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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窗妻 第十章

  原来她睡觉时的样子是如此的不老实。

  当君亦寒第三次被小桃红踢中了肋骨的时候,不得不忍痛从床上坐起来,恰好此时天快亮了,也该起身了。

  他将床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遮住她裸露在外的肩膀,自己则披上外衣,走到桌旁推开了窗户。

  “少爷,要用早饭吗?”

  恰好路过窗下的丫鬟因为他的推窗而吓了一跳,便急忙询问。

  他想了想,笑道:“端来吧,记得送两碗豆浆来。”

  “两碗?”丫鬟质疑地多问了一句,但君亦寒的目光已从她的身上移到了正在外面树梢上叽叽喳喳唱歌的黄莺。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是不是很像在说眼前的景象?”

  那丫鬟还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二少爷是在问她,“哦,哦,是很像。”

  她几乎不敢相信,到底二少爷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起床吟诗赏鸟,连豆浆都要双份,是为了昨晚做了什么好作品而开心吗?

  一炷香的工夫过后,丫鬟才将早饭送来,倒不是她动作慢,而是厨房还没开灶呢,实在是君亦寒起得太早了。

  但他并没有责怪,让丫鬟把托盘端到桌子上后,甚至还说了句“多谢”,她一转身,蓦然看到床上竟然躺著一个妙龄女子,虽然锦被裹身,但依稀可以看到她的脖颈下什么都没穿。

  丫鬟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二少爷不是一直没有和二少夫人圆房吗?那位二少夫人一直独自住在梅园,连出来见人都不肯,而二少爷又是一个向来自律的人,从来不和丫鬟们调笑,那如今这个躺在二少爷床上、明显昨夜和他春风一度的女孩子又是谁?

  “出去吧,有事叫你们。”君亦寒不动声色地将丫鬟“请”出了门。

  转过身,他坐在桌前,慢慢地开始喝著豆浆。

  豆浆是新磨的,很浓郁香甜,不知道是厨子今天的手艺特别好,还是他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怎么觉得这豆浆的味道比平日好了十倍?

  一会儿该给厨房打赏了。

  小桃红醒来的时候,习惯性的先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身下的床和自己平日睡的好像不一样,她睁大眼睛,看见头上的纱帐也不一样,再侧过头,就看到君亦寒坐在窗下正惬意地喝著什么。

  她一回神,忽然想到了昨晚的事情,脸上蓦然红了,连忙将被子向上拉了拉。

  “醒了就起来吃早饭吧。”他漫不经心地说。

  她原本的羞涩因为好奇桌上那一盘食物而慢慢地抛到脑后,于是快速地穿上衣服,跳到桌边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豆浆,你以前没喝过?”他瞥了她一眼,将另一碗没有动过的豆浆推到她面前。

  “没有。”她端起来暍了一口,皱皱眉,“有点苦。”

  他没说话,从托盘上的一个糖罐子里舀出一勺糖放进她的碗里,又用她的勺子搅拌了一下,说:“再喝喝看吧。”

  她再喝了一口。哎呀,这一回苦中带甜、爽滑润喉,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细细品味,似乎另有一种香味。

  “真好喝。”她很没气质地咂咂嘴,“这东西叫豆浆?用什么做的?”

  “豆子。”他顺手在她的嘴角一抹,抹去留在她唇边淡淡的白沫痕迹,用嘲讽的口气说:“怎么喝起来好像小狗一样?”

  “你才是小狗呢。”她笑著用汤勺去打他,被他用手臂挡了一下。

  “喝完之后就走吧。”他淡淡道。

  她的勺子停在半空中,目光定住,“你说什么?”

  “难道你要一直留在这里,让所有人都发现你昨晚在我这里过夜吗?若是被你家小姐知道了,你这条小命该怎么办?”

  他把“你家小姐”四个字咬得十分重,果然见她脸色一变。

  “你……在你心中,难道小姐比我重要?”小桃红咬著嘴唇,“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古怪地笑,“我若是不喜欢你,自然不会抱你,但是你家小姐我不敢得罪,也不能为了你而得罪她,就好像当初皇上曾和我说过的话。”

  “他说什么?”

