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搬家公司的人搬走床后,她又将自己上次没来得及带走的物品全都一起打包带走,临走前她犹豫了下,拿出放在柜子里那叠她蒐集的旧报纸。
既然已经要跟他离婚,这些报纸也不需要再留着,她拿到厨房旁的资源回收区放下。
再梭巡一眼,她锁上大门离开,下楼后考虑须臾,她将手上的钥匙投入他的信箱。
她不会再回来,已经不需要那把钥匙了。
听见丢进去的钥匙发出匡啷一声的脆响,她的心颤了颤,下意识的拾起手想再拿回来,但信箱的开口太小,她的手伸不进去。
察觉自己的举动,她赶紧缩了回来,怔怔望着那个吞吃了钥匙的信箱。她想,这样也好,钥匙还给他,床也搬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现在就等他跟她到户政事务所那里办好离婚手续了。
至于他介绍的工作,表姊劝她干脆也一块辞了再另外找,因为那里离表姊家太远,来回一趟就要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因此,她今天到书局也顺便向店长递出了辞呈。
搭上计程车回到表姊住处,她的床已经送过来,由表姊替她签收了。
「今晚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见表妹回来了,常双禄提议。
「我……」唐有福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看表姊一脸兴致高昂的表情,她也不想扫兴,「看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
「那就去吃西餐好了,那家的餐后甜点很棒。」
「好。」不想让表姊为她担心,她努力不让自己低落的情绪流露出来。
不久,两人来到常双禄说的那家餐厅,点了餐,唐有福眸光不经意抬起,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导致她与汤绍伟分手的罗玫樱。
罗玫樱亲密的挽着一个男人走进来,也看见了她,微微一愣,示意身边的男人先入座,自己则走到她这边。
「好久不见。」
「嗯。」唐有福轻轻颔首。
「当初是汤绍伟自己主动来追求我的。」罗玫樱像要解释什么似的说。
「喔。」她没什么反应,事隔多年,再提起那段陈年往事,已没有意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常双禄没好气的问。听这女人提起汤绍伟,她已猜到对方八成就是当初汤绍伟在沙滩上拥吻的人。
「我只想说是他来招惹我,可不是我去招惹他。」
「有福跟他早就分手了,你们谁先招惹谁跟她都没有任何关系,别在我们面前提起那个混蛋!」常双禄不客气的说。
当初有福跟寒锐结婚后,搬到他那里去,汤绍伟因此有一阵子天天来烦她,想向她索要有福新住处的地址。她当然没给汤绍伟,而他居然就恼羞成怒,当众对她破口大骂。
罗玫樱讪讪的说:「他现在很惨,前一阵子被公司Fire了,家里也接二连三的出事,结果他竟然全怪到我头上,骂我是祸水,害得他跟你分手,之后做什么事都不顺,也是被我带衰的。」
常双禄像驱赶蚊子一样挥挥手,「我们没兴趣知道你们的事,你走吧。」
她没好气道:「我是好心来告诉你们,他现在像个疯子一样,见人就咬。我上次遇到他,他竟扯着我的头发打了我一顿,还一直咒骂我,说都是我把他害得这么凄惨,简直是莫名其妙!」她看向唐有福警告,「之前我听说他一直在找你,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你自己当心一点。」
听见她的话,唐有福愣了下,点头道谢,「谢谢,我会注意的。」
罗玫樱离开后,常双禄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汤绍伟还真是没有担当,自己做的事竟然全怪在别人头上。」
「有些人习惯把错推到别人身上,这样自己就会觉得好过些。」对他的心态,唐有福有些理解。
常双禄很不以为然。「不敢面对自己的错,只会怪罪别人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也难怪他会被Fire。刚才那女人说他在找你,你小心点不要被他碰到。」她叮咛。
「嗯。」自从上次寒锐将她的手机换掉之后,她就没再接到汤绍伟打来的电话和简讯,没想到他居然还不死心地在找她。
「我看他大概是想利用你的福气,让自己再咸鱼翻身。」常双禄不齿的摇头,「以前跟你交往的时候,不知道好好珍惜你,真是自作自受。」
唐有福默默听着。她现在对汤绍伟早已没有任何感觉,曾经交往的那年回忆,早化为一道轻烟从她记忆里淡去。
如今盘踞在她心头的,是一张英俊的脸孔,那张脸庞鲜明的烙印在她心里,想将他淡忘,只怕要花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原本打算要在上海待四天,但一处理完事情,寒锐第二天晚上便立刻赶回来。
飞机一落地,他连家都没回,直接来到常双禄的住处。
听见门铃响,以为是表姊懒得拿钥匙开门,唐有福走上前打开大门。
「表……」刚要开口,看见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寒锐时,她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你好好谈谈,你是要跟我出去?还是要在这里谈?」他给她选择。
犹豫了下,她选择让他进来,「在这里吧,我表姊还没回来。」
他大步走进屋里,大刺刺地在沙发上落坐。
她为他倒了杯果汁,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只手有些局促的放在大腿上。
寒锐一开口便表示,「你介意我跟文岚的绯闻,我以后会尽量小心点,不再被拍到那些照片。」
唐有福低垂下头,额际旁的发丝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他不禁有些焦躁,「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满意吗?」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你有没有听说过人的情绪是有一个极限的?」
「有。」他不懂她为何扯到这上面。
「我觉得我对你的包容和忍耐额度好像用完了。我承认,过去三年的婚姻里你对我不错,在物质上很照顾我,可是我这里……却好像有越来越空的感觉。」她指着自己的胸口续道:「每次当外婆和表姊追问我你那些绯闻的事,我总是一再的替你澄清,并且还要说相信你,但说到后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觉得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那让我很累很累。」
「我没有骗过你!」他神色激动的扬高语调说。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避嫌?只要避开不要跟她有太亲密的行为,就不会被拍到那种照片了。」唐有福不解。这样会很难吗?
