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黎儿也见到马车了,转头立刻要走,但走没两步,又白着脸转过身来。
“黎儿,你回来怎么不进府去?”春实实下马车后不解的问。
“我……我有话要对老爷说。”朱黎儿一脸像是下了莫大的勇气。
春实实蹙眉望着气色不佳、人也消瘦不少的朱黎儿,觉得她仿佛刚大病了一场,听说她之前小产,想问她身体调养得如何,可见她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便作罢了,遂道:“既然如此就跟我进来吧,如今府里出事,老爷正病着,你说话也得当心。”她提醒朱黎儿说话挑拣着说,不可剌激到病中的雷耿狄。
朱黎儿没吱声跟着她进府,来到雷耿狄的屋子,见雷青石正跪在雷耿狄的床前,满脸的愧色,李巧也陪跪在一旁低泣着。
“都是我的错,您让我督办送进宫里的药材,可我连这个都没办妥,竟出这么大的祸事,该被押去京城问审的是我,不是青云!”雷青石自责的说。
中风的雷耿狄躺在床上,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听到这话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回就连赵氏也不敢说任何维护的话了,这次出的事太大,兴许雷家就要倒了。
赵氏咬牙在一旁忍着,竟是连哭也不敢了,陶姨娘悄悄站到她身边去,轻拍她的背,她仰头瞧向这看了自己一辈子脸色的女人,这时居然只有这人肯给她安慰,赵氏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了。
“父亲,我该死,我这就去京城换青云回来!”雷青石说。
赵氏听见这话,慌张的起身想阻止他,但想到青云是受连累的,他此刻在牢里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何况他也是自己的儿子,左右都教她心疼,最后揪着心,她又重新坐下,这事全凭雷耿狄做主了。
“你……”雷耿狄伸起能动的那只手指着雷青石,不知要说什么。
“父亲,您安心养病,这事我会负责,您就别管了!”雷青石霍然起身,转身要出去了。
“不,夫君,你不可以上京去,你的身子耐不住这劳累的!”李巧心急地抱住他的身子阻止。
“你放开我——”
“大哥,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官府不会放人的。”春实实走进屋子正色道,她不能见他去送死,况且雷青云也不会希望他这么做的。
“四弟妹,你让开,就算死在外面,我也要换回四弟!”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的错就要由自己承担,他坚持不愿连累青云。
“可这事还没查清楚,不见得是你的错,也许……”
“就是我,那药材是我亲自督办的,出了这种事,我责无旁贷。”
“不,这事与大少爷无关,不是大少爷的错,是三少爷动的手脚!”朱黎儿突然忿忿地上前嚷道。
“你说什么?!”众人吃惊。
“三少爷嫉妒四少爷继承家业,便暗地里将这批药材动手脚,好报复雷家所有的人,之后,他趁分家赶紧与雷家脱离关系,好让自己免于受连累,而今他天天在家和三少奶奶饮酒作乐,说是要看雷家众人的下场有多惨!”
听完朱黎儿的话后,众人惊愕连连,想不到这事居然是雷青岩干出来的!
“这混……混帐……”雷耿狄气得想大骂,可他病得连说话也不能随心所欲,只能激动的猛颤身子,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是他让那混帐帮着青石的,怎知那混帐不是人,居然连家人也敢陷害,他恨极当时不该让那小子出牢笼的,就该让他和方氏一起死了算了,这畜生!
“你确定这事真是三弟所为?”雷青石沉着脸问朱黎儿。
“我很确定,他亲口对三少奶奶说时被我听见的!”
“黎儿,你是三少爷的人,怎会对咱们说出这件事呢?”春实实疑心,雷青岩平日
不是颇为宠爱黎儿吗,她怎会背叛他的?
朱黎儿表情极度咬牙切齿,像是对雷青岩十分痛恨。“三少爷是个没良心的人,将我打到小产,还不给我找郎中,我都奄奄一息了,他理都不理,最后是下人看不过去,私下为我煎了帖药救命,但我以后恐怕再也怀不上孩子了,他知道后,竟还让三少奶奶来对我说,既然我生不出孩子,那便没有资格再留下,居然……居然将我赶出府了!”她说到后头,再也忍不住地大哭出声。
众人此刻完全明白雷青岩是怎样可恶的人了。
“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咱们不能放过老三那混帐,若青云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要他赔命!”赵氏怒不可遏。
京城监牢里,春实实终于见到雷青云了。
两人相见,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只是凝望着对方,千言万语只以眼神传递,夫妇俩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
雷青云身上无一处完好,可他直挺挺的坐着,甚至还能笑望着春实实。
“真好看,果然适合你。”他终于开口,指的是她头上的百合簪子,这是他被押送至京城前买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隔着铁栏,春实实心酸箸,她专程戴上这簪子来见他,他说好看,简单一句话就教她烫心了。
“夫君喜欢就好,以后我常戴。”她忍着哽咽、忍着心痛的说。
“好。”他仍是笑着,像是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监牢,仍旧一派泰然。
“是大哥帮我打通关系进来的,送我来的是二哥夫妇,然监牢内只方便一个人进来,所以……”她见他肩膀上还淌着血,十只手指头也都遭过酷刑,鲜血淋滴,忍不住感到揪心剌痛。
他嘴角带笑。“出了这样的事,大哥与二哥肯定无法坐视不管,替我谢谢他们了。”
她忍着不再看他身上还有多少伤痕,咬咬下唇。“我会的。”然后继续将雷青岩所做的事告诉他。
他静静听着,听完没有任何表示,春实实明白他的意思,事情既已发生了,他身为家主,就应一肩扛下,即使牵扯出雷青岩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况光凭一个丫头的说词,无法作为罪证,反而还有可能因欺君之罪祸及全家。
而在她开口告诉他之前,她就已经猜出他的决定了,默默地,她不再多说什么。
“其他家人都好吧?可吓坏两老了?”他问起。
“父亲病了,母亲受到惊吓,府中也有些乱……”
他面上血色褪去,一会才道:“有你在,我放心,你定能替我把家看好,把两老都安顿了。”
倏地,春实实再也忍不住的滚下泪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