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见那一面,他就感觉宇若霏变了许多,从前的她虽然高贵不可攀,却仍是甜美单纯的。可现在她变得冷漠孤傲,对人防心很重,像是经历了什么,才涂上保护色。
因此,隔日他决定先向武经理打探打探,或许他会知道有关宇若霏的事情,多少都好。
“……小老板,这是你要的履历表。”武经理走进办公室,递出宇若霏的履历表。
“谢谢。”
麦圣元接过手,随即交代。
“武经理,距离餐坊正式营业还有半个多月,乐师的缺暂时先空下,等我通知。”
“那宇小姐怎么会突然又说不能胜任了呢?”武经理听闻这消息,也跟麦圣元一样错愕纳闷。
他自认他们天麦所给的待遇十分优渥,工作环境又新又好,多少人想来还不见得能来呢,怎么宇若霏明明应征上了却又不要?
“我也觉得纳闷,她说是自己的问题,后来又说不想让同学雇用。”麦圣元耸了耸肩,垂眸浏览宇若霏的资料。
“难道是小老板和宇小姐以前有过节?所以宇小姐一发现你是高中同学,就马上翻脸走人?”
武经理调侃地推断,麦圣元平时很好相处的,因此在公事之余,他偶尔也会跟麦圣元聊上两句。
“怎么可能?”
麦圣元马上否认。拜托,他爱慕宇若霏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得罪她,和她有过节?
“那就奇怪了。”武经理纳闷咕哝。
“她在这么多地方表演过喔?”
看了宇若霏的资历,麦圣元讶异地问。
她真的是专职乐师,才会有这么多工作经历,除了表演,她还当家教,看这资历内容之丰冨,她跑场跑得很勤啊!
“嗯,的确不少,但以钢琴演奏居多。”
因为麦圣元说要录用,所以他也仔细看过宇若霏的履历表,甚至打了电话询问当初介绍她来的古筝老师。
“你有听说过关于她的风评或消息吗?”麦圣元向他打探。
“其实宇小姐是一位专门在教古筝的王老师介绍的,我们开始要征人时,我有透过关系询问王老师,想请她发布这则征人资讯,顺便介绍古筝高手给我们,听说宇小姐就是她的得意门生。”武经理如实告知。
“宇若霏的音乐造诣真的是没话说,我在高中时就见识过了。”
麦圣元对她是佩服欣赏到极点,校内、校外的才艺比赛,宇若霏向来是榜上有名,而且都是名列前茅,他们班参加合唱比赛时,也是宇若霏担任伴奏的。人漂亮、功课好、才艺佳……
她可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自然也是他心目中女神级的人物。
“昨天我又打了通电话问王老师,她说大概五年前宇若霏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经济重担全落在她身上,为了赚钱,接了很多课和表演,除了周一,几乎每天都排得满满。”武经理转述着听来的消息。
“重大变故?!”
麦圣元脸色陡变,心口紧紧一揪。“什么变故?”
她一个人背经济重担?
她家不是很有钱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直觉没错,她果然发生了什么事!
担忧扩大,笼量心头,在这片刻,麦圣元心里充斥着想要替她分忧解劳的冲动,他想帮她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这我就不清楚了。”
武经理摇了摇头,王老师并没有说得很详细,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他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还在这几个地方驻店表演吗?”麦圣元指了指履历上的几个地点,抬眸问道。
“没错。”
武经理点头。
麦圣元的问题,他也向王老师问过了。
得到答覆,麦圣元心里立刻有了打算。
三顾茅庐显诚意,他相信只要解除宇若霏的顾虑,她就一定会来天麦温泉旅馆担任古筝乐师的。
晚上七点半,用餐的尖峰时段,饭店大厅里,琴声悠扬,附设的开放式酒廊几乎满座。
酒廊正中央,摆设了一架梦幻的白色三角钢琴,此刻正是现场演奏时段,美丽的琴师和她出色的琴艺一样吸睛。
麦圣元选了个视野最佳的位置,点了杯咖啡,欣赏琴师凝神弹奏时的美丽神情,以及指尖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跳跃的美妙画面。
他目光专注,脸上不禁挂着享受与赞赏的浅浅笑意,似是沉浸在一场艺术飨宴里。
在台上弹奏钢琴的宇若霏,原本念着一脸职业笑容,但感觉有道炽热视线胶着着自己,分神一瞥,赫然瞥见两天前见过的麦圣元就坐在台下对她微笑,她神色一僵,心陡然一沉,险些弹错。
见鬼了!居然是麦圣元?!
