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对方若是不愿让我们的人进入,使点银子……咦,是你!”皇甫璟渊话说到一半便看见诸葛苡湛,一时间感到诧异,随即想到他们的目的地相同,走的路线也泰半一样,会在这里看见她并不奇怪。
诸葛苡湛见到他到来,一点也不想理会,只是冷冷睐了眼他灰暗的印堂,暗中掐指一算,确认自己日前所卜的卦象没错,这家伙在劫难逃。
“老爷子,东西都放好了吗?那我们走吧,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她点了两盏灯笼,交给老爷子让他插在骡车车棚的两边照明。
“你无须离开,只要将破庙一部分地方让给我们即可。”即使两人有过节,但他还不至于那般无情,将早一步到破庙的她赶出去。
“我还想留着一条命发扬我诸葛家族的命理之术,这里就留给你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恕我不奉陪。”
皇甫璟渊皱眉,“从没见你这么掘强的女子,宁愿不顾安危带着无辜的人冒着大雨离开,也不愿暂时收起自尊。现在出门极可能因天雨路滑出意外,你不要命了?”
听到这话,诸葛苡湛颇为意外,想不到这个皇甫璟渊还会替她着想,是她太小心眼了?
但她要走是真的有原因,因此她只转过身,道:“走了。”
“你!”再次被拒绝好心,皇甫璟渊气得脸色铁青。
她看老爷子跟银子已经上了骡车在等她,回过身若有所思,美眸微歛,上下扫了他一番,“皇甫璟渊,今天我就做个好人,用你最厌恶的卜卦告诉你一事,要信不信随你。”
皇甫璟渊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会回这么一句,愣愣地没说话。
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她又说了,“想要活命,就赶紧带着你的手下离开。”
“诸葛苡湛是吧?你倒是骗到我头上来了,你认为我会相信?”
“自负的人死得快,言尽于此,保重。”她抬脚跨出玻庙门档,临离去前又回头瞅他一眼,“你算不错,有这么多人陪着你,路上也不孤单。”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皇甫璟渊顿时感到不对,她的话中有话让那件积压在心头多年,早已成为他心结的事情再度浮上心头:心头闪过一丝惶恐兴不安。
“说清楚?在你心中我可是个骗子,我说的话你会相信?我可不想自取其辱,再次被你指控!”
“这种套路我看多了,说穿了不过是要银子,说,要多少银子,你才愿意将方才的话说得仔细点?”他对于这种要银子的招数感到十分不耐。
“我并没有索要银子,在你眼中我们这一类人就是骗子,只会敛财,既然如此,自傲自负的你就带着一群手下到地府去骄傲吧!”
“放肆,谁给你胆子让你诅咒他们!”皇甫璟渊惯来是护短的,闻言神情顿时风云变色,寒眸像淬了毒,冷冰冰的盯视着她。
“最好我的卦算得准,让你有所感悟逃过一劫,否则过不了那一关,还连累一群人一起死就罪过了,愿上苍保佑你。”
“丫头,丫头,有话好好说,人家不领你的情,那是他的命,神仙也救不了无命子,火气这么大做什么呢?”眼看冲突一触即发,老爷子赶紧跳下车走过来,出面安抚她。
“皇甫璟渊,两个时辰后你若逃过一劫,便欠我一百两润金,希望我能够顺利收到你这一百两。”她衣袖一甩,转身离去。“老爷子,走吧,再迟就晚了。”
皇甫璟渊面容冷峻,抿唇不语,冰寒的眸子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的那抹不安却随着她的离去逐渐扩大。
他担心若真如诸葛苡湛所说,那……当年那件足以毁掉他一辈子的事情会再度发生在他身上……
“主子,您没事吧?”追风向前小声询问。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诸葛姑娘说……”
“江湖骗子的话也能相信?”
