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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在候 第8章(1)

  彩霞满天,小巧的院落没有以往冷清,白白的小身躯调皮的东跑西窜、左挖右掘,快乐的发出兴奋吠叫声,偶尔会不顺心的发出懊恼低呜声。

  苑舞秋兴味盎然的看着小喜到处调皮捣蛋,看见小喜咬了一小截枯枝在嘴里咀嚼,吓得自秋千上跳起,跑步过去抱起小喜,左掌心朝上。“小喜,枯枝不能吃,快点吐出来。”

  小喜固执的闭紧嘴巴,不吐就是不吐,还拼命咀嚼,不愿败给小小枯枝。

  “明明你已经吃下一大碗粥了,怎么连枯枝都不放过?”苑舞秋又好气又好笑的长叹了口气。

  她如变戏法似的白怀中掏出一颗五彩布球,上头点缀着铃铛,煞是好看,她将亲手缝制的五彩球晃到小喜眼前,复又晃回来。“小喜,你瞧这是什么?”

  小喜被叮叮咚咚的声响吸引,立刻张口吐出难吃的枯枝,兴奋的摇着尾巴。

  苑舞秋先放下小喜,再将手中的五彩球滚向另一方,让小喜追逐玩耍。

  “小喜真是我所见过最爱吃又最爱玩的小狗。”春雨走了过来,对小喜的贪吃贪玩着实开了眼界。

  不过平心而论,君少爷将小喜送给小姐真是送对了,自从多了小喜陪伴,小姐脸上的笑容益发灿烂,一扫昔日阴霾。

  吃得圆滚滚的小喜以肥短的前脚抱住五彩球,快乐的在地上翻滚,铃铛的声音愈响,它就愈兴奋、玩得愈起劲。

  苑舞秋眉眼带笑,心情愉悦的看着小喜活泼玩耍,于落日余晖中,突地见到傲哥哥手上提了个木雕提盒,神采飞扬地朝她走来。

  粉嫩嫩的唇办因他出现扬起更加美丽的弧度,语带娇柔。“你来了。”

  “对,我来了。”今日他不似以往深夜白行潜入苑府,而是让夏生偷偷为他开启后门,没让他人发现地来到她面前。

  离开皇宫后,君傲翊心头的不安催促他快些来见她,但为了避免影响她的心情,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与圣上在御书房的谈话。

  小喜见到他出现,放下咬得正嘴酸的五彩球,蹦蹦跳跳奔至君傲翊脚边打转,嗅嗅闻闻,边跑边叫。

  春雨见他出现,问候过后,连忙去沏茶备点心。

  他故意挑了挑眉。“这小家伙会不会太吵了?”

  听他挑剔小喜,仿佛是自己被嫌弃了,苑舞秋连忙帮小喜澄清。“才不会,小喜这是在欢迎你。”

  “希望下回见面,小喜的反应不会是咬我一口。”他轻松打趣,双眸热切地凝望她,看着她绝美的笑靥,看着她安然无恙,无与伦比的勇气在体内增生,真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事难得倒他。

  苑舞秋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小喜才不会那么做,它真要咬,也会咬坏人,你说是不是啊,小喜?”

  踩踏夕阳而来的他,在她眼里犹如神只般俊挺,她常常在想,她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够获得他真心相待,这份深情浓烈真挚,让守不住的芳心每一天都充满朝待,开始回应。

  她不晓得自己对傲哥哥的感情是否已由喜欢转为爱,唯一知道的是,他对她的重要性绝不亚于瞠哥哥。

  小喜听见自己的名字,快乐地汪汪叫。

  “你听,小喜自个儿也这么说了。”嘴上虽是谈论着小喜,动人眼波始终在他身上溜转。

  “你才养小喜几天,两个就可以这样一搭一唱,懂得彼此在说什么?”他好笑的揶揄她。

  “我们心有灵犀嘛!”苑舞秋笑容灿烂,说得理直气壮。

  “不过几天光景,小喜就被你喂得更加肥胖,它肯定会对你忠心耿耿。你说是不是啊,小喜?”君傲翊模仿她先前的口吻,问着小喜。

  小喜汪了一声,尾巴摇得更加起劲,宛如是在回应君傲翊的询问。

  “小喜真的不是普通的贪吃,小院落里所有能吃不能吃的,它全尝过味道了,不过傲哥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不会是想跟我抢喂小喜吧?”她轻松地与他说笑。

  “当然不是,小喜已经被你喂成这样,不需要我再喂它,我是为你带来新的花草。”他打开手中的提盒,让她看搁放在里头青翠的小花苗与嫩绿漂亮的小草。

  苑舞秋欣喜地看着提盒中的花苗与嫩草,她的小花院着实荒废好一阵,她一直没心思理会,可傲哥哥定是记挂于心,才会在今天为她带来新的花草。

  君傲翊挽起衣袖,拿出准备好的小锄头,蹲在小花圃前开始除枯杂的花草。

  苑舞秋弯下腰对小喜道:“小喜,姐姐要跟傲哥哥一块儿种植花草,你自己去玩球,要乖,知道吗?”

