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钦愣住了片刻,随即笑了,他笑得不能自已。赵钦终于知道他为何能容忍她在他身边待着了,这京城是找不出一个比她还有趣的女子,哦,不,是比她脸皮还要厚的女子。是船,不是床,可她吴小姐硬是能说成反的,还一副她心甘情愿的模样。赵钦笑了,他倒要看看她能缠他到什么时候。
吴耀武听不下去了,自家姊姊就这般钟意这个九王爷?除了身分、除了外貌,有什么了不起的!
吴耀武轻扯了一下吴纾梨的衣袖,正要说自己不想上去,那头赵钦退了一步,“吴小姐、吴公子,请。”
吴耀武当场软脚了,他不要靠近码头,不要坐什么船啊!结果被吴纾梨一手提起,直接往船上走去。
等船一开,吴纾梨将吴耀武拎到了船舷边,“堂堂大男人,怕什么水,你要是不改了这个臭毛病,我便回回带你到这附近。”
吴耀武被粗暴的吴纾梨一弄,什么怕不怕都不怕了,他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姊姊了!
赵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姊弟俩,本以为吴纾梨只是借口,料不到上了船之后,吴纾梨便提着吴耀武到处走,逼着吴耀武看看水,时不时拎着他往水面压,半个身子吊在了船舷外的吴耀武悲惨地喊了几次,最后似乎认命了,安静地在那里挣扎着。
赵钦看得津津有味,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一旁的沥青疑惑地说:“倒是没见过这么给自己弟弟治病的。”
“越是逃避越是解决不了问题,也算是一种方法吧。”赵钦的黑眸幽幽地暗了暗。这就是吴纾梨的解决方法吗?用这样的方式解决任何问题。
喜欢他便缠上,也不迂回,他倒是要高看她几分。目光落在惨兮兮的吴耀武的身上,赵钦唇角的笑容更深了,这两姊弟倒是有趣得很。
吴纾梨忽然喊沥青,“沥青,帮一个忙,可以吗?”
沥青看了一眼赵钦,见主子没说话,他便点头,“吴小姐请说。”
吴纾梨笑着说:“你能不能替我压着他一会?我的手酸了。”
在她手下的吴耀武哀怨到说不出话。沥青见赵钦不反对,便上前帮忙压住了吴耀武,“好。”
“有劳了。”吴纾梨揉了揉手腕,神情严肃地看着吴耀武,“吴耀武,你是我的弟弟,你要是一个孬种,我便一脚结果了你,下回再被人戏弄到水里去,你姊姊我可不会这么好讲话地帮你了……”
后面的话阴森森的,听得吴耀武不敢再反抗,从没见过人是这么帮的,他无力地挂在船舷上。
沥青同情地看了一眼吴耀武,见吴纾梨往赵钦那里走去,他连忙将脑袋转过来,耳朵却竖得长长的。
“九王爷。”吴纾梨一看到赵钦,脸上那张夜叉面具一下子就被撤掉了,笑盈盈地望着他。
“吴小姐有什么话要与本王说?”赵钦慵懒地说,沙哑的嗓音彷佛醉人的女儿红,勾得吴纾梨脸蛋红红的。
吴纾梨娇美的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小声道:“几日不见,九王爷又俊了不少。”
赵钦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真是怪了,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动不动地将这些话说出来?这样的情话不是更适合
男子说吗。
“吴小姐,有没有人说过,这种话不适合对一个男子说?”赵钦挑眉望她。
吴纾梨娇憨地颔首,“我知道啊,对不喜欢的人自然不能说,可是对喜欢的人,这种话要信手拈来,千万不能害羞。我的大伯、三叔、四叔、五叔都是这样的人,每次他们这么说,我的大伯娘、三婶、四婶、五婶都会很开心的,所以我想啊,九王爷,你听到我这么说,你也一定很开心吧?”
赵钦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的乌木,指了指吴纾梨,“你告诉她,本王开不开心?”