他是特地跑来的,还是巧合?
若不是巧合,他特地跑来到底想干么?!
麦圣元的出现令宇若霏既不悦又浑身不自在,只得在心神不宁中力持镇定,把琴弹完。
收好乐谱,合上琴盖,宇若霏才一起身,麦圣元立刻迎上前。
“宇若霏,我们可以谈谈吗?”
“没办法,我要赶场。”她低声拒绝。
“我送你,路上谈。”他想了折衷办法。
“这样不方便,我自己有骑车。”她还是拒绝,态度冷淡。
“我希望你重新考虑到天麦温泉旅馆当乐师的事。”
她没时间,他只能一边跟着她的脚步,一边利用空档劝说,幸好方才已先买单,这才能跟上她。
“你们的待遇那么好,不怕请不到乐师。”
言下之意是不用非她不可。
“话是没错,但我觉得可以请到熟人更好。”麦圣元继续游说。
“麦老板,我们应该不算熟人。”
宇若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以更疏离的方式称呼他,脚步依旧未停地往外走。
坦白说,要不是乐以梅曾在电话中提起,她早就把麦圣元这个名字忘得干干净净。
试问,一个几乎想不起的人,怎么能称为熟人?
“比起完全不认识的人,同窗三年,已经可以算熟人了。”她那盆冷水没泼到他。
或许她对他不熟,但他对她倒是很了解,因为他一直默默关注着她、喜欢着她!
不过,关于她固执、好强的这一面,他是现在才知道的。
可话说回来,历经十年岁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遭遇,性格难免会改变,但对他来说,不管是娇贵柔弱的宇若霏,或是坚强独立的宇若霏,都同样有魅力,也同样吸引他。
“我真的没有空,不多说了,你另请高明吧。”加快脚步前往停车场,她懒得在熟不熟的话题上浪费口舌。
“我可以等你有空。”
麦圣元决定以毒攻毒——
以坚持对抗她的固执,毕竟,她一开始会去天麦应征,就是想要这份工作,是意外碰见他这个老板同学才打退堂鼓的,所以既然是他造成的,就由他来化解她的心结。
这人真的是……
宇若霏顿下脚步,气结地看向麦圣元,没想到他还朝她咧出一个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
好啊,既然爱等就让他等,如果真为看她落难而来,一次、两次、三次,很快就会觉得无趣了吧?
未几,她没好气地丢出一句——
“如果你很闲的话,随便你!”
七天后
宇若霏当晚的最后一场演奏,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拖着疲累的身躯走下舞台,下意识环顾四周,没看到稍早时才跟着她一起抵达的跟屁虫,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是三秒钟后,涌上心头的却莫名的怅然若失,和因失望而衍生的愠恼。
他刚刚才跟着她来到这间PUB的,怎么一场表演结束,人就消失了?连一点点时间都不肯再浪费了吗?
麦圣元不怕她的刁难,这一等就是七天。
倘若他们不是同学,有个老板这样大力延揽她驻店表演,她会觉得受到重视,很骄傲、很光荣,然后开心地接受,可惜他们是旧识,她不晓得他积极主动的背后有什么用意?
可怜她、同情她?
还是背地里偷偷笑她,从天堂摔进地狱,活该以前奢侈炫冨?讥讽她过去太好命,现在总该吃点苦头?
