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笑睐他一眼,甜甜的笑容挂在小脸上,清雅如同夏日荷花。
“二哥专程来到射箭场想必有事找您谈,我先回去了。”她瞧向魏单说,射箭场虽在宫中,但位置偏远,若要过来得费些时间,魏单走这趟,定是有话要私下找魏泱说。
魏单微笑,发现她真是秀外慧中,难怪魏泱对她爱入心坎不是没有道理的。
魏泱仍拉着她。“二哥有话直说即可,又苒不是外人。”魏泱不让她走,对她不防什么的。
魏单点头,十分明白他们夫妻同心,彼此信任,便道:“其实没什么,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大哥的政绩报告呈给父皇了,这内容“不小心”让太监流了出来,这里头洋洋洒洒写了他的十二项革新政务,可这十二项中有八项是你的政绩,四项是我和三弟的,而他竟好意思呈给父皇,说这些事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这便罢了,还倒打咱们兄弟几耙,写了咱们四个兄弟如何不顾伦常,对他这个兄长不敬不畏,毫不尊重,让他痛心疾首,甚至还把自己做的污钱脏事,全赖在咱们四个身上,特别是你,他还指控你抽了黄河治水的银根,让黄河前一阵子溃堤了三次,百姓死亡超过百人,民产损失不计其数,而银根分明是他抽的,却让你担罪,这事你怎么说?”
魏泱冷笑。“随大哥怎么说去吧,事实如何,父皇自会有判断的。”他表情淡淡,并没有立即动怒。
吕又苒也摇头,魏超的九曲心肠,他们实在难以度量,所幸皇上心明如镜,相信很清楚魏超之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魏超想遮天蔽日、颠覆黑白,难啊!
而魏单这所谓太监“不小心”流出来的话,恐怕也是魏单暗养在清河殿的太监偷偷告诉他的,这点魏泱和吕又苒心知肚明,魏单对皇位有野心,这趟专程来告诉他们这些事,也只想等着瞧魏泱一怒与魏超大斗,自己好坐壁上观,瞧能否从中得利。
魏泱明知他的心思如此,又怎可能会上当,当然冷处理此事了。
魏单见魏泱并未如预期的去找魏超理论,也未去求见皇上说明,不禁有些失望,可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道:“还是你有肚量,没与大哥计较。”
“不是不计较,只是你我都知晓大哥的脾性,又何必去做无谓的争吵。”魏泱淡然说。
“也是……喔,对了,我听闻父皇今年打算亲自前往天坛祭祖了。”魏单挑拨不成,干脆提起另一件事。
“这事我也听说了,这几年大业天灾频传,父皇早有这个心思,希望亲自前往天坛祭拜祖先,祈得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但这趟路不好走,我有意劝他打消这念头。”
吕又苒沉思起来,天坛设在离京八百里处的圣山峰,这一趟路途遥远,皇上身子虽已大好,但毕竟舟车劳顿,再加上得越山登高,此行对龙体而言是项考验,怕龙体吃不消,思及此魏泱才会忧心劝皇上取消此行。
“可我刚刚听母妃说,父皇昨夜告诉她,似还是希望走这一趟,为大业求得平顺,只是这出发的日子未定,跟去伴驾的人也没个谱,不过,你是父皇必定会带去的人,因为父皇有意在这趟祭祖回来后就宣布立太子之事,而你一直是父皇属意的太子人选,这趟去圣山峰让你陪同也好禀告祖宗这件事。”魏单说得毫无忌妒,像是理所当然,但其实内心百般不是滋味。
魏泱坦然一笑,这事父皇确实也有对他提,父皇已对他说得十分清楚,这皇位就是要传给他,只是宣布的时机还得再斟酌,毕竟朝中对大哥这长子身分还有期待,总不好太一意孤行,得慢慢处理才好,减少反对声浪。
“父皇的决定我不敢过问,但若父皇决定让我伴驾,我定不推辞。”他也不矫情做作的说些虚伪的话,他这是在告诉魏单,自己确实意在皇位。
魏单没想到他这次会这么明确的表明态度,不免暗自不满了,魏泱虽是皇后嫡生,但只是幼子,而自己好歹也是仅次于大哥的皇二子,母妃地位也不算低,如何这皇位就轮不到他头上?!