乌木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吴小姐,九王爷并不乐意听你这么说。”
“你说的又不代表九王爷想的。”吴纾梨轻哼一声。
赵钦笑了,“本王忘记你是驴脑袋。”
“王爷,你开心就开心,何须假装不开心呢?”吴纾梨不懂,吴家的男人都是直来直往,绝对不是这样心思深沉的,奈何她喜欢上的是这样的人,没办法啊。
“吴小姐,你的大伯娘、三婶、四婶、五婶会喜欢,那是因为她们喜欢她们的男人,本王不喜欢你,你说什么本王都不会开心。”赵钦凉凉地说。
这人的嗓音这么好听,可说的话却是这般的冷酷,不断地打击她,想打消她的念头,哼,作梦!“我便是喜欢这样说话,你爱不爱听都得听着。”吴纾梨笑着说。
倒是比他还横?赵钦挑高了眉,身子微微向她靠去,彼此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带着普洱香气的热气,她的脸颊红红的。
“吴纾梨,你信不信本王让人将你丢下去?”赵钦恶狠狠地威胁她。
吴纾梨笑嘻嘻地说:“信倒是信的,只可惜小女子会泅水,王爷这样做不就白费工夫了吗?”
赵钦的身子往后一靠,轻哼一声,懒得理她,闭上眼睛假寐着。头顶的阳光正烈着,吴纾梨望着他俊美的脸,心跳不由得加快,这个人怎么这般的迷她的眼呢?
吴纾梨的脸颊烫烫的,呼吸也灼热了几分。画舫缓缓地沿着流水行驶着,经过一处时,一棵庞大的木棉花树歪着树身,大半的花开在了湖上,美轮美奂,衬得那沉静的男子越发的绝色无双。
鲜艳的红色在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吴纾梨忍不住地捂住跳得飞快的心口,眼睛悄然地瞟了瞟四方,没有人注意他们,大片大片的红色木棉花形成了天然的屏障,笼罩着她与他,她就跟中邪了一样朝他倾身而去。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朝他过来,薄唇上一阵温热,赵钦猛地睁开眼睛,落在眼中的是满满的红色木棉花,而吴纾梨坐在他旁边,脸色倒映着木棉花的艳色,他薄唇微动。
残留的香甜让赵钦明白,方才不是他的错觉,再看她,她水汪汪的眼眸含着笑意。她娇笑着,“原来,你是这般的滋味。”
赵钦眼里浮起一抹杀意,这个该死的女人!
“和我爱吃的白糖糯米糕一样的好吃。”吴纾梨下了评语。
赵钦直接黑了脸,像一个被男子调戏了的黄花大闺女,坐直了身子。船从木棉花下划过,那头吴耀武仍然在惨叫,船上各人都在忙碌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幕,彷佛她方才并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行径来。
“九王爷,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阳光洒了下来,照在湖面上,泛起金灿灿的一点一点光泽,她的模样也越发的清晰,娇憨地望着他,一脸的深情。
“吴纾梨,本王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赵钦冷声道。
“你为什么要忍耐呢?你直接说不喜欢就好了。”吴纾梨无所谓地说。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本王不喜欢你,你接着会如何?”
“你继续不喜欢我,我继续喜欢你啊。”吴纾梨一本正经地说。
赵钦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冷冷道:“乌木!”
“九王爷。”
“将她给本王扔到湖里去!”赵钦狠戾地说。
乌木一愣。吴纾梨委屈地瘪着唇,“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
到底是谁霸道,到底是谁偷吻了谁!赵钦的薄唇弯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乌木!”