  君亦寒脸色一沉,“他说,不能为了我而得罪神兵山庄。”

  她的黑眼珠骨碌碌一转,又笑了,“没关系的,这里和小姐住的地方相距这么远,她不会知道的。”

  “我这里不比神兵山庄,没有那么严格的规矩,刚才已经有丫鬟看到你了,也许不出两天,我这里曾经有女子留宿的消息就会悄悄传遍整座府院,到时候,你就更不好办了。”

  她轻声问:“若是小姐要杀我,你该怎么办?”

  君亦寒无声地一笑,“我当然会拦著她了。”

  “若拦不住呢?”

  他一低头,“那就只有顺其自然了。我收回以前的话,忘记一个人的确很难,我会一直在心中记得你的。”

  “你!”她的脸色变得雪白,眼中却是幽怨的怒火,将勺子和饭碗重重地一摔,掩住襟口,愤怒地夺门而出。

  屋内,君亦寒静静地将她泼洒出来的豆浆擦拭干净,然而与她刚才的愤懑不同的是,他的嘴角竟挂著一丝戏谑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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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少爷的房中居然有一个女子留宿?

  这个消息果然如君亦寒所料,随著那个丫鬟的口迅速地传播开来。当方玉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差不多全府上下都在谈论这件事。

  她当然吃惊不小,很想向他证实此事,但是衡量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似乎无权过问。

  午饭时,她过来工房验看昨晚雕刻的一件顾客要的急件,控制不住地,眼睛瞥了床一眼,那里当然早已经收拾妥当,看不出什么来,但他却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想问什么就说吧。”

  她斟酌地开口,“按理轮不到我来问你,不过如今府中已经传遍,若是流言,总应该平息一下,以免……”

  “不是流言。”他坦白道:“昨晚是有人睡在我这里。”

  “谁?”方玉华脱口问出。

  “她。”他没有说出名字,但他知道她一定猜得到。

  果然。她沉吟片刻,道:“是那个女贼?小桃红?”

  君亦寒微微一笑,从怀中轻轻拉出一枚玉牌,擎在手中轻轻地摩挲。

  她从没见过这枚玉牌,正好奇想问他来历,但是仔细一瞧,却发现玉牌中间镶嵌的那颗珍珠晶莹圆润,似乎在哪里见过,再一深思,才恍然大悟,竟是在小桃红的那双绣花鞋上见过,但当时她的鞋上只有一颗,另一颗好像已不知去向。

  原来那一颗竟在他的身上,还是随身携带。

  方玉华怔了怔,心头淡淡的酸楚浮现,但她真正忧心的不是这块玉牌,而是这件事的影响,“只怕这个消息已经传到梅园那边去了,如果司马小姐知道了——”

  “她知道又能怎样?”他打断她的话,“你以为她会在意吗?”

  “她毕竟是你的妻啊。”

  “妻?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对,但是她对我,不够坦诚。”

  她疑惑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君亦寒盯著玉牌上那颗圆润的珍珠,忽然抬头直视著她,问:“以你对我相知之深,你看我是个被人威胁就会退缩的人吗?”

  “我看……不是。”这也是她一直不明白的一点,他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被司马青梅威胁而答应了婚事?但那时候,她只觉得他是为了保全君家而置个人幸福于度外。

  “但我却答应娶她,你心里一定很奇怪。”

  此时她才隐隐觉得,原来他的心底还隐藏了许多心事没有和她讲过,而这些事情他之所以埋得如此之深,是因为和司马小姐有关?