他脸上虽未显出不悦,可这心沉得森然。
吕又苒不动声色的观察他,自然也看出他隐藏的怒气,对魏泱微递个眼神,两人都轻叹一口气,煮豆燃萁,手足相残,这兄弟间的斗争,怕是掩也掩不住,不久就要全部浮上台面了。
太师府一片欢笑声,吕又苒得皇后同意,出宫探亲娘家,此刻坐在太师府的大厅上,与吕智玥父子、素馨等人相谈甚欢。
“五皇子让皇上留在清河殿三天未出殿的探讨国事,你倒好,丈夫在御前辛苦,你却溜出来玩乐,这可不是为父教你的妇德。”吕智玥说,然这脸上哪有一丝责备,反而还一脸的笑。
魏泱极受皇上重用,如今大小事都与魏泱商量,眼前的魏泱虽为国事辛苦,但成绩斐然,反观因魏超的庸碌无能,让朝中反对立么子为太子的议论已经越来越少,瞧这时机已成熟,皇上要立魏泱为太子之事已是笃定。
且再瞧瞧自己女儿的气色,见她脸色红润,神采飞扬,女儿嫁得好,得丈夫疼爱,这是最教他欣慰高兴的了。
忍不住去想那嫁给魏超的姚昭蓉,听姚太傅去探望回来说,姚昭蓉面对性格暴烈的丈夫,终日惶惶,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唉,幸亏自己及时清醒,没盼女儿跟着魏超,要不,这会不成人形的就是自家女儿了,哪能再见到女儿这容光焕发之姿。
“女儿知错了,待会就回宫去侍奉丈夫,不在这讨爹骂了。”吕又苒故意笑着说。
这又说得吕智玥尴尬了。“既然回来了,就再多待些时候,不差那一时了。”他可舍不得难得回来一趟的女儿,这么快就又回丈夫身边去。
想当日她成亲,要不是儿子拉住自己,他是差点就想抗旨不嫁女儿了,可见对这个女儿多依依不舍。
“那女儿就奉爹的命令,不回去侍奉丈夫了。”
“瞧小姐说的,您会回来,八成也是五皇子的意思,他怕您一个人在宫里太无聊了,所以让您回娘家解解闷的,老爷,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没错,她连老爷也敢戏弄呢。”坐在一旁的素馨马上道。她如今已不是奴婢,是五皇子的义妹,寄住在太师府的小姐,但对着吕又苒等人仍习惯喊小姐、老爷、少爷。
吕又苒笑睨素馨一眼。“你可真坏,这样拆我的台!”
“我哪敢。”素馨掩笑。
“我嫁出去后,这太师府的后院就你当家了,你哪里不敢!”
吕又苒虽是玩笑话,可是素馨却是几分惶恐了,被这话吓得还站了起来。“小姐,我真不敢的!”
吕正盛见状,立刻站到素馨身边去,对着吕又苒有些不悦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说个话这么刻薄,有必要如此吗?”