  小喜摇了摇尾巴,想起被它遗弃在一旁的五彩球,立刻去找五彩球玩要。

  君傲翊惊奇的看着他们的一来一往,摇头失笑。“原来它真的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苑舞秋蹲在他身旁,帮忙整理杂草。“小喜很聪明的。”

  他掘着蔓生的杂草,惬意问;“你很喜欢小喜?”

  “非常喜欢。”没有锄头的她,捡起树枝试图将枯草挖起来。

  “你这么喜欢它,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他了。”状似说得漫不经心,可话里已流露出浓浓的醋味。

  苑舞秋酡红了脸不好意思看他,以再平常不过的口吻道:“你根本就不用嫉妒小喜,我对你的喜爱远远比对小喜的还要多更多。”

  锄草的动作猛地一顿,君傲翊缓缓转头看她,无法相信耳朵所听见的话。“你是认真的?”

  粉嫩的脸颊烧得更加艳红,连雪白小巧的耳朵都红得快着火,她不敢看他,几不可闻的轻应了声。

  君傲翊的心如遭雷狠狠一击,震得他全身激颤不已,甚至都快拿不住手中的小锄头,他干脆扔下小锄头,转身面对她,双掌带着温柔轻捧柔嫩的小脸,直视她的眼。“可以再说一次吗?”

  苑舞秋害羞的想要逃开,但又觉得她不该扭扭捏捏,他已经等了这么久,她不能让他继续等下去,于是她深吸了口气,丢弃所有羞怯,温柔道:“我是真心的,在我心里,你比许多人都要重要,我也……很喜欢你,这份喜欢究竟有多少,我无法清楚说出,唯一确定的是,这份喜欢会一直持续下去,而且会与日俱增。”

  君傲翊用力将她拥入怀中,激切道:“这样就够了!已经够了。”

  他可以为了她这一番话而死,真的可以。

  苑舞秋伸出双臂环抱住他的腰杆,眼眶有些热,喉头似卡了东西,可她的唇却是扬着快乐的微笑。“你为我做了许多事,我也很想为你付出。”

  “你什么都不用做。”情难自禁地吻了吻泛着幽香的发丝。

  “不,我真的很想让你天天欢笑,品尝幸福。”轻柔的吻触,教芳心颤动。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快乐、幸福。”她是他欢乐的泉源。

  在他怀中,她笑得很梦幻、很幸福。“我会好好的,你别净是为我担心。”

  她可以清楚感觉到他的不安,虽然他极力不表现出来,但她就是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他不说,她也不会追问,她只想把握此刻的欢乐,所以她开心的对他绽放微笑。

  “好。”

  “你真的不用再为我操心,我会很好的。”天若要塌下来,就让它塌吧。

  尽管此刻觉得好快乐、好幸福,可是更多的不安浮掠心头,他一直无法忘怀在御书房的事,假如圣上决定介入,他就再也无法像此刻紧紧抱着她,思至此,健壮的双臂将她拥得更紧,丝毫不敢放松。

  不说破的苑舞秋,粉唇依然噙着动人的微笑,轻轻抚着他的背脊,让他放轻松。

  两个人紧紧相拥好一阵,连小喜好奇的跑到他们身边探头探脑,都无法让他们分开,此时此刻,他们只想感受对方的温暖与涨满胸口的热流。

  “傲哥哥,你不是说要替我种花吗?再不种的话,天就要黑了,咱们得打着灯笼种了。”

  “是啊,再不种的话,真要打着灯笼了。”他恋恋不舍的松开双臂,炽烫的眼眸火热地注视着她,再也承受不住诱惑,低头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轻若羽翼般的吻,在细白的额上轻轻印下,如火烙,深深印刻在心版上,软软的、烫烫的,一下接一下热辣烧灼。