  “常有人说我是石头,”君亦寒自嘲地笑笑,“也许我是不解风情,又有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脾气。”

  “我这么多年不成亲,不是因为白毓锦,而是因为我不希望娶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女人作为家里的摆设。这个女人也许不需要太美,或者多好的家世,但只要我心中认定了她,我就会娶她,而且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

  方玉华不由得惊呆住,她从没想过他的心中会有著如此细腻深沉的感情,也没想到他会主动向她坦白这些心事。

  “如今你与司马小姐或许还没有情比金坚,但是感情之事要慢慢来——”

  “我若不是已在心中认定了她,我不会决定娶她的。”他再次打断了她,这一次他说出的实情让她震惊万分,“因为她是我喜欢的女子,所以我才愿意娶她。但是她对我欺骗在先,我也不能让她太过如意。”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君亦寒将视线投下,落在那玉牌之上,一字一字如琉璃般闪烁透明,又五彩华丽,“她自以为聪明绝顶,但是骗人总是露出马脚,而我虽然是石头,但并不愚蠢。或者我换句话说你就明白了,除了妻子,这一生我不会让别的女人睡在我的床上。”

  方玉华此时已经混乱得好像在理一团乱麻,一时间找不到线头和线尾,也不知该怎样将它们分扯开。

  他说昨晚小桃红睡在他的床上;

  他说他不会让妻子以外的女人睡在他的床上;

  他的妻子是司马青梅;

  司马青梅是神兵山庄的大小姐;

  小桃红是个女贼;

  司马青梅和小桃红……

  难道她们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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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芳径里,手捋红杏蕊。斗鸭栏杆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这曾是她最爱读的一阙词。但是今日,她把整本的词集都撕了,将纸片丢在水中,看著那些金鱼先是兴奋地追逐著纸片,而后又失望地散去。

  终有一日,它们累了,厌倦你对它们的欺骗,就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即使你用再多的食物真心邀请,它们也不会回头。

  她欺骗了他吗?毋庸置疑,是的。

  但是她并非出自恶意啊,为何说谎容易,要说出真相却是这么的难?

  终日望君君不至。从她嫁到君府来已经快十天了,但是他一直不肯来见她,她天天在心中期盼著,期盼著,终于他来了,却和她说了那一大堆高深莫测、让她心惊胆战的话,甚至没有和她对视一眼就匆匆离开。

  他猜到了?还是早已看穿了?

  “小姐,方玉华又来求见。”有人在她耳畔说道。

  她静静地坐了许久,没有立刻回应,身后的人就在那里等著,也不知过去多少时候,她才叹息地说:“请她进来吧。”

  片刻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站起,拂去身上的落花,转过身,面对著正漫步向她走来的方玉华。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子,自内而外所散发的典雅气息让人敬仰,而眉宇间的亲切温柔又让人忍不住想与之亲近。

  如果方玉华早早地遇到了君亦寒,她的人生就一定会和现在完全不同吧,也许他们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而原本含笑走来的方玉华在看到司马青梅的时候骤然愣住了,唇边眼底的笑容都在瞬间化为惊异。

  其实她本是有备而来的,但是当猜测变成事实之后,任何人都会禁不住心底的诧异而愣得出了神。

  司马青梅,原来就是……小桃红?

  “堂嫂,劳你几次前来,我却一直没有见你,恕小妹无礼了。”司马青梅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不像她成亲之日那么冷漠,也不像小桃红那般清新灵动;她的气韵不像神兵山庄司马小姐对待外人时那么高傲逼人,也不像小桃红那样活泼大胆。

  她是优雅的,也是美丽的,更是矛盾的。

  “你……”方玉华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才好。

  她苦笑道:“是的,我是小桃红,但我也是司马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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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亦寒从书架的最顶层找出了一卷画轴,那是去年年初由专人从东都皇宫护送到东川来的,卷轴中画的是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便是当今皇上的妹妹皇甫可嬛。这是皇上为了给御妹一份特别的生辰贺礼,秘密写信请他雕刻她的全身玉像而送来的参考图像。

  当时那座玉雕让他足足耗费一个月才完工,所以对画中人始终记忆犹新。

  让他玩味的是,这一次在东都他竟然见到了画中的真人,这位第二次要他亲自为其雕像的女子却自称自己是“司马青梅”。

  神兵山庄的大小姐怎么会和皇上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当他因被逼婚而求助于皇上时,他为何用那种古怪的口气,甚至略带玩笑的眼神拒绝帮他?从那天起,他就更加疑心了。

  但,若公主只是公主,那真正的要嫁给他的司马小姐又是谁?