“只是,主子您忘了,清儒大师给您的那张字条上,所写的时间就是今日,不如我们跟着诸葛姑娘一起离去吧。”追风忍不住提醒他。
那日在平安码头,突然有个小乞丐送来一张纸条,要主子最好在原地待上七日,七日后再启程,不然必遭意外。主子当时只当是有人假借清儒大师的名义恶作剧罢了,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恶作剧的纸条你也相信。”皇甫璟渊不置可否,“别废话了,时间不早,明日一早还得前往京城,马上下令让所有人休息。”
“是。”追风压下心头那股不安,手一挥快速指挥着手下们进入破庙生火烧水。“分批休息,加强戒备,这种天气很有可能引来宵小杀人越货,大家提高警觉。”
追风不似皇甫璟渊对于江湖术士所说的话嗤之以鼻,一些合理的建议他多少还是会接受,因此他将诸葛苡湛所说的事放在心上,提高警觉,提醒手下们加虽戒护。
这些手下都是皇甫璟渊常年在外经商游历的人,因此生火煮水这类事情很快地便完成。
不一会见,一锅热腾腾的雑菜汤便煮好,破庙里弥漫着香喷喷的肉味以及蔬菜清香。
追风端了碗热汤来到正看着漆黑夜空的皇甫璟渊身后,“主子,也不知这两要下多久,天气湿寒阴冷,容易生病,若是着凉了可不好,喝碗热汤去去寒吧。”
皇甫璟渊接过热汤呷了口,关心问道:“所有人都喝上热汤了?”
“主子您放心,都喝得上,您不用担心。”追风将夹着肉片的干粮递给他。
“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准时出发。”他摇头拒绝干粮,端起汤碗一边喝着,一边睨着眼前那片漆黑夜空,“今晚无须派人留守,这种鬼天气不会有人想要抢劫。”
“是的,主子。”
皇甫璟渊将空了的汤碗递给追风后,在篝火旁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跳耀的火光,平淡无波的神情让人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诸葛苡湛离去前的那一番话对他造成了莫名的压力与不安。
连日赶路加上身体总又湿又冷,所有人疲惫不堪,经过温暖火源的加持,很快便陷入了熟睡。
打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没有人因为外头稀里哗啦的雨声或时不时霹雳响着的雷鸣而被吵醒。
睡得东倒西歪的人堆里,好不容易有一个动了,追云半眯着眼坐起身,双眼迷蒙的看着外头,许是晚上喝太多热汤,一阵尿意上来,逼得他不得不清醒。
追云举着火把,眯着眼睛摸到了破庙后面,畅快的解放着。
他舒缓的吐着气,期间听到了轰隆隆的撞击声,且这声音愈来愈大,他疑惑地睁大干涩得几乎黏在一起的眼睛,朝那声源处望去。
藉着火把昏黄的光芒,他隐约看见后山山头的树木在剧烈晃动,不过片刻就突然轰然倒下,自他眼前消失,他心下大惊,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一处,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导致眼花没看清楚,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往那一处仔细看着。
眼看着倒下的树木愈来愈多,他突然想起诸葛苡湛临离去前的那一番话,心下大喊不好,裤头也来不及绑好,手中火把一丢,没命地冲回破庙,“主子,主子!不好了,后山崩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再迟我们就要被埋在破庙里了!”
追云的惊吼声将熟睡的人惊醒,皇甫璟渊倏地掀开盖在身上的披风,“追云,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主子,后山崩了,不少大石跟被撞断的树木往山下滚来!”追云脸色发白,激动的将自己所看见的大声说出。
这消息一出,破庙里瞬间一阵譁然。
“安静!”皇甫璟渊大喝一声,四周瞬间寂静无声,安静得连篝火里火苗跳跃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随即紧急下令,“所有人马上退出破庙,上马火速离去,快!”说着立刻行动。
众人一刻也不敢耽搁,操上自己的随身物品冲出破庙,翻身上马后马腹一夹,策马狂奔至几百尺外的距离。
尽管距离破庙愈来愈远,后山那剧烈声响却愈来愈清晰,皇甫璟渊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主子,后山大片土石崩落,有大量泥流冲至破庙左侧,加上大雨,恐怕会有泥石流发生。”追风来到他身边,禀告方才调查的情况,“再不赶紧离去,恐怕我们就走不了了。”
皇甫璟渊看了眼周遭的处境,暗暗咬牙,长臂一挥下令,“往东边走,全速前进,中途不许耽搁!”
他认为诸葛苡湛不会将自己往死路上带,因此尽管不太想,却还是选择跟着她的决定往东一路直行。
一声令下,整支队伍动了起来,在大雨中急速前进。
由于马车所载的货物过于沉重,严重拖慢了速度,他们只能断然放弃,任由泥石流将多数货物淹没,只带走少数最为重要的。
当逃过一劫后,皇甫璟渊心底清楚知道,诸葛苡湛所言非虚。
很可笑,即使他一点也不想承认她的卜卦功夫,却还是不得不佩服她确实厉害,断言准确。
两个时辰,决定他一念人间、一念阴间。从他们进破庙休息到惊心动魄全力逃命的这段时间,的确不多不少两个时辰。
神准的断卦能力让他……心底发寒。