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冷气嘶嘶吹送,摇滚音乐狂飙,方桌铺着俗丽花格子塑料桌布,邻座好几桌都是吵闹的年轻人。
袁雪桐和何睿恒面面相觑,气氛太过热闹,一时不习惯,尤其隔桌那对情侣放闪放得很厉害。后来,两人渐渐融入气氛,安适之后,她俏皮喂他吃披萨,他咬了几口,故意连她手指也咬入唇间,抬眼凝视她,眼神性感,举止暧昧。
袁雪桐黑眸羞涩,娇嗔抗议,抽回手,他唇扫过她掌心;他的唇润泽温暖,惹她心轻顚。
目光相触,恍然他们回到旧有时光。
晚餐结束,沿着长街闲逛,袁雪桐像观光客,每摊都停下来细看,慢慢挑选。逛到有英文名字的项链,她向摊贩老板买了一条Michelle的。
狭小巷弄卖衣服的商店空间像格子屋一般,袁雪桐独自进去逛,何睿恒就站在门口等她,看见她挑了一件橘色碎花热带洋装,听她和店员边闲聊边杀价,考虑一下,最后终于买下。
两人就这样一路闲逛,他买了巴黎铁塔造型的打火机,她买了樱桃小丸子造型的香精肥皂,还有一对假的珍珠耳环。
两人一起吃冰淇淋口味的可丽饼,在路边喝奶茶,最后都九点了,才开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袁雪桐又向何睿恒提了一次近期内会去相亲,语气颇有向他保证之意。
何睿恒眸光深沉,注视前方,依旧不吭声。车内气氛安静,不致沉滞,袁雪桐眸光清澈,凝睇他静默俊脸,忽笑闹:
「我们可以比谁先找到对象,赢的人有礼物,怎么样?」
何睿恒冷淡瞥她一眼,收回目光。「如果你先结婚,新屋半买半送给你们当礼物。」
「不要。那是专门为你的幸福设计的,又不是为我。」袁雪桐别开目光,轻描淡写说:「谁知道你会骗人。」
「差点成功了,不是吗?」骗过的话,他们就真的结束了,她现在早已开始过新的生活。
何睿恒驾驶方向盘流畅转弯,在她住处附近巷弄找到停车位。下车前,袁雪桐让他解开安全带,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了。
「睿恒——」柔声轻唤他,引他注意。
「什么?」解开安全带,他扬起脸,目光宁静停留在她清丽脸庞。
「以后,不要再为我想了。你没有亏欠我,我们只是缘分不足。下次你如果遇到有好感的女人就应该好好把握,你……忘掉我吧。」微带哽咽,抿了抿唇,再度艰难开口:「我也会忘掉你。在找到对象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她瞳眸清澈明亮,如夏夜月色照耀的河水,她看似完全走出情感的泥沼,心思彷佛被伤痛洗涤,坦坦荡荡,现在,还有余裕可以关心他的处境。
难以言喻的哀伤在他心底深处蔓延。
他们一起下车,一起走过黑夜灯光浅薄的长巷,爬楼梯,走进屋里。
他们不需要道别,不刻意说再见。
也许以后不会再有机会相见。袁雪桐心情低落,仍强打起精神面对何睿恒,先将那些从夜市买来的战利品搁在客厅茶几上,回身对他说:「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我也想休息了。」
「小雪。」见她要进卧房,何睿恒拉住她手臂,她一脸纳闷,他黑眸对住她,梭巡好几秒,无法平息的情感,隐伏在他深邃眼底。
静等他发话,他却双唇紧抿,没开口,状似依依不舍。袁雪桐柔声说:「回去吧,笔电那些东西别忘了带回去,我家钥匙搁在茶几上就可以了。」