  他从皇宫回君玉斋分店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或者说,还要算上之前累积在心底的更多疑问。

  比如,他在神兵山庄中的那间房,虽然是按照他的意思布置,但是小桃红从柜子里找出来的那把扇子,却是他在清单中绝对没有列及的,然而,那却是他在东川的家中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这证明什么?布置这间屋子的人对他住过的房间了如指掌,此人除了小桃红还能有谁?而她如果只是司马青梅身边的一个丫鬟,能有机会参与布置房间,甚至左右修改他的亲笔原单吗?

  再加上,小桃红每一次来去他的身边都是如此轻而易举,即使是司马青梅的授意,未免也太过随便,尤其是当司马青梅正式出场之后,小桃红本应销声匿迹,或是对他避而远之,依神兵山庄那样严苛的庄规来看,她怎能如此大胆地一再违背小姐的命令?

  最让他见疑的是桃花溪中的那座竹楼。若不是司马青梅本人的居所,不会特意建筑在那么偏僻的角落,还有骏马仙鹤孔雀为伴,而小桃红身居其中,行动自如,与禽兽相处更如对老友一般,若只是代为照管,实在难以解释得通。

  还有当日他发动屋内机关,将她关在地下室时,她情急之下喊出,“如果我的人知道我深陷在这里,整个君家不保。”若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我的人”?若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她一人的生死就能给君家招来灭门之祸吗?

  还有她偶尔信口念出的诗词,实在不像一个丫鬟所应具有的才学。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蹊跷事在他的心头打了几个结后,终于让他做出了一个大瞻的假设——

  司马青梅,其实就是小桃红!

  她骗了他,但他并不生气,也不怨恨,因为他能猜到她为什么骗他。在她的人生中,必然有著比他还多无数倍的压抑束缚,行住坐卧、举手投足,都是被无数双的眼睛盯著、看著。

  她也许一直渴望著当一个最简单、最平凡的女子,像普通女子那样去爱人和被爱,所以她不惜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贼,不惜在雨夜中满身泥泞地翻窗来到他面前。

  是的,他不恨她,只是忍不住心疼她,或许这是因为他对她用情已深,所以……情至深处无怨尤。

  不过,虽然不恨她,却不得不“恼”她,恼她自以为是地将谎言一说到底,即使在成亲之前与他单独相处时,依然不肯说出真相。

  既然她还要故弄玄虚,他也就干脆装聋作哑,不予响应。

  这样一来,会生气、会失落、会心虚、会慌乱的人,就是她了。

  也许这么做不太道德,但是比起她的“累累罪行”,他这小小的惩戒也算不得什么吧?

  他将画轴展开,面对著画上那艳丽妩媚的女子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这丫头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帮她?”

  “二少爷,”一个丫鬟站在门外禀报,“银铺的薛老板来了,想见二少爷。少夫人已经先出去迎接了。”

  少夫人?是堂嫂吧?没想到这个薛时路会如此地性急,在他还没准备好要如何答覆的时候,竟然自己亲自跑来了。该怎样答覆他呢?若是由她自己去说,也许会比他出面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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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时路在客厅中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往后面看看,一会儿又坐下来喝一口茶。

  也怪不得他紧张,虽然他也是东川的富户,但是和君家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他大胆向君家的少夫人求亲,若是惹恼了君家,对他未来在东川的日子可没有半点好处。

  但是,自从他对方玉华日渐倾心,认定了这个女子之后,就再也没办法将这份心事隐匿在心中,思来想去,终于托了将要告老还乡的忘年之交刘秉德大人来说媒,然而等了一天没有消息,他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便亲自前来一探口风。

  就在他心头焦灼,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行为之时,听到一阵环佩声响,也听到有人通报,“少夫人来了。”

  他精神一振,又是喜悦又是惶恐地站起,恭恭敬敬地等候方玉华到来。

  没想到,一道倩影盈盈走进,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薛老板是吗?”那女子望著他,虽是问句,却已经是肯定的口气,薛时路在君家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子,气度如此雍容,五官精致俏丽,又不怒自威。

  他急忙收回心神,低眉敛目,回答道:“是在下。敢问姑娘是哪位?”