见她一直纠结在这件事上,寒锐忍着怒气解释,「我是她的经纪人,讨论事情时,难免有时候会靠得比较近。再说,拥抱或亲吻脸颊是很平常的社交礼仪,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她听了神色黯然,「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异吧,你把那些行为当成是很平常的事,而我却无法接受。」
接下来她垂下肩,难得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
「在我的认知里,已经有了男女朋友或是伴侣的人,就该洁身自爱,不该再跟其他异性有太亲密的接触。我知道这种想法你一定无法认同,我也没有意思要说服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观念存在着这么巨大的差异,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说完,她最后又道:「你房子的钥匙我已经放进你家的信箱里,看你哪时候方便再通知我,跟我一起去办理离婚手续。」
她的意思是这个婚非离不可?!这项认知让特地赶回来的寒锐怒不可遏,阴沉着一张脸起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唐有福感觉仿佛有一把钻子在钻着她的胸口,疼痛一点一点从那里扩散开来,每吸进一口气,都带着难忍的痛意。
寒锐离开后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到了公司,一走进办公室,他便用力的扫落桌上的物品,藉以发泄心头的愤怒。
他都已经主动放下身段去求和,有福竟然还坚持要离婚?!
正在公司与导演和编剧讨论下一档戏的方之珞,在会议室听见隔壁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探头出来看看。
还没下班的一个执行制作指了指寒锐的办公室,示意她声音是从他那里发出来的,附带八卦的告诉她一件事,「寒哥刚才气冲冲的回来,脸色很可怕,好像全家被杀了一样。」
方之珞想了想,走过去敲了下他办公室的门板后,直接扭开门把走进去。
「怎么了?」她温声问。
寒锐两手撑在桌面,那双琥珀色的双眸里翻腾的怒焰还未平息,「她说要跟我离婚。」
她疑惑的微微一怔,半晌才明白他话里提到的「她」指的是谁。
「算算时间,你们结婚已经满三年,当初不是约定好三年后就离婚吗?怎么,你不想离呀?」寒锐很少提个人的感情私事,她也很少过问,因此不知他们夫妻目前的情况究竟如何。
方之珞可以说是间接促成寒锐与唐有福结婚的媒人,因此在她面前,寒锐没有隐瞒,「不想。」
他很满意跟有福的婚姻生活,从来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他以为她应该也跟他一样,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抬出当年的合约逼他离婚。
「是因为她是尊福神,替你带来不少的好运吗?」方方珞问。
自从跟唐有福结婚后,寒锐原本低迷的运势便随之好转,这一、两年来银星所制作的节目更是一档接着一档开。投资拍摄的电影也部部卖座,旗下所属的艺人也个个声势看涨,其中尤以文岚最被看好,被喻新一代小天后,海内外的邀约接都接不完。
两人的绯闻丝毫没有影响到文岚的人气,因为一个是制作公司老板,一个是旗下艺人,男的俊女的美,反而增添了观众不少的想像。
但前两个月有人爆出寒锐已婚的身分,让文岚隐隐成了介入他婚姻的第三者,对文岚的形象有些受损。
好在寒锐的危机处理做得很好,很快对外表示他与文岚自始至终都只是签约艺人与经纪人的关系,没有任何男女私情,之所以力捧她,是因为她有这个实力,事实也证明他的投资是正确的。
随后文岚同样表示两人只是好朋友,严正否认与他有任何暧昧,这场风波才渐渐平息下来。
寒锐摇头,「刚开始我会跟她结婚,确实是因为这个目的,但是之后我们彼此有了感情,最初的动机已经不是我想维持这段婚姻的理由,甚至这两年多来,我都不曾再想过这件事。」直到有福提出离婚,他才想起来。
方之珞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爱上她了?」
「没错。」他坦然承认。
「那她爱你吗?」
「……当然。」寒锐略略迟疑了下才表示。他相信有福之前是爱他的,但是现在……他不太确定了。
「那她为何要跟你离婚?」她提出疑问。
「因为这阵子我跟文岚传的绯闻。」