这几年,他刻意压抑情感,拒绝回忆,工作满档,就是不想让自己有片刻喘息,不想记起她的美好。
刚分手那段日子,内心特别煎熬。为了忘掉袁雪桐,他丢掉好多在纽约买的纪念品,一丁点会记起她的东西,比如书、情诗、夹在笔记本的纸条,上面写着下午我要去上课、晚餐和同学有约……这类琐事的纸条,全被他丢了。
还以为自己习惯对感情封闭,以致完全麻痹。这几天和她独处,冰封的心情渐融化,彷佛又回到两人纽约同居的生活。
何睿恒磨蹭该离去的时间,好像这般拖延便可以不必独自回到偌大豪宅,承受一人的空虚。
看他徐缓收拾个人物品,袁雪桐瞳底隐伏一抹怅然。心是不舍的,却得强忍住,她怕自己没办法承受离别,做到不哭,对她来说太难,于是,故作轻松说:
「你慢慢收,我先去洗澡,钥匙记得搁在桌上。」这样就好,不要互相说再见了。袁雪桐安静躲入卧房。
看见房门关闭的剎那,何睿恒心脏快停了,他觉得世界末日突然降临,好像整个人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
袁雪桐躲进浴室洗澡,艰难脱掉身上T恤和牛仔裤,打开莲蓬头先放掉冷水,整个淋浴间热气弥漫,应该要脱掉内衣裤跨进去洗澡,她却站着发呆。
好一会儿,发现眼泪都流到脸颊滑至颈项了,她才回神,默默吸鼻子,以手背胡乱擦去脸颊的泪痕。
这次,她没有把右手绑上浴帽,洗完澡要更换药膏和纱布,伤口溅到一点水不要紧,她会尽量小心。
在浴棉淋上沐浴乳,单手搓出细白泡沫,随意抹上赤裸的身躯,暗忖今天还是别洗头,明天上美发院吧。
忽然浴室门被拉开,听见声音,袁雪桐愣了一下,隔着淋浴间压克力门,低问:
「还有事吗——」
淋浴间压克力门霍然被拉开。「咿——」
她黑眸圆瞠,瞪着何睿恒,惊诧抗议。
何睿恒高大身影闯入,她瞬间羞赧,从耳廓到脸颊酡红一片,急想背过身,他按住她双肩不让她移动,俊脸低垂,瞳底黝亮漆黑,隐伏一抹文火,一瞬不瞬直瞅她。
她不敢扬眼,双颊热烫烫,不知是热水让温度升高,还是其它,她觉得好热好热,空间变得狭小拥挤。
莲蓬头喷洒热水将何睿恒衣物淋湿,他不耐,从下襬拉掉POLO衫,将她压在浴室壁砖上,莲蓬头的水直接倾洒在他们身上,她双眸困惑,盯看他,只见他眸底悬浮浓烈情绪,宛如深海下激猛的黑潮。
他还穿着浅色牛仔裤,被水淋得又湿又紧,宽厚胸膛碰触她,引来身体互相吸引的震颤感。
「怎么这样?」她背抵磁砖,困惑地轻声低喃:「什么意思?」
「想要你。我没办法离开你。」他将她压在浴室墙面,薄唇微启,熨贴在她耳廓上,音调粗嗄低语:「小雪,我终究不想失去你。」
「可是——」他的转变太突然,她满眼困惑,双颊因尴尬而潮红,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反应。
何睿恒没给她继续可是的机会,面容低垂,忽然轻罩住她蜜唇,渐渐强势攫夺,吻得缠绵。
有一种无法压抑、也不想压抑的情感,如暴雨瞬间倾泄。温热水花狂肆洒落在他们赤裸紧缠的身躯。
……
后来,何睿恒放开她,关掉热水,两人冲太久,肌肤都开始起皱了。他从架上拉下两条浴巾,一条给她包裹身躯,另一条没先将他身体擦干,只在腰际围了一圈。
袁雪桐将浴巾包裹身体,在腋下打个结。忽然发现受伤的手都泡湿了,她轻唉一声,他瞄一眼,满眼歉意。
出了浴室,何睿恒立刻先帮她把伤口吹干,换上药,再重新缠好纱布。