  “这你不必多问,听说你是来向我家堂嫂求亲的?”那女子淡淡问道,“不知道你认为自己凭什么可以打动我堂嫂的芳心,说动君家上下同意堂嫂改嫁?”

  他必恭必敬地回答,“在下凭的是真心一片。”

  “真心?”她不冷不热地说:“谁知道人心到底是真是假?只凭你一句话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薛时路也是性情中人,被她用话冷嘲热讽地一激,陡然直起腰,大胆问道:“敢问姑娘是这府中的什么人?可否请少夫人出来一见,让我当面和她说清?”

  “她是拙荆。”似带著一缕笑意,在门边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薛时路眼波震动,只见君亦寒施然走进,一手揽住面前女子的肩头,对他点头一笑,“拙荆说话可能是冲了点,不好意思,若有得罪,在下替她向薛老板道歉。不过薛老板若是叫拙荆一声‘少夫人’,其实也不为过。”

  他恍然大悟,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才想起来最近君亦寒名动东岳的婚礼,想起这位二少夫人的家世是多么令人望而生畏,于是他忙重新见礼,“不知道是君二少的新婚夫人,在下该死。”

  司马青梅,也就是小桃红,从听到君亦寒的声音那一刻起就全身僵住,直到自己被他揽住时依然如坠梦中。

  他来了?他来了!他怎么对别人介绍她的?拙荆……这是丈夫称呼妻子时才能使用的词汇。他视她为妻子?如珍似宝、如自己手足一般亲近,白头偕老,纵使有多少艰难都不会分离的妻子?

  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吧?他不恨她?不怨她吗?

  陡然,她推开他的手,反身冲出门去。

  屋内的薛时路登时愣住,还以为是自己惹恼了这位二少夫人,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君亦寒拢袖一礼,苦笑道:“抱歉,拙荆性情古怪,大概是今晨我惹恼了她,还在生我的气,在下去去就回。”说完也出了客厅的大门。

  就在薛时路怔忡之时,他企盼已久的人终于出现在面前——

  “薛老板。”方玉华清雅的低呼,将他的神智在瞬间拉回。

  一时间,他喜出望外,又惶恐不安,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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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还有司马青梅。

  刚才她忽然发现,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勇气去面对君亦寒,也没有胆量去看他的眼睛。

  她只有逃跑,尽力地逃跑,不管能逃到哪里去,总之要逃得远远的,逃到他暂时找不到她,而她也可以静下心来想事情的地方。

  身后,她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于是她跑得更急更快。

  “你……慢一点……我不会武功……”他的声音飘摇而来,并不急迫,但听得出来喘息之声已乱,她不由得心头一软,放慢了脚步,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上,差点摔倒,她勉力站住,但因为心神烦乱,步伐更是失了章法,又一脚绊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登时扭了脚踝。

  她疼得立刻蹲下,直不起身子,眼泪不受控制地在此时夺眶而出。

  君亦寒从身后赶来,一把扶住她,问道:“怎么了?脚伤了?”

  “别看我。”她低著头,不想在他面前流泪,眼泪却依然不争气地成串滚落。“你要笑就笑吧,我不在乎。”

  “真不在乎?”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她和自己面对面,但是她的眼睑低垂,根本不肯看他。“不看我,是怕我?堂堂司马大小姐,做错了事,难道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她咬著唇,“我知道你恨我。”

  “你怎知我一定会恨你?”

  “因为世人都会恨。”

  “那是你不了解世人。”

  “你会怨我。”

  “你怎知我一定会怨?”

  “因为按常理来看,你必定会怨恨我。”

  “常理也会有失准的时候。”

  她讷讷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幽幽地叹口气,“反正我知道,你心里……”

  “我心里怎么想的,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君亦寒深吸口气。“若要我说怨恨,也许并非没有,你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怨恨过你、什么时候开始怨恨你吗?”