  两人四日相接,仿佛可以看穿对方的悸动与眷恋,君傲翊再次屈服于动人心弦的眸光中,低吟了声,极为爱怜地吻上她轻轻合上的眼。

  温柔带着自制的轻吻,使她的心灼烧得更加厉害,雪白小手轻搭在他的胸膛,既渴望得到更多,偏又害怕这亲密来得太快,她不晓得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襟。

  察觉到她的犹豫,君傲翊轻啄了下挺俏的鼻尖,最后引人无限遐思的吻了下她的唇角,并未碰触两人皆渴望的粉唇,唯有苍天才知道他得发挥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才有办法不吻上她的唇。

  他了解她的心思,清楚自己不能过于躁进,于是他勾起唇角,笑得深具诱惑力,看得她脸红心跳不已。

  “来吧,你不是要帮我?”他转到她身后,亲密地教她如何使用小锄头除去杂草。

  温热的胸膛就在身后,她整个人像是被他紧紧环抱住,偏又没有,这暧昧氛围教她心跳更加快速,好似就要跳出心口。

  眼中仅有彼此的两人,紧紧相依着莳花弄草,两颗心似乎也紧紧黏系在一块儿。

  在屋内的春雨早就发现两人间亲密的氛围,根本就不恕踏出屋外打扰他们,她甚至悄悄拿出点心,躲在门边诱惑贪吃的小喜,让小喜奔回屋内,留下外头那对才貌相当的俪人。

  深夜的皇宫内苑,明珠公主所居住的“芙蓉榭”传出刺耳的忿怒尖叫声,紧接着便是噼哩啪啦物品重砸的破碎声响。

  “芙蓉榭”内负责服侍明珠公主的太监、宫女个个抱头鼠窜,哀声求饶。

  “你们一个个都给本公主站好,不许跑!”快气疯了的明珠公主拔高声儿,严命一千太监、宫女不许动。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愁眉苦脸,怕死了明珠公主火爆的脾气,偏偏身为奴才的他们只有听令的分,没人敢反抗。

  “你们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样,在背地里嘲笑本公主自作多情?”

  宫里没有绝对的秘密,愈是不欲人知的事愈是传得沸沸扬扬,所有嫉妒她深受父皇宠爱的皇子、公主全都在嘲笑她栽了个大跟斗,说君傲翊宁可选择早有过婚配的苑舞秋,也不愿要她。

  她的美丽是有目共睹的,可君傲翊却一再践踏她的自尊,完全不顾她的脸面,直接在父皇面前坦承心上人是苑舞秋,可知当这个消息传到她耳里时,她简直气得快厥过去。

  “奴才为公主抱不平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嘲笑公主。”跪在地上的太监连忙声明无辜,其他太监、宫女跟着附和。

  明珠公主狐疑的瞪着他们,“你们这些狗奴才当真不曾嘲笑过本公主?”

  太监与宫女们有志一同地将头摇得有如博浪鼓,齐声否认。

  “最好是如此,倘若被本公主发现你们心口不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本公主的厉害。”明珠公主哼了声,气忿难平的坐下来,看着被她砸得满目疮痍的寝宫,心头怒焰着实难以平息。

  跪在她身前的太监、宫女们皆噤若寒蝉,害怕她随时会再爆发怒火。

  “明明父皇可以下旨赐婚,为何父皇不肯那么做?莫非在父皇心里,本公主不是最重要的?”明珠公主对于父皇迟迟不肯逼君傲翊娶她为妻,大感不满。

  她想了好一会儿,脑中猛地灵光一闪,嘴角勾起残酷恶毒的笑容。“既然君傲翊与苑舞秋胆敢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本公主自然有的是整治他们的方法。”

  熟知她脾性的太监和宫女们听她这么说,全都不寒而栗,默默同情即将倒大霉的君傲翊与苑舞秋。

  想出绝妙好计的明珠公主心情大好,眉开眼笑地哼着歌,她是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落败的明珠公主,这一回也不会例外,她等着看君傲翊悔不当初而痛苦求饶的表情。

  天很蓝,鸟儿在树上跳跃歌唱。

  今日和往常一样,有灿烂的阳光、生气蓬勃的绿意,苑舞秋该是开心的看着小喜活蹦乱跳到处玩耍,偏偏今儿个又有些许不同,她的周围多了许多吵杂啜泣声,她茫然的看着哭红双眼的娘亲与春雨,再木然垂首看着握在手中的圣旨与毒药。

  “是了,刚刚宫中来了道圣旨。”她喃喃自语。

  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唱戏般,一点也不真实,其实圣旨的内容再简单不过,就是赐她一瓶毒药,要她自我了断,只是她还浑浑噩噩,尚未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前些日子造成傲哥哥不安的原因吧,傲哥哥可能已经猜到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怕吓着她,所以才会什么都不说,拼命的守在她身边。