「其实你也太不小心了,一次又一次被拍到那种照片,也难怪她生气得想跟你离婚。若只看那些照片,连我都要以为你跟文岚确实在一起了。」
为了这件事,方之珞还特地询问过文岚,文岚的回答很妙,她说:「我们目前没在交往。」
她用的是「目前」两个字,这给人提供了很大的想像空间,换言之,也就是说未来或许有可能。
以方之珞的眼力,当然早就看出文岚对寒锐有情,但寒锐那里,她就摸不清楚他对文岚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
「我跟有福解释过了,那些照片很多都只是借位和角度的问题。」然而她却不相信他,令他又气又恼。
方之珞揶揄的反问:「包括那次文岚到你饭店房间一待就是好几小时的事,也是角度问题?」
「那次她喝醉了,跑来我房间闹,闹着闹着就在我床上睡着了,等她醒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但这期间我们什么都没做。」他澄清。
闻言,她沉吟了下,「说来也奇怪,那记者为何会事先得知文岚那时会到你房间,还一直守在门外等?」
寒锐有些错愕,下一刻,他便醒悟了什么,「你是指那名记者是有人事先通知他过去的?」
方之珞立刻撇清,「我可没这么说,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他随即不解的喃道:「但……文岚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她的形象并没有丝毫好处。」
她好笑的调侃他,「我说你呀,该不会是结了婚,神经就跟着变迟钝了吧?看不懂女人的心了?」她就不信他看不出来文岚对他有情。
听见方之珞的话,寒锐垂眸沉思。
翌日,寒锐另外指派其他人担任文岚的经纪人,不再亲自担任。
「为什么要另外指派别人当我的经纪人?」得知此事,文岚立刻找他询问。
「我不希望跟你之间再有任何绯闻传出。」他语气透着几分冷漠说。
原本他对她很欣赏,因为她不像一些艺人,走红之后就开始骄纵耍大牌,仍像以前一样待人有礼,态度很随和。
但也因此,让他忽略了她也有心机。
经过方之珞的暗示之后,他回想之前被拍到的那些绯闻照,不管是在庆功宴上她醉倒在他怀中,还是她一再制造搭他便车的机会,其实都可以从中发现很多刻意安排的蛛丝马迹。
「我保证以后我会尽量小心不再被拍到。」文岚企图想留住他,不希望更换别的经纪人,那样会让她离他越来越远。
寒锐那双锐利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的注视着她。
「跟你的绯闻让我老婆想和我离婚,但我不想跟她结束这段婚姻,所以想挽回她。已经过去的那些就算了,以后……」他神色严正地警告,「我不允许再有人蓄意破坏我的婚姻。」
文岚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指责她利用那些记者来破坏他的婚姻,造成他妻子对他的不谅解。
没错,她确实是刻意这么做的,但她不平的反驳——
「是你给了我机会的!如果你一开始对我没那个意思,就不应该给我任何接近你的机会。但是你根本没有避嫌,放任我一次又一次的亲近你,这就像在给我暗示一样,让我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未了,她再道:「你不要跟我说,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她不甘心,是他暧昧不清的态度让她对他存有幻想的空间,她才会那么做。她以为只要逼退了他的妻子,那么他就不会再有顾虑,会跟她大方的交往。
文岚的话让寒锐霍然一震,有片刻说不出话来。
竟是他没有避嫌,才给了她机会?!
他想起有福之前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避嫌?只要避开不要跟她有太亲密的行为,就不会被拍到那种照片了。
原来……竟是他的大意和放任造成了这一切……
明白了文岚的想法,寒锐正色的表示,「若是我之前给你这样的错觉,是我的错,是我没有避嫌让你误解了。现在我郑重的告诉你,我很珍惜我的婚姻,在我心里,我妻子是最重要的,没有任何女人能取代她。」
听见他这番明确拒绝的话,文岚几乎要落下眼泪,但她强撑着不想在他的面前掉泪,只说了句,「我知道了。」便随即转身走出去。
关上他办公室的门,她眼眶里的泪这才潸然的滑落面颊,牵缠两年多的情愫,被他亲手无情的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