期间,两人坐在卧室床缘,姿态放松,有一丝慵懒,皆低头,垂眸凝思,静默没有对话。
然后,他帮她把头发吹干,她的短发鬈翘黝亮,滑顺好摸,他留恋着,对自己的头发倒是用手指爬网几下,就将吹风机关掉。
袁雪桐站在梳妆镜前,单手挤出乳液,直接轻轻拍打在脸颊和颈际。镜中,她的黑眸澈亮,安静凝瞅他,等候他先开口。
何睿恒站在她身后,扬眼,黑浓瞳眸直视镜中的她,深沉的目光像一座阳光探不进的深海。她微微忧悒,担心他忽然说什么两人还是不能在一起或类似的话语。
现在的她没办法去相亲了。要忘掉他,已经是不可能。
那一剎那,何睿恒伸出手,勾住她,将她揽入自己的胸怀,耳鬓厮磨。
「小雪,我要你。我要我们在一起。」
顿时,松口气。她才知自己刚刚完全屏住呼吸,忍不住拉住他手臂,整个人摊软在他宽大怀里。剎那间,百感交集,眼眶温热,眸底泛着水光泪雾。
「好想你。我好想你。」双臂收紧,面容有些激动,何睿恒埋在她颈窝,眷恋不舍鼻息里全被她香味填满的感觉。
「你不讨厌我了?不恨我了?」
「我从没讨厌你,没恨过你。」
「我妈呢?也不恨了吗?答应你妈的呢,不遵守真的可以?」几番追问,就是不确定他是怎么想的,担心日后他忽又反悔。
他僵一下,俊脸微抬,在镜中和她黑眸对视,他薄唇吻了吻她耳廓,低嗓忧郁:「只能选一个。今后我选择你,我拖你一起,你只好跟我一起对不起我妈。」
咦!如果这是告白,那大概是她听过最奇怪的告白了。袁雪桐偏头细想,眉眼渐渐展笑,波光流转,回身睨看他。
「真的?这次,你想通了?」等这么久,终于?
他吻了吻她凝脂细腻的脸颊,慎重告白:「我不想要一个人,不管到哪里都会带着你一起。如果妈妈不能原谅我们,你跟我一起,我们就当悔罪的叛徒吧。」
「你愿意吗?」见她完全惊呆,何睿恒追问着。
「你这算求婚吗?」会不会太另类?袁雪桐黑眸慵懒中有一丝困惑,直瞅着他不放。「你怎么想通的?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改变主意。」
何睿恒低敛深眸,心思曾翻来覆去,也以为自己能克制对她的感情,可是,临到最后一刻,他却怕真的失去她。
如果失去她,他还剩下什么?一副骄傲冷漠的躯壳,无法爱人,也无法接受他人给予的爱。
「我妈已经去世了,我想为活着的人努力。」他没办法再为母亲多做什么,可是,他可以为袁雪桐做很多,两人同心,他可以带给她幸福。
刚说完,袁雪桐立刻双手紧紧拥住他,很心疼他身边没有家人;她不希望他今后孤单一个人,如果可以,她当然想照顾他、爱他,和他一起生活。
他不想让袁雪桐再受伤、让她哭泣,不想她对他心存怨怼,却终究得选择原谅他。
由于他情感压抑太久,一旦心结打开,想通之后,变得有一种完全豁出去的态势。
他终于向袁雪桐承认他爱她,而且在男女感情里,一直以来,他只想爱她,不想屈就其它的选择。
其实,他的爱,如果可以的话,也会很狂炽。
凝视她的双眸不再深沉,变得慵懒性感,和她身躯交缠是如此适切坦然,好像他们本该如此。
他紧紧搂着她,她手指抚摸他英俊健朗的胴体,他嘴唇贴吻她裸体凹凸的曲线,颈窝、锁骨、腰胁侧面、背脊尾端、乳房侧面、膝盖内侧、脚踝……
她是人鱼,他是海豚。以唇舌、手心、指尖般相互嬉戏,翻滚于浪涛波浪间,耽溺深海漩涡。
他的唇和她的唇胶黏,她探索他,他探索她,他们是彼此的小宇宙,此生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