她受够这些眼光和言论!
虽然她抬头挺胸地用坚强的姿态走过来了,但心里留下的是不可抹灭的打击和刺激,她不想再承受了!
还以为他出乎她意料,不是想看千金落难、狼狈讨生活的戏码,才会如此有诚意地等着她、跟着她。
她甚至几乎要被他打动了,愿意相信他没有恶意,没想到最后还是如她猜测,看过她是如何汲汲营营的奔波赚钱后,觉得没意思了,所以不再拼命游说她,也不再跟着她了。
意料之中的事,她干么要介意这个人!
“若霏,谢谢你来代班。”
说话的是驻唱歌手蓝妮,和她配合的琴师下午临时出了车祸无法上场,只好赶紧找人代班。
不过由于时间卡得太近,一时找不到人帮忙,幸好宇若霏肯在忙了一天之后赶来,义气相挺,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用客气,大家互相帮忙嘛。”
宇若霏扬唇笑了笑,面对这些不知道她过去的朋友,她反倒能自在相处,也显得开朗许多。
“也对,那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也可以帮你找代班。”蓝妮拍胸脯挂保证。
“那就先谢了。”
宇若霏加深笑容,这行虽然很竞争,但还是有能够互相支援的同行朋友,广结善缘很重要,这样不但能互相帮忙,无形中还增加不少工作机会。
“欸,刚刚跟你一块儿来的男生是男朋友吗?”蓝妮观察力强,一眼就察觉和宇若霏一起抵达的麦圣元不是一般客人。
“男朋友?!”
宇若霏讶异,立刻否认。“才不是,我哪有时间谈恋爰?”
拜托,她是抢钱一族,每天行程都很满,如果有时间,通常都要用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再不然就是练新曲,充实自己,如果和她谈恋爱,那得常忍受寂寞、孤单吧。
更何况,她和麦圣元才不是那种关系呢……
“那不然是忠实粉丝吗?”蓝妮直觉猜测。
“你想太多了。”宇若霏失笑。
麦圣元不能算是忠实粉丝,只能称得上是可能很热心、但只有三分钟热度的老同学。
才这么说,麦圣元正巧又从大门进来,手里还拎着纸袋,匆忙的样子看得出是急急赶来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耶。”蓝妮促狭地笑。
“幸好来得及。”麦圣元咧出一口白牙,笑叹。
宇若霏的心跳因他突然出现而失速大乱,咚咚咚地比乐团鼓声还要响,可她还是佯装镇定地抬眸睐他。
“你不是走了?干么又跑回来?”
“我看你从下午五点多开始就没再吃东西,担心你会饿过头,所以跑出去买吃的了。”
麦圣元打开袋口,里头是香喷喷的麦当劳汉堡、薯条。
“既不是男朋友,也不是忠实粉丝,怎么那么贴心?”蓝妮一脸好奇,故意调侃。
唉,这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真的什么都不是啊!宇若霏窘赧地脸颊泛热。
可奇怪的是,见他去而复返,她的心怎么会感到难以漠视的喜悦?
她一定是被制约了,连着七天,每近傍晚他就会出现,她去当家教,他就近在超商里看书报打发时间;她去饭店演出,他就去饭店消费;她在PUB伴奏,他也来捧场……频率高到现在没看见他,反而觉得怪怪的。
她想,她是真的有点受他影响、被他打动了……
咕噜——
麦当劳的食物太香,她的肚子叫声打断了思绪。
“这里不能带外食进来耶。”她蹙起秀眉,将麦圣元手中纸袋的袋口束起,以免明显的香味四散。
“那你们还是快走吧,我们有空再联络喽。”蓝妮扳过宇若霏的身子,将她往外推。
呵呵,贴心的男性友人,这怎么想都有暧昧啊,就算还不是男友,也是大有可能,她就不占用他们的时间了。
“好吧,拜拜。”宇若霏只好道别,和麦圣元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