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湛蓝色的外观相比,大楼内部则是采用黑白两种基调,然而仅以两种色调装潢却不沉闷,反倒显得简约俐落。
黑色大理石制成的办公桌前,摆放染制成雪白色的纯牛皮椅,椅上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是戴亚集团的总裁—魏靖。
他身着合身剪裁的深蓝色亚曼尼西装,俊美脸上面无表情,深褐色的长眸则专注的看着手中报表。当看见报表上那串明显有问题的数据时,他俊逸的双眉轻拧,总算抬起褐眸看向那打从两小时前便在他面前等待的业务部经理。
接收到锐利的眼神,一直坐立难安的赖宝山连忙站起身,以为总裁总算要听他报告,忙翻开手中报表低声说:“总裁手上那份报表是今年截至现在为止的业绩报表,今年的业绩与去年同期相比是持平的状态,若是加上公司这阵子正在洽谈的土地开发案,今年的业绩将比去年成长了百分之十左右,除此之外—”
声音倏止,因为魏靖那突然举起的手势。
“‘正在洽谈’是什么意思?”他的语气不重不轻,甚至是平淡,然而这么一句问话,已让报告的赖宝山冷汗直流。
“这……”正对总裁的视线,他感到自己不只是额间流下冷汗,就连背脊都泛过一阵寒,他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避开那看似冷淡却彷佛能看透人心的双眸,紧张的继续解释,“就、就是……因、因为本来和地主约好签订合约的日期被迫延迟了一个月,所以才、才……”
“延迟了一个月?那么,请你回答我,尚未签订的合约,为何会算在今年的业绩里?”魏靖依旧面无表情,就连口吻也一样的淡然。
这问话让赖宝山冷汗更甚,他硬着头皮回话,“那是……那是因为这合约几乎可以说是确定了,只差一个形式,所以—”
他没把话说完,因为总裁那忽地眯起的双眸。
“确定?”俊颜微沉,魏靖沉声又说:“请你告诉我,为何与地主预定签约的日期会更改?是不是因为你办事能力不足,才会让一个‘简单的形式’一延又延,整整延了大半年?”
一句句的问话,问得赖宝山脸色惨白,忙说:“不是的,总裁,若不是‘大和建设’一再用卑劣的手段从中阻扰,我早就将合约签订,我—”
“你被开除了。”
短短五个字,截去了一连串的辩解,他睁大眼,惊愕道:“开除总裁,你怎么能开除我?我为公司打拚了两年,这两年来为公司赚了大把钱财,现在你居然要为了区区一桩土地开发案开除我?我不服!”
魏靖双眉倏拧,语调骤降,寒声问:“你确定你是为戴亚‘赚进’大把钞票?你进公司两年,除了头一年业务部确实有所成长外,这一年的业绩虽未衰退,却也未再有成长,甚至有几桩几乎敲定的案子一经你这业务经理之手,却反而谈不拢,你倒是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赖宝山脸色惨白,半句话也说不出,许久,才结巴的说:“就算……就算如此,我也没犯什么大错,只凭我没为公司谈成案子就要开除我,这说什么都不合理!”
不可能……他一向谨慎,应该没留下丁点证据,魏靖应该不知道才是……
就在他自我安慰的同时,总裁突然扔出一只文件夹,亮红色的卷宗夹滑过黑亮的大理石桌面,神准的落在他面前。
魏靖淡声又说:“你是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还是要自己看?”
赖宝山不明白总裁在说什么,可当他打开卷宗夹,看见里头的数据及通联纪录之后,原本的气势顿时消弭,面容死白。
“现在,对于我的开除,你可还有异议?”他冷冷的注视着他。
这下赖宝山半句话都不敢吭。盗窃公司机密并卖给敌对公司,他明白这事绝不只是开除这么简单,尤其是他还栽在以冷酷出名的魏靖手中。
“丁特助。”他低唤跟在自己身旁六年之久的得力助手,丁廷。
丁廷长脚一迈,连问都不问,直接走到面如死灰的赖宝山面前,语气不高不低的说:“赖宝山先生,我将陪同你一起至你的办公室收拾私人物品,确保公司机要文件不外流。接下来我会联络律师,对你的所做所为采取法律途径,索取公司所有损失赔偿。”
凝了眼他更加惨白的脸色,丁廷眉微挑,接着又说:“我想你应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件事只是开除这么简单,所以如果你想请大和建设的人为你请律师,当然可以,但请你记得转告他们,没人在惹恼戴亚集团之后,还妄想能全身而退。”
或许不该说是戴亚集团,而是该说赖宝山不应该惹到戴亚集团的总裁魏靖,只是他没把话说白,毕竟魏靖有仇必报、甚至比对方还狠绝数倍的手腕,商场上人尽皆知,他相信不需要他再多加宣传。
想起魏靖丝毫不留情的行事作风,赖宝山再也止不住害怕,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声求饶,“总、总裁,我错了,我不该盗取公司机密给大和建设。我求你,求你饶过我这一次,我……我还有大好前景,我不能坐牢,要是坐牢,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戴亚给的薪资丰厚,年终加上配股,年收入少说也有两百多万,他费尽千辛万苦才考进福利制度如此优渥的戴亚集团,却不料因为一时鬼迷心窍,盗窃公司机密贩卖给戴亚的敌对公司之一大和建设。
他本以为一切万无一失,是他低估了魏靖的能耐以致被抓到把柄,但他不能坐牢,要是坐牢,这辈子绝不会再有任何公司愿意聘请他了。
魏靖抿着唇不发一语,仅仅是皱了下眉,便低头继续处理手边事务。
而一旁对他十分了解的丁廷则低声说:“赖先生,你该知道对总裁求情没有用的,或许等上了法庭,你向法官求情还比较有用一些。”说着,他不等赖宝山有所反应,拉起人便强硬的要架出办公室。
“总裁!总裁……我求你!要我做什么事都行,我求你不要告我……”赖宝山拚命挣扎,然而看似瘦弱的丁廷力气却极大,让他无法挣脱。
魏靖仍是面无表情,彷佛压根没听见他的求饶,继续进行自己手边的工作。
看见这情形,赖宝山知道求情无用,竟一反方才的可怜模样,恨恨的大喊道:“魏靖,既然你这么无情,我也不让你好过!你小心点,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闻言,他总算抬起眼,低唤,“丁特助。”
丁廷停下脚步,恭敬的询问:“总裁有事吩咐?”
