的铃声传来,皇帝侧耳仔细听了一下,微敛的眼睑倏地睁大,「富贵,你亲自去告诉皇后,今晚朕会过去与她一同用晚膳,让她准备朕爱吃的。」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富贵作揖,准备离去。
「朕的喜好你了解,你就留下来盯着皇后小厨房里新来的厨子做菜,他做的菜肴跟皇后所做还是差上一点功夫。」
富贵怔了下,笑咪咪的说着,「是的,皇上,奴才定会盯着那新来的厨子。」
他嘴巴这么说,心里却是笑着摇头,暗忖,皇上明明就是想吃皇后娘娘亲手做的晚膳,怎么牵拖到人家新来的厨子去了。他得将这番话传给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洗手做羹汤才是。
「去吧。对了,跟皇后说,朕许久未吃佛跳墙。」
「是,奴才这就去。」富贵眉开眼笑的退出御书房。
他一退出去,皇帝立马往方才不时望去的方向走去,在一根柱子后方摸索了下,手臂突然往下一用力。
摆放着许多玉器、花瓶与精致小玩意的多宝桶架子突然被推开,赫然出现一条幽暗的地道。
一个靛蓝色的挺拔身影自里头走了出来。
见到站在前方的那个明黄色身影,来人报拳微微作揖,「臣见过皇上。」
「皇叔,快快请起,无须多礼。」皇帝连忙虚扶他一把,「我们许多年不见,到前头好好聊吧。」
「御书房里的密道是您用来保命用的,微臣若是突然出现在这里,有心人定会猜出御书房里有密道,日后对您是个隐忧。」
「放心,富贵已经被朕支开,半个时辰内回不来,整个御书房只有朕跟你。」
雷霆昇点了点下颚,随着皇帝来到用来休息的花厅。
桌上摆着可口的糕点、水果、茶汤,随时等着皇帝过来食用,布置得十分雅致。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皇上的口味还没有变。」雷霆昇好笑的看着桌上那几碟色泽鲜艳的精致糕点。
「当皇帝是个很委屈又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朕要是再连吃点心都不行,那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什么乐趣可言?」
「觉得委屈,可以让给梁王,相信他会欢天喜地的接受。」
「如果皇叔想让你大哥,朕的父皇从地底下爬出来怒骂你,朕是很乐意甩下这个锅的。」
雷霆昇懒得理他,迳自走到不断冒着滚滚白烟的小泥炉边,取过放在一旁的茶盏跟茶叶,给自己跟皇帝泡了茶。
「是你老子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掐死你这个不肖子孙,他排除万难好不容易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你却想将它丢了。」
「你知道我的志向不在这里。」皇帝想到什么,面色变得凝重,「皇叔,你信上所言都是真的吗?」
雷霆昇与皇帝对视,点头。
「这不守妇道、不要脸的女人……」竟将魔爪伸到自己一向敬佩的皇叔身上!
「皇上这些年不会没有任何发现吧。」
「父皇临终前曾经嘱咐朕要善待这女人,因为这遗言,她做的许多事情朕是睁一眼闭一眼,即使她淫乱后宫,但没被人察觉发现,也没惹出什么对皇家颜面有损的事,朕便不计较,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食髓知味,将魔手伸向你……」皇帝忿忿地磨了磨牙,起身走至一处桌子前,打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份十分厚实的信封,给雷霆昇,「看吧,不会比你给朕的资料还少。」
雷霆昇打开后仔细阅读,片刻,抬眸清冷的看着皇帝,「皇上打算如何做?」
「这事交给你全权负责,朕只要梁王跟太后这两个淫乱后宫的奸夫淫妇的命。」
「这么说,皇上的意思是用淫乱这罪名定他们的罪?皇上不担心皇家颜面受损?」
「里子都快没有了,还要什么面子。多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皇家颜面受损总好过内战拖垮财政,这笔帐皇叔应该比朕算得更清楚。」皇帝很无奈。
「臣知道了,不过梁王手握重兵,背地里支持他的人也不少,届时恐怕还是难免一战。」
「这点朕自然清楚,朕只要你将百姓及国家、国库的损失减到最小。」
「皇上放心吧,抄家可以为国库带来一笔丰厚的进帐,梁王的身家可不少。」
「听皇叔的意思,是已经将他所有财产藏匿的地点都查清楚了?」
「早已在掌握之中,也派人监视着。臣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一旦开战,臣有把握可以在半个月之内让梁王投降。」
「半个月!」皇帝震撼的瞪大眼,「皇叔,你这牛吹的有点大。」
雷霆昇勾了勾嘴角,「皇上拭目以待便是。」
「好,朕就等着看。」
「对了,这东西你自己保管好,其中一样你最好是销毁,不要让它再落到他人手中。」
雷霆昇自衣襟里取出一个木匣,推到皇帝面前。
「这是什么?」皇帝疑惑的拿起木匣,打开后,他眼睛瞬间睁大,「这……」
木匣里头放的是驯龙鞭及一字并肩王印信。
「皇叔,你就这样将这两样物品交给朕……」看雷霆昇毫无眷恋与不舍,皇帝心里有很深的感触。