  “傻舞秋,娘早就告诉过你别和君傲翊来往,明珠公主是啥身份?你凭什么和公主抢夫婿?你瞧,现下连命都要丢了,我可怜的女儿啦!”房香凝本以为她可以很平静地接受任何加诸在女儿身上的噩运,怎知当真正的噩运降临时,她会这般难受不舍。

  “呜……小姐!”春雨双腿发软,跌坐在一旁放声大哭。

  大厅外三三两两站了些仆佣,个个脸色灰白而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苑舞秋移动视线,看见老总管看似受到惊吓,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不久前宫中突然派公公前来宣旨,当时她正在小花院里和小喜玩耍,浑然不知她最后的命运已被决定。

  当家丁急奔而来要她到大厅接旨时,过了好一阵平静欢乐生活的她猛然一惊,很快回过神,踩着沉重的步伐到大厅听旨,直到公公宣读完,特别叮嘱她谨遵圣旨离府后,接过圣旨与毒药的她便陷入恍神,回想起最近的点点滴滴与更早之前开心幸福的日子。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一个时辰后离她远去,其实她早有预感她的生命不会太长久,毕竟她的存在像肉中刺,时刻提醒圣上关于宫家的反叛,其至中意傲哥哥的明珠公主也视她如眼中钉,她能活下来的机会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只是她贪恋握在手中的快乐,不去想随时可能会跳出来吞噬她的噩运,但任她再逃避,终究是躲不过,不屈于她的,到了最后还是要放开手。

  苑舞秋歉然伸手替娘亲拭泪,感受到娘亲对她的怜爱与不舍,心很酸、很痛。

  “对不起,娘,我一直都没有乖乖听你的话,但是,请你不要责怪傲哥哥,他没有错,这些日子有他陪伴,女儿觉得很快乐,如果不是他,或许,女儿早就不在了。”

  是啊!最近多出来的快乐与幸福全是傲哥哥给予的,她很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所喝下的每一口水都是甜的,她的心,也甜如蜜。

  房香凝紧紧抱着女儿泣不成声。“你的命为啥会这么苦?先是被宫熙祯害得差点没命,结果到头来你终究没能逃过死劫,被君傲翊害得连命都没了。”

  苑舞秋轻拍着娘亲的背脊柔声安抚。“娘,我的命一点也不苦,其实我一直都过得很幸福,你忘了,我是在爹和娘还有哥哥的疼爱呵护下长大的,而祯哥哥与傲哥哥同时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老天爷真的待我一点也不薄。”

  她的内心充满感激,她何其有幸获得许多人的宠爱,祯哥哥与傲哥哥对她情深意重,是她永远都无法偿还的,只期盼下辈子能有偿还的机会。

  想到他们俩,她的心就更酸更痛,祯哥哥远在龙恩寺,不知道她出了事倒还好,最教她难受的是,她走了之后,傲哥哥定会收到消息,她注定要辜负他。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为他们俩说话,他们害苦了你,却没人能救你,也没一个能守在你身边,这算什么?”房香凝大声埋怨,恨他们无力对抗既定的命运。

  “娘,圣上下圣旨赐死,这世间没人能救得了我,他们若是守在我身边,只是增添他们的痛苦,你也别再为女儿伤心,是女儿不孝,你就当从来没生过女儿。”

  傲哥哥与祯哥哥都没有守着她,这才是最好的,如此她才可以不带一丝牵扑地毅然离开人世。

  “你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女儿,我怎能说没生过就真当没生过?”房香凝哭得快昏过去,恼于夫婿与儿子皆上早朝尚未返家,家里没人可以商量,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女儿喝下毒药气绝身亡?

  可公公离去前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倘若苑舞秋违命抗旨,死的就不仅苑舞秋一人,而是整个家族跟着一块儿陪葬,这不正是她与大婿最担心的事,上百条人命跟着消失,没有转园的余地,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娘,咱们得顾全大局。”尽管心如刀割,尽管不愿离去,她仍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

  回想起傲哥哥对她的要求,教她不要只为顾全大局而不爱自己,她以为她可以狠下心办到,事实证明,她不能让其他人跟她一块儿陪葬,她可以体会当日爹娘放重话,要她出事独自扛下的心情,她会平静赴死,不带一丝怨愤。

  闻言,平日最注重仪态教养的房香凝更是哭得不能自己,是想起了自己曾对女儿的冷漠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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