吕又苒眉儿一挑,自己原本也觉得自己玩笑过了头,正想道歉,却忽然发现,兄长护着素馨的这个态度有点儿意思了,莫非……
素馨瞧见她审视自己与吕正盛的眼光,双颊立即嫣红起来,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都说说,是什么时候的事?”吕又苒慧黠的问。
“你们在说什么?”吕智玥还在状况外。
她微微地一笑。“爹,您不久后可能要多个媳妇了。”
“正盛有对象了吗?”吕智玥还想不到儿子与素馨上头。
“爹问问大哥啊!”她抿笑。
这会素馨的脸庞何只是红透,简直要烧起来了。
吕正盛的人倒还算镇定,主动牵起素馨的手,对着吕智玥慎重的道:“爹,过去素馨一直待在苒儿身边,儿子少与她接触,不知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苒儿出嫁前托儿子多关照她,儿子与她有机会走得近了,才发现她的蕙质兰心,而今儿子一颗心都在她身上了。”
吕智玥听得瞪大了眼睛。“你……你的对象是素馨?!”他吃惊不已。
“是的,希望爹能成全。”吕正盛见他的反应,怕他不答应,严肃的说。
素馨也是极为不安,自己虽然名义上是五皇子的义妹,但毕竟出身是吕家的仆人,让少爷娶自己为正妻,怕老爷会嫌弃不肯同意。
可吕智玥呆愣了半晌后,却是大笑了。“好好好,喜事一件,怎会不答应,太好了,素馨乖巧,我也喜欢的,你们若情投意合,那就择日成亲,但最好尽快,尽快为要!”他迫不及待的说。
吕又苒见爹欢喜的样子,这也难怪,大哥为人正直,对女人尤为尊重,且对人专一,几年前曾经订过一房亲,他们自小认识,也算青梅竹马,可对方却在大婚前夕忽然病逝,大哥伤心之下,至今已整整五年未再议过其它婚嫁,爹虽焦急他迟迟不娶,但也不敢勉强于他,盼他自己整理干净与那女子的感情后,等缘到了,自然会出现对象的,而今大哥愿意娶了,又是自己府里的人,再加上素馨身分已经不同,配大哥也说得过去,因此自当是满面欢欣的。
而这喊着要快,是爹急着抱孙子了,大哥今年也二十五了,他是吕家唯一男丁,爹当然盼他早日为吕府传宗接代。
而自己没想过大哥能与素馨在一起,这当真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大哥一定能照顾好素馨,让素馨此生幸福的,如此,自己与魏泱就不会再觉得亏欠素馨了。
见老爷爽快答应,素馨这才放下一颗心,不过,眼泪已经感激的流下了。“谢谢老爷不嫌弃我的出身,还有我前阵子闹的事……”她抹泪说。
她喜欢上五皇子的笑话,全太师府都知晓,原本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是少爷悉心安慰,自己才走出来的,并且发现少爷的贴心温暖,两人便不知不觉走在一块了,可当初她喜欢上五皇子闹出的事实在太丢脸,怕老爷对她不满意了。
“你是我太师府的人,出身哪里差了,至于前阵子的事,都过去了,我也早忘了,从今以后你只要对待正盛一心一意便成,其它不必多想。”吕智玥十分开通的说。
“会的,素馨今后会全心侍奉少爷,绝不会有一丝懈怠的!”她忙说。
吕正盛拭去她脸上的泪。“瞧你说得跟什么似的,夫妻间只有恩爱共存,我哪需要你侍奉什么。”他疼惜的说。
吕又苒见他俩感情亲爱,自己眼眶也红了,若是此刻魏泱在场,定要比任何人都高兴吧。
才想着,门口一阵骚动,原来是魏泱来了!
厅上的人都吃了一惊。“您不是还在清河殿,怎么能过来?”吕又苒在魏泱跨进厅里后立刻问。
魏泱脸上虽带着倦意,但见到妻子,嘴角扬笑着。“父皇刚放我出来,见天色不早了,又几天不见你的面,这便过来接你了。”他这话说得像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迫不及待要见到妻子。
这话让厅上人听了,都不住微笑了。
吕又苒双腮染红。“您已三天没睡觉了,这会得空不赶紧补个眠,还来接我做什么,我会自己回去的。”她也心疼他为朝政劳累,早知他今日会回紫凌宫,她就不会选这时候出宫了。
“我来找你,也顺道有话对岳父与大舅子说,不过,这之前你们都聊些什么,可是让我打断了?”他噙笑问。
她立即笑看向羞赧的素馨,将喜事告诉他了。
他蓦然大喜,素馨能拥有自己的幸福,那真是太好了!