「这两样物品在你手中才是最安全的,在其他人手中臣不放心,也不想愧对先皇对臣的信任。」雷霆昇将最后一口茶喝掉,起身,「时间有限,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臣先告退,下次见面时,臣会给你一个全新的南晋,届时还希望皇上能答应臣的要求。」
「要求?皇叔想要什么?」
「一场婚礼跟一道赐婚圣旨,还有,不要再赏赐任何女人给我。臣告退。」他走至密门边,向皇帝丢下几个要求后,作揖转身从密道离去。
*
「我说你这臭丫头,回到京城了却不来看看我这老头子,竟然扭头又跑了。说,这次又到哪里去乐不思蜀了!」唐国公气呼呼的用食指戳着唐思露的额头。
「吼,吼,爷爷,小力一点,小力一点,痛啊。」
「痛,你还知道痛?你知不知道当我收到你被追杀的消息,我有多紧张,偏偏又没有你的音信,你平安无事也不会捎个信给我!」唐国公气急败坏的吼着。
当时他为了这臭丫头操碎了心,偏偏怎么样也没有她的消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可真是把他急坏了。
「爷爷,不就是怕泄漏行踪吼。」她扭着手指委屈的瞅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唐国公。
「说,你又哪边惹祸了!」听到她这么说,唐国公的脸又瞬间风云变色。
这个臭丫头,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天天往外跑。一个女人家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个男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偏偏她反其道而行,和离做生意,大江南北的跑。
「爷爷啊,我哪里有惹祸,是祸事惹上我。」她大声喊冤。
「什么叫祸事惹上你,那还不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爷爷,是它来招惹我,不是我去招惹它。」
唐国公瞪了她两眼,「说吧,是什么样的祸事招惹你这个小煞神,这是没长眼睛?」
「爷爷,我在您的心目中就是个小煞神?」
「好了,别跟我抗议这些,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好理由,我就把你禁足,不再让你出府。」
「禁我足啊,那也好,我这趟就是回来避难的。」
「什么意思,避难?堂堂国公府嫡千金,需要避什么难,把我的名号甩出去,我就不相信谁敢找你麻烦。」
「不是啊,爷爷,这一次谁的名号都没有用,这天可能要乱了。」她指了指上头。
唐国公眉头攒成一个结,「臭丫头,这话说清楚。」
「爷爷,您知道我为什么已经快京城,却没有回来探望您吗?」她故意唉声叹气一番,「还不是因为我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只能跟着那个人一起逃亡。」
「谁?」唐国公那对炯炯有神的老眸倏地射出一记戾光。
她耸了耸肩,「云王。」
「你说什么,云王!」唐国公震惊的大喊了声。
她一脸无辜的点着头,「是的,他被人下毒,又被追杀,昏迷落水,而我刚好不小心掉进水里,就顺手将他捞上来……」
她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的告诉了唐国公。
片刻后,唐国公愤怒的拍着案桌,「梁王这老不修,竟然敢上……」先皇的女人。
这话一出,他惊觉不妥,猛然住口,这话太粗鄙,不可以让孙女听到。
她摆了摆手,「爷爷,这几年我听的还会少吗?不要把我当成那些深闺后院的女人。」
前世更腥趣的话她都听过,不过是个「上」字,有什么好担心。
「女孩子家少听这些!」唐国公气呼呼地瞪她两眼。
「爷爷,您好歹是三朝元老,您说,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
「梁王的狼子野心可不小!」唐国公脸色凝重,抚了抚白胡子,「王爷决定如何?」
「只让我这阵子待在京城,还有名下的店铺先休息。正好再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他让我提早放大家回家过年,开春后再回来上工。」
这话说得轻松啊,她生意做得好好的,突然休息,这让别人怎么想?这可不仅损失大把收入,对商誉更是一大损伤,因此她十分犹豫。
「丫头,眉头怎么突然紧皱,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没什么,我只是在考虑王爷的提议,有些舍不得商铺的名声,突然关门休息,肯定会有不好的传言流出。」
「孩子,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万一发生内乱,两军开打定会伤及不少无辜百姓。」
是啊,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她惜命,难道其他人就不爱惜生命?是她自私了。
「我知道了,爷爷,近日我会处理好这事,以铺子重新整修为名义,先放大家回去过节,开春后再找日子重新营业。」
「你这么想就好。」唐国公安心的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