  “你说……”她的头几乎要垂到地面上去了,一只手按住扭到的脚踝,疼也不敢叫出来。多么可笑,堂堂神兵山庄的大小姐,曾经一呼百应的人,现在居然在一个毫无武功的人面前如此地战战兢兢。

  谁敢说这世上不是一物降一物呢?人也是如此,一人克一人啊。

  “我怨恨你,因为那一晚你突然来到我的工房,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侵入我的生活,从此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让我的心绪再也不能平静。”

  “我怨恨过你,因为在我被你不胜其扰地烦了两年,终于意识到自己已为你动心的那一刻,忽然说你要走,可能今生再也无法相见,让我牵肠挂肚、忧心忡忡了许多天。”

  “我怨恨过你,因为你让我到桃花溪去找你,而我去了你却悄然离开,让我只能对著空空的竹楼发呆,如一场梦,只能熟睡,却不知自己何时能醒。”

  “我怨恨过你,因为当我发现那位司马小姐有假的时候,你让我为难多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你事情的真相。”

  “我怨恨过你,因为你是蒙著盖头喝了我递给你的交杯酒,以至于在场的几百位嘉宾都不知道我娶的到底是个母夜叉还是美娇娘。”

  “我怨恨过你,因为即使是与我圆房,你依然要偷偷摸摸,扮作另一个人来骗取我的温存。”

  “我怨恨过你,因为……”

  他再也不必说下去了,因为她的眼泪已经如溃堤的河流,沾满了自己的衣襟,也沾染到他的胸前——就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哭倒在他的怀中,任泪水疯狂地流肆。

  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比在自己心爱的男人怀中纵情地哭泣,并得到他温柔的抚慰更来得让人狂喜了。

  “亦寒,亦寒……”她连声叫著他的名字,似哭似笑,“恨我吧,如果是这样,我不在乎你再多怨恨我一些。”

  “我会慢慢地继续‘怨恨’下去,直到有一天,你我都没有了‘怨恨’对方的力气,不过,那大概要等到很久以后了。”

  他低头看著她脚上已经肿起来的大包,问道:“脚不疼了吗?”

  哭泣时当然早已忘了疼,但是哭过之后心情放松,一下子脚疼又好像加倍的发作起来。

  她“哎哟”叫了一声,秀眉紧蹙。

  他叹口气,但眼中却带著笑,将她一把抱起,走回自己的书房。

  今日的君府大概又要有流言飞传了,早晨有丫鬟看到“陌生女子”留宿在他的房间,晚间又被人看到他抱著自己的新婚妻子回书房。

  大概他君亦寒这一生严于律己、坚持操守的好名声,就要被这个丫头破坏殆尽了。

  罢了,管别人怎么想呢,这世上的人和事本来就是今天来、明天走,今天是风,明天是雨,谁能预料?谁能抓住?

  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了。

  思及此处,他又将胸前的人向自己的身体紧贴了几分。

  怦怦、怦怦,彼此的心跳混在一起,原来是如此的好听。

  忽然,她开口问道:“你的胸前是什么东西?硬硬的,压得我好疼。”

  “是一面玉牌。”

  “玉牌?”她禁不住好奇,“什么玉牌?要这么贴身收藏。”

  “这里有个故事,如果你乖,我会说给你听。”

  其实他要说的故事,并不仅是这个玉牌,还有她贴身戴的那一朵小小的白玉桃花。

  对了,她现在住的梅园,或许应该改名为桃园?当然,这是后话,反正有的是时间和她商量,最重要的是让她开心。

  她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终于,将这抹灿烂的朝霞牢牢地抱在怀中。

  就如抱住自己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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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君家再传惊人的消息,曾经在君家孀居数年的少夫人方玉华改嫁城东富户薛家大吉银铺的老板薛时路。

  一时间这消息轰动全城,而且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君家对此事不仅不怒,反而大力支持。在方玉华再度出嫁时,君家作为她的娘家送婚,而且据说君亦寒还送了非常丰厚的一份大礼陪嫁。

  其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不知道它藏在哪里,何时到来罢了。

  若你也在等它,那就千万不要心急,坐下来,喝口茶,慢慢地听完别人的故事,属于你的幸福也许就将降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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