他马上向吕正盛与素馨恭喜,众人都瞧得出来,素馨面对他时,十分坦然,已经完全走出对他的迷恋,这也让所有人都放心了。
魏泱终于了却自己一桩心愿,深深感激老天给予的重生,这让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也同时获得新人生。
众人针对吕正盛与素馨的婚事再聊了一会,将婚期也给顺道定下了,吕智玥见儿子的婚事底定,便正色问起魏泱道:“方才您进门时说有话要对我和正盛说,要提的可是劝皇上取消去天坛祭祖之事?”
魏泱点头。“没错,我要提的正是此事,不过,已经无须去劝了,因为父皇心意已决,执意要去天坛祭祖,而且日期就定在十日后。”他无奈的说。
这几天他与父皇单独在清河殿相处时,不知劝过父皇几回了,可他还是坚持前往,既是如此,就算岳父再去劝,恐怕也没多大成效,他已经放弃再劝了。
“我想皇上是要借着天坛祭祖,昭告您的地位,让您能顺利登上储君之位,才会这般费心费力的非要走这趟辛苦路程不可。”吕正盛理解皇上用意的说。
“唉,父皇的心思我也知晓,只是我担心这趟路途会让他的身子吃不消。”
“其实我认为您多虑了,我瞧皇上的身子骨还不错,这趟路固然辛苦,但他能忍受的,大家其实不必为他太过担心。”吕智玥抚着须道。
“这倒是,那日我在宫外见到医治皇上的夷医,他也说皇上的身子调得差不多了,已恢复到从前的七八成了,我想这样应该没问题。”吕正盛将见到夷医的事说出。
魏泱这才安心一些。“若是如此那便是好消息了。”
“五皇子这趟随皇上去天坛少说也要一个月往返,听说天坛祭祖历来是不许带女人前往的,那小姐岂不是只能待在京中等候。”素馨想起这事的说。
魏泱立刻瞧向吕又苒。“这便是我今日来见岳父以及大舅子的原因了,这段时间又苒只能拜托你二位多加照顾了。”他慎重的请托。
他们俩成婚半年以来,皆形影相随,这回要分离这么久,他颇不舍,更不放心,尤其此次父皇已言明不让大哥随行,怕大哥在宫中为难又苒,因此有意说服母后,让又苒这段时间回太师府暂住,由岳父保护,等他归来再接妻子回宫。
“那有什么问题,正盛要办喜事了,刚好让苒儿回来帮忙筹办,这可是一举两得之事。”吕智玥笑说,巴不得女儿回到自己身边,多住些时候。
岳父的心意他哪不明白,含笑的起身朝他作揖道:“多谢岳父了。”
“什么话,苒儿也是我的女儿,回娘家来住些时候,也是应该……”
“主子,宫中有消息传出了。”彭顺突然急忙忙进到厅内禀报。
“我才由宫中出来,这会发生什么事?”魏泱皱眉。
“听说您前脚离开清河殿,大皇子就去求见皇上了,吵着也要跟去圣山峰祭祖,皇上大怒,这时刘守中大人正好拿着兵部所有官员的陈情书来呈给皇上,上头写的全是大皇子管事期间放纵手下所做的歹事。
“再加上大皇子之前上呈的政绩报告一派胡言,早让皇上怒极攻心,这回几件事凑一块,皇上怒火再也镇不住,命人痛打了大皇子一顿,皇后娘娘闻讯赶来也阻止不了,方才宫里的太监来报,大皇子被打得奄奄一息,腿都断了一只,但皇上还不喊停,皇后娘娘晓得皇上最肯听您的话,这才派人快来通知您,让您回去帮着救救大皇子。”
所有人虽知魏超早晚会出事,但此时一听也全都惊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