乌木不敢不动,主子发话了,他只好动手。下一刻,乌木便将手中的剑往吴纾梨刺去,吴纾梨头也不回,在那剑就要刺到她的时候,吴纾梨直接往赵钦的怀里一躲,乌木愣住,直接收回剑,一脸的惊讶。
赵钦额上青筋浮起,他磨着牙,看着躲在他怀里的吴纾梨,他竟没有防备地被她抱住了,“放手。”赵钦冷言冷语。
“不要。”吴纾梨将小脸埋在他的胸膛上,“乌木吓到我了。”
赵钦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子,端庄的时候很端庄,调皮起来无人能管得住,像个小女童般俏皮,耍赖的时候更是脸皮厚得不得了,“吴纾梨,本王知道你很想嫁给本王,可你别以为抱着本王不放便能得逞。”赵钦嘲弄地说。
吴纾梨无辜地松开手,“九王爷,小女子可不喜欢逼人。”她再不要脸,也不会做出毁了自己名声的事情来,更不会败坏吴家的名誉。
“本王还没被人逼过。”
吴纾梨心中一叹,手指指着她自己,“梨儿丑吗?性格不好?还是家世王爷看不上?”
赵钦淡淡地横了她一眼,“比你好的女子多的是,本王都不要,为何要你?”
吴纾梨难得地被气了,磨了磨牙。行,他厉害,多的是女子给他选,一股酸气在胸口升起,酸得她的牙都松了。
难得见她说不出话,赵钦满意了,总算她还有些自知之明。
“她们是她们,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她们管不着,你也管不着!”吴纾梨恼羞成怒地说。说着她站起来,一把提过吴耀武,“我要下船。”
赵钦似笑非笑,对着沥青使了一个眼色,沥青立刻下命让船夫将船靠岸,吴纾梨提着吴耀武下了船,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耀武被以毒攻毒的法子弄得有些不怕水了,脑袋也清晰不少,抬眼偷偷觑了吴纾梨一眼,咦,他这个霸道到没天理的姊姊居然眼眶红了。
“这里风沙大,我们早些回去。”吴纾梨嘴硬地说。
吴耀武抽了抽嘴角,这里哪里来的风沙啊?伤心就伤心,难过就难过呗,他又不会嘲笑她。只是他这个姊姊,为何对赵钦情有独钟呢?性格这么独的赵钦怎么也不像个好良人啊,“姊姊……”
“闭嘴!”她才不想听任何劝告呢,她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粉身碎骨也是她自己挑的路,便是苦、是痛,她都会自己走完。
画舫又缓缓地离开了岸,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好似刚才的热闹只是一场烟花一样,过眼便不见了。
“王爷,要不要属下派人送梨儿姑娘回去?”沥青问道。
“她的武功不在你之下。”赵钦凉凉地说:“本王好不容易把她给气走了,图个清静,你想她再缠上来不成?”
沥青嘴快地说:“属下看,梨儿姑娘怕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呵呵。”赵钦笑了几声,“你倒是了解她。”
“王爷一直喊吴小姐驴脑袋,属下觉得是有几分道理。”话音刚落,一粒石子似的东西打在沥青的腿上,沥青疼得快要尖叫了,眼尖地一瞧,咳咳,一粒花生米。
沥青再看看赵钦,赵钦骨节分明的手正慢条斯理地剥着花生米,他含泪忍住痛,不敢再多说一句。等赵钦不再多看他一眼,他立刻跑到乌木身边,“乌木,王爷是怎么了?”
“王爷一向护短。”
“是啊,这个我知道。”沥青点点头。
乌木瞄了他一眼,“那还问。”
“我不懂的是王爷为什么要护着梨儿姑娘啊?”
“梨儿姑娘不是驴脑袋,你才是驴脑袋。”乌木笑道。
沥青更加不懂了,梨儿姑娘跟王爷非亲非故,这到底是护哪门子的短啊?
赵钦剥了几颗花生米,放在掌心里随意地玩着,薄唇抿了一下,彷佛残留着她的芳香,脑海里忽然闪现她笑着说他的滋味好的模样。喀嚓,他粉碎了一手的花生米,眼神幽幽地望向远处的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