“记得请律师多告他一条恐吓罪。”
“是的,总裁。”他点头,表示明白了。
说完,魏靖不再理会赖宝山更加恶毒的言语,再次埋首于文件中,彷佛方才的一切全未发生过。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他能力一流的丁特助再次回到办公室,向他报告一件比赖宝山盗取公司机密一事还令他头痛的消息。
“总裁,司机刚才来电,说在校门口等不到绍书,绍书也没回去。”
浓眉倏拧,他抿唇问:“手机呢?”
好似有读心术的万能特助马上回道:“绍书的手机转接语音信箱,我每隔三分钟便打一通,已打了五通仍然没有反应,看来他的手机不是没电就是关机中。”
那家伙!
魏靖的脸色比刚刚面对赖宝山时还要难看数倍,甚至可以说是阴霾满布,彷佛下一刻便要雷声大作,掀起狂风骤雨。
看着总裁丕变的神情,丁廷微乎其微的勾起嘴角。
他很清楚上司的冷酷漠然只限于工作,事情要是扯上对上司而言十分重要的小男孩,上司的本性就不再隐藏。
“那该死的小鬼又跑哪里去了”果然,前一分钟还专心工作的魏靖蓦地站起身,一双漂亮的褐眸微眯,透露出危险的光芒。
早已习惯上司变脸如翻书的丁廷笑容更甚,低声说:“总裁,我已经帮你取消半个小时后的会议以及晚上六点与‘和升’陆总的餐会。至于其他的事,我也会为您办妥,您可以放心去找人了。”
身为魏靖身旁最得力的助手,他当然有办法在最快的时间内为上司处理好所有事,更何况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了。
在丁廷说话的同时,魏靖早已出了办公室笔直步向电梯,在进入电梯之前他回身,淡漠的双眸瞥了得力助手一眼,启唇欲言。
然而不用等他开口,接收到他平淡一瞥的丁廷已扬起笑,低声道:“总裁不必道谢,这是身为特助的我应该做的事,总裁您慢走。”
闻言,魏靖眼角一抽,瞪了这个多年助手兼好友的家伙,啐声说:“谁跟你道谢了?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不然你的薪水是加假的吗?我是要告诉你,明早和‘环亚’赵总的会议帮我延到下午。”
即便会错意,丁廷却很是故意,脸上笑意更浓道:“我知道总裁只是嘴硬,不会介意的。会议我会帮您延后,开车请小心。”
“你—”本想再次开骂,无奈电梯门已要阖起,魏靖只好在门阖起那瞬间,朝特助扔去一记白眼。
仰望着天空,看着乌云满布,犹如细发般的雨絮缓缓飘落,郭千语一张圆圆的小脸倏地一垮。
“今天气象报告没说会下雨呀!我没带伞耶……”
虽说指望台湾气象报告准确是她的错,但……昨天气象新闻明明说今天是大晴天的呀!现在没太阳就算了,有乌云她也还能接受,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下起雨了,更惨的是,她身上除了几张要招揽生意的名片外,连钱包都没带。
“不晓得霏霏会不会来接我……”看着似乎会愈来愈大的雨势,她扁着粉嫩的小嘴,将一线希望放在大学死党兼生意合伙人身上,然而……
已经够垮的小脸更垮了,因为她发现一件更悲惨的事,她忘了带手机。
看来她非得淋雨回去了。
既然注定要淋雨,她当然得趁雨势未转大之前赶紧回去,于是她举起两只嫩白的手臂往头上一遮,便和街上那些与她一样没带雨伞的行人们一起奔跑。
跑跑跑、跑跑跑,就在她奋力用她那双短短的腿跑着时,被雨水打得半眯的双眼突然被对向街角一抹黑影给吸引住。
咦?那是……
蓦地停下脚步,拐了个弯,她小跑步往对街而去,来到那抹黑影跟前。
因为对方只到她的大腿处,她只能蹲下身、扬起笑容,用着十分轻柔的语气轻声问:“你迷路了吗?要不要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可以带你回家。”
然而对方却不理会她,依旧仰头眺望着她身后,漆黑的双眼中有着高傲及隐隐的哀伤。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对方眼中的那抹哀伤及身上的狼狈脏污,都让郭千语不想放弃,她柔声又问:“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告诉我回家的路,我答应你,一定会帮助你回去。若真的回不去,那……你就和我回我家,这样好不好?”
眨着大眼,她期待的等着回覆,可对方仍然不理她,漆黑的双眸中甚至透露出不信任及防备,直直的凝视着她。
雨势愈来愈大,由原本细发般的毛毛雨转变成小雨,不一会儿,郭千语身上已湿了一半,但她仍然锲而不舍